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淮恍惚地将宝匣重新合上,缓缓地起身。
    转身之际,他的身后却站了一位不速之客。
    两厢目光对上,燕淮乜他一眼,没什么情绪地想要绕开二皇子。
    二皇子却挪动脚步阻碍了燕淮的道路,他眼中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燕淮,而后嗤笑一声道:
    世子何必如此神伤,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世子若是实在喜欢,把她抢回来不就是了?
    燕淮空洞涣散的眼眸霎时聚拢,他眼底带戾地看向二皇子,嗓音沉沉:
    太子殿下,不在东宫受罚,倒是多管闲事到燕侯府中了。
    他这番态度,二皇子倒也不生气,反而朝他笑了笑,满脸轻松地回答:
    燕淮,你难道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嫁作他妇吗?
    我燕淮喜欢一个人,只愿看她美满。
    说完这句话,燕淮稍停一息,复而继续道:臣有一祖母素来身子爽朗,而太子殿下时常寻医,原因不过有一,便是她老人家双耳不闻窗外事,不似殿下般爱管人闲事。
    燕淮的性子一贯如此,二皇子听完气结反笑,还未再多说几句,便见燕淮冷冷睇他一眼,便提步离开,寂冷的空气中,除却院厅馥郁清香外,还有燕淮的一句逐客令。
    殿下,慢走不送。
    昏聩一片的房屋内。
    朝云缩在周焰的怀中,双眸阖着,呼吸浅浅,朦胧中感觉到眼皮上一阵酥痒温热触感。
    长睫轻颤着,朝云掀开眼皮,倒映处一方影子在她的身前,周焰正侧躺在她身旁撑头看她,唇沿着她薄薄的眼皮、翘挺的鼻梁,往下寻到她的翕动的唇瓣。
    轻轻地,磨了磨,又撤开。
    他拥着温香软玉,眸底一片缱绻,朝云眨了眨惺忪眼眸,掰开他的手起身却见床畔处不知何时被他点了一盏烛灯。
    微弱的光,落在她莹白的脸上,嫣红的口脂被他亲食干净,唇畔边缘还余下一抹乱红,靡丽而动人。
    周焰偏头看向她,一绺耳发垂下,更显绮靡招人。
    他眸色渐深,算准了她起身,便悄悄勾住她的手指,微微一扯,人再度落入他的怀中。
    小日子来了,乱动什么?他倒是说得坦然,手却兀自覆盖住她平坦的小腹。
    他的掌心滚烫,贴在女子腹部竟然会觉得有丝丝舒服。
    朝云尚在迷蒙中,又忽然想起她撒的这个谎言,恐被拆穿便道:
    我该回席面上去了,一会儿被我母亲发现了。
    发现又如何,你我名正言顺。周焰挑眉,浑不在意地把玩她的发丝。
    再名正言顺,终究是没成婚呢。秦朝云反驳。
    周焰沉思片刻,又掀眸认真地看她,问道:
    那你打算何时嫁我?
    朝云差点便要动手掐他了,略有布满地咕哝道:
    哪有让我来说的
    一霎沉默,身后的人忽然轻声笑了出来,朝云才觉自己又被他戏弄了,一双狐狸眼登时睁大里头是盈盈秋波,周焰握住她张牙舞爪的手,放置唇边。
    温柔地亲吻她的手背,眼底满是纵容的笑意。
    明日,还是后日?他将她的手握紧了几分,俊眉微抬继续说:绾绾,我不想等那么久。
    他甚少去掉姓氏,这般温柔地唤她绾绾。
    朝云的心像是着了蛊一般,由着他牵动勾引,由着他眸底染上情欲。
    又是一番荒唐,又令人沉沦其中的厮磨。
    他的唇游离而下,一点点地将她舔舐干净,连带着二人的眼眸都像是被烛火给晃地蒙上一层名为动情的颜色。
    一点点的,循序渐进的。
    他一把抓住朝云的伸缩的脚踝,耐心地问:我教你新的好不好?
    朝云在他的眼睛里望见了自己绯红的脸,然后她嗫喏地开口:你知道我在骗你?
    你以为呢?撒个谎,眼睛里都写满了狐狸的狡黠。
    握住脚踝的力度松了松,他看见她捂着脸,侧身要逃,欲拒还迎。
    周焰那双狭长的凤眸里,消融了冷意与凛冽,尽是缱绻与悱恻的情意。
    情浓满心,他甘愿俯首在她裙下称臣。
    于是,她终于知晓了周焰口中的教她,是如何去教。
    屋内没有风,床幔却在晃动着,烛火亦然。
    他将她的呜咽尽数吞并,朝云白皙粉嫩的脚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按住,那只手的手背的筋络虬结,蜿蜒着没入他红裳袖口中。
    温热湿腻的触感相融着,不断不断,打碎了脑中所有的理智。
    直至酣畅,直至淋漓。
    他才舍得分开。
    她才得以停下颤抖。
    屋外忽而传来一道极细的声音,朝云理好了衣裙的褶皱。
    周焰一敛方才的温柔蜜意,转而恢复他一贯的冷肃凛然。
    什么事。
    屋外那道极细的声音道:主上,该出来了,宴席快散了。
    周齐这厢把话递完以后,屋内的两人才开始动作,朝云从榻上坐起,双腿一阵发软。周焰觑了她的动作一眼,便翻身下榻,握住她白腻的双脚,捞起一旁散落的绫袜为她系上,又握着她小巧的脚放入她镶了珍珠绣了芙蕖的鞋履中。
    二人衣衫平整后,才一道出了房门。
    屋外明月已只剩下一道侧影,此时无星无风。
    周焰侧头看向将将及他肩头处的朝云,他伸手与她眼前,朝云却眼眸微闪地给他拍开,周焰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朝云就回头睨他一眼,作威胁声道:
    不准说话,不准开口!
    周焰蓦然勾了眉眼,低声笑了起来,又对上她要发作的眼神,只得握拳掩住唇,眸底风流转动。
    一路尾随着前方那位生着气,走路有些踉跄的姑娘。
    瞧着她的身影,周焰几度想要上前将她抱起或者拉稳,都被她倏然回首的目光给压制住了。
    一道回了宴席厅内,此刻宾客们都已醉意上头。
    有好些从他们身旁由着仆从家眷扶着路过,也有些正与厅中站着的三位长辈道别的。
    秦国公许是喝多了些,此刻一张儒雅白净的脸上染了红晕,一瞧见二人便踱步朝女儿走去。
    绾绾啊,你怎么能和他站在一起呢?
    朝云一愣,又瞧父亲眼底醉意弥漫,她便开口解释道:
    爹,今日是我与他订婚啊。
    秦国公唔了一声,又看向周焰,半晌,他摇了摇头指向周焰道:
    甘都节度使一案,周大人滥用私刑,将前节度使屈打成招,臣要参他!
    他话音一落,一旁走来正欲告别的林相猝然就抬目看向秦国公,又觑了眼周焰的神情,幸好还是平静得很。
    林相走上前扶住秦国公,笑呵呵地打马虎道:老秦这是又喝多了,节度使那事早就结案了,陛下都褒奖周大人果敢刚毅,有勇有谋哈。
    胡说!你为何要去谄媚于他?我给你说
    秦国公的唇旋即被林相捂住,林相一面笑,一面将人扶给了厅外的黑甲军参将。
    青鸾瞧见父亲忙着顾暇秦国公,便提步走近朝云,她今日一直不怎么有机会与好姐妹相处,此刻也是好容易逮住了机会,才与她说上几句话,连忙就拉住了朝云的手,轻悠悠地开口:
    绾绾,我方才未能寻见你,也未来得及与你说上一句订婚喜乐。
    朝云与青鸾自然是,好姐妹心心相印的。
    此刻也回握住她的手,好一番密语窃说。
    说到一半时,朝云才恍然想起一人,她当即疑惑问道:阿鸾,燕妙妙跑哪去了?
    青鸾温声答:她随燕伯父一道回去了,他们刚走,没赶得上与你说话,过几日她生辰,咱们还有得一聚。
    朝云思量了一下,也点头,心下又开始琢磨着妙妙的生辰礼。
    片刻后,厅外走来林家仆从来唤青鸾,青鸾便匆匆地抬头看向一旁立着的高大男子,鼓足了勇气,大声了几分道:
    周周大人!你不准欺负我的绾绾!
    说完,她也不敢再看周焰,只依依不舍地回望朝云一眼,便一溜烟儿地从厅内跑了。
    她一走,周焰撩了撩眼皮,想去伸手勾朝云的掌心,却被她躲开了去,只见她斜睨自己一眼,转头便走向了秦夫人身旁的君琊。
    这是还为方才的事,生着气呢。
    周焰轻叹一口气,正琢磨着如何去哄她,转眼便见程明璋摇着扇子走了过来。
    周无绪啊,今日有了媳妇便把我这位好友抛至九霄云外去了?
    王爷的伤可是好了?他漫不经心地答。
    程明璋瞥他一眼,怅然道:自然没好,这不是赶着给你贺喜来了吗,也不知道关心本王几句。
    面前的人默了一瞬,然后僵硬着语气答:勤换药,少出门。
    程明璋语结一瞬,他眼珠一转扫了四周一圈,确认秦朝云离他们稍远,才低声开口道:
    你这几日别光顾着郡主这头,我昨日进宫才得知坤和宫那位似乎被幽禁宫中了。
    云太后之事,周焰多少也知晓些许,甚至于不用多去打探,他心里也清楚,是皇帝打的算盘。
    他微微颔首,眉宇间起了一点郁色。
    行,你心里知道就行,最近多提防着点太子,澧县一事皇兄罚了他,现在他定然是对你有些敌意的。
    程明璋说完这句,又想起了今日宴席上突然离去的燕淮。
    想了想三人关系,纠结几息,还是忍住了没开口。
    他与周焰道别后,便携着侍卫朝大门处走,行至石子路时,程明璋顿了下脚步,目光迟疑望向前方紧随着燕侯身后的一名男仆从。
    隔着距离,身旁灯火摇晃着,他尚未看清,只不过一眨眼,前方的人影便消失不见。
    王爷,怎么了?侍卫问他。
    程明璋敛目,摇头随口道:无事,这天太黑了,本王差点没看清楚路。
    作者有话说:
    小燕怼老二是用的一个网络梗QVQ
    这章酸甜口了,今天也是贴贴把媳妇惹生气的周老师(哈哈哈)。
    曾小嗨嗨嗨嗨嗨5瓶
    傅三爷yyds3瓶
    第57章
    九月底,风和日暖。
    订婚宴后,周焰在北镇抚司与皇宫来回忙了几日,直到今日才休沐。
    国公府的侧门处,停靠着一辆黑金蓬双辕的马车,十分低调。
    侧门被人推开,朝云携着春莺从里头缓缓走出。
    马车前室处,驾车的青年甫一瞧见二人出来,便从车上跳下来,忙不迭地去拿轿凳。
    朝云与放好轿凳的周齐对视一息,又朝后瞥了一眼春莺:
    我们家的马车呢?
    话音方落,便见玄色车帘被人掀开,露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手。
    里头传来男人低醇的嗓音:
    上来。
    朝云抿了下唇,倒也没再继续僵持,春莺扶着她上了轿凳。
    敞开的车帘后,显出一双漆黑的眼睛,正悠悠地与朝云对上。
    周焰伸手将她扶在门框的手握住,轻松地将她带入车内。
    马车下的春莺旋即眉梢微动,也缓了片刻才爬上马车。
    周齐今日自请当了一回车夫,他扯动了缰绳,马车便摇摇缓行在青石板路上。
    车内,朝云坐在主位上,周焰坐在一旁的侧位,二人眼神博弈着,春莺只敢缩在门帘处张望着前路。
    周焰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朝云,此刻的他卸下了平素的防备与警惕,只懒洋洋地将背靠着马车的木板,长腿随意地曲着。
    今日打算买些什么?周焰随口问。
    休沐前日,周焰便派了人去打探她有什么行程安排,这几日他遣人去给她递话,都没什么回应,今日也是故意来门口蹲她的。
    朝云一看见他翕动的唇,便想起一些事,而后有些不自在地回答:
    买胭脂。
    周焰默了一息,似在想着什么,漆黑的眸子在她脸上停留,说:
    行。
    周齐,去胭脂铺。他淡然地朝车外吩咐。
    车前室坐着的周齐应声,调转方向直接朝着城南最有名的铺子而去。
    一路四平八稳地到了城南胭脂水粉一条街,停靠好马车后,春莺先从车上下去,周齐好心地将她扶了一把。
    春莺正欲去扶朝云,便见周齐对她使眼色,拦着她去侧边等着。
    熙攘喧嚣的街巷中,只见马车上,身着月白钩蓝云纹长袍的青年缓缓走下,他回身朝车帘处伸手。
    朝云抛开帘子,想要越开他的手,但还是被他一把捉住,只得由着他将自己揽抱下车。
    日头高照,暖光晃动过他们的身影。
    她今日穿了一袭杏白衣裙,腰间系着璎珞带,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二人并肩站着,一眼望去,皆是浅色的衣裳,青年眉眼俊朗,少女面容姣美,倒是一对璧人。
    素来有胭脂水粉一条街的榆林巷,还是一贯的热闹非凡。
    此处往来均是女子,周焰与周齐二人便显得格格不入起来,尤其是周焰的一张冷峻至极的脸,引得一些过路的官家贵女们驻足回首起来。
    周齐跟在周焰身后,小声问:主上,您一会儿要陪少夫人进胭脂铺吗?
    周焰没回答,周齐便又开始支招:
    我瞧着少夫人似乎在生您气,您一会儿还是跟着进去吧,她要什么您便给她买什么,这种时候咱们男人得大方些,便是给她盘个铺子也成。
    他兀自地同周焰说了好些,他都没答,也不知听进去没,周齐最终停在了一处脂粉铺外头,没继续跟了。
    毕竟他一个没家室的男人逛什么胭脂铺。
    而前头,秦朝云携着春莺故意走在二人前头,她眼眸一扫前方几家胭脂铺,最终抬步走入正中的一家铺子。
    此铺名为雪珞轩,是都城里头最受贵女们热捧的一家脂粉铺子。里头还卖得有些珍贵稀奇的首饰小物,最适宜搭配眼下时兴的料子衣裳。
    朝云前脚踏入,周焰也随在其后,在这一堆女子中扎眼得很。
    他实在生得高大,容貌又十分出众,虽也有些郎君会陪自家夫人逛铺子,但都是些出了名的恩爱夫妻,不似这位,瞧着眼生得很。
    女掌柜站在柜台前,瞧着那冷面郎君的目光倒是一直随着方才走进来的秦郡主,又联想着近日都城里传遍了的小道消息,旋即明白过来此人是何来历。
    连带着正在雪珞轩挑选首饰脂粉的官家小姐们,也是一眼便注意到了朝云与周焰,二人虽隔着一小段距离,但不少官家小姐也是去赴过前几日那场订婚宴的,瞬时拉着小姐妹们窃窃私语起来。
    秦朝云倒是并未注意到流连在他二人身上的好些目光,穿过大厅,迈入前方的青帘后,朝云低眸细细地挑选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胭脂。
    白皙如玉的手落在那堆脂粉盒子上,深色的盒子衬得她的肤色更白。
    她拿起一方墨绿色宝石的脂粉盒子,将其打开,里头的颜色是偏粉嫩一些的,倒是极为适合风华正茂的姑娘用。
    她又拿起另一盒,两厢比较间,朝云低声问春莺意见:
    春莺,你觉得哪个颜色好看?
    身后并未等来春莺的意见,转而却感觉到了头顶一片阴云压下,周焰浑烈的男子气息将她裹挟,她仰头对上他黑曜石般的眼睛。
    周焰嗓音低沉着回答:
    喜欢就都买下便是。
    朝云听后觑了他一眼,淡淡说:
    你懂什么,我是来给妙妙挑生辰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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