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入宫时乃是白贵人的身份,如今却已升为瑄妃,倒也在众人意料之中。
    高逸章见着来人,脸色都僵了不少。
    但一想当日的事情即便白凝瑄怀恨在心也没敢拿自己怎样,她若说出去,只怕天子也不会轻易再接纳了她,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代入自己的无赖思维一想,竟觉自己理直气壮,便又大摇大摆离开。
    姜荺娘正是疑惑,白凝瑄却走来她面前,与她说道:“那是高家公子高逸章,他是个纨绔,只怕迟早会被人收拾。”
    她说这话时,唇角带着一抹淡淡嘲意,目光只追随着那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姜荺娘想起庄锦虞与她说过的话,顿时便联想起前因后果。
    白凝瑄回过神来,忽然笑着与姜荺娘道:“姐姐近日可好?”
    姜荺娘见她言笑吟吟,神情自若,也有些不适应她对待自己的和气。
    “妾身极好,如今您是后宫妃嫔,便莫要唤妾身姐姐了。”姜荺娘与她行了一礼,也不觉别扭。
    白凝瑄却扶着她,道:“姐姐难道不相信我先前说过的话?我从前与姐姐有诸多芥蒂,那都是误会,那时走投无路,在姐姐面前闹笑话了,姐姐也莫要介怀。”
    姜荺娘道:“方才该是我谢过娘娘,替我解了围。”
    白凝瑄笑了笑说:“应该的,你我相识一场,我便是受了他的拖累,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后宫这等地方放肆,姐姐是要去往何地?”
    姜荺娘道:“不说险些忘了,我正要去皇后宫中。”
    白凝瑄点了点头,道:“那姐姐先去忙吧,改日记得来我宫中坐坐。”
    姜荺娘与她微微颔首,随即便告辞离开。
    至皇后宫中,院中宫婢引她入内。
    林皇后穿着清淡,见她来,请她坐下。
    林皇后倒也没吊她胃口,开门见山与她道:“我此次请你过来,便是有话要与你说。”
    她不再自称“本宫”,倒是少了几分针对意味,显然并没有要在姜荺娘面前强调身份的意思。
    姜荺娘道:“妾身明白,娘娘请讲。”
    林皇后扫了她一眼,随即道:“你我原有天大仇怨,上回之事,更是令我误解于你,也令陛下寒心,我近日礼佛,偶尔能领会些从前都不能明白的道理,想与你解开这结。”
    若是旁人来说这话,姜荺娘兴许会信。
    只是林皇后说这话,却令她颇为防备。
    林皇后见她反应,也明白她对自己的看法,只笑了笑说:“你怎么想都不妨事的,只是我要将姜贵妃的事情告知于你。”
    姜荺娘捏着绣帕,没忍住抬眸看着皇后。
    皇后便继续道:“与我林家一样,你姜家亦是靠着姜贵妃扶持而起,只是姜家的根基到底不如林家,姜家不过是借着姜贵妃得宠的势头,在京中得意了一阵,所以一旦姜贵妃出了事情,姜家才会那么快就受到牵连。”
    不仅如此,还因姜家的当家人行事高调,立身不正,当时姜家倒台,不知有多少人暗中拍手叫好。
    “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也自知自己出身卑微,必然会好好回报于天子恩赐,与瑾王善待之恩。”姜荺娘说道。
    林皇后道:“你误会了,我并非是刻意来提醒你的出生。”
    她道:“直接与你说了吧,昔日我膝下长子乃是太子,后来迷上了姜贵妃,他私下里纠缠以为无人知晓,但这整个皇宫都是圣上的,他又能瞒得过谁?
    前年圣上遇刺,之后丢了一枚私章,疑心是太子所盗,便废了他太子之位,我那时因心中不服,便只当他是被瑾王谗言所惑。
    太子因失了太子之位,对他父皇也隐隐记恨,私心里对姜贵妃的爱恋更深,那姜贵妃恐怕也是脑子进水了,好好贵妃不做,竟也被我儿打动,圣上捉奸在床,两杯毒酒,毒死了我儿和姜贵妃。”
    姜荺娘骤然听到这些,过去的传言逐渐又在脑海中浮现。
    姜贵妃膝下无子,反而刻意害死了废太子。
    而后圣上一杯毒酒赐下,同时姜家的几个老爷都被挖出罪责来,姜家抄家,女孩子们没被发卖成罪奴,也没有都好到哪里去。
    但按照皇后所言,姜贵妃与废太子竟是一同饮下的毒酒。
    若她的说法成立,盛锦帝为了保住皇族脸面,避开他二人同死的嫌隙,传出谎言也未必是不可能。
    姜荺娘愈发震惊。
    她不明白林皇后为何要将这一切都对她讲。
    林皇后道:“我要你明白,我不是无端针对于你,事情的起因实则出自我儿身上,而你们整个姜家都付出了代价,我仍对你不能释怀,是我当时恨念迷心,行事偏激了。
    今日与你说的就是这些,我言尽于此。”
    林皇后说完,果真不再理会姜荺娘,嬷嬷扶着她起身,她便手持念珠进入小祠堂内。
    姜荺娘怔了片刻,才起身离开。
    她回王府路上,心思十分混乱。
    今日发生古怪之事有些多了,叫她一时也理不顺。
    先是白凝瑄特意与她解围,言语中待她极是热情,而后便是林皇后与她谈及不足与外人言的宫中秘事,又自言自己过错,一派与世无争的态度,想与姜荺娘和解。
    姜荺娘自认自己虽成了瑾王妃,但也不值得宫中之人青睐于她。
    不论是白凝瑄还是林皇后,她们的好意都显得十分违和。
    她何德何能,叫她们放下成见来主动与她示好?
    不论白凝瑄还是林皇后,都不是好惹的人。
    姜荺娘回府去,正好撞见庄锦虞回府中来。
    他正换回常服,见姜荺娘心不在焉,以为她在宫中受了刁难。
    姜荺娘转身坐下,想着想着,目光又凝在他身上。
    “我且问你……”
    她这时心思大半都沉浸在林皇后的话中,与他说话时语气也少了几分嬉笑,倒像是审问一般。
    庄锦虞动作迟缓些许,走到她身旁坐下,便听她道:“你是不是知道我姜家姑奶奶的事情?”
    从前她在姜家的时候也鲜少见过姜贵妃,姜家人众多,姜贵妃对她父亲那房也很冷淡,兴许连她名字都记不住。
    但这并不影响姜荺娘沾过她的光,受过她的恩惠,提起她时,还是要尊称声姑奶奶。
    庄锦虞问:“哪位姑奶奶?”
    姜荺娘扯了扯唇角道:“你这时可千万不要与我装傻。”
    第70章
    庄锦虞抿了口茶,缓声道:“我知道。”
    他的答案与姜荺娘心底揣测的不谋而合。
    这些事情他果真是一早就知道的。
    单从当初那些传言来看,里面多多少少都有他的影子,他必然也牵连了干系,至少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姜荺娘默然,竟没再追问他了。
    只是她也没再与他说话,倒像是与他置气了一般。
    庄锦虞见她起身去换衣,坐在原处垂眸看了会儿窗外啄食的鸟,不知在想什么。
    夜里姜荺娘洗漱歇下,亦是背对着他。
    庄锦虞拧着眉躺在她外侧,竟也没有她从前与自己置气的经验。
    “阿芙,我那时并不知晓你……”他靠在床头,与她说道。
    姜荺娘拧着枕巾低声回道:“许多人枕在一处都还是同床异梦,我又怎敢要求王爷事事都与我说。”
    庄锦虞被她的话一堵,竟也有些滞涩。
    她这会儿占着理了,怎么看都是不肯体谅他的样子。
    “你难道要我主动告诉你,你姑奶奶是个红杏出墙的人?”他反问她。
    姜荺娘听得这话从床上坐起来。
    她想反驳他的话,但却又无可反驳。
    按着他那张能把人气哭的嘴来说,他说红杏出墙都算是客气的了。
    偏姜荺娘就是心里堵得慌。
    庄锦虞见她眼里凝了雾一般,杏眸中好似下一秒就能溢出水来。
    她闷不吭声,却将唇瓣咬到发白,分明是想吵架却吵不过他。
    庄锦虞见了无奈之极,只好将这姑奶奶搂到怀里去。
    “你不高兴骂我就是了,再不济打我两下,你又不是没有打过……”他轻拍着她后背。
    姜荺娘原也没有要哭的意思,硬生生被他哄出委屈来了。
    “我倒也不是气你……”她靠在他怀里低声道:“就是今日心里存的事情太多了,全都一窝心堵着,我难受得紧……”
    若是她能朝他吼两声发现在他身上倒也罢了,可她也不是很想做那无理取闹的人。
    这样的秘辛往事他替天子保守秘密自然是应当的。
    只是突然叫她知晓了这样的事实,她一时也有些无法接受。
    “我今日还使脸色给你看,你莫要气我……”她将脸压在他热乎乎的心口,寻到几分安全感后,心思又平静下来,有些后悔先前那样待他。
    庄锦虞面色平静地安抚她睡下后,反而起身下了床,出了屋去。
    丫鬟在外头守夜,正打着瞌睡,见他出来,忙起身行礼。
    庄锦虞问道:“今日王妃都遇见什么人了?”
    丫鬟想了想道:“王妃今日见了太后,瑄妃还有皇后。”
    庄锦虞蹙起了眉,心思微沉。
    这日盛锦帝去看望俞太后。
    俞太后正好恢复许多,见他过来,道:“你日理万机,来看我作甚,我这老婆子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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