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讨帝书发放至盛京各个角落,大街小巷皆可见飘飞的纸张,几乎人手一份。

    讨帝书讨伐当今大央皇帝殷央十八宗罪,第一宗乃谋害先皇,第二宗,将谋害先皇之罪嫁祸与永国公,屠戮慕容氏上千余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民间议论纷纷,质疑有之,讨伐有之,在由朝廷数公爵命官监督,刑部尚书王修颐主持的开堂审理之后,面对确凿无误的证据,百姓纷纷沉默,随即,规模前所未有浩大的讨帝声浪,席卷了长街野巷……

    今日是第三次审理之后游行示众,由开山军临时充当的城兵官,扣押着废帝殷央及废太子,更兼数十位助纣为虐的前大臣,自舞阳门广场开始,游城一周,最后又回到舞阳门广场,然后宣布判决。

    日子特殊,各大公爵、文武百官但凡没有罪责的都来了,聚在广场搭就的高台上下,其中公爵围在一处,官员分作另一处。

    苍苍捧着手炉坐在台上最前排,她披着白色披风,里面是一袭正紫锦袍,领口袖口以金线绣着繁复大气的花纹。腰扣金玉带,佩金鱼,白发藏在黑色假发里面,上覆紫金玉冠,整个人说不出地俊秀沉凝,单单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便有种渊停岳峙的坐镇之感,让人不由得一看再看。

    更何况,她还是在场最年轻之人,又是唯一的女子,更显得突出。

    可是面对各种探究好奇,她都不予理睬,其身后一左一右两位过分年轻的常服侍卫气势极强,似乎也不是好惹的。

    远远已能看到游行对于返回,麻叶附耳轻道:“就回来了。”

    “嗯。”苍苍看看右手边的官员团。最前方与她其肩的正是朱红官袍的王修阅。他如有所觉得转过头,两人目光微接,略颔首。又分开。台下及广场四缘,官兵拉着警戒线阻挡着众多百姓挤进来,带队巡逻的是一个挺拔英武的戎装少将。她与他的视线也汇合又分开。

    长乐钟、凤凰台两座高台上更有人眺远戒备。

    苍苍垂下眼,旁侧忽出来一抹紫色:“慕容姑娘安好?”

    大央公爵制度中规定,王穿金,公穿紫,侯穿红,在场能同她一样穿紫服的唯有一人。

    果然,苍苍抬头对上一张文雅和蔼的老人脸,正是定远公。那个一直没出力的温氏首领。只是,她看了看其座下黄梨木轮椅,瞳孔缩了一下。面色冷然,转回头去:“温公身体若有恙,差人代来便是。”

    定远公手下面色一变,他本人倒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呵呵笑道:“听说今日晚下还要在宫里办宴。确定下国君人选,老夫已错过之前大事,心中惶恐,怎能再不闻不问?”

    苍苍嘴角冷冷勾起,也不搭话,定远公也识趣不再说话。

    后面的人看定远公也讨不到好处。那些早早向新任永国公投诚的人心中窃喜自己站队早,否则哪里能有好下场?

    那些如温氏一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冷眼旁观的人则后悔得要死。他们只是先望望风啊,想着看看慕容苍苍一帮人可不可靠。可谁知道还没看出个所以然,人家就啥事都完了。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意外,前后不到十天啊,拿下皇宫如同砍一颗大白菜。这哪里是造反的节奏?

    所以他们什么机会都没了,所以他们都和温氏一样。地位尴尬,都不知道在新帝登基之后有没有自己一席之地。

    有人哀怨追悔,也有不少眼神阴暗闪烁,默默地凑到长安侯身边去。

    一个朝苍苍努努下巴:“听说墨侯爷在她那也吃了亏?”

    一个接话:“呵呵,小儿得志罢了,她只是好运,连丹阳子也能请来做帮手,可守江山看得还不是我们这些老臣子。”

    “谁说丹阳子是她帮手,听说前不久丹阳子带着一群弟子到她府上闹腾呢,毕竟她害得人家首徒惨死,听说比挫骨扬灰还惨烈,不然你看这场中怎么没钟南山的人?”

    “这样啊……反正无论如何墨侯爷不必忧心,待得新帝继位,墨府便是岳家,更上一层楼封公都不在话下吧。”

    大家都压着声音拍马屁。红袍的墨鼎臣心中冷笑,一群蠢货,知道那人有丹阳子帮持,还敢明目张胆说这些话,那两个年轻侍卫是死人听不见吗?

    不过,他看着前方单薄的纤影,眼里闪过狠意。现已确定慕容苍苍于他墨氏无益,墨氏要好,要盖过长宁侯府,要站到高处,就必须把这个挡风挡路的除去。

    殷灏,是他最大,也是最后的筹码了,幸好当初殷灏失势时他还是多加关照。

    谁也不认为新帝不会是殷灏,多年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殷灏一直被国人视作太子,由他继位顺理成章。即便她慕容苍苍不喜,但大央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

    游行队伍慢慢靠近了,一街谩骂的吵闹声也由远及近。人群一分,关押殷央和殷据的囚车一前一后进入广场。

    此时两人满身烂菜叶臭鸡蛋,精神萎靡狼狈不堪,坐在囚车里一动不动,不过一进广场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远远瞪着苍苍,心脏更是激动地扑在囚车木栅栏上大吼:“慕容苍苍,你以下犯上谋朝篡位,是大央的罪人,朕要诛你九族!九族!!”

    随着这句“九族”落地,广场上异变突生。

    远处的二三层楼高的民居窗口陡然射出一排冷箭,直朝台上苍苍这些重要射来。

    “小心!保护诸位大人!”负责安全事宜的戎装少将钟离决大喝一声,官兵顿时朝台前涌去。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幸好众公爵官员大多带了贴身侍卫,箭射到那刻,侍卫们挺身而出,带着各自主人或挡或避。台上乱成一锅粥。

    台下围观百姓也顿时惊叫起来,慌乱抱头鼠窜。数人便从乱糟糟的人群中掠出,武器寒光一闪,迅速收割近处官兵性命,一刻不停地向两辆囚车奔去。

    “放肆!”苍苍面沉如水,有麻叶桑瓜充当的侍卫于前挡箭,她毫无性命之忧,端坐未动,指着囚车那边,“麻叶,阻止他们,一个不留!”

    麻叶应下,挥舞格挡箭的手顿下,对桑瓜一点头:“这里交给你了。”

    当麻叶桑瓜分开,仿佛得到暗示,人群中忽地又猛窜出十数道人影,一部分去了囚车,一部分来到台上。 这第二拨人武功明显比前面的厉害,他们一加进来普通官兵根本不敌,大多私人侍卫也落入下风,而最为厉害的桑瓜就被三人缠住脱身不得。

    “嘟——”号角声冲天响起,变故发生得快,朝廷这边反应也快,有人举起号角吹响,准备召集本就在宫门内整队待命的禁军。

    只要禁军出动,这些跳蚤抖蹦达不了了。

    但显然对方也清楚这点,围攻桑瓜的一落腮胡大汉喝道:“擒贼擒王!”

    其余几人闻声有两个放弃其他人,一同向苍苍扑去。

    苍苍面色冷峻,迎着冷光闪烁的杀器慢慢站起来,却一点也不慌张,就在他们即将抓到她的时候,一道戎装英姿闪电掠至,铁剑一横,拦住了两人。

    钟离决?

    两人互视一眼,蔑视一闪而过。钟离决功力不过泛泛,竟也敢跑来猖狂装英雄,死!

    两人联手一人攻上路一人攻下路,准备一击解决这个障碍。可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钟离决手腕一折,剑滑过亮弧,在攻上路的人的刀上一敲,顺势连连搅动,一挑,生生将刀给挑飞。同时踏前一步,腿高高抬起,重重踩下,就将横斩来的双斧踩住。

    再回剑横于身前,一手执柄一手推剑身,真气急出排了出去,还没能回应过来的两人就被狠狠拍飞,在空中时就口吐鲜血,一落地就被群而攻之,再无翻身机会。

    钟离决收步踏回,剑斜斜指地,护着苍苍,警惕地望着四方,有不怕死的刺客送上来,基本就是一剑一个,一边不忘问:“没事吧?”

    苍苍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不答反问:“进步很大,是未名教的?”

    钟离决身体一绷,默然点头:“是。”

    苍苍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不久,突袭的人们纷纷被制服,一场闹剧收场。

    伤员被抬走,百姓得到安抚,现场很快被打扫出来,苍苍重又坐到原来那个位置,不过其他人不是受了伤,就是惊慌讶异,没有人能和她一样,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殷央殷据被带上来,此时殷央身上比之前更多了几道血痕,因为他的囚车已经被打开,只是还没来得及逃就被拦住,打杀之中他被波及到了。至于殷据,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没打算救他,他的囚车牢固未破,反而幸免受伤。

    最后的希望在自己眼前破碎,殷央是真的萎靡下来了,被押上来后就低着头没说话,但他坚决不跪。

    苍苍也不勉强,挥手让押他的人退下,有麻叶桑瓜和钟离决在,殷央再手脚自由也做不了什么。她冷冷看着他:“沒逃成功很失望吧。其实你不需要失望,无心对有心,你的人失败得不冤。”

    殷央猛地抬头:“你,你早就知道!”

    “不然你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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