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锦帝闻言略有些汗颜,道:“早该来看望母后,只是因为事务繁忙,如今得了空,也该亲自服侍母后一场。”
    俞太后知道他喜好名声,想她病了这么久,他也怕外面人私下里骂他混账。
    “好吧,只是你亦要注意身体,毕竟你是一国之君,身体可比哀家重要得多。”
    盛锦帝应下,便在休沐日亲自照顾了俞太后一场。
    俞太后原就要好了,却因他笨手笨脚伺候,又觉身体多了几处不适。
    不仅如此,盛锦帝第二日也跟着病倒了。
    俞太后哭笑不得,只让人送去了好些补药补汤。
    盛锦帝也不算什么大病,也就身体受凉。
    但他年纪不小,身子骨哪里还有从前强健,稍有些不好,便浑身都难受。
    一连几日,身边妃嫔细心照料,他都感受不到半点缓解。
    他觉烦躁,身边太监便在他临睡前安慰他道:“您去年去寺庙中拜佛,圣元大师曾说您有金佛庇佑,想来很快就会好的。”
    当夜,盛锦帝做梦,忽然梦见一尊金光闪闪的佛,异常耀眼。
    第二日他醒来,觉得身体好了许多,想到昨夜的梦顿时觉得神奇。
    那太监又道:“有人为陛下祈祷一番果真有用,您今日便全好了。”
    盛锦帝笑问:“谁祈祷的,你吗?”
    小太监低声道:“倒也不是奴才,是皇后娘娘,奴才也是听说的,听说皇后娘娘在院中设了香案,足足祈祷了七日,今日您就醒来了。”
    盛锦帝骤然听到皇后的事情,脸色沉了几分,小太监见状便也不敢多话,退到一边去。
    盛锦帝穿上衣服,想了想,还是去了皇后宫中看了一眼。
    结果到那里,院中清清静静,根本就没甚香案,他不免嗤之以鼻,正要离开,屋里出来个嬷嬷却过来行礼。
    “陛下,您来得正好,咱们娘娘若是知道您好了,必然高兴,也不白病这一场了。”
    盛锦帝皱了皱眉,道:“她病了?”
    嬷嬷点了点头,道:“咱们娘娘从七天前便一直设案祈福,只是见您一直未好,第七日便说让您身上的病过到她身上去,让她代您受过,结果今日您就好了,娘娘却病了。”
    盛锦帝听了这话,忽然就想起了梦中的金佛,便进屋去看望林皇后。
    因久不来此地,他一踏入屋中,便觉得屋中那些摆设异常熟悉,甚至有些物件还能勾起他些许回忆。
    他压下这份感觉,走到床榻边,见林皇后果真憔悴模样,与他难受时的样子颇为相似。
    盛锦帝坐在榻边,嬷嬷要叫醒林皇后,被他抬手阻了。
    盛锦帝道:“朕坐会儿就走了。”
    嬷嬷应下了,转身出了屋去,又将门关上。
    盛锦帝闻着屋里的香气,忽然觉得困倦涌上,靠在床头闭目睡去。
    等他睁开眼时,竟天都黑了。
    这时他与林皇后却换了个位置,林皇后坐在了床榻边上,他却躺在床上。
    盛锦帝觉得自己睡了异常舒服的一觉。
    “陛下,索性就在这里歇着吧,臣妾不上榻,就坐在这里陪你。”林皇后说道。
    盛锦帝皱了皱眉,这时被窝正是温暖,叫他掀被子走人他还有些不情愿,想林皇后近来也算安分,又因他而病,索性也客气叫她也躺下。
    盛锦帝想了想道:“你如今倒是心平气和了许多。”
    林皇后低声道:“您那日骂我骂的对,我消耗了您对我的感情,这比任何事情都足以令我清醒与后悔,今日的处境,我亦是无怨无悔。”
    盛锦帝看着她柔和的样子,隐隐约约想到了她年轻时候温婉,心中更是喟叹不已。
    “你与我说,当日朕丢失的那枚私印是不是在你这里?”他这时一放松,便将心中怀了许久的怀疑说出口来。
    林皇后露出茫然的表情,道:“原来您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盛锦帝看着她,未曾反驳她的话。
    林皇后叹息道:“我与您说不是,您信吗?但这也怪不得您,都是我挥霍了您的信任,我必然一一证明自己的清白。”
    盛锦帝道:“你要如何证明?”
    林皇后想了想,又说:“其实那日您说的都对,我想过之后,决意放下与姜家的仇怨,也不再小肚鸡肠地去针对瑾王妃,只是这反倒让我有了个意外的收获。”
    随即她便叫嬷嬷将碎簪子拿来给盛锦帝看簪子根部的小字,上面分明写着繁星二字。
    她道:“这并非是瑾王妃的过错,我后来调查发觉是个宫婢偷窃来的,因心虚而毁坏了簪子,我误会之下才当众给了瑾王妃难堪。”
    “那她又是如何拿出一支一样的簪子来的?”盛锦帝不解道。
    林皇后又将册子上被划去一个簪子的事情告知于他。
    “至于瑾王妃私下里从何得到了这物件就不得而知了,我虽不想再计较,但却不想叫你以为我是个小人,是以只将这事情告诉陛下一人,至于旁人怎么看,都随他们去吧。”
    她这么说,让盛锦帝很是惊愕。
    她如今连这些都能够不再计较,可见是真心实意地放下了。
    盛锦帝虽对她看法有了改变,但并未多说什么。
    这时林皇后身边的嬷嬷走到外面去,拉拢来一个宫婢,道:“回头见了瑄妃,你该知道怎么说了?”
    那奴婢低声道:“奴婢知道,奴婢是瑄妃安插在皇后娘娘宫中的眼线,只要将这簪子的事情告知了她,哄她去告诉圣上。”
    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去吧。”
    那宫婢去后,很快便将这消息告诉了白凝瑄。
    白凝瑄道:“竟有此事?”
    宫婢道:“正是,娘娘这时与圣上说,届时圣上只会觉得您不仅不争风吃醋,还替皇后说话,觉得您宽慈。”
    白凝瑄微微颔首道:“还是你聪明,这事情本宫记下了,你回吧,若是再有什么事情,莫要错漏了就是。”
    宫婢说罢便离开了。
    白凝瑄想了想,便让膳房的人炖了乳鸽汤。
    白日里盛锦帝办公,歇息时候,她便将汤端送进去。
    盛锦帝见到她,极是高兴。
    白凝瑄若非得他喜欢,也不至于能脱颖而出升了妃位。
    他正要问她有没有什么短缺的,哄她高兴,却听她道:“陛下,臣妾有个事情要与您说。”
    盛锦帝道:“何事,你说就是。”
    白凝瑄便把簪子的事情说了一遍,“想来这都是误会一场,会不会都是那宫婢作怪,这才令您误会了皇后娘娘?”
    盛锦帝反倒拧起了眉。
    当日林皇后分明说过这件事情只告诉了他一人,白凝瑄是如何得知的?
    后宫一些小把戏他心中是清楚的,但他并未将白凝瑄这般清纯年轻少女看做那些心机深沉的老人。
    盛锦帝宫中什么美人没有见过,他喜欢白凝瑄自然不是单纯喜欢她的外貌,她的才华与她所展现出来的性情都是他所新鲜喜欢的。
    只是如今听她这么说,他竟觉得她却失了纯真,叫他喝着口中的汤也顿感索然无味。
    白凝瑄见他听完这些并不是很高兴,只当他仍不肯原谅皇后。
    她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也就识趣的退下了。
    盛锦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喟叹。
    这后宫可真是个能改变人的地方,连瑄妃那般单纯的人都会变得心机,他又怎能过于苛责皇后?
    只是他心思已经不在公务上了,已经有两个人在自己面前提及了瑾王妃的事情,他思来想去便令人将瑾王妃传召进宫来。
    姜荺娘受了天子召见,自不敢耽搁换了衣服便进宫去觐见。
    “王妃在瑾王府中一切可都还适应?”盛锦帝问她。
    姜荺娘不知他唤自己来意,只恭敬说:“妾身一切都好,多谢陛下关心。”
    盛锦帝微微颔首,又道:“那日皇后赠你的簪子,你今日带来没有?”
    姜荺娘见他忽然提及此事,怔了怔,随即回话道:“此物乃是皇后所赐,妾身珍藏之,不敢轻易戴在身上。”
    “无妨,叫你府中仆人去取来也是一样。”盛锦帝说道。
    姜荺娘觉得他态度有些奇怪,便按天子所言,令仆人回府去找冯嬷嬷取送来。
    待那簪子拿来便交由盛锦帝手中。
    盛锦帝打量一眼,果真看到了上面“皓月”两个小字,心中愈发相信了林皇后所言。
    原来当真是他习惯性地冤枉了林皇后。
    如今再瞧眼前的姜荺娘,竟也显得十分可疑。
    这女子当日却是瑾王亲自向他请求来的,可见这女子是个有手段之人。
    再说此乃袭国物件,当初应该是损坏在袭国使者手中,如何就到了她手里,难不成是私通袭国人得来的?
    姜荺娘见他脸色逐渐阴沉,正不知如何应对,这是庄锦虞却在外求见。
    盛锦帝见到庄锦虞,问道:“你怎来了?”
    庄锦虞道:“微臣听闻王妃再此,便想接她一起回府去。”
    盛锦帝压抑下心里的怀疑,笑了笑说:“你倒是个护妻的,朕也就问王妃两句话罢了,你们去吧。”
    姜荺娘松了口气,这才与天子行了一礼,离开皇宫。
    回途路上,姜荺娘将那簪子仔细抚摸,想起盛锦帝的动作,便也翻转过簪身,看见上面刻有小字,一时也有些疑惑。
    庄锦虞道:“莫要忧心,圣上有时是有些多疑,但却不会胡乱降罪于人。”
    姜荺娘听得他的安抚,便点了点头,将东西收起。
    翌日,林皇后早早起身,焚香拜佛之后,她从请回来的菩萨座下摸出了一只不足巴掌大的印章。
    那印章没别的用处,却能够调用天子豢养的轻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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