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还没说痛在哪,他动作倒是快,若非知道他的脾性,她还以为他这是伺机占她便宜呢。

    “我内脏没有受伤。”她强忍着痛楚说着,纠正道:“疼的是我的胳膊。”

    东陵无绝愣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他眼中竟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淡定,替她将衣服掩好,若无其事般将视线转向她双臂,在看到她左臂时,眸色微微一沉。

    她左臂明显有些异样,以着一种奇怪的姿势垂挂在肩膀上。东陵无绝小心翼翼伸手触过去,她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不可抑制的颤粟起来。

    “应该只是脱臼了,没有断。”东陵无绝并没有因她的反应而住手,仔细在她伤处摸索了好一会才下了结论,目光最后随之移到了她的左腕。

    果然,那洁白细润的手腕被缰绳深深勒出了几道深紫色的血痕,可见当初她将缰绳缠得有多紧。也足以想像到,她这条胳膊大概就是因此而被生生甩脱臼的。

    看她紧咬嘴唇,强忍着疼痛的样子,东陵无绝眸中的神色不知是气是怒,道:“早知如此,刚才又何必这么逞强?”

    沐兰心里那层冰霜本来已有所消融,被他这话一呛,顿时又想起了自己逃离他的原由,不禁回敬道:“你不是就希望我消失吗?那又追过来干什么?若不是你在后面追那么急,我又怎么会摔下来?”

    还有精神跟他拌嘴?东陵无绝唇角邪邪的一扬,道:“你可别误会,朕追过来不是为了留你,而是你抢了朕的座骑。”

    “是吗?”沐兰鄙夷的看向他,道:“那刚才生死关头,你怎么不去救你的马,救我干什么?”

    “你想知道原因?”东陵无绝难得多了些许正色,凝视着她。

    那双凤眸仿佛有着某种神秘的魔力,如两潭幽泉,清洌而深邃,让人一望进去便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感觉到他眸中凝着的淡淡温柔与笑意,这样盅惑的眼神曾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但,自从她回到自己的身体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看她。沐兰有那么一瞬间失神,心跳也随之乱了节奏,竟忘了要回他。

    她的反应让东陵无绝唇角又微微上扬了些,倾身朝她更近了些,道:“你是怎么爱上朕的?说来听听吧。”

    他……是真的想知道?沐兰有些不敢置信,然而,他的眼神看上去并不像是在玩笑,这让她心底涌起一阵悸动,凝视了他好一会,才道:“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冷冰冰的,虽然我救了你一命,你却对我不理不睬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讨厌你,相反的,和你待在一起的那几天里,我心里有种莫名的安心与舒适,就好像是遇见了生命中另一个自己一样。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我们彼此的身世境遇有那么多相似之处,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想,大概是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所以,她才会把他送给她的那块作为回报的玉佩视若珍宝,贴身戴着。也正是因为这样,当他们在那种情境下重逢之后,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他,随他回了太子府。

    她眸中暖暖的深情让东陵无绝有些震憾,他从来不曾把她说过的话当真,包括她表现出来的对他的情意。她所说的这段初遇,他也没有半点记忆,这应该是一段与他完全无关的故事,她表达得也很朴实寻常,并无煽情的渲染,然而,这一刻,他心底深处却似乎传来某种东西悄然融化的声音。

    “后来呢?”他继续问着。

    “后来?”沐兰的思绪开始陷入那段遥远的回忆中,道:“那时候,我们还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伤好之后,他自然是要离开,我也继续过我飘泊无定的日子。可是,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一般,几年之后,他再度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说到这里,沐兰突然感觉到左臂袭来一阵痛意,不由得一怔,低头一看,东陵无绝的手竟不知几时揪住了她的左臂,用力一拧。

    “你……”正要喝问他这是要做什么,却已经迟了,就听得“咔咔”两声脆响。沐兰本能的惊呼了一声,然而,预期中不可承受的痛却并未到来。

    东陵无绝又自他仅剩的里衫上撕下一块布条,替她将胳膊缠好固定住,道:“好了,暂时不要随意动它,调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他刚才故意让她说那些,原来,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沐兰心底燃起的那腔热血瞬间凉了不少,是了,这一路来,她的心情已经因为他而大起大落很多回了。似乎还被他伤得不够多一般,每次,都因为他一点点的示好,便点燃她全部的热情。

    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地方不能久呆,我先背你上去。”东陵无绝果然也绝口不提让她继续,爬起身来,不由分说的将她扶起来背在背上,借着坡上的灌木枝叶的支撑,沿着斜坡往上走。

    趴在他背上,沐兰第一次觉得,虽然靠他这么近,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冷。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头往他脖子里钻了钻。虽然,这样做已给不了她想要的温暖,但,她却还想最后一次重温与他亲近时的舒适与安宁。

    “无绝。”紧贴着他耳边,她轻喃着他的名字。

    东陵无绝脚下顿了顿,他本该喝止她这种僭越的称谓,可是,看到她收起所有锋芒,如同寻求庇护一般紧贴着他,那种全然的信任与依赖让他怎么也说不出决然的话来。

    或许,早从他追出邬江县时,他就已经很不正常了。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有着熟悉面容的女人,的确是有些特殊的。他不知道,他与她是不是真有什么前世纠葛,所以才让他对她有了一份莫名的牵挂,还是仅仅因为她太像沐兰,才会让他有这种错觉。

    就像现在,这样背着她,任由她依偎着他,他心里竟也不觉得有丝毫维和,如她所说的,很舒适,很安心。

    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沐兰心里虽然有点小小的失落,却并不意外,稍稍扭转脸来,仰望着他的侧脸,道:“你现在,幸福吗?”

    作为一个帝王,大概还从未被人问到过这个问题,东陵无绝一时怔住。他,幸福吗?前不久,他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作为一个帝王,他的江山安定繁荣,作为一个男人,他最想携手相伴一生的女人就在他身边,所谓幸福,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然而,他心里那份迟疑和犹豫又是什么呢?似乎,还是缺了点什么,似乎,有什么在悄然之间已变了味道。

    会是因为她的出现吗?这个念头浮现脑海时,东陵无绝自己也为之一惊,下意识的侧转脸来看向她。

    两人本来就离得很近,他这一转脸,那挺直的鼻翼几乎触到了她鼻尖,两人不由得同时一愣,却谁也没有移开半分。

    她眸中的柔情与她倔傲刚烈的性子截然不同,却又流露得那么自然真切。东陵无绝的心已不止一次因为这双眸子而悸动,这次也不例外。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逃避。

    暧昧的气息在彼此对视的眼眸中流动着,那情愫仿佛呼之欲出,两人却都默契的没有开口。因为,谁都不忍心打断这一刻的心跳交融。

    良久之后,却是沐兰轻盈一笑打破了沉默,道:“你能不能如实告诉我,你对我,究竟有没有心动过?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刻。”

    “是,我承认,我是心动了。”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东陵无绝心里既有些沉重,却又矛盾的有些如释重负。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人,虽然意识到这一点时他自己也很震惊,甚至难以接受,可事实就是事实。

    沐兰本以为他会又一次以狠心的话语来回绝她,却没想到他的答案竟会是这样,意料之外的狂喜让她眼眶抑制不住的有些湿润,那些曾经的委屈与心痛似乎都因他这一句话而烟消云散了。

    怕被他看到她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沐兰再度将头一偏,将脸贴靠在他脖颈里,叹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

    东陵无绝观察力何等敏锐,又岂会看不出她的情绪转变。要说无动于衷是假的,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继续前行。

    好不容易回到了平坦处,然而,那匹从山贼处顺来的马早已不知去向。 江山为聘:爱妃,别走:i ao.

    “现在怎么办?”沐兰环顾了一下黑漆漆的山林问着,事实上,她心里一点也不担心现在的处境,相反的,反而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没有马,至少他们今晚是回不去了。而且,一路狂奔了这么久,虽然不知这里是什么方位,但只怕也早已离断岭很远很远了。

    这里,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天地。

    东陵无绝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后,道:“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歇。”说着,找了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将她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让她倚着树干坐下。

    沐兰看他将跟前的枯枝捡了些架起来,又掏出火折子点燃,不一会,周围便变得暖和明亮起来。

    弄好了这一切,东陵无绝才又回到了她身边,道:“你先睡会,等天亮了我再找水来为你处理外伤。”

    沐兰没有接话,只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捉住他手腕拉到了跟前。虽然长年习武,但是宫廷中优越的生活养就了他一双修长好看的手,可此刻,他手心手背却全是荆棘划破的血痕,每道伤口里几乎都揉入了泥土和树枝的枝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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