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啼笑皆非,“你怎么让阿生去跟那些女人接触?”谢知倒不是像别的贵夫人那般认为那些美姬地位卑微,但这些女人都是被人特别训练出来的,万一阿生被这些女人诱惑了怎么办?而且古代有没什么卫生常识,谁知道这些女子身上有什么病?谢知就算默认儿子将来会有后宫,也不会允许儿子去碰这种人。
    “我都看着,不会有问题的。他将来少不得会遇到这些女人,难道我们都为他隔开不成?等他再大点,说不定就觉得我这当阿耶的管他管得太严。”秦纮不以为然道:“现在让他多接触这些,将来就不会被骗。”他也是阿生这年纪开始被父亲带着去见这种风月场合了。
    谢知深知权贵阶私下有多糜烂,她这辈子幼时被拓跋曜牢牢看着,等后来结婚又在边关,没怎么接触过这种黑暗面,可上辈子她什么场面没见过?想到自己的经历,她也就默许丈夫这么训练儿子,“那你要注意阿生心理变化。”
    秦纮说:“我会的。”他是训练儿子,又不是让儿子沉溺美色。
    聊完儿子,谢知又提起京城的阿娘、大人:“我给阿娘写信说我们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阿娘估计又要写信来抱怨了。”谢知微笑,阿娘年纪也大了,心态开始转变,老人最大的希望就是儿女都在身边。她跟五哥也不会在江南待很久,一两年就回去,爹娘年纪大了,能陪伴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秦纮神色有些古怪,他轻咳一声说:“母亲应该赞同我们留在江南。”
    “为何?”谢知不解的看着秦纮,阿娘会赞同他们留在江南?
    秦纮神色有些尴尬,“老爷子发现自己棺木没了。”这事他一直瞒得很好,棺木也在让人紧锣密鼓的制作,谁想老爷子会心血来潮的去看自己寝陵?
    谢知:“……”这事她也心虚,毕竟五哥偷老爷子棺木是为了自己。
    夫妻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会,决定还是等老爷子气消了再回去,孝女谢知也决定坑娘一回,阿娘肯定能把大人情绪安抚下来。
    秦宗言看自己寝陵倒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拓跋曜下葬了。拓跋曜是皇帝,即使死得很憋屈,他也是深受朝臣爱戴的皇帝,就算是崔远这些已投诚秦家的臣子,也不会允许拓跋曜的葬礼太过寒酸。秦宗言也不是小气的人,他也想用拓跋曜的葬礼来收拢人心,因此将葬礼举办得格外隆重。
    拓跋曜的寝陵是早就造好的,秦宗言只派人修整了下,将拓跋曜寝宫所有奇珍异宝都送入寝陵当陪葬,寝陵中原有的陪葬他更是分文未动,这份大气让人侧目,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如此视金钱若无物的。谢知那个时代明朝皇陵不也被清朝皇帝偷盗了不少?秦宗言这份大气也展现了秦家实力,他们的底蕴并不比皇室差。看出了这点的拓跋怀更是绝望,而动摇的朝臣却多了。
    一次葬礼有这样的收获,是秦宗言意料不到的,他心情大好之下就带着妻子去看了一趟他们的寝陵,然后他就发现了儿子千方百计隐瞒的秘密,秦宗言眼见自己让人辛辛苦苦做好的棺木居然被儿子偷了,而且是用来装萧赜那死鬼,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拿了鞭子就要人把秦纮绑来,他要揍死这总是坑爹的不孝子。
    别的事谢兰因还好劝,可这件事跟她有关,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沉默了,免得秦宗言把怒气转移到自己身上,又要逼问自己到底是萧赜在她心里重,还是自己在他心里重,谢兰因轻叹,这人总看不到自己,只会要求别人。她若逼问秦宗言,慕容氏重要还是自己重要,他怎么回答?
    秦宗言对慕容氏不是没感情,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没有男女情也有兄妹情,慕容氏还拼命为他生下了阿狼,他能不记着慕容氏一辈子?她对阿兄也是如此,且她跟阿兄还是最甜蜜的少年夫妻、感情深厚,她一直念着阿兄不正常嘛?可人都去了那么多年,他们也当了那么多年夫妻,老是追究往事有什么意义?
    谢兰因能看开,秦宗言却不能看开,不过却没像谢兰因预料的来找她胡搅蛮缠,而是沉默了好一阵,谢兰因心中诧异,趁着一次秦宗言在房里喝小酒、心情好的时候提起这事:“你不气阿狼了?”
    秦宗言放下酒杯,“有什么好气的?我自己生出来的,心里除了老婆就没亲爹了,跟我一样的不孝子。”说罢他还嘿嘿笑了两声。
    谢兰因:“……”她也算见多识广,可这样的祖孙三代她确实没见过。
    秦宗言借着酒意搂着谢兰因说:“阿镜,你看我给我们造的寝陵舒服吗?”
    谢兰因还真琢磨不透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只能含糊的说:“还挺好的。”秦宗言是照着帝皇寝陵的规模造得,能不好吗?别的开国皇帝寝陵大部分都简朴,就算是拓跋曜的寝陵都只能说大气,不能说豪华,毕竟他们都穷。可秦宗言又不缺钱,自然什么都是用最好的料,连工匠都是训练有素的工兵,寝陵质量堪称所有帝皇寝陵中的第一。
    秦宗言说:“那你以后也陪着我好吗?别再想那死鬼了,他那点地方又小又破,你怎么住的惯?那可以我们要永远住的地方。”
    谢兰因闻言心中一惊,她将来跟阿兄合葬的事只有阿菀一人知道,她相信女儿不会告诉别人,秦宗言是怎么知道的?她不动声色道:“你怎么突然说起这种话了?我们年纪又不大?再说我除了陪着你,还能去哪里?”
    “那为何萧赜寝陵没封?”秦宗言目光清醒的看着谢兰因,他又不是傻子,派人去一查就知道萧赜寝陵没封好。
    “那是阿菀的意思。”秦宗言的话让谢兰因松了一口气,他只是猜测,她说着女儿的打算,“阿菀觉得她阿耶的寝陵太寒酸,想将来重新翻新。”谢兰因没说女儿还想给阿兄改谥号,免得多事。
    谢兰因的话秦宗言神色微松,女儿看不惯父亲寝陵寒酸,想要重新翻新,这是理所当然的,萧赜也就是阿菀一个女儿,“他就一个人,也不用造的很大。”秦宗言不小气,可对上萧赜就小气了。
    谢兰因说:“阿菀是没准备造太大。”人死一了百了,哪来那么多后事,谢兰因这辈子也算波澜壮阔,死后就想太太平平的跟阿兄躺一起,不理会别的事。寝陵修建太豪华了,还容易被人盗墓,又是何苦?谢兰因很信任女儿能力,她答应了会把自己跟阿兄一起合葬,她就一定会做到。
    秦宗言颔首说,“他们想留江南就留下,把事情都做了,老子这段时间不想见那不孝子。”免得见了忍不住想揍死他。
    谢兰因忍俊不住的点头,秦宗言又想到自己几个儿子好像都在准备身后事,他们不说像自己一样建造如此豪华的寝陵,也是一个个在翻修大墓室,怎么就那不孝子没动静?他是怎么想的?
    秦纮是古人,他的想法跟大部分古人都一样,秦宗言在修建寝陵的时,他也跟谢知提过这件事,不说造个大寝陵也要弄个稳固的墓室。谢知也赞同,可她想法跟别人不同,她是现代人,没有古人事死如事生的概念,她想建造一个古代文化博物馆,她想把当世流传的所有文集都抄一份封入他们的墓室,他们的墓室封闭得越死越好,等将来科技发达了再让后来挖出来。
    这就当是一份她给后人的文化遗产了,至于她的遗体火化、树葬、水葬都无所谓,只要不让自己的遗体被后人放在博物馆就好。谢知对寝陵的要求不比秦宗言低,哪会秦家也没今天这地位,秦宗言可以给自己偷偷建造帝陵,秦纮却不能如此,因此他就暂时没动。等后来拓跋曜身死,秦纮和谢知忙于公务,这件事也就这么耽搁下来。
    等秦宗言大骂不孝子的信寄来,谢知和秦纮也想起旧事,秦纮问谢知:“阿菀,你这么喜欢江南,要不要我们将来就留在江南?”
    谢知摇头,“江南太潮湿,不利于文物保存,阿生将来祭拜我们也不方便。”她自己无所谓祭拜不祭拜,儿子肯定会在意,她不想死了还给后辈添麻烦,“就选在山上吧。”山上不容易造大房子,免得自家坟墓在后世被工程车翻出来。
    “好。”秦纮无奈的看着妻子,旁人都要陪葬金银珠宝,唯独她只要陪葬书,不过想到拓跋曜陵墓里那些阿菀的手书,秦纮就浑身不自在,真想哪天把拓跋曜的墓盗了。
    谢知和秦纮在江南照着原定的计划,一点点的理顺江南吏治、推行水稻种植技术,谢知又开办技校教人养蚕织布、种桑养鱼,夫妻二人在江南的口碑极好,江南本就是独立的政权,虽被拓跋曜攻破,可心里从来不把自己当魏国人。秦纮和谢知来了以后,关心民生、约束军队不许扰民,一心发展经济,提高百姓生活水平,大家对秦纮的拥护远超拓跋怀,可以说秦纮已完全将江南掌握在手中。这时间就不知不觉过了两年,到了拓跋怀除孝的日子,京城又再次发生了大事。
    第270章 宫廷变(一)
    自拓跋曜身死, 秦宗言一朝成为万人之上、连皇帝都要避让的权臣,朝臣们都以为秦宗言会大刀阔斧的在朝中发展自己势力, 将自己的人手安插在朝堂各处, 没想秦宗言一直没大动作, 几乎不插手朝堂运作,只将大部分军权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秦宗言掌控军权后魏国这些年各地的叛乱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平复,边境也恢复了平静, 不像以往每年冬季前都有或大或小的摩擦。
    这份安稳平静让大部分朝臣不由自主的安于现状, 虽说不少人嘴上还是骂他是权奸, 可真正敢站在明面上跟他作对的朝臣几乎没有, 要么就是暗中潜伏, 是故朝中出乎意料的太平,这让很多人都有一种先帝未死的错觉。人都是安于现状的,既然朝堂没有大变动, 也不对他们利益产生任何影响,这朝政到底谁做主对他们来说也无所谓,反正也轮不到他们来做主。
    这种情况也是谢简、谢灏、崔远、郭彦等人所预料和希望的, 秦宗言被拓跋曜压了这么多年,一朝扬眉吐气,当然想大展宏图,奈何他身边的岳父、大舅子、连襟和谋士们一致反对, 众人认为秦家实力足够, 登基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既然如此, 该有的名声还是要的,免得后面登基时反对人太多,对政权不利。
    秦宗言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自身努力、儿媳给力以外,很大程度还因为他从谏如流,虽说位高权重,难免性格难免有些霸道,可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很讲道理的,不然谢知当年也不会选中秦家。
    既然选择按兵不动,秦宗言也就将自己的儿子和属下分散出去,秦家能崛起靠的是武力,他手下的那些兵在他发家的时候是得力干将,可再太平时候留着又是隐患。秦家这会按兵不动,已经有不少人疑惑了,只是秦宗言在军中向来强势,众人都不敢过问而已。秦宗言不是过河拆桥的人,他能给儿子想后路,也会给属下想后路,这会边境还没彻底安定,他身边只留下几个心态稳的老将,别的都派出去平定边境、积累军功,将来论功行赏也好给他们几个看得过去的爵位。
    如此分配之后,秦宗言身边就只留了约一万名亲卫,算上留京老将、儿子们的亲卫也才一万五千人,而京中禁卫军却有十万人,这些禁卫军目前全由秦家老三掌控。秦老三掌握禁卫军后,虽将原有的小队打散重新分配,可到底秦家掌权不久,禁军中有多少忠心部下还很难说。一旦有人怂恿这些禁军造反,留在京城的秦宗言就十分危险。
    因此秦家诸子都很反对父亲将手中兵力都派出去,他们认为起码要留一半兵力在京城才能保护父亲安全。可秦宗言明白自家底细,他手下那些精兵都是以一当十的存在,十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士兵而是精兵。京中禁卫军的确都是拓跋曜训练出来的精兵,可还是比不上他儿媳用特殊方法训练出来的精兵。更何况秦宗言手里还有一个最大的底牌——火|药。
    谢知十来年前就把火|药的法子交给秦宗言,秦家研究了十来年,不说造出后世明清时期的大|炮,宋元的水平还是有的,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这种火器就是大杀器。只是秦宗言目前只把火|药当秘密武器,平时不轻易显现,也就是攻击柔然王城时用过,所以众人都不知道。军中也有人闲聊时提起秦家火|药,可他们把火|药的功能说的天花乱坠,被众人理所当然的认定是吹嘘。
    秦氏兄弟也是知道些火|药的威力,可他们没亲眼见过,秦宗言也不可能把火|药交给他们,这是秦家的秘密武器,将来只能留给秦纮和阿生,别人就别想了。不过经过秦宗言改进的练兵方法,他都传给儿子们了,他还大方的允许儿子们养私兵。他这等举止,让所有觉得老爷子偏心的儿子们都没别的想法,自古华夏就是嫡长继承制,父亲对他们已经够好了。如果真想要争夺天下,就跟小十一样,自己去奋斗。
    拓跋怀不知秦宗言另有底牌,他只知道秦宗言这两年因为财力不济,流放了不少手下,还将几个能干的儿子都派了出去,目前身边只留了几个老将和不成器的儿子护卫,他喜得晚上做梦都要笑醒。他觉得这是自己反攻最好时候,这两年他硬顶着朝臣的压力,没有把十万禁卫军解散,等的不就是这天吗?虽说现在禁军首领是秦家老三,可那些禁军是父亲亲自训练出来的,将领们都对父亲忠心耿耿,他们真愿意臣服于秦家?
    “贺兰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拓跋怀问贺兰英雄,拓跋怀登基不久,他又在服父孝,后宫嫔妃除了秦家送来的秦昭仪,余下的妃嫔都是他登基前就纳的。他登基前有一妻五妾,正妻卢氏是彭城王妃的胞妹,卢家本应站在皇室这边,可自从拓跋曜和彭城王死后,卢氏就旗帜鲜明的站到了秦家这一方,几个嫁到拓跋皇室的女儿被卢家理所当然的抛弃了。拓跋怀跟正妻感情本就寻常,如今更是相敬如宾,顶多一月见面一次而已。
    目前后宫最得势的是秦昭仪和崔昭仪,秦昭仪是谢知和秦纮的养女,崔昭仪是崔远的侄孙女,这两人身后的家族正炙手可热,拓跋怀不得不宠,不过他心里最亲近的就是贺兰贵人,贺兰贵人是贺兰英雄的庶妹,贺兰英雄是拓跋怀眼下最能依赖的心腹。至于另外两名侍妾则是拓跋怀成亲前,林季华赐给他的宫女,就现在这情况,两人在宫里的地位就等于会喘气的摆设,半点波澜都不敢起。
    贺兰英雄问拓跋怀:“陛下,秦宗言城府颇深,就算将手下尽数遣散,我们把握也不大。”贺兰英雄也想压制秦家,可就他对秦宗言的了解,这老狐狸绝对不会没把握的事,他敢把部下和儿子都派出去,绝对不是对外所猜测的秦家起内斗,秦宗言觉得儿子们威胁太大,才把儿子都送走。先不说秦家还没得江山,就算得了江山,他没死也轮不到儿子们做主。
    “可是我们若错过这次机会,又能有更好机会?”拓跋怀反问贺兰英雄,他也知道他的计划太冒险,可时机不等人,错过这次机会,他说不定就会被秦宗言拿刀逼着写禅位诏书了。
    贺兰英雄沉默不语,不止拓跋怀着急,他也着急,秦家对拓跋怀手段还算温和,对自己就很强硬了,他这些年一退再退都没能让那老狐狸放心,他是一心想要自己的兵权,他没了兵权还能活?
    拓跋怀声音几不可闻的说:“曾大母也答应配合我。”
    贺兰英雄神色微动,所有人都以为太皇太后活不久了,可没想老太太求生欲如此强烈,居然硬生生强撑了两年,不过她也快油尽灯枯了,所以拓跋怀才能说动她吧?贺兰英雄思忖着下跪:“臣誓死效忠陛下。”若有半分可能,他也不愿冒险,可不冒险他就只能等死了。他也不知哪里惹到永安侯,这小子就跟疯狗一样死盯着自己不放,这小子跟他亲爹可一点都不像。
    “将军一旦事成,朕必定封贺兰贵人为皇后。”拓跋怀满脸激动的扶起贺兰英雄。
    贺兰英雄心中暗忖,要是他能收拾秦家,还需要在乎一个庶妹是否是皇后吗?皇帝自己来坐才开心。
    拓跋怀并不知道贺兰英雄此时心中所想,他也不是完全信任贺兰英雄,自他仓皇登基后,他就再没有信过任何人。可父亲手下那些将领除了贺兰英雄,他也不知该拉拢睡了。曾大母让他尽量拉拢朝臣,可一个没实权的皇帝,朝臣们哪会把他放在眼里?拓跋怀目光坚定,他不能再让秦宗言控制住自己了,拓跋家的江山不能毁在自己手里。
    第271章 宫廷变(二)
    “祖母您喝茶。”清河公主端了一盏温茶给谢兰因, 她容貌酷似其母并不出挑, 但这两年在女师的精心教导下气质越发文静,素雅的装扮让她寡淡的容貌多了几分可人的清秀。
    清河公主这种改变让谢兰因很满意,她以前还觉得女儿想太多, 连仇家的女儿都怜惜, 现在想想清河怎么说都是阿生的原配, 她太不堪苦的不是阿生吗?谢兰因接过清河公主递来的茶盏说:“阿生快回来了。”
    清河公主闻言一怔,随即故作惊喜的问:“祖母真的吗?夫君真得快回来了吗?”论理秦显是驸马,可清河公主从来不曾称呼秦显为驸马,只唤他夫君。清河公主刚十岁出头,要是自己生父未死, 她已到了有少女心的年纪, 可她父亲死了, 向来视作依靠的高祖母在深宫苟延残喘, 母亲又时常对她耳提面命, 她早不是两年前那个单纯少女。
    她深知自己不是秦家中意的媳妇人选, 秦家若成事, 她这正妻之位迟早要给别人;秦家若失败——也没人会在意她跟阿娘的死活。平心而论, 秦家对她们母亲真的不错,物质上从未亏待过她跟阿娘,她阿家还派女师精心教导她, 即使她阿耶不死, 她跟阿娘的生活也未必有如此舒适, 她心里是希望秦家能一直好下去。可她对秦显却生不出任何爱慕的心思, 她从来都没喜欢过秦显,以前是看不上,现在是不敢。秦显回不回来,对她没有任何触动。
    谢兰因将清河公主的情绪变化看在眼底,对清河公主的故作惊喜,她心中微叹,阿菀这样安排最好,她也没再提孙子的事,只对清河公主道:“这几天天气不错,我后天想去城外走走,你回去问问你阿娘可想一起去。”
    “唯。”清河公主这下是真欣喜,比起摸不着的夫婿,她更喜欢出去玩。
    谢兰因目视清河公主离去,轻叹一声,“她不过是孩子。”
    谢兰因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可片刻后一双手搭在谢兰因肩上,“她姓拓跋。”跟家中女人对清河公主多有怜惜不同,秦宗言和秦纮对清河母女更多的是无视,关键时刻这两人又是微不足道但必不可少的棋子。
    谢兰因抬头看着秦宗言,她十五岁嫁他,一晃居然也过去了三十多年,他也从风华正茂的青年大将军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权臣,年纪大了,可容貌却没怎么老,尤其是这几年他似乎比以前更年轻了,谢兰因却觉得自己老了……
    “阿镜你在想什么?”秦宗言搂着妻子问。
    谢兰因摇头:“没什么,我有点累了。”她想起身去床上午休一会。
    秦宗言却没她起来,而是抱着她往床榻走,他低头问妻子:“觉得我对拓跋氏太狠?”
    谢兰因道:“她不过是孩子。”
    秦宗言轻笑一声,“以前也没见你怎么喜欢她,怎么现在护上她了?”
    谢兰因一怔,在清河没嫁来前她是不怎么喜欢这孙媳妇,可她是人又不是草木,两年的朝夕相处,清河对自己又如此恭顺,她心里就下意识的偏向她了。
    秦宗言道:“你看阿菀让人教她、善待她,可曾亲近过她?”阿菀还不是怕相处久了有感情,所以干脆漠视这儿媳。阿镜嘴上说不喜欢她,可却把她当孙女一般教导,他无奈的叹息,阿镜就是心太软了,“她是拓跋氏的公主,本应该耀武扬威的,结果在我们家却屏息敛声,你真当她心里没怨?”
    谢兰因说:“可她又能做什么?”有怨没怨都不是清河可以做主的,她一个小姑娘,生死全掌握他们手里,又能翻起什么波澜?
    秦宗言道:“她是不能做什么,可她是阿生的妻子,现在是受我们秦家庇护。”太子四个妻妾,正妻谢明珠被谢简接回谢家,秦氏被秦绍接回家,郭氏因为女儿嫁到秦家而受秦家庇护,唯一沦落在外的就是嵇氏,她虽也有娘家收留,可娘家能补贴她多少?她这会跟孩子只能糊口而已,皇家根本没人管他们。
    清河是因为嫁给了阿生才能册封公主,不然她跟郭氏的下场不会比嵇氏好太多。秦家给了清河母女庇护,不需要她们有什么回报,可秦宗言也不想养白眼狼,这次算给她们一个考验,她要么选婆家、要么选娘家。要不是谢知不忍心他们把清河当废棋,坚持要安置她一辈子,秦宗言也不会多此一举,等秦家事成把清河废掉,送入寺庙便是。
    谢兰因抿嘴不说话,秦宗言见她闷着不说话,知道她又闹小脾气了,他躺在妻子身边,“最近有人惹你生气了?”不然为何总是恹恹的?
    谢兰因说:“没。”时至今日还有谁敢给自己脸色看,“是我自己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不开心,明明身边那么多人都想哄自己开心。
    “你有什么不好?你不开心肯定是别人的问题。”秦宗言完全不觉妻子有任何问题,“你是想阿菀了?”
    提起女儿谢兰因心里更郁闷,“你提那不孝女做什么?”一走就是两年,都不回来看她。
    秦宗言就知道妻子是想儿媳了,他闷笑一声,“你真不想提她?她可要回来看你了。”
    谢兰因一惊,直起身体问秦宗言:“不是说只有阿生和阿狼回来吗?怎么阿菀也回来了?他们回来的那么急,阿菀身体受得住?”秦纮和阿生是秘密回来的,江南和京城都不知道,可想两人一路行程有多快,阿菀身体怎么受得住?
    “她比他们都早出发。”秦宗言说,“她应该快到京城了。”儿媳是女人,消失的借口比儿子多,她只要说自己身体不适,就能闭门不出。不像儿子离开江南需要找让人信得过的借口,还不能消失太多时间。
    秦宗言的话谢兰因松了一口气,又躺回床上不说话,秦宗言奇道:“你不是想阿菀吗?不想去接她?”他都准备送妻子去接儿媳了。
    “不接。回来都不跟我说一声,我去接这不孝女做什么?”说完谢兰因推着秦宗言,“你又不午睡,杵在这里作甚?”她嫌秦宗言打扰自己午休。
    秦宗言:“……”阿镜脾气本就骄纵,加上自己娇惯了这么多年,时常会跟自己闹小脾气,他早习惯了,以前总能把她哄得很好,可这段时间她不是隔三差五闹脾气,而是一日三餐心情不好,她这是怎么了?秦宗言揉揉额头,很识趣的起身准备去书房,幸好阿菀要回来了,有她开解阿镜,阿镜心情肯定能好转。
    谢兰因见秦宗言真走了,眼眶一下红了,她也不喊秦宗言,而是侧过身默默流泪。
    秦宗言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妻子的异变,他狐疑的将妻子翻转过来,谢兰因趴在床上不肯动,秦宗言干脆将她抱了起来,看到妻子满脸泪痕,他吓了一跳,“阿镜你怎么了?”
    “我没事。”谢兰因哽咽的说。
    没事怎么会哭?秦宗言目光微沉,将妻子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背,也不再问她缘由,谢兰因趴在秦宗言怀中大哭了一场,哭累了就在他怀里睡着了。秦宗言等她睡着后起身吩咐亲卫将伺候妻子的侍从全部提来询问,到底谁让妻子这么伤心。
    秦宗言是武将出生,亲卫是军中做派,即使不是拷问而是询问,手段也不会太温柔。也亏得谢兰因平日□□得宜,不然大伙非哭天喊地的喊冤不成。谢兰因是秦宗言的心头肉,长安城谁会不长眼的给她受委屈?
    秦宗言派人问了半日都没问出什么结果,正心头烦躁的时候,听说儿媳还有一日就到京了,他阴沉的神色顿时好转,立刻派人去接儿媳入京,阿菀一定能找出缘由。
    谢知一路舟车劳顿,好容易才到了京城,正想好好休息一晚再入京,却被继父紧急叫入京城,她还当阿娘或是阿藤出了什么问题,连忙跟人骑马入京,等到了京城才知道是阿娘使小性子让继父束手无策,才让她赶紧入京。谢知:“……”你们这么发狗粮,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
    秦宗言不知儿媳心里腹诽自己霸道将军做派,他急着让儿媳去安抚妻子。
    谢知认命的脸也没洗、衣服也没换的去见阿娘,谢兰因在丈夫怀里哭过一场,又舒服的睡了一觉,傍晚起来心情不错,正哼着小曲对镜梳妆,却不想房门突得被人推开,谢兰因还当是秦宗言回来了,随口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谢知没好气的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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