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紧内松的过了几天,李炜都没来,如意松了一口气,四座金刚还是在院子里,如意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晚上却喧嚣了起来,如意起来,还来不及穿衣裳,李炜就冲了进来,抓着她就要走。

    “怎么了?”如意被拖得趔趔趄趄的,李炜板着脸,打横抱起如意就丢进了车里,如意还来不及站稳,车子就飞奔开来,李炜进来,一言不发,只紧紧攥着如意。

    “开门!”车帘外头,传来大门开阖的声音,如意要掀开帘子。

    “别动。”李炜低声道,如意手一缩,低声道:“您松开手,我理理衣服。”李炜送了手,如意理了理衣裳,车子又缓缓开动,一路南行。

    车厢里沉闷异常,也不知道行驶了多久,直到天色熹微,车厢里渗透进了些光亮,车子才停下来:“爷,已经出京了,可要用些膳?”

    是易太平的声音。

    “恩,用些。让太医来给宁顺瞧瞧。”李炜起身出去了,一会儿太医站在车前,车辕上放了小凳子:“劳烦夫人把手伸出来容小的探看探看。”

    如意伸出手去,太医仔细了,收了探脉包:“夫人脉象平稳,奔波无碍的,只是要多休息,因为熬了一宿,有些虚浮。”

    如意却自己下来了:“人有三急。”匆匆去了林子里才出来,李炜看她脸色蜡黄有些褪去,遂道:“你用些东西,咱们继续赶路。”如意点点头,喝了水和干粮,上了车。

    她以为会一直沉默下去,李炜先开口了:“京里乱了!朕实在没想到。老大的手什么时候伸了这么长……你知道,谁为他打前阵么?”

    老大?蜀王?蜀王反了?如意心头急促跳动,大约知道是谁了。她神色一僵:“凤雏……”

    “哼!好一招瞒天过海……打着勤王的幌子……还勾结了朝中叛党,可恨!”李炜狠狠锤了锤车窗。真没想到,万细银手上的火枪营居然这般不堪一击!火器全都废了!如今他被逼的只能外逃,指望苏国公那里能帮着他东山再起。

    “您不该带着我,拖累您步伐。”如意柔声说,李炜摇头:“我只想带着你,就是死……也实希望你在身边……”如意只觉头疼。

    车子走走停停的不多久到了天津,改坐船南下,就是到了这样的地步。李炜尚还能控住情绪,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事情,万晖在随伺左右,易太平倒是弦绷得紧紧的,如意则是坐立不安,一个朝代、一个君王的倾覆,从来不是死三五人能解决的:“老太太还在府里。”

    李炜看了她一眼:“谁会去动蜀王先锋的家人?”

    如意感觉到他话里森寒的杀意,就不开口了,只看着河面,运河宽广。涟漪扩散,她心头胡乱想着许多事情,一会儿是郑元驹的身世。一会儿是李炜的逃亡。

    只觉得暗沉沉的一团乱麻没有头绪。

    也不知行走了多少天,船停在了一处小城边。

    如意随着李炜进了城,找了一处客栈住下了,李炜就开始出去走动,如意在客栈里,只能偶尔看看楼下罢了,李炜的神色一日比一日深沉,到了第七天,他喝得烂醉就踹开了门,如意慌得起身,他絮叨着:“完了。全完了,宁顺……我败了……败了……”

    说着就要抱着如意。如意心知不好,起身躲开了:“易太平呢。皇上怎么喝成这样!”

    “皇上?朕这个皇上……当不了了……当不了了……”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然后紧紧抱着如意:“至少还有你……还有你……”满嘴的酒气就往如意脖颈里钻,如意挣扎不开,李炜一个不稳就把她压在了身下躺在床上,如意越发被箍得死紧,她叫嚷着哭求着,男人满腹的郁气和怒气都找不到地方发泄,只能把女人揉搓不,秋老虎肆虐,衣裳单薄,如意的胸口已经凉了一片,她胡乱摸索着,把李炜的团发的簪子抽了,闭着眼睛就扎了下去。

    “啊……”男人吃痛,顿住了,血一滴一滴就落在了如意脸色,如意这才睁开眼,原来她一划恰好划在他脸上,从眼角蜿蜒往下,流了血,如意吓住了,心想小命休矣。

    李炜却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声苍凉孤寂,他起身,胡乱擦了一把脸:“宁顺……你为谁守着呢?为了他么?如今和跟我这么久,你觉他还会要你么?宁顺……朕自己走到绝路上,你也是绝路……”

    “皇上,你错了。世间没有绝路,只有人逼死了人的罢了。而我……从来不是为了谁活着的,我是为了自己,凤雏……”她惆怅的看着手上带血的簪子:“要不要我,又有什么重要……就是死,我也想死得干干净净的……”

    “干干净净?呵呵呵……”李炜低沉的笑了,满腹的阴鸷消散了些:“朕,知道你不愿意,朕也不逼迫你……只是因为我害怕,害怕你跟你娘一样,真个儿死的干干净净,赵如意,我把所有的柔情都放在你身上,你!辜负了朕!”

    如意丝毫不惧:“皇上!是您,辜负了自己!您若肯放过我,凤雏焉有要反你的理?那万晖,本是你的人,你却要安排一处叛变被禁锢的戏码来,难道您不知道烽火戏诸侯的故事么!还有东厂……你让君臣离心……这些,和我没有关系!”如意言语如刀,刀刀致命,李炜低垂了眼,如意借着跳跃的灯火,看清了他脸上触目的伤痕,她道:“事到如今,要杀要剐,我受着。”如意昂首闭眼,视死如归,李炜苦笑着摇头,坐下了:“你说得对,只是说得太晚了……想我堂堂男儿不如你一个小女人看得透彻……罢了,罢了,如你所愿,朕,放了你。”

    如意睁开眼,眼里是灼灼的光华:“放了我?”

    “易太平!”李炜喊道,易太平近来,瞧见他的脸,诧异了半晌,李炜道:“你们带着……带着郑夫人回去,让郑指挥饶了你们。”

    易太平噗通跪下:“奴才就是死,也和爷死在一处,况且,情况未必就坏到那一步了!”

    李炜绝望的摇着头:“七天,整整七天,杳无音讯……如今连这个小城都涌进这么些人,找到朕也是迟早的事情。”易太平执意不肯走,李炜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丢给如意:“既然无人肯跟你走,那你自己不拘先到哪处躲躲。”李炜并不看如意,怕舍不得放手,如意捡起了钱袋子,福身就出去了。

    “跟着她。”李炜吩咐易太平,易太平并没动,李炜遂解释:“先发制人。你只跟着去,朕有用处。”知道李炜这样做总是有缘由,易太平才带了人尾随了如意。

    如意漫无目的在这个陌生的小城了闲逛,她不确定李炜是不是真的就放过了她,她出门就去成衣店买了衣裳,好在如意身量算高挑的,才有合适的,带了生冠,穿着生袍,浑然一个小生的模样,她先是去问了镖局在哪里,顺着人说的找到了镖局,要求带了她回京里,镖局的说如今京里乱着呢,都不往那边儿去:“……除了粮草,谁肯去!”

    如意加钱,依旧不肯,如意无法,只得出来,暗忖镖局不肯,那马行什么只怕也难,没有镖局,她也没路引,只得又找了回去,李炜已经不在客栈了,小二说是她前脚走,他们后脚就退了房走了,如意垮了肩,定了一间房,暂且住下。

    李炜了易太平的汇报,眉头紧皱:“难道,真的不是他?”

    “如今只怕在京里,京里才是首功呢!”万晖道,易太平咳嗽了几声儿,他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噗通跪下,李炜让他起来:“你说得对,还是没有消息么?”

    “没有,许是没收到?”养心殿都被烧了半边,连夜仓皇出逃,因为安郡王叛乱,苏国公杳无音信,五军营鞭长莫及,李炜才发觉他如今真是孤家寡人了,不知什么时候,李熠的手已经伸到了这样的地步!李炜眸色沉了沉,郑元驹!他暗暗咬牙!想到如意,他心头只觉得空落落的。

    如意看着窗下人来人往,似乎还有两天就是中秋了,街上的人也多了,她独自一人在小客栈里住了三天了,谁都没看到,偶尔下楼到了商人谈论,说是万家被抄了家,皇上下落不明,蜀王如今坐镇大局……

    寥寥几句,说不尽的腥风血雨。如意只是着,吃了饭,上楼去,有时候一天也不下楼来,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她第一次觉得孤单,孤单入骨。

    孤单到,她隐隐都看到了郑元驹一般,她激动的冲下楼,赫然瞧见了三治!她追着出去了,几转几转的,三治没了人影,她跑的心口发疼,狠狠的吸了几口气,眼泪速速速的就下来了,站在街口,看着四周,胡乱擦了眼,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去了。

    ……

    “大爷,为何不去见奶奶?”三治不明白,看着郑元驹萧索的背影,散道人和邹无涯两个都没跟来,只有跳脱的二齐,二齐努努嘴:“谁知道,或许是什么近情情怯?”

    “真是!也不知道废帝去哪里了!不是说在这儿么?”如今如意都出现了,李炜的身影也该不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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