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有南晓棠和表舅坐在内间里,而苏葭,早就被农家院子里那一群**鸭鹅吸引住,匆匆抓了把**食就兴冲冲地奔了过去。南晓棠看着她忽的又像小孩子一样欢蹦乱跳,叹息一声,这女人……果真才是最大的麻烦呢。

    时间紧急,南晓棠无心客套,开门见山道,“大舅,我不敢瞒你,今天过来,只有一事相求。”

    表舅见他神色凝重,全无平时嬉笑打闹之意,心下一惊,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南晓棠从包里拿出一份监护权转让的协议书,递了过去。那表舅接过,郑重其事的从头至尾浏览一遍后,年后到现在,那个自称是南晓棠生父的男人,拿着dna检测报告,先后三次找到他,意图变更孩子的监护权,他拿的协议书,便是北源草拟,他自己也看过的的。

    他妻子早就想把南晓棠这包袱抛出去,所以对北源的要求,简直是求之不得。北源已经提交法院,如果没有现在这档子事,只怕这几天就要向法院申请裁决了。

    现在南晓棠却开口道,“晓棠想要您一句话,您能不能答应,暂时中止监护权的变更。”

    表舅不解,“为什么?你爸前几天还刚跟我谈过……”

    南晓棠知道他一定会心有不惑,但此时不能料到叶弋何时会有动作,所以片刻也不敢耽搁,只得苦笑道,“个中缘由纷繁复杂,请您相信我并没有害人的心,求您的事也并不违法,今天所做的一切,只为自保。如果有幸事情平息,我会仔细地把这前后因果,原原本本的将给您听。”他说这些的时候,神色十分恳切,句句动情。那表舅看着他,只感觉他这一求,竟像是押上了全部的身家命,“至于我爸爸,我会和他解释明白,短期内,不会再叨扰大舅了。”

    表舅犹疑片刻,迟而未决。殊不知他妻子早在门外将这一切听得一清二楚,南晓棠知道她在偷听,说话时却丝毫没有避讳,甚至一声高过一声。他了解这女人,她自小生活在农村,初中还未念完就辍学在家,却是个心高气傲,不甘穷苦一生的。她年轻时也颇有姿色,本想傍个镇上的有钱人,可无奈却只嫁了表舅这样老老实实安于本分的庄稼汉子。

    南晓棠知道,事情要迅速办成,凭着表舅一贯谨慎小心的子,只怕要考虑个一天两天的。反而这见钱眼开的表舅妈,是个很好的切入点,只要他多多许诺好处,重利之下,舅妈怕他一个孩子反悔的快,必定会催促表舅立刻答应下来。

    所以,在南晓棠的重重诱导下,舅妈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女人眼珠飞转,明显的在算计着什么。南晓棠的户口还在她家落着,她一向视南晓棠为“拖油瓶”,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又横生变故……不过南晓棠今非昔比,她也暗自打听过那个北源,据说是一个公司的大老板呢。

    南晓棠便趁她思索间开口,“舅舅,舅妈今日的恩情,晓棠日后必当厚抱。”说着便深鞠一躬,“财贵哥那单位快黄了,我朋友公司正在招保安,我感觉财贵哥很合适,还有嫂子,我们学校对面冷饮厅生意日益红火,人手不够……”

    果然,听了这些,舅妈面露喜色道,“晓棠,你这话就说的生分了,这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你开口就是。”

    南晓棠毫不隐瞒,“我只想请大舅和舅妈跟我进城,到法院请求撤回监护权变更。您放心,申请监护权变更又不是上诉,撤回的程序已经简化很多了,况且这不是案件,法院还乐得你给他们减点活呢。”他又扫了眼舅妈,眸里露出一丝光芒,继续道,“江城有几处古迹景观,到时候让财贵哥带着你们四处转转,也未尝不好。”

    眼见酬谢愈加丰厚,舅妈生怕南晓棠反悔的快,立刻拉着丈夫到外间一阵叽咕。再进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答应了进城撤回监护权变更申请。

    南晓棠四处跑了一天,回城的路上实在是疲累非常,他和表哥财贵替换着开车,他才得了这休息的空当儿,软绵绵地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他动用了自己所有能力,找到了几个可以为他作证的人——与叶弋在工作上不合的新毕业的年轻同事,光宇小区的保安,叶弋家里的小时工,甚至还有一年前那个死活要跟白是过不去的女混混……他们都可以证明,南晓棠在叶弋的威胁唆使下做事。这些人的证词听起来都很有说服力,再加上自己并未成年,而叶弋又是除了北源以外和自己血缘最近的人……

    南晓棠想起了三天前的下午,北源在书房里跟他说的话,

    “你这几天先在外面避一避,毕竟暗帐丢失这种事不太光明,叶弋也不会过多的让警方手,你在外面,他见不到你,也没有办法。我会想办法找几个人,比如,叶弋的助手,他们会为你证明,叶弋曾经对你进行人身上的胁迫……”说到这里,北源用眼角扫了南晓棠面上恭顺乖觉的表情,“你只需要老老实实地等我消息,什么都别做,什么都别说。”

    南晓棠心里不安,“老师,都是我一时大意冲动,才招致今天的祸事,晓棠这几年也交过几个朋友,找个证人应该不是问题……”他说话时眼眸低垂,神色恭谨,倒真有几分“戴罪立功”的味道。

    北源却是毫不领情,冷哼一声,“你把那些心思都给我收起来,老实等着,否则坏了我的计划……”

    明明是回护的话,南晓棠听得,却生生的打了个寒颤,轻声道,“老师……”

    “事情到了现在,你还是叫我老师吗?”北源轻叹一声,神色稍有温和。

    南晓棠喉咙哽结,心里一阵酸楚,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轻轻地叫了一声,“爸爸,爸爸……”他声音颤动,更像是喃喃自语。

    北源心弦拨动,看着他面前矮了他十公分低着头的儿子,肩膀微耸,长长的眼睫挂上了泪珠,衬得他尚未长成的骨架颇有单薄。他低下身子,把南晓棠揽在怀里,前一片漉漉的湿润,任由泪水染湿他的衣襟。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有太多的委屈。

    一年前几近绝望,或许前程就此尽毁,亲生舅舅伸出援手,却是陷入另一场名利游戏的博弈。南晓棠在怨恨叶弋薄情利用的同时,渴望亲情的一颗心,也是凉了个透。他之后又发现自己所做的每一步,都是在损毁父亲的事业,内心里几度反复矛盾,既害怕事情继续下去父亲受损,又恐惧事情败露后和这细心关爱教导他的父亲分道扬镳,从此陌路。

    在这种心情下,他面上并无表现,但随着北源对他日益关情,他心里满是愧疚矛盾,一会儿想悬崖勒马,在没造成太大损失前,把这一切都坦白出去。另一会儿又想把事情全力隐瞒,让父亲永远也不知道自己做的这等大逆不道,卑劣下作的事。

    所以,即使是他发现了北源和胡威威的真实关系,内心里几度伤怀,为母亲和自己黯然神伤,面上也不敢对父亲有过多忤逆,尤其是当他看到北源肯放下一切,对他倾心交谈时,便更是强压下心里的怨怼。那时南晓棠只盼着父亲的皮带能打的更重一些,就算是偿还自己无尽的罪孽。一天夜里,他做了噩梦,梦里事情败露,北源怒火之下和自己断绝关系,自己被扫地出门,他一脸冰寒地冷斥“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醒来就发现自己泪流满面,死死的抱着一旁北源的手臂,哭求着,“爸,爸……别不管我……别不要我。”

    “爸爸,爸爸,爸爸……”这一声一声简直叫到人心窝里,动情非常,像是永远叫不够似的,又好像是要把过去那十四年没叫的,全都叫回来一样。

    第二天,苏葭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一个很能耐的律师,在他的协助下,表舅撤回监护权变更的申请,进行的还算顺利。现在,南晓棠的监护权还是在表舅手里,监护权变更的主动权,是掌握在监护人和被监护人,北源这第三方,虽然是第一个提出,但南晓棠和他的表舅不同意,他也无法。

    但是现在,南晓棠还是忍不住担心北源会对此异议颇深,这事就不能速战速决了。他拿出一张新的手机卡,用它给胡威威拨了个求援的电话。

    “pendy,是我。”

    “我知道。”

    “你先听我说,别打断我,ok?现在我找了几个可靠的证人,虽然不是重要人物,但也应该挺管用。现在,要是有法院给我爸来电话说什么监护权的事,我求求你,千万得看住了他,尽量别让他反对,好吗?”

    南晓棠一口气说完,便听得电话那头一阵咒骂,“小崽子你主意挺正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让你老实非要得瑟,告诉你,我要是你爸,现在非大耳刮子抽你……”

    南晓棠把电话尽量拿的远一些,等到咒骂声渐小,他才继续讨好道,“pendy,威威哥,胡叔叔,我知道你一向疼我,这次就再帮我一次嘛。我保证,这次以后我一定老老实实的,你怎么骂我,打我都行,就是别不帮我,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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