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烈脸部肌肉抽搐,愤怒、诧愕、震惊、懊恼、沮丧等种种神情,浮现脸面。

    任意平此举出乎所有人意料,秋风烈虽然早知他暗中与自己作对,但真正面临师徒绝交的情景,也不由呆若木鸡。

    然而这只是第一个,还有第二个。

    任意平道:“小雅,出来吧。”

    他随手扯开一条空间裂缝,里面走出一名美妇,赫然是云雅夫人。

    云雅夫人面向空中的秋风烈,“扑通”跪下,像任意平般连磕三个响头。

    秋风烈已惊得面孔扭曲,嘶声道:“小雅,你……你这是为何?”

    云雅夫人泪水长流,哭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只盼来生能再做师徒,好生孝敬您老人家……”

    “不!”秋风烈怒道,“你我本就是师徒,何须等到来生?你站起来!”

    云雅夫人痛哭流涕,却始终跪在地上,颤声道:“请恕我不得不违抗师命。我李云雅恩怨分明,眼里容不得一粒沙,我实在不能认一个亲弑弟子、迫害徒孙的人为师。从今日起,李云雅与秋风烈断绝师徒关系!”

    她又磕头三次,撕下一段衣袖。

    首徒与末徒接连割袍断义,纵是秋风烈也被打击得不轻,良久呆滞无语。

    纪雨筠上前一步,向秋风烈施了一礼,道:“这些年多谢秋先生照顾,我代表润雨学宫、代表师祖和师父、更代表我自己向秋先生表示谢意。今日若有命回去,我将离开长风学府,不再担任副院长一职,今后与秋先生再无任何关系。”

    这是第三次打击。纪雨筠是秋风烈最重要的工作助手,在外人眼里,他们的关系远比任意平和李云雅亲密,没想到连纪雨筠也断然请辞,长风学府从此不再有副院长。

    “你们……很好……很好……好样的……”

    秋风烈眼中有浓浓的悲哀,浩然长叹,喃喃道:

    “我活了两千年,整整两千年,你们羡慕我长生不老,却不知我活得万般憋屈,我比谁都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去地下和亲友爱人相伴……

    “两千年前战国时期,诸国作乱,战火连天,我在战争中参悟武道,成为天下知名强者。我闯荡十万里火山,与阳无界不打不相识,结为兄弟。我远赴十万里冰川,与冷无痕一见倾心,深深相爱。我们三人并肩闯江湖,打遍天下无敌手,被誉为‘盛元三杰’……

    “该死的武神玉仁定,用武道九星设下弥天大谎,我们三人被困在八星问仙后阶,多年无法寸进。/无界和无痕要去世界尽头探索武道奥义,我极力反对,奥义不在世外,只在人间,唯有尝尽世俗百态才能升华。于是我失去了爱人和兄弟,他们远渡重洋,在雾海以南找到归宿,我却逗留人间,转瞬千年……

    “为打破武道九星枷锁,我钻研各行各业,琴棋书画诗酒花,丹道阵法炼器符箓,无所不包。我潜入上古奇墓,学得续命邪术,可借助皮囊夺舍重生。我的身体换了一个又一个,灵魂依然是我,我好像长生不老,其实更像一个鬼魂……

    “三百年前,天机鬼士以七百岁高龄崛起江湖,我将他擒获,创建弑魔狱,研究‘灵魂道’奇术,终于令上古邪术圆满无缺,我找来一个健康的男童,灵魂夺舍,占其躯壳,改名为‘秋风烈’,短短十余年时间修至八星问仙后阶,然后找到雷霆龙尊闭关之处,以阵法困住龙躯,抹杀其灵魂,获得宝贵的龙尸,从此开始创造龙脉大阵……

    “两千年的知识经验,几十世转生,我只求打破武道屏障,揭穿九星体系的谎言。我本可以转世去东荒,修习元道五境,凭我的资质早已突破天人之隔,去往更高层世界。但我始终逗留人间,孜孜不倦潜心钻研,只因我爱这个世界,我要为人间武道做出贡献……

    “而你们,竟敢侮辱我!!”

    滔滔不绝说到这里,秋风烈语锋一变,向众人发出怒吼。

    方华冷笑道:“我不觉得你为武道做出什么贡献,只看到你为皇室做了不少贡献。”

    秋风烈喝道:“皇室有何不好?夏旬乃千古明君,我经历数十国混战与上秦兴衰,先后上百个皇帝,无人比得上夏旬。当年义军包围天京,我早已在此布下龙脉大阵,若非我欣赏夏旬,义军怎能攻破京城、建立大汉朝?你以为上秦败亡是太贤公姜义仁里应外合?错了,是因为我秋风烈,是我让你祖父和夏旬夺下了江山!”

    方华道:“你的逻辑就是这么奇怪,什么好事都是你做的,所有人都要对你顶礼膜拜。就算夏旬是好皇帝,那么夏柯呢?你倒是给我举个他是好皇帝的例子,哪怕一个也行。你做他的走狗,还指望别人崇拜你,做梦去吧!”

    “夏柯爱民!”秋风烈吼道,“他纵有千般不是,至少善待百姓,他治下的汉人比任何朝代活得好!盛元大陆属于汉人,什么东荒蛮夷、神启胡人、西域妖灵,都是外来的杂种!只有夏氏能统治大陆,将汉人的旗帜插上大陆每一寸土地!”

    方华撇嘴道:“我们方氏也可以。说到为大汉开疆辟土,谁也比不上方家人。”

    “你们不是正统血脉!”秋风烈道,“两千年前有夏氏,有姜氏,有我们风氏,但没有方氏。当年方玺与娘子军中一名东荒汉裔女子生下方宏,方宏一脉血统不纯,方阳等人皆为杂交。后来方玺娶你祖母,倒是正统汉人,生下你父亲方寅,可谓方氏最纯血脉。谁知方寅娶木绵为妻,生下你这个杂种,白白毁了宝贵的血脉!”

    方华:“我擦¥#&¥)*……¥!!!”

    任意平阻止方华说下去,道:“这么说来,秋先生是做定皇室守护神了。”

    秋风烈道:“没错,姓夏的背后有我,谁也碰不得!”

    方华忍不住加了一句:“包括那个杂种三公主么?”

    秋风烈冷冷道:“即便是杂种,也该由我来杀,轮不到你!”

    任意平道:“那好,我们保证不伤及姓夏的,现在可以走了吗?”

    秋风烈道:“你以为我会放你们回去祸乱天京吗?”

    “恐怕由不得你不放,”任意平指向远处,“秋先生请看。”

    随着他手指一点,忽有剧变!

    “轰隆隆!”

    四周传来巨响,巨大的宫殿、四根柱子、茫茫虚空都在刹那间消失无踪。

    就像在最荒唐的梦中,这座超级大阵,竟然被破。

    三面光幕依然存在,秋风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远处有八十一个阵法,将整片荒野包围,本来站着八十一个黑衣人,充当阵眼,此时却只剩七十二人。

    九名黑衣人倒地死亡!

    “之前我潜入阵法,秋先生一边与阿华等人交谈,一边暗中与我较量,我们交手了九次。”任意平道。

    秋风烈双眼微微眯起,道:“你把他们都杀了,而我居然没发现,了不起。”

    任意平道:“这座巨阵由八十一个小阵组成,每九个小阵组成一套中型阵法,有九人充当中型阵法的核心。我与秋先生的较量围绕这九人展开,但我没杀他们,只是在他们身旁布下空间元能,一旦阵法启动,便会遭到致命的空间元能袭击。”

    秋风烈点头道:“你做得很巧妙,九人一死,大阵被破,我之前的布置全部作废。”

    任意平道:“所以请秋先生放我们一马,今后你做你的院长,我喝我的酒,井水不犯河水,岂不美哉?”

    沉默一阵,只见巨大的光幕渐渐消失,露出后方黑漆漆的夜空,以及三个人形。

    一个是画戟,依然受到禁锢,无法动弹,在她身前漂浮着方天画戟。

    一个是阳无界的尸体,悬空平躺,宛如沉睡。

    中间站着一名老者,正是秋风烈。

    原来他们就在光幕后,光幕起到投影作用,将他们放大百倍,更具威慑力。

    “今天给我不少意外,可以说比我近百年来遭遇的所有意外都要多。”

    秋风烈缓缓说道:“我损失不小,许多跟随我多年的老伙计被你们杀死。这是一个教训,告诫我行动之前一定要摸清对手的底细。”

    任意平指指月奴和阿根伯,又指指自己,道:“现在底细已很明了,秋先生不妨估摸一番。”

    秋风烈道:“三个八星天帅,四头七星级元兽,其中一头疑似有八星级实力,或许给了你们信心,以为可以和我一战。但事实恐怕会让你们大失所望。”

    方华一把掐住冼芳菲脖子,道:“你就别死要面子硬撑了,你知道打不赢的,赶紧交换人质吧,你把阿画还我,我把她还你,皇帝老儿一定对你感激不尽。”

    秋风烈斜瞥冼芳菲一眼,淡淡道:“海外岛国一介异族,放她进宫已是格外开恩,有什么资格交换?杀了她就是,夏柯还有德妃。”

    “德妃……你是说庄惜之的女儿庄蓉?”方华看看沈红霓,恍然道,“难怪这婆娘跟庄蓉走近,原来是你的授意。唉,把宝押在那种女人身上,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他见秋风烈露出不耐烦之色,急忙叫道:“等等!我还有货!”当下抛开冼芳菲,将地上的阿慈抓了起来,道,“用她交换阿画,她是你精心培养的徒孙,未来神皇影杀组领袖,血统嘛……不纯正你也不会要,是不是?所以她绝对有资格换阿画,你说怎样?”

    阿慈不发一言,眼中却满含期待,定定看着秋风烈,只盼他答应。

    “不行。”秋风烈断然摇头,令阿慈的心瞬间沉入深渊。

    “喂!你老糊涂啦?阿慈都不行还有谁行?”方华急道。

    秋风烈看看画戟,道:“她是两千年岁月孕育的器灵,当今世上仅有她与我寿命相当,我对她寄予厚望,将来要派大用场,不能与你交换。”

    “好了好了,废话少说,”方华道,“你要多少钱尽管开口,我给你就是。五百万两银子够不够?六百万?七百万?八百万?靠!还不点头,难道你要一千万?”

    秋风烈道:“你做我的人质,我就放过所有人,否则谁也活不过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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