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炜看着手上的玉扳指,是从如意妆奁里头拿的,想到如意,他嘴角微微弯起,万晖躬身道:“蜀王要勤王,西宁王被部下所杀。”

    “看来,大鱼终于浮出水面了。”李炜起身:“我那大哥装了这么些年傻子,终于露出狐狸尾巴来了,你把军队集结好,把五军营带进来。”

    万晖是万细银庶子,素来沉稳:“要不要给苏国公发出密报去?”苏国公怕是也要回来勤王的。

    “不必。”李炜挥手:“鱼还没钓完呢。”他瞧着玉扳指,迫不及待想去看如意。

    如意脸色还是蜡黄蜡黄的,李炜皱眉:“这群庸医,还是找不出原因么,你觉得怎么样?”

    “也就那样了……”如意懒懒散散的,无精打采,玉环到如今都没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隐隐有些后悔,不该让玉环独自去寻郑元驹的,此去巴蜀,一个姑娘家的……

    “你别担心。”李炜毫不介意就要去揽着她,如意轻轻一躲:“我现在吃着药呢,您去别处吧,我身子不爽利呢。”

    “我就只看看你。在这里还是麻烦了,等事情了了,你就进宫去,住珍宝馆,那里离我近。”李炜握着她的手,也是奇怪了,她脸色蜡黄,手却还是依旧白皙清透,隐隐能看到青色的筋脉水汪汪的。

    “事情了了?”如意心中咯噔一下,急促的跳了起来。

    “嗯,如今我在钓鱼呢,你只管在府里,我派了私兵守着这里,了什么传言你都别信。”他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如意瞧着眼熟:“这个不是我匣子里头的?我嫌大了,一直没戴。”是一枚小扳指,李炜戴在尾指上正好。如意说着就要给他取下来。他一扬手:“我戴着合适。”

    如意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如今京中气氛紧张。司马氏也不来走动了,宁王妃来了几遭,如今也不来了,那些平日里有事没事的都要来“请安”的夫人们也没了踪迹,她想问情况却问不出来,姑姑们口风紧,小丫头们又不能出去。如意如今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万事不知。

    ……

    “你怎么在这儿?”也是巧了。郑元驹带着先头部队去南方,却遇上了玉环。

    玉环黑瘦如山里姑娘,两眼灼灼,看到郑元驹先湿了眼,然后就噗通跪下去:“大爷,终于见到你了!”郑元驹让人把她带到后方去,只匆匆问了几句,得知如意果然是落在李炜手里了,心就沉沉的,军队行得急他也没时间和她多说。匆匆带着一队人马奔赴南边,先和南边的军队汇合,而蜀王则带着一队人马直接北上。

    京城外紧内松。富贵人家有些灵敏的觉察到了不是,但是如今出城不宜,尤其是带着辎重,是以虽然人心有些散,但是尚算平和。

    一晃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先是户部拿不出银子来了,李炜无法只得动用了私库,并且控制了京中几家勋贵和官员,首当其冲的就是皇商金家被抄了家。

    金氏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她坐着不住的哭:“……人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做买卖的,给当官的送东西本就平常。偷些税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娘家破了产,她只得进京来求了如意:“说郑国公出了事,太太高兴了,一时间就好了,都不防,结果捅死了父亲。”说完娘家才说婆家,难怪她带着孝:“大哥出事了,你们也不说说一遭。”

    如意歉意:“我如今不管事的,你今天也是来得巧,我的丫头恰好出门见到你,否则未必能见着。”如意惨淡一笑,李炜把她当囚犯一样,原来还允许司马氏、何氏、李诗薇、苏三几个来瞧她,如今她都十几天不曾见过外人了。

    金氏噗通跪下:“嫂子如今的能耐,咱们都知道,我也不和嫂子虚客气,但求嫂子求情,超度了咱们一遭。”

    如意沉吟:“如今,我绰绰约约知道些,皇上最近动作大,你回去告诉了你们族长,若要求得东山再起之日,如今就要舍了家财求个官。”

    金氏不懂,只是说舍了钱财就心如刀绞,如意越发说破了:“你们拿钱给做官的,不如给官头子。”

    金氏似懂非懂,宫里姑姑进来请了金氏出去,金氏看如意,如意只冷了脸,不发一言,金氏只得抽抽噎噎的回去了,如意才想起荥阳的事情来,郑善佑没了?金家垮了?罗家倒还鼎盛,如今和万家走得近,万家……崔玉质……这些丝万缕联系的人,如意只觉得心头乱乱的,出门就往外走,几个姑姑跟金刚一般跟在后头,如意去了老太太处,这两个半月里,老太太精神越发短了,经常半天不说话,有时候管着花间叫宁顺,有时候又赶着如意叫镜屏,如意心知,只怕老太太这是老年痴呆的症候了。

    “今天精神可好?”她问徐镜屏,徐镜屏摇头:“奶奶有事?”

    “侯爷没了。驭弟妹来说的。”徐镜屏瞪大了眼:“什么时候的事情?”

    “说是咱们爷出事的消息传回去之后,再耽误些,只怕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徐镜屏忙迎了如意进屋子:“该告诉老太太。”

    如意点头,勒令了四个姑姑在院子里头:“我们几个女人说点体己,你们也要不成?”四个姑姑忙堆笑着目送了如意进屋子。

    “宁顺来了?”老太太还是认出她了,如意笑着:“老太太今儿看着好。”

    “好好,崔姑娘也好。”她突然说,如意知道她看差了,糊涂起来,也不纠正:“您还记得郑善佑么?”

    “记得,我儿子……不是我儿子,是侄儿。”老太太说,如意点头:“他如今不能来看你了。”

    “是要他来看,我是不稀罕他的。”老太太说着就拉住秦氏的手:“我有孙子,还是郭家的子孙,那个老恶棍,再也想不到,是外头人继承了他的家业去!”

    秦氏忙要捂着她的嘴,她转头看着如意,又清醒过来,“宁顺啊,你来。”她招收让如意坐在她身边,悄声在如意耳边说:“我知道,驹儿活着呢!驹儿不是寻常人,他啊,是皇家骨血,是孝贤的遗腹子!你那太太,不过是姨妈罢了,没有生恩,也没有养恩,再不晓事,你就送了她走,去庵里,去庄子上,你和驹儿好生过活……”

    这话让如意全身一僵,目瞪口呆,这郑家……郑元驹,怎么就离奇至此!

    说完,老太太咯咯咯的笑了:“都是命,都是命,郑家的孩子没站住,好在还有一个站住了……”如意起身,吞了吞口水,让徐镜屏看着老太太,自己带了秦氏进了屋子:“太姨娘,你给我说句实话,老太太,这话究竟怎么回事?”

    秦氏踌躇半晌,如意着急:“四个门神在外头呢,老太太如今这样,你不告诉我,等老太太以后说出来,咱们怎么应对?就是大爷回来……”

    秦氏咬咬牙:“这事情,还要从二十多年说起。”

    孝贤太子带着良娣大郭氏去荥阳办事情,住在荥阳侯府,回去的时候在驿站出了事,无一活口。

    “奶奶不知道,郭良娣和咱们太太是双生姐妹,长得都是一般模样,后来良娣逃了出来,在忠仆护送下敲开了咱们的门,因为她谨慎,也没谁瞧见,是我接了进去,后来老太太把她安置在了府里,过了七个月,我们太太早产,孩子没站住……就把郭良娣的孩子抱在了太太屋子里头,郭良娣因为想着孝贤太子,怕被人暗害了……整日里担惊受怕,孩子生下来差点没养活,自己也丢了命在里头。”

    轻描淡写几句话,却满满的都是险恶:“她为何不回京?”

    “因为……老太太发现了,动手的人,乃是老侯爷……”

    老荥阳侯!

    如意恍然,这就能解释过去了,难怪老太太没送郭良娣进京来,原来是顾忌着郑家上下,若是彻查下去……如意沉吟:“那太太可知道?”

    秦氏摇摇头,如意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谁也别说,谁也别告诉!免得平生波澜,大爷回来,身世再曝光了,只怕谁做皇帝都容不下他!”

    孝贤太子之子,再根正苗红不过的皇位继承人:若是李炜下了,蜀王是傻子(至少众人认为的)、西宁王叛变了的……就算蜀王昭告世人自己是正常的,只怕臣子们都会心存恐惧,这样一个帝王,隐忍、有眼光、有魄力的……

    如意安抚了秦氏几句,又问了徐镜屏老太太这情况可能缓解,徐镜屏摇头,如意临出门悄声对她道:“我瞧着这药虽然厉害,只怕也管用不了多久,劳烦想个法子……”

    徐镜屏沉吟半晌:“我瞧着能不能用药,让奶奶的脉象也乱了,最好妇人病一般。”

    如意点头:“你多想想。我也不是守着,等着大爷……”如意怅然的看着窗外:“我就怕,一旦失了手……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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