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晓棠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苏葭。

    “一年前,你打伤了人麻烦上身,而你的舅舅,也就是叶弋律师,他以要你入侵某企业数据库为条件,帮你解决了那件可以让你入狱的案子。从此以后,你定期地为他做事,一直平静无事。一直到三天前事情终于败露,你的父亲,是那公司一位重要的股东,你们起了争执,在他的恼怒之下,你被赶出家门,不得已借住于此。”苏葭错开他的目光,继续道,“小南同学,你看,我说的对不对呢?”

    南晓棠瞟了她一眼,这不到两天的时间内,他没有打听到自己这件事传到了娱卡人尽皆知的地步,而现在苏葭却能大致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必也是多方打探的结果,想必她也是有几分门道。连她都认为自己父子失和,大概这出苦计也十分真切吧。

    这一番思虑下来,南晓棠却猛然发现旁边的人,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不禁苦笑一声,现在的孩子啊,是他们营养过剩,还是自己提前步入衰老,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南晓棠面上却对此并无看法,不置可否。

    “默认了?”苏葭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十分可爱,在夜空下明晃晃的,南晓棠觉得有些刺眼。

    南晓棠一耸肩,神色颇为窘迫,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自己被“打出家门”的事实,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说实在的,我都替你愁得慌。过了四五年孤儿生活,来之不易的父子亲情,尽数毁在这一件事上……”苏葭声线逐渐飘渺。

    “咳”南晓棠打断了她,似有不悦,“苏葭,你当这是八点琼瑶档吗?”

    苏葭却像是混不在意,“不要这样嘛,对于即将帮你大忙的人,态度要好一点~”

    “卖关子可是会招祸的。”南晓棠眉头微凛。

    苏葭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盛着清水的玻璃杯,轻轻摇晃,“我说了,态度不要这样恶劣,要我怎么帮你呢?”她顿了顿,神色忽的狡黠起来,看得南晓棠一阵暗骂,谁要你帮忙,激素过剩心怀鬼胎的小丫头。

    “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且与你一一道来便是。”苏葭正色,仿着说书人的样子,配上她小巧玲珑的样貌,倒颇有几分古范儿了。

    苏葭招手,两人叽里咕噜的不知说了什么。一丝光芒在南晓棠眼中一闪而过,复又听得苏葭道,“作为条件,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条件?南晓棠苦笑,自己何时成了人人争用的枪手?难不成自己注定了要受人制肘么……

    罢了,罢了,这小姑娘再怎么明贪心,总不会让自己帮她抢银行吧,当然了,抢银行这事也不是自己这等无胆鼠辈能做成的。南晓棠慵懒的开口,“说说看吧。”

    苏葭又是明媚一笑,“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我只不过想让你介绍个人,给我认识认识而已。”

    南晓棠反讥,“我的家事被你探听的一清二楚,介绍个人何必让你费这么大周章呢。”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愿意打断别人说话啊,没礼貌。”苏葭大呼一声,如水明眸闪过一丝恨恨,像是对上了小时候和她抢玩具玩的讨厌的邻家小子,“额,你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洛洛鱼啊,就一次,一次就行!”

    南晓棠却是愣了,怎么,她要的居然是这个,果然是,女人才是最麻烦最善变的啊。

    洛洛鱼是娱卡《s.e.u.t》的资深女作家,知名度很高,是个难得的美女加才女,年近不惑,却还是保持着二十岁的容颜,皮肤白嫩,脸上颈上都没有一条皱纹,她驻颜有术,是很多年轻女孩子崇拜的对象。

    “唔,我有不认识她,怎么向你介绍?”

    “没关系没关系,你不认识她不要紧,你爸认识她就行啊。你回去跟他好好说,他肯定能答应你。我一直想向她讨教是怎么驻颜的……”苏葭嘟嘟嘴,和之前那个妄自打探别人家私,“神色狡黠激素过剩满腹鬼胎”的人,简直不是一个人了。

    南晓棠颇为吃惊,“你这么费事的帮我,就为了这个?”

    苏葭一拍手,秀眉微蹙,“当然了,你和你爸掰了,我还怎么见到洛洛鱼啊,你知道的,她一向不喜欢在媒体上过多抛头露面。”

    南晓棠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女人呐,善变的女人……

    不出所料,两天之后,南晓棠得到了叶弋的起诉,当然,被告人不是他,是北源。罪名很简单,为掩盖自己贪污公款的罪行,唆使胁迫儿子入侵娱卡的金融数据库。

    只凭着一条,就是不拿到法院对簿公堂,只要在公司上下传播,就可以削去北源的一部分实力。

    南晓棠想起,父亲接过传票时一派淡然的神情,不禁打了个寒颤。又想起pendy必定忍不住上下跳脚,骂道,“贪你个姥姥啊叶瘟神!整个娱卡都是他们左家人的,公款个鸟,贪污个鸟啊!”

    现在,北源看着手机上不断闪烁的“左冉溪”三个字,第五次按下了拒接的红键。但是,对方显然有不死不休锲而不舍的架势,第六遍电话,打到了胡威威手机上。北源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把电话接了过去。

    第一句话便是不咸不淡,嘲讽更浓,“你那叶律师好大的手笔。”北源气闷,先是leo,后是叶弋,他左冉溪欺人过甚。

    电话那头是左冉溪万年不变的淡定,“你先别急着骂我,听我说,叶弋伪作了我的授权事宜书。”

    “你想说,这官司跟你一点关系没有么?”北源冷道,即使这事不是左冉溪全然心意所愿,但毕竟,他是默许了,只有自己是那为了一己偏私兴风作浪之徒。

    “叶弋没想过晓棠会跟你坦白,他跟左隋东勾勾搭搭的,现在,那小老头在公司闹呢,非要你给出个说法不行。”

    北源略一沉吟,“说法?现在我连南晓棠的面都见不到,他要怎么样?”

    在这件麻烦事上,南晓棠作为最主要人物,就算是神仙下凡也不能完全置之度外。他是一年前参与此事,那时候他和北源并无干系,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人。

    南晓棠跟他坦白的那天晚上,也曾经就此建议北源,趁早把自己的监护权转出去,这样跟他便没有太大的关系,凭叶弋的本事,什么样的电脑高手找不到,非要找南晓棠这半大孩子,为的就是东窗事发后,北源认为“家丑不可外扬”,悄无声息的把事情平息下去。叶弋和南晓棠本人并无怨仇,更何况他年轻时还一度爱慕南晓棠的母亲,如果南晓棠和北源在法律上没有半点关系,那叶弋大概也不会把南晓棠投入监狱,毕竟南晓棠与他有着一半相同的血脉,他或许也更害怕死后无颜再见南静,这位少时对他照拂有加的异母姐姐。毕竟,人总是对那些逝去的魂灵充满敬畏,或许是因为无知,或许是因为心虚。

    但这个建议在南晓棠刚说出口的时候,就被北源一记冷眼瞪了回去,从此再不敢提。

    苏葭果真是个爽利人,第二天,她就履行自己的诺言,为南晓棠这件,可以算得上是案件的事,四处奔走疏通。南晓棠看她忙碌,觉得她做的这些只为了见一个她喜欢的明星作家,而自己的事却是燃眉之急,他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所以他便戴上帽子和墨镜(唔,这算是乔装?),随苏葭一同出门。

    出了门才发现,与他们一同随行的,还有三个小有名气的混混,南晓棠以前和他们打过几个照面,也算认识了。他们的第一站,就是南晓棠最近一次入侵的地点,光宇小区。

    苏葭以前通过自己好友司离,认识了那小区的一个保安的女朋友(据说是司离她家修剪花园的小时工……)。无巧不成书,那个保安,就是事发当晚看到南晓棠和叶弋的保安。她用一套完美的化妆品,让那女人劝说她的男朋友“作证”。而他们现在的行动,就是进一步落实那保安的“证据”。

    其实这算不得伪证,如果是凭空捏造的东西,估计保安那两口子怎么也不会被一套中等化妆品所收买。而苏葭要他承认的,是他在二月十号的凌晨,看到一辆棕色的宝马尾号4971驶入小区,他在7号楼巡逻的时候,听见三单元一楼有传来吵架争执的声音,还有叮叮咣咣类似于打架砸东西的声音。而那晚上小区保卫科的录像里,正好有南晓棠面颊青肿,有瘀伤。

    棕色的宝马是叶弋的车骑,七号楼三单元的一楼,就是叶弋那个“据点”,而那时候小区里又几幢楼尚未竣工,所以小区里的住户很少,只怕整栋楼里,都只有叶弋南晓棠而已。

    这可以说明,南晓棠可能是在叶弋的人身威胁下才做的入侵,再加上南晓棠是未成年人,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由于这件事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再加上保安的女朋友拿人手短,苏葭又带了几个“不三不四”的人,所以取证十分顺利。

    时间紧迫,这件事结束后,南晓棠不敢停歇,苏葭借来一辆越野车,两人上车一路疾驰,驶向江城附近的红旗乡。

    当南晓棠进入那座低矮的泥瓦房时,看到表舅妈在床上悠闲地嗑着瓜子,眼珠却在他和苏葭身上滴溜溜的乱转,他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

    “大舅在吗?”南晓棠把麦片,粉,儿童玩具,还有一些适用于产妇的营养品放到一旁的茶几上,单刀直入,他没有时间和这位舅妈过多寒暄。听说前一阵子表舅的儿子有了小孩,他买这些送来,也算是投其所用,舅妈一向见钱眼开,就算冲着这一堆全是进口的儿童用品,也不会冷眼相对的。

    果然,舅妈在这些营养品浑身上下的外国字上打量了一圈,眉开眼笑,“哟,晓棠你说你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你小孩子,还没挣钱的……”

    南晓棠摇头,“财贵哥喜得贵子,我这弟弟没有及时来道喜,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这些个小玩意儿,就算是我给哥哥陪个罪吧。”

    舅妈笑的更是开心,“啧啧,晓棠你这有学问的就是会说话,财贵那混小子要是有你一半机灵,我就能放心啦!”心道,那姓北的小子,果然是个有钱的大款,人家随便一个汗毛,便够自己活个十年八年的。

    南晓棠看着她这副样子,忽的就想起外婆刚过世的那一段日子,这女人在企图贪并外婆留给自己的遗产未果后,就想法设法的把自己轰出家门。现在她看见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东西,笑得皱纹都快开了。

    他心里忍不住一阵恶心,可是面上,还是一副谦恭的模样。

    许是舅妈见了实在的好处,那位“忙着去县上置购粮种”的表舅,在一刻钟后便现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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