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太过闲暇, 望舒将一切看在眼里, 可他忙碌半生,清闲一阵子,调养身心也是好事。
    但也总不能坐吃山空啊,望舒撑着双颊,赚钱赚钱,她要赚钱。
    晏希白坐在一旁,见她满脸兴奋,又似走神,他凑到跟前晃了晃,望舒冷声道:想事呢,殿下别闹我了。
    他耷拉着脑袋沉默半晌,最后牵着她的手,一脸甜蜜地说:娘子娘子,我们明日去划船吧。
    望舒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殿下,我有事要忙呢,你自己看会儿书好么?
    他眉头轻皱,我帮你。
    不用。望舒漫不经心,便回绝了他。
    好吧。
    望舒仔细想了许久,京城之中还是小娘子的脂粉钱好赚,大周素来喜好奢华,那些贵妇人头上是金钗错落,步摇轻晃,脸上是浓妆艳抹,面若桃花,身着彩衣流光溢彩,步履翩迁。这从头到脚细数一番,全是生意。
    此外,几个繁华都城隐隐约约已经有盛世气象,远离了饥荒战乱,时人正追求富贵丰腴之美,对吃吃喝喝也颇为讲究。
    正当她深感起步艰难,无从下手,一位故人便找上门来。
    来人正是曲萧萧,当初隐于草市,靠替人写话本私印图书谋生的小姑娘,已经摇身一变,成了吏部尚书家走失多年的真千金。
    她躬身行礼,许久不见,戚娘子可还安好?
    望舒有些吃惊,笑着将她扶起,你如今倒是学会行礼了,可你我是同辈,论起身份来,你父亲是吏部尚书,我父亲不过御史中丞,这一拜实在是受不起。
    曲萧萧诚心诚意道歉:之前是我财迷心窍,做了些对不起娘子的事,您以德报怨,不仅为我养母治病,更是替我寻回亲生父母,这一拜,是过来偿还恩情的。
    望舒点着头,倒也不必如此见外,还钱就行。
    她咬着牙,闷闷地说:娘子,我身上暂时没有钱。
    望舒有些不可置信,你可是尚书千金,怎么会这般窘迫?
    可别说了,尚书府那一宅子破事,几个小妾庶女斗来斗去简直烦死了,我生母又偏爱那个偷龙换凤的假千金,父亲给我的月钱都留给养母治病了。
    望舒耸了耸肩,高门大户可不就是这样,人情世故啊,亦是情比紙薄,真正能将众人维系起来的只有利益。
    我听说京城之中许多酒楼饭肆都是娘子手下的?
    望舒饶有兴致地点了点头,怎么,有想法?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一桩一本万利的生意。
    说来听听。
    她不徐不疾拿出了一个小木盒,打开之后,里面有几块红的绿的,长长的尖尖的,不可名状,好似某种食材。望舒问道:这是什么?
    她说:这叫辣椒,我从一个番邦人手中偶然得到的,娘子可以浅尝一下。
    望舒有些狐疑,但还是拿起来咬了一口,半晌后,她憋红了脸,有些难受的说:素娥,水。
    海饮一口,她还是觉得喉咙火辣辣的。
    曲萧萧满脸期待,怎么样怎么样?
    望舒品了许久,口感辛辣,如果能像胡椒一样用作调味的香料
    她双手一拍,没错,就是这样,果真还是戚娘子懂我。
    两人坐下来细细谋划,她说:娘子,是这样的,我手中有种子和种植秘方,首先需要开辟一个辣椒园,专门种植辣椒。带到成熟之后,再放入酒楼的饭菜之中,我还专门研究了许多菜品,麻辣兔头,麻辣跳跳蛙,麻辣香锅总之,以后辣椒就是我们酒楼独有的特色,再把种子和种植方法牢牢握在手中,形成市场垄断,到时候千金难求哈哈哈
    两人一拍即合,确定好分成便风风火火将一切安排妥当。
    望舒上辈子便见证过这个奇女子的事迹,她有很多很多聪明的,甚至惊世骇俗的想法。她拥有着超脱这个时代的远见卓识,拥有着寻常深闺女子难以企及的胆魄和毅力。
    如果她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必将是一个劲敌。
    所以望舒决定,拉拢她,及时掐灭她与四皇子熊熊燃起的小火花,再给她介绍十几二十个俊俏郎君,温柔乡亦是英雄冢,叫她再也对那劳什子四皇子起不了任何想法,妙哉。
    曲萧萧有一瞬间被望舒漂亮的面孔吸引了目光,错愕间只觉她眯眼笑得像个反派。
    望舒忙碌起来后,便过上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她依旧每日起来嘱咐晏希白喝一碗汤药,眼看着他身体愈来愈好,总算有些欣慰。
    晏希白穿好衣裳,却抱着望舒不肯撒手,殿下,该去上早朝啦,怎么还磨磨蹭蹭的,要是迟到扣光俸禄,你就真的只能靠讨好我混口饭吃了。
    晏希白问:要怎么才能讨好娘子?
    亲亲可以吗,抱抱可以吗,或者服侍你穿衣洗漱
    眼看着他越说越孟浪,望舒干脆捂着他的嘴,晏希白,滚去上朝啊!
    嗯呐,这几日望舒比我还要忙活,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他有些不满地说:约你划船也不去,约你游园也不去,约你赏花赏月听风听雨也不去,约你狩猎捕鱼也不去。
    望舒踮脚亲了亲他的脸颊,他才舒适地展露笑意,殿下要体谅体谅你的娘子啊,赚了钱便陪你去听风听雨,赏花赏月。
    他说:我怕,望舒见多了俊俏郎君,才子贤人,便不爱我。
    这世间哪有人能比得上你啊,我的未来夫君。
    是夫君,我们已经行了三书六聘、洞房之礼。
    夫君快去上朝啦,你今日在秘书省呆久些,回来的时候就能看见我啦。
    是,娘子。
    望舒不与他多说,提起裙摆便走了出去,脸上满是无奈,又满是笑意,晏希白这些时日,也未免太过难缠了些。
    晏妙年说:这夫妻相处之道啊,就是得若即若离,反正我天天看见戚兰成那张臭脸,烦都烦死了,恨不得他去军营呆上几天,没日没夜闹得我心慌。
    望舒觉得,晏妙年平日里虽然不靠谱,但她说的话又确实在理。
    算起来,上辈子,她能够与晏希白独处的时间也并不多,所以这辈子啊,怎么看都看不够,怎么看都看不厌。
    望舒陪着曲萧萧去庄园上看了看她种的小辣椒,刚刚埋下的种子还未发芽,望舒问:这个季候真的能种出来吗?
    悉心照料,尽人事,听天命。
    她又跟望舒说了许多,比如装饰和衣物上可以怎么别出心裁,出行工具可以怎么化简为繁,粗盐又如何提纯。她懂得很多,她简直是个人才,她是望舒见过最有聪明的女子,只是她那一堆家事有些乱糟糟,最近跟假千金斗来斗去,疲惫、困顿且无力。
    望舒带着满身疲劳,风尘仆仆赶回那破烂却也温馨的小王府,却在门口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孩童,他穿着打扮极为富贵,像是娇宠着长大,没有受过半分苦的小郎君。
    他正在门前踌躇,转来转去不知道想些什么。
    望舒走了过去,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子?
    他转身看向望舒,那与晏希白极为相似的模样,让她简直倒吸一口凉气,险些认为这是他在外边的私生子。
    可反应过来后,才发现晏希白也不过比他大十来岁。
    他亦问道:你是谁?
    望舒欠身行礼,臣女见过五皇子殿下。
    你认识我?
    现在认识了。
    看着没有多大的小不点,可惜生在天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晏希白说过,上辈子就是这个白眼狼杀了他。
    望舒讨厌这个小屁孩。
    看他身旁并无奴仆,怕是从皇宫偷溜出来的,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那可真是如她心意。
    望舒不予理会,径直入了王府,他跟在后边,问道:你是我皇兄的侍女吗,你怎么能进出他的府邸啊?
    望舒停住了步伐,转过身来,蹲着与他平视,摸了一把他的头,笑眯眯地说:乖啊,叫嫂嫂。
    第62章 收拾行囊
    娇生惯养的小皇子最讨厌别人轻佻的碰触, 他一巴掌拂开了望舒的手,板着脸,故作成熟地问道:我皇兄呢?我要见他。
    没礼貌的小孩子就是讨人厌, 她转身吩咐道:小殿下迷路了,还不速速将他送回皇宫?
    侍卫作揖, 殿下, 请随奴才回宫。
    小皇子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他恼道:滚, 我要等皇兄归来!
    望舒吓唬道:小殿下, 偷跑出来可是要受惩罚的哦,趁着无人知道,还是赶紧回去吧。
    他扬起高傲的头颅,我不走。
    这时候,晏希白回来了, 小皇子看见人影后便跑了过去,摇晃着他的手臂,告状道:皇兄皇兄, 你可算回来了,这个坏女人要赶我走!
    他胖乎乎的手抬了起来, 正指着望舒。
    晏希白看着他,眸中情绪复杂, 不轻不重说了句:她不是坏女人。
    说罢便笑着看向了望舒,你回来啦。
    他递过来一袋子热气腾腾的东西, 新鲜出炉的栗子。
    好香。
    晏希白将栗子掰开,望舒咬了一口, 软软糯糯, 甜甜的。
    待人一向和煦的兄长今日却丝毫不想理会他, 小皇子有些暗自神伤,他依旧利用这身体的大幅度摆动想要吸引晏希白的注意,他撒娇道:皇兄皇兄,你搬出东宫之后,就没有来看过我了。
    你是不是很忙啊,父皇布置的功课好难,你能不能教教我啊。
    我这次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见你的呢。
    晏希白哑然失笑,他将一块栗子塞到小皇子口中,说道:不忙,只是皇兄病了,过两日便进宫替你辅导功课。
    他得了承诺,便叽叽喳喳,欢快地说了一大堆废话,皇兄你生了什么病呀,可有好些?你看看我是不是又长高了许多,母后说再过两年我便能够到你的肩膀了!
    望舒正嫌他太过聒噪,就有一群禁卫军闯了进来,为首的老宦官看见五皇子后,便扑了上去,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快跟老奴回去,皇后娘娘都快担心死了。
    小皇子明显不想回去,他晃了晃晏希白的衣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晏希白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先回去吧,过两日我便进宫看你。
    他水灵灵的大眼睛流露出依依不舍,那边宦官又催得紧,殿下,快走吧,再晚些老奴就小命不保啦。
    他伸出了胖乎乎的手,对着晏希白说:拉钩,不许骗人。
    晏希白配合着,完成了这幼稚的仪式,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话,回去吧。他一步三回头,终于慢慢消失在了视线中。
    望舒耸了耸肩,这小孩子可真是难缠。
    素娥问道:殿下,娘子,厨房已经备好晚宴了。
    嗯,先端上来吧,我去换身衣裳,今日倒是沾了一身泥土。
    晚间吃饭之时,晏希白有些走神。望舒笑着问道:殿下,怎么样,看见上辈子亲手杀死自己的好弟弟,是什么感觉?
    晏希白替望舒夹了一整个小山堆的菜,不辨喜怒地说:他如今不过是无知稚儿罢了。
    倒是不知道小殿下与你这般亲昵。
    他从小便是我看着长大的,父皇有意将他送入东宫,与我一同读书习礼,相处久了,对我有些依赖也是寻常。
    望舒搁筷,所以呢,到头来还不是兄弟相残,应该说是天家薄情寡义,还是人心易变,一旦醉心权势,就变得面目全非。
    纵使皇权更迭,我也只求与望舒携手白头。并非海誓山盟,我所陈皆为事实。
    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皇权更迭不过瞬息之间,晏希白,我且问你,这辈子可还有心皇位?
    他笑着说: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啊,每天累死累活批改奏章,还要应付一群老奸巨猾的庸臣奸相,如同老阿嬷一般催完婚又催生,还不如与望舒游历山川湖泊,最后安居一隅,生儿育女,喜乐一生。
    望舒却反驳道:当皇帝多好啊,万人之上,一呼百应,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狐裘锦衾,美眷娇娘,皆是你掌中之物,没有风吹日晒,更不会忍饥挨饿,多少人羡慕不来,若是我有那个本事,做梦都想坐拥江山美人。
    晏希白摇了摇头,我此生志不在此。
    可晏希白,我希望你当皇帝,没有人会比你更适合当皇帝了。你本就不是池中之物,又怎会甘心偏安一隅,守着妻儿庸庸碌碌了此一生。
    而且你知道的,你身后还有萧家,我身后是戚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道理你不会不懂,若是你的那些个好兄弟荣登大宝,我们统统没有好日子过,他朝触怒圣恩,九族之内更是无人得以苟全性命。
    他沉默半晌,既然望舒想让我当,便听你的,争一争又有何妨。
    不对,晏希白,是我听你的。我不想去左右甚至干预你的想法,你只需要朝着自己认为是对的方向,一直走下去。你予我恩宠,予我荣光,但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是牵线的木偶师,也不是盲目追逐的花蝴蝶。
    他心如明镜,什么都懂。如果不是裹挟了前世那些恩情,如果不是生死纠葛,晏希白之于戚望舒,可有亦可无。
    她喜欢富贵荣华,喜欢大权在握,那么,只要他拥有一切,她会不会,永生不离
    从暮秋到寒冬,晏希白一改往日消沉,在其职谋其位,望舒知道,他这种一丝不苟的性子,在哪里都能得到他人赞誉。
    他身体日渐康复,已经慢慢脱离了苦涩的药物。在望舒安排下,平日里空闲了便去军营中跟着长兄骑马射箭,修习剑术。
    他依旧爱干净,有时候出了一身汗,回到王府之中便要叫水洗漱,在此之前,望舒想碰碰他都不允,身上皆是脏污,岂能唐突娘子。
    嘴上说着不能唐突,洗了一个热水澡,酣畅淋漓之后,便不顾众人目光,潜进了望舒厢房,才聊上两句,就情难自禁,将她抵在美人榻上,吻得热烈而缠绵。
    而他清冷如画的眉眼,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结实又灼热的身躯,温柔多情的轻声细语,一切都叫望舒上瘾般着迷。
    许是害怕婚前再次失控,他总是在紧要关头停了下来,抱紧望舒,喘着粗气直至冷静下来,可是她也难受得很,埋怨他:殿下太过分了,明知道不能还总是费尽心思挑逗。
    他神色迷离,笑着牵上她的手,我帮帮你好不好?
    望舒觉得他心肠太坏,狠下心来便商量着说:如今殿下病也好了,我该搬回戚府了。
    当初以照顾病弱废太子为由,搬进王府,人人都夸她情深不寿,对晏希白不离不弃,是不可多得的好娘子,谁能料到二人日日夜夜抵死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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