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因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到土头灰脸的女儿,她惊讶的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脏?”
    谢知气笑了,她一路骑马来的,就算脸蒙住了,身上能有多干净?她负气坐到谢兰因的软垫上,“你嫌我脏你别理我啊!”这软垫是谢兰因平时午睡用的,谢兰因莫说是外出的衣服,就是在屋内起居的衣服她都不会坐上去,谢知平时这方面比她还讲究,今天是被亲娘和公爹联手气着了才会如此使坏,要不是秦宗言平时跟谢兰因睡一处,谢知都要往阿娘床上滚一圈,省得他们那么吓人。
    谢兰因被女儿的举动惊住了,“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变得这么孩子气了?
    谢知起身吩咐阿娘的贴身侍女,“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洗漱。”谢知和谢兰因都是护肤狂热拥护者,母女两人有单独的洗漱室,谢知刚回来,她跟秦纮的院落估计还没整理好,她懒得去自己院落洗漱,就去母女两人的美容间洗澡,顺便还能跟阿娘谈谈心,问问她有什么烦心事,阿娘不会这么无缘无故的哭的。
    谢兰因忙追上去,“你大人不是说你还有几天才到吗?你怎么今晚就回来了?都这么晚了,不在城外住一晚吗?这么急赶回来作甚?”
    谢知到了浴室,将衣服退下,只穿了一套贴身的内衣,在脸上抹了一层茶树籽油按摩。骑马风太大,她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蛇油,可这会脸上蛇油都快吹干了,她不敢上来直接洗脸,先用油安抚,反正油也能卸妆,“我是想住一晚回来,可谁让你心情不好。”
    谢兰因没想秦宗言会因为自己哭,把女儿紧急召回来,这举动她非但没敢动,反而冷笑一声,“果然现在没有他不能做到的事。”
    这话听得有些不对劲,谢知问母亲:“你跟大人闹别扭了?”
    “没。”谢兰因挥退丫鬟,亲自给女儿舀热水敷脸,“我怎么会跟他闹别扭。”她以前就不怎么跟他怄气,现在更不会,她不考虑自己还要考虑女儿和女婿。
    谢知将脸洗干净,又再脸上按压了一层油,才觉得脸缓过来了,“大人做了什么事?”
    “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让我活在他允许的范围里。”谢兰因说,“他以前就蛮横,现在行事越发没顾忌了。”她的心腹都成了他的人,不愿叛变的都被弄走了,谢兰因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中。
    谢知大吃一惊,“大人为何要如此?”
    “你阿耶用了他梓宫的事被他发现了,他觉得我念着你父亲。”谢兰因顿了顿道:“他不过是借题发挥,以前他还顾及着你祖父和你阿耶,现在还有谁能让他顾及?”
    “那——谢家出了什么问题?”谢知不觉得这件事能让阿娘对着大人哭,她对大人哭肯定有别的缘由,是谢家出问题了?
    谢兰因说:“有你阿耶和大父在,谢家目前能出什么问题?”她见女儿一脸纳闷,她叹息的说:“我跟你大人,同你和阿狼不同,你们是结发夫妻,有两个孩子,夫妻再争吵有孩子在,也不会有隔阂,而我们——”谢兰因微微苦笑,“他以前只是将军,这干醋喝几个也无所谓,可他现在身份不同了,我不能让他觉得我真心里念着你父亲。”
    谢兰因不大在乎自己近身侍从是否被秦宗言收买,毕竟她身边还有阿菀留下的死士,这些人对自己是绝对忠心的,她们也不会让自己变成睁眼瞎,她只是惊讶秦宗言对这件事的在意程度。她要不作出点表示,迟早会在他们夫妻之留下不可挽回的隔阂,谢兰因不想跟秦宗言离心。
    “你——”谢知嘴动了动,想让阿娘不比如此委屈。
    “我不委屈。”谢兰因轻顺女儿的头发,“我这辈子能嫁两个皇帝,当两朝皇后,还得了你父亲和大人那么多宠爱,我有什么好委屈的?”无论是萧赜还是秦宗言都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她还有什么好求的?她不是不爱秦宗言,可她真做不到忘了萧赜,他不是也没忘了自己发妻?
    “你大人软硬不吃、有生性多疑,我若直接跟他说我不念着你父亲,他也会信,我也只能用这种法子。”这种话谢兰因本来是不会跟女儿说的,可秦纮将来也会是皇帝,阿菀说不定也会遇到同样的事,所以谢兰因才会跟女儿掰碎了细说,这孩子有时候脾气太倔,一点都不知善用女人柔弱的一面。
    谢知敏锐的问:“所以大人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谢兰因无奈的看着女儿,“你这孩子怎么不知过刚易折?”女人在男人面前不用如此聪明。
    谢知笑道:“阿娘你放心,我就对你如此。”她对五哥也不是这样的,夫妻有夫妻的相处模式。
    “贺楼氏前两天送了一个女儿过来,他没收用但也没退回去,这会安置在府中的客院。我估计他是想暂时安抚贺楼氏,等日后再安置。”谢兰因说的日后是指秦家即将要发动的宫变,“他让人瞒着我,不过好像没能瞒住。”说道最后谢兰因语气里带了淡淡的笑意。
    “您不怕大人弄假成真?”谢知很是无语的问,既然知道有这样的人还不处置了?
    “你当我是你?我都那么大年纪了,他要贪图新鲜早纳妾了,就算他弄假成真,将来顶天也就一个贵人,他又不是没有侍妾。”谢兰因说,她可没女儿那么独性,她又提起最要紧的事,“你既然都回来了,是准备跟阿狼一起入宫?”
    “不是。”谢知莞尔道:“他们入宫是跟人拼杀,我又不会武,跟着给他们拖后腿吗?我回来是不放心你跟阿藤。”纵然大人做了万全准备,谢知也不会把母亲和儿子的命交到别人手上。
    “那贺兰英雄居然跟你六姑——”下面的话谢兰因难以启齿,她没想六妹的孩子居然都是她跟贺兰英雄生的,在永安侯死后她居然还想改嫁贺兰英雄。
    “她本来就是不择手段的人。”谢知倒没多意外,“等此事一了,再让大父找个远一点的人家把她嫁了。”
    谢兰因点头附和,六娘留在家里就是祸害,还是远嫁的好,她看着黑漆漆的窗外,轻喃道:“希望郭氏够聪明。”做戏归做戏,她心里还是希望清河和郭氏能通过这戏秦宗言的考验,这些无辜的弱女子不应该成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她们会明白的。”谢知说,不然她就白派人教导两人了。
    第272章 宫廷变(三)
    谢知跟谢兰因足足聊了快两个时辰, 秦宗言深知这对母女的脾气,一早就去书房歇下,他也没有真正休息, 而是坐等谢知传来的消息。谢知也不负他的期望, 很快就派人来传话, 秦宗言听说妻子是因为他收下了贺楼氏而哭,浓眉紧皱:“我不是让你们没告诉夫人吗?夫人是怎么知道的?”秦宗言从来没想再纳妾, 只是大事在即, 他不想节外生枝,才暂时将贺楼氏安置在外院,等事情了结再打发,所以才让人瞒着妻子,生怕她多想。
    侍女哪里知道夫人如何得知的, 她也不敢辩解, 只跪在地上请罪, “奴婢办事不利,请将军责罚。”她是谢兰因近身伺候的下人, 秦宗言也不好随意罚她,吩咐她退下好好伺候夫人,侍女松了一口气正要退下,却听秦宗言又问:“夫人可曾睡下?”侍女道:“夫人梳洗后已经睡下。”
    秦宗言闻言再也坐不住了, 他本以为她们母女许久不见, 今天会睡一起, 是故特地避开了想让她们母女谈心, 没想儿媳如此贴心,秦宗言暗暗夸奖儿媳会办事,脚下不停的去找妻子,他要跟阿镜解释,他压根没准备纳妾,她无须在不重要的人身上费心。
    谢兰因和谢知都没想晚上一起睡,两人有共有的书房,秦宗言和秦纮不在家时两人偶尔会一起睡,现在秦宗言在家,谢知又要回去看儿子,谢兰因当然不会留女儿。她送走了女儿就对着镜子梳头,等着秦宗言过来。
    秦宗言进房见妻子在梳头,上前接过梳子熟稔的给妻子梳头,“我没想纳妾,留下贺楼氏只是权宜之计,等这次事情一了,我就送她回家。”
    谢兰因静默了一会道:“那你还要选秀吗?”
    秦宗言轻笑一声,逗着妻子,“你说皇帝会不想选秀吗?”
    谢兰因咬了咬下唇,起身往床榻走去,秦宗言见她眼底隐有水光,连忙抱着她笑道:“怎么这么不禁逗?我都有了你,哪里还会去看别人?选秀是想给我们找孙媳妇。”秦家子嗣旺盛,孙辈们大多到了婚嫁年纪,这两年秦家在京城蛰伏,孙辈的婚事都耽搁了,秦宗言准备事情一了就先把孙子们的亲事给解决。
    “你不准备给他们娶高门大户之女?”谢兰因惊讶的问,选秀选的是民间女子,高门大户的贵女可没有被宫侍们层层挑选、最后送到他们跟前,任他们随意挑选的可能。
    “我孙子那么多,都娶了贵女,人家也别联姻了。与其让他们随意塞个女儿过来,还不如从民间正经选几个好的。”秦宗言说,秦家是需要联姻,可联姻也要看对象,他那么多孙子又不是各个值钱,人家勋贵嫁女也要看对象。秦宗言也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孙子可以随意娶人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儿,阿生是例外。他莫说是娶妻,就是纳妾都有人趋之若鹜的送女。
    谢兰因眼波流转:“你真不给自己挑几个?”
    “我才收了一个,你就哭成这样,要选秀你还不把我淹了?”秦宗言亲昵道:“心里不舒服怎么不说?我都让人瞒着你了。”对妻子的醋意,秦宗言没有半点不耐,心里只有开心,阿镜是受正经贵女教育长大的,若不是心里重视自己,又怎么会吃这种莫名的飞醋?
    谢兰因哼了一声,“那是你御下不利,让人跑到我跟前来请安了。”秦宗言带贺楼氏回府当夜,谢兰因就知道贺楼氏的存在了。她一直闷在心里没说,知道贺楼氏恭敬的过来给自己请安时,她才找到机会演了这么一场戏。
    秦宗言神色一沉,“她来找过你?”
    谢兰因见他脸色不对,连忙安抚说:“你别生气,吓坏人家小姑娘,我看她顶多十二三岁,还是孩子呢。”
    “我没生气。”秦宗言熄了灯道:“夜深了,我们先安置。”
    谢兰因也困了,她难得这么晚都没睡。
    秦宗言和谢兰因睡下,谢知却几乎一夜没睡,她回到她跟秦纮主卧,先去看了阿藤,都深夜了,阿藤早就睡下。谢知只在床外目不转睛的看着儿子,对这个儿子她是有愧疚的,他出生迄今自己都没好好养过他,不是把他托给暗卫、就是交给阿娘照顾。
    她连儿子小时候长什么样都忘了,谢知低头看着小小的人儿呼吸均匀的躺在床上,心都化成一团水,她抬手虚虚的抚摸着儿子,等阿爹、阿娘忙完,一定好好陪着你。
    玉娘等谢知出了阿藤的房间才上前轻声禀告道:“女君,郭良娣来了。”
    “让她进来。”谢知吩咐道,她一回来就吩咐人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郭良媛,她就是等着郭良媛来。
    “谢夫人。”郭良媛来了有一个时辰了,因谢知一直不得空,所以她一直等着,郭良媛也不急,这么多年深宫的生活,养出了她的好耐性,宫里的女人没有耐性的都活不久。
    “明日你要跟清河入宫?”
    谢知轻描淡写的话,让郭良媛心中一凛,她低声道:“是的。”清河回来跟她说驸马要回来了,郭良媛就敏感察觉到事情不对。秦纮夫妻带着长子长住江南,之前从来没听说他们要回来,这会驸马要回来,秦纮是不是也要回来了?秦纮秘密回京是为什么?
    她不觉得谢兰因是无心透露给女儿的,她不会是这么不谨慎的人。郭良媛想到她跟清河隔三差五就要去太皇太后宫中探望老人家,她们这是想让自己把这消息透露给太皇太后?秦家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吗?
    谢知问:“夫人让你做的事你可知晓了?”
    “我明白。”郭良媛双目低垂,“我会告诉太皇太后驸马快回来了。”自太子死后,郭良媛就等着这么一天了,秦家杀了太子、杀了先帝,又怎么会放任拓跋怀做皇帝?他们迟早要篡位。
    谢知见她神色平静,温声问:“你心里可有怨?”她的丈夫死在秦家手中,虽然郭良媛不知道,太子是被秦纮亲手射杀的。
    郭良媛道:“以前有些想不开,现在想开了,我想跟清河好好活下去。”
    谢知微微一笑,“你们会好好活下去的,等事情一了,你可以跟清河待在秦家,我让你们享一辈子荣华富贵,也可以离开。”不过离开的话就要放弃太子遗孀的身份,清河也不再是公主。郭良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谢知,谢知垂目看着她,“我说话算话,你回去好好考虑下。”
    郭良媛步履虚浮的回房,她是要好好考虑下将来的路。
    玉娘上前给谢知揉肩,“姑娘,您真要放走她们?”
    “她跟阿生的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阿生娶了她也不可能立她为正室,我又何必耽搁人家?”谢知说,贬妻为妾这种耻辱,能有几个女人受得了?
    玉娘转了转眼睛笑道:“可我觉得她们不会走。”郭氏和清河是长在温室的花朵,离了温室就活不下去,两人肯定舍不得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当妾又如何?阿生是太孙、未来的皇帝,当皇帝的妾还比不上旁人的妻?
    “那就留下。”谢知宽容的笑笑,“等他们再大点,就圆房给我生个孙子。”
    “姑娘不想要孙女吗?”玉娘问,她以为姑娘会喜欢孙女。
    “孙女以后再生,先给我生个孙子。”谢知说,“慕容氏还缺个族长呢。”清河生的孩子不可能登基,那就过继出去好了,本来大人就想从五哥子嗣中选一个出继慕容氏,只是她跟五哥只有两个儿子,慕容氏也不敢提,等阿生有了子嗣,就能出继了。
    玉娘说:“姑娘,你想的也太远了。”连这点都想好了。
    谢知道:“我总要给人希望。”人有了希望才不会疯狂。她偏头看着玉娘,“宫里的事你准备好了?”郭彦在京城经营多年,人脉颇广,如今入朝为官如鱼得水。玉娘跟郭彦同住了那么多年,也没白费时间,她没发展官场势力,而是成功打入后宫和臣子们的内院,也结交了一批女眷。
    “姑娘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保证到时一个孩子都逃不走。”玉娘说,战场要男人去拼杀,后宫则有姑娘来打点。
    谢知转着手腕上的珠串道:“等这次事情了结,小九你去管暗卫。”也免得阿玉跟郭彦碰头,谢知不认为小九会对郭彦有旧情,可架不住男人自作多情。她再信任小九,她明面上也只是自己的丫鬟,而郭彦却是朝中重臣,两人身份不对等,小九对上郭彦太吃亏了。
    玉娘不舍的说:“我走了谁来伺候姑娘?”
    谢知莞尔,“我身边还能少伺候的人?你留在我身边太大材小用了,去替我训练暗卫吧。”她要完善自己的情报网。
    玉娘也知姑娘这是为自己好,“属下一定不负姑娘所望。”
    “你明日陪郭氏入宫,万一她有异动,就别留她了。”谢知语气柔和的说着杀气腾腾的话,她心中自嘲笑道,天下恐怕没有比自己更虚伪的人了。
    “唯。”玉娘正色领命,姑娘不吩咐她也会陪郭氏、清河入宫,这么重要的事她不可能放心交给别人。
    第273章 宫廷变(四)
    清河以前因是女儿, 容貌才华也不甚出众, 并不得太皇太后喜爱。如今太子已逝,秦氏生的两个儿子在太皇太后眼中已不是她孙子的儿子而是秦家的野种, 她能看重的也只有嵇氏的儿子和清河, 可清河嫁给了秦显, 太皇太后对她疼爱是有, 可更多的还是利用, 她把清河当自己安插在秦家的眼线。
    以太皇太后的城府, 自然不会让清河看出自己把她当眼线,每次清河和郭氏去见她,她总对清河嘘寒问暖, 俨然一副好高祖母的做派。清河年幼容易被太皇太后蒙蔽,郭氏却不傻, 太皇太后以前就看不上她们母女,现在大家都落难了, 她对女儿的重视还能超过嵇氏的儿子?
    她冷眼看着太皇太后撑着病体颤巍巍的笼络女儿,等两人回了秦家她就不动声色的对女儿提起她对嵇氏母子的爱重。要换成以前的清河或许会觉得母亲为了一点银钱小家子, 可受过先生精心教导的清河自然明白天下唯一全心全意为自己打算的人只有母亲, 她对高祖母面上亲热,心里却还是有些隔阂的。
    这次谢兰因跟自己提起阿生要回来, 她是不准备告诉太皇太后的, 家里每人知道阿生要回来, 祖母偷偷告诉自己, 她又怎么能告诉别人?可没想阿娘却要让自己不动神色的透露给太皇太后听, 清河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看着阿娘,“阿娘我们说了会不会对驸马不利?”
    郭氏轻叹一声,“你若不告诉你高祖母,谢夫人又何必告诉你?”
    清河脸色微变,长在宫廷的女孩子再不懂事也有政治触觉,更别说谢知培养清河是花了真心思的,清河的女官不仅教她读书认字,还教她读史,她嘴角微颤,“秦将军他——”
    清河的话没说下去,她不敢说下去,郭氏也不让她说,她搂着女儿道:“宝儿,我们是没有退路的。”
    她是秦家的媳妇,她跟阿娘都受了秦家庇护,没了秦家她们什么都不是,这些清河心里都清楚,可她心底到底还有一丝意难平,清河咬了咬下唇轻声道:“如果没有秦家,我就是长公主。”而不是现在连正妻之位都坐不稳的假公主。
    “就算你是长公主你还是要嫁人,你身份还是在皇后和宠妃之下,你的孩子甚至只是外姓子,跟皇室都没联系。可如今你的孩子却能姓秦,将来还能封王封主。”郭氏如何不明白女儿心里的不甘?可她还是残忍的将现实挑破,“你阿耶是疼你,那是因为他只有你一个女儿,若是将来他女儿多了,我又不得宠,你又能有几分宠爱?”
    母亲的话让清河怔住了,这是她从来没想过,高祖母只是反复说她父亲若不死,她能何等荣华,无需跟现在这般寄人篱下,可从来没说过即使父亲登基,她也是公主,将来也要给皇后、后妃行礼,她的孩子只是外姓人。
    “宝儿,这些都是命,谁让我们是女人?我们女人活这一生就是来世间受苦的。”郭氏抱着女儿泪流满面。
    “可我要是男子就更没活路了。祖母、阿家是因为我是女儿才对我多有怜惜,我若是男儿,即使祖母、阿家怜惜,祖父和家翁还能让她们顾惜我不成?”清河释然一笑,“阿娘,阿家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郭氏见女儿想通了,心中欢喜,想起谢知的话,她若有所动,“你阿家说等事情一了,可以让我们母女离去。”
    “离去?”清河心中微惊,“阿家要赶我们走?”
    “不是,她说我们可以留下,也能离开。”郭氏更想带女儿离开,免得女儿生生承受贬妻为妾的痛苦。
    清河松了一口气,阿家果然心善,她握着阿娘的手没说话,走还是留下,清河心里大致有了想法,但还没最后确定,现在先把秦家交给自己的任务完成。
    郭氏和清河隔三差五都要去宫里探望太皇太后,太皇太后这两年被锁在深宫不得外出,拓跋怀和他的后妃虽说天天来看自己,可也只是走个场子,请安完毕便离开,不会跟她多说话,若不是她心性坚定早疯了,这会见郭氏母女前来,她脸上带了几分真心的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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