听到前面已经打起来了,这边的刘文富挥着双拐,喝一声:“给我上!”便招呼身后的那些举火吧,拿刀的人先上。但是,南剑和鸟嘴的打法,却是攻一头,放一头。毕竟身后的那些人,要跑过这边来,也都还有三十来步的距离,一时半伙,也不能到。

    就冲这个空档,南剑和鸟嘴,同时朝着拦在桥头的三十个刀手,和手挥铁枪的酒楼掌柜冲了过去。他们见二人扑了过来,第一排的五个刀手,挥着钢刀砍向南剑。第一个将刀砍到南剑面前的,被他用手抓住刀背,一拳打在面门正中央。

    顿时,鼻涕、眼泪和着滚烫的热血,从各个窍空里冒了出来,这人的脸也已变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第二波将刀挥砍到面前的有三把刀,但是,南剑没有伸手去抓他们的刀背,而是将刚才第一个人手中夺来的钢刀,趁着自己的身子朝左侧闪避的同时,去三人的腰部,横扫了一刀。

    结果,兹拉一声,传来了快刀割破皮肉时发出的渗人的响声。响声过后,南剑已经跃入了第二群人的中央去了;那三个被刀砍中腰部的人,也同时发出了哎呦一声惨叫,倒在地上,血流不止。

    见此,后面的人都怕了,有俩个刀手;一个身穿紫衣,一个身穿绿衣,见对方的身手狠厉,快如闪电,便吓得目瞪口呆,举在手中的钢刀,也连忙缩了回去。就像害臊的姑娘,生怕被人摸到了自己的手,迅速缩了回来。并且,那个尖脸的绿衣刀手,脱口惊叫起来:“好快的刀!”

    鸟嘴的身手也很不错,手挥铁枪的佟掌柜在江湖上,也算是身经百战的人。但是,跟鸟嘴一交上手,他就知道,这个人不好对付。他见鸟嘴朝自己迎面扑来,心里一阵惊喜,心想:很好,你扑过来,我就一枪刺过去,就像竹签穿在萝卜上——非常省事!

    岂料,人家鸟嘴能够熬到今天这种境地,是很有智慧,也很有胆略的;他见对方的铁枪,已经被自己引了出来,便突然将身子一侧,让他刺来的枪头,贴着自己的下巴尖,刺向下面的空档处。

    而这个时候,鸟嘴的身体,已经和佟掌柜的身体形成了一个“人”字,对方手中的铁枪,也已经刺到了他脚尖前面的地砖上,并且发出了咯的一声响亮!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鸟嘴迅速将自己肉呼呼的双手,像蛇一样,沿着佟掌柜的胸膛,滑了上去。并且搭在了他的双肩上,使自己的身体,借助对方身体的支撑力,站了起来。而这时,佟掌柜也意识到,自己的双肩被对方扶住,这不是好事。因此,他迅速抽回手中刺出的铁枪,妄图短兵相接,捏住下端枪头,用枪尖反刺对方的背部。

    结果,他的想法慢了一步,就在他刚将铁枪收回,右手也已经握紧了枪头,正准备朝着鸟嘴像黑熊一样厚实的背部,刺去的时候。人家鸟嘴的膝盖,就像撞在船底的冰山一角,咚的一声,将佟掌柜的裆部,狠狠地撞了一下。

    这个部位,男人都知道,那是浑身最薄弱的防御区域,也是最脆弱的部位。于是,佟掌柜油光光的面上,一下子变成了死灰色;整个人就像是被雷电击中了的大象,僵直、迅速地倒了下去。

    不但如此,鸟嘴在一个箭步夸过他倒在地上的身体,去攻击对面一排心惊胆战的刀手的时候。他眼睛的余光,竟偶尔捕捉到,倒在地上的佟掌柜还发出了一阵,就像耗子吃了毒药,在临死前的那阵抽搐和痉挛。

    然而,激战的时候,谁都顾不了谁,那些刀手们并不像刚才佟掌柜说的那样神奇、勇猛;一个个,见势不妙,刀也丢了,火把也掉了,撒腿就跑。在这黑麻麻的夜里,有一个倒霉蛋,慌不择路,才跑出几步,就撞上了街边的树干。结果,他发出了一声“唉!”的闷哼声之后,便像是贴在墙壁上融化的雪,开始缓缓地,次后来哗啦一声,彻底地倒在街边的石板地上,一动不动了。

    这边桥头围堵的三十一个人,已经死的死、伤的伤、晕的晕、跑的跑,丢在地上的火把也全都熄灭了。这时,刘文富带着三十个刀手,也已经从桥那边冲了过来。南剑和鸟嘴也早已重新调整好状态,缓缓转过身来,冷峻、庄严地朝着刚刚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这群人。

    其中,有五个刀手,由于跑得太快,手中的火把被风吹熄了。这使他们感到有一种“熄火”的不祥预感,因此,他们立即怀着不安,而略带哆嗦的心情,将颤抖的火把伸到旁边,同伴们依然火光熊熊的火把上,借个火。

    同时,里面不知道是哪一个刀手,还发出了这样源自肺腑的惊叹声:“哎呦,好俊的身手!”

    刘文富一向是个很沉稳的人,此刻的环境对自己有没有利,他是明眼人——心中有数。因此,他带着这群人,冲到鸟嘴和南剑面前,将有五六步的距离时,戛然而止,再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那一刻,他的神情非常矛盾,看不出是在愠怒还是在微笑;而南剑和鸟嘴的表情却是显而易见的,是沉着应战者惯有的冷静、严肃的。夜风轻轻地吹拂,拂过每一张神情肃穆的脸,拂过他们身上汗涔涔的衣服,拂过他们鬓角散乱的发丝。

    就在这时,刘文富发话了,“还愣着干嘛!去把佟掌柜扶起来,”他看了看天,又将目光落到南剑和鸟嘴俩人尖冷如铁的面上,之后转身便走,并边走边说,“黑麻麻的,路都看不清,还打什么架!”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仿佛是在与南剑和鸟嘴二人说话,又仿佛是在和他带领的那帮打手说话。

    南剑和鸟嘴互看了一眼,他们的面上同时拂过一丝笑意,但没有持续太久。毕竟,对方的这种做法,已经是甘拜下风,怯阵而走了;再要当面嘲弄人家,惹是生非也不是个好现象。

    俩人看着几个刀手丢下刀,怯生生地走上前去,似乎向他们表达了这样一层意思:我们不跟你们打了,我们只将地上,这个哆嗦、发抖的佟掌柜拖走!”

    这种表情很好意会的,因此,南剑和鸟嘴什么话也没有说,静静地看着三个刀手,丢下手中的刀,举着火把,战战兢兢走上前来,将仍在地上抽搐、痉挛的佟掌柜,拉手的拉手,拉脚的拉脚,抬起就走。

    见人手不够,又上来一个拉脚的。四人协力,一声不响将面色惨白,眼睛仍直直地望着自己的上额,一眨也不眨的佟掌柜抬走了。

    他们走了,没有一个人说话,错乱的脚步,有时踩在桥面上松动的石板,发出了凄凉的、短暂的叽嘎声;火把在夜风中左躲右闪,传来了噼哩噗噜的声响;烧焦的松脂味很香很好闻,弥漫了整个街头和桥上。但是,这一切,都渐渐消失在对面街深里,不见了。

    街上、桥上以及宁静的河面上又恢复了宁静,桥头的地上仍有几具,静静地躺着的尸体,它们像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南剑和鸟嘴此刻也忽然感到,这个夜好凄凉、好沉闷。

    “我们走吧!”于是,南剑带着一刻也不愿多待下去的急迫心情,率先提出了建议。

    “好,我们走。”

    俩人沿着西河大街,一直向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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