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兰掉转马头,回头看向那个篝火旁的身影。那张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俊颜在这一刻却多了几许陌生,这种陌生感有如利刃在撕扯着她的心,将她心中藏着的那些美好过往一点一点残忍的撕碎。

    “其实,你根本就没有走,对不对?”沐兰第一次以如此清冷的声音对他,道:“你一直在跟着我,看我被他们抓也不露面,对不对?”

    东陵无绝嗓子里微微一哽,好一会,才道:“那又如何?你不是也很乐在其中吗?”

    没错,他的确没有走远,即便他再残忍,倒还没有到非要置她于死地的地步,点她的穴,放她的血,这些都不过是逼供的手段而已。他故意造成自己已经离去的假象,就是要看她在绝境时暴露出的真面目。

    看到她落在那些山贼手里,他确实有过想要出手的冲动。可是那样一来,她势必就知道了他根本不曾离去,他的布局功亏一溃不说,再想要威胁她可就难了。何况,他们还打着赌,他可不想让她有机会和借口再缠上他。而且,他也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本事敢这样跟他叫板。

    她被那老四带进那间偏僻的木屋后,他就隐藏在屋顶。其实,当时她哪怕是呼救或反抗一声,他也绝不会等到最后关头才出手。可是,她却没有。

    这让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真无所谓,就像她可以毫不遮掩的在他面前更衣一样,这种事对她是不是早已习以为常。

    不过,在她扇他耳光的那一瞬,他才明白自己误会她了。她隐忍不发,只是为了早点冲开穴道。可此刻她用这种语气质问他,却让他心里本来窝着的火莫名的又窜了上来。

    “那又如何?”沐兰被他的话呛得差点背过气去,忍不住骂道:“东陵无绝,你真是个混蛋!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了!”

    说完,用力一甩马鞭,头也不回的驾着马冲入了夜色中。

    有那么一瞬,东陵无绝心里竟闪过一丝后悔,后悔那句故意损她的话。不知为何,看到她失望的绝然而去,竟让他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她愿意自己离开,这不是正合他的心意吗?可是,为什么竟然会觉得,如果她从此真的消失,他一定会后悔?

    顾不上去揣摩心中这些奇怪的忡结,东陵无绝的人已先一步行动,快速奔到山贼拴马的地方,解开缰绳,纵马追了出去。

    沐兰胸腔里蹩着一口气,马鞭甩得震天作响。身下的马儿哪堪忍受,撒蹄一阵狂奔。所幸此刻已是明月当空,月光透过枝叶洒落下来,倒还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马儿本来就有夜视能力,否则,她这般催马,非撞树上去不可。

    不过,眼下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去,马儿受惊后慌不择路,在林子里横冲直撞,沿途的树枝灌木扑面而来,打在她身上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场景,竟像极了那次在浮露山秋狩时,她和卓婉芸赛马,她的马失控冲进林子时的情景。只不过,那一次有东陵无绝舍命追来,陪她在悬崖上共历生死。而现在的东陵无绝,眼看她被人欺辱也能无动于衷。

    虽然心知这样骑下去很危险,她却一刻也不想停下来,只想远离这里,远离他,至少那样会让她心里好过一点。

    是幻觉吗?身后似乎远远的传来了马蹄声。

    会是他吗?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竟还对他抱有期望,沐兰不禁暗骂了自己一声,打马催得更急。

    可是,身后的马蹄声并没有消失,还越逼越近,渐渐的,竟有追上她的趋势。

    “你不要命了吗?快停下来!”听到那不断加疾的马鞭声,东陵无绝心也悬在了嗓子眼,忍不住怒吼起来。

    竟真的是他?沐兰惊讶的同时,心底有一瞬间柔软。然而,骨子里的骄傲却并未让她听从他,头也不回道:“我是死是活也轮不到你来管!”

    想不到她倔强任性起来竟然连命也不顾,东陵无绝既是急,又是气,一边催马,一边道:“你以为朕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他强硬的口吻越发激起了沐兰的反叛心理,挑衅道:“有本事,你追上我再说!”

    说完,抓紧了手中的缰绳,重重的一甩马鞭,以示决心。前世在马背上练就的技艺半点也没荒废,身下的马儿跑得再疯狂,她也依旧稳坐马背。

    东陵无绝万没料到,自己好心追出来,她竟还敢跟他叫板。不可否认,她的骑术和胆量的确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敢挑衅他,她也未免太张狂了点。

    看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两人几乎同时置上了气,一个跑,一个追,在黑夜里,也不辩方向,直往林子深处钻。沐兰所骑的东陵无绝的座骑到底是朝廷贡养的良驹,与那些山贼的马自然不是一个档次,因此,任凭东陵无绝骑术再好,始终还是落她一程。

    深山里本就人际罕至,有些地方堆积的落叶足有二三十厘米深,沐兰正要稍稍缓一缓,身下的马儿突然蹄子一滑,竟踩了个空,惊惶的嘶叫一声,收势不住朝旁边的山坡翻滚下去。

    饶是沐兰反应再快,还是被强大的惯性抛甩出去。由于手中的缰绳缠得太紧,她人还没撞跌上前面的大树,便被那马儿滑跌的力道拉扯回来,不可控制的跟着朝坡下滑落下去。

    东陵无绝本就与她隔了十余丈远,听到马嘶声时,全身的血液顿时一凉,意识到前方出了变故,一时也顾不及等马儿跑过去,索性飞身而起,施展轻功朝前方跃去。

    习武人练就的视力让他一眼便看到那个朝坡下翻滚的身影,忙足下一点,以着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她冲了过去。

    沐兰在滑落山坡的瞬间,已经第一时间挣断了手中的缰绳。否则,在这杂草树木丛生的坡道上,她非被活活撕成两截不可。然而,即便挣脱了绳索,坡太陡,在这强大的冲劲下,一时也根本无法停下来。

    天眩地转间,突然有什么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继而缠上了她的身子,与她翻滚在一起。

    即便是在这样惊心动魄的时刻,那人熟悉的气息与温暖还是让她第一时间回过神来,那个抱住她的,正是东陵无绝!

    那一瞬,沐兰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是不是自己已经晕过去了,眼前的画面,竟让她有种又回到了与他在悬崖上生死交关的那一刻。

    这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那让人眩晕的翻滚竟赫然止住了。意识到不会再往下滚落,沐兰这才渐渐恢复了注意力,然而,那紧紧压覆在她身上的身躯却让她浑身再度一僵。

    不同于在悬崖上时那么痛苦的挂着,这斜坡至少实实在在的承载着她的身体,让她得以结结实实的“五体投地”,同时,也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身上人的重量。

    东陵无绝只手紧搂在她颈后,另一只手牢牢揪住了旁边的一株灌木,正是这力道,让他们得以刹下车来。

    身下不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那马儿也不知撞到了什么,惨叫了一声,继而,便没了声响。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好不容易停下来的两人心里一沉,谁也没有出声,四周安静得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也不知是他们之间谁的运气更霉一点,似乎他俩一碰到一起,便总会发生这样惊魂的险事。这一次,她又欠他一命。

    确定不会再往下滑动后,东陵无绝这才小心翼翼的以手肘与双膝支撑起一点空间,打量着身下的人,轻声道:“先别乱动,慢慢感觉一下,有没有伤着哪儿?”

    他声音里隐隐藏着的紧张与关切让沐兰心头泛起一阵微甜,然而,他这一提醒,那些本来麻木了的神经似乎瞬间活了过来,疼痛瞬间在身体上漫延开来。

    看她咬了咬唇,眉心皱得紧紧的,东陵无绝心里也莫名的揪紧了,却仍是一脸轻柔,道:“我要先确认一下你伤在什么地方,才能背你离开这里。”

    说着,已将手探向她颈后,轻轻揉按了几下,道:“如果觉得疼,就说出来。”

    沐兰摇了摇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他不是说讨厌她吗?他不是根本就不在乎她吗?那么,他现在眼里流露出来的温柔,也是她的错觉吗?

    正迷惘着,那只刚才还在她颈后的手竟不知几时游移到了她胸前,在她胸以下的位置轻轻揉抚着。沐兰本能的闷哼了一声,僵直的身子一颤,下意识的便要推开他。谁知这一动,一股巨痛直入骨髓,让她隐忍不住低呼出声,额际刹时沁出了汗水。 江山为聘:爱妃,别走:i ao.

    “疼?”她强烈的反应让东陵无绝手下也一顿,面色凝重的看向她。

    疼痛让沐兰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只咬着唇点了点头。

    见此,东陵无绝眸中闪过一丝紧张,也顾不得什么合不合宜,索性一把解开她腰间的衣带,将那件本来属于他的华服掀开来。

    “你……”看他动手脱她衣服,沐兰一时有些懵了,不知他这是要干什么。

    东陵无绝却没有理会她,视线落在她敞开的衣襟里,白嫩的肌肤上多了几处擦伤,却并无明显的伤及筋骨的痕迹。他有些不确定的将手再度搭上她肋骨的位置,一点一点沿着腰腹小心的触摸着,一边留意着她的反应。

    如果不是因为身上那钻心的疼痛,这画面其实是极为暧昧的。看他毫不避嫌,脸上的神情专注而又带着一丝担忧,沐兰突然觉得疼痛似乎减轻了许多,有一股淡淡的暖意自心底一点点的化开来。

    好一会,东陵无绝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道:“没有伤及骨头,可能是因磕碰而有点内伤,但应该不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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