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蛮蛮正坐在帐子里坐立不安,这时来报信的人突然喊了句,先锋已带队叫战,后面紧追
    过去的兵也勉强到位。
    听到勉强二字的时候,阮蛮蛮的脑海中就已经想象出了一副狼狈不堪的军.队,零零散散的奔到战场。
    这会儿东吴的人,已经在嘲笑他们吧!
    再去探。
    报信的人出去越久,阮蛮蛮在帐子里来回踱步的次数就越多。最后,她干脆来到了门前,眺眼望去,锁紧了远处进口的地方。
    报!先锋受伤!
    阮蛮蛮一个趔趄倚在了门框上,她咬紧了牙关,硬挺着一口气问道,其他人呢?他们怎么样?
    其他人暂时无碍。
    阮蛮蛮这才吐了口气,她无力的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了。
    从她给大蛋儿出谋划策起,阮蛮蛮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她以为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就不会出现自乱阵脚的这一幕。
    没曾想,实战是实战,战争一旦开响了,一千万个万一随时都会出现。她承受得不仅仅是对方带来的威压,还有各种意外的发生。
    阮蛮蛮从黎明等到了黄昏,这一天的时间,比她活的这十六年都长。
    万般提心吊胆下,她终于再次迎来了信报。
    怎,怎么样?沙哑的嗓音中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阮蛮蛮仅剩下最后一丝力气了。
    喜报!先锋转危为安,并且杀了敌人一半的将士!
    好,好!快去,让他们回来。千万别追,全都平安的回来!
    等阮蛮蛮目送走了报信的人,她最后的一丝力气也随之而去了。
    小心。
    阮蛮蛮看也没看身后的男人,静静的靠在他的怀里倚了好一会儿。直到能有丝力气挪步了,她才踉踉跄跄的往帐子里走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人还是像从前那样,不知道怎么弄得,突然就变出来了一壶酒。
    跟刚才那人一起回来的。
    为什么?
    当然是想跟你一起喝一杯庆功酒了。
    阮蛮蛮冷眼瞪了他一眼,男人脸上的嬉笑瞬间凝固住了。
    媳妇儿,我错了。
    阮蛮蛮看都没有看,撤下面巾,恢复本来容貌的苏祁尧,千户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我之间,不过是比陌生人熟悉那么一两回罢了,切莫认错了人。
    媳妇儿
    阮蛮蛮心里有气,继续转身不理他。
    媳
    你再喊!
    嘶
    这声倒吸冷气的动静,比什么都管用。
    阮蛮蛮听到声音后,迅速转过身来,满脸担忧的看向苏祁尧,受伤了吗?伤到哪儿了?快让我看看。
    苏祁尧一把搂过阮蛮蛮来,将她揽在胸口的位置,煞有其事的说道,心疼。
    阮蛮蛮一听这话,就知道她又中圈套了。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想想这个男人的胆大行为,一股子怒火止不住的蹿了上来。它混着泪水,冲击着她最后一根心弦。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没正经的,给我下套!你知不知道今天这场仗,打得我有多害怕?万一输了,这辈子我都会寝食难安,活在痛苦和内疚里的!
    我知道,我都懂,你别哭。苏祁尧一遍遍帮阮蛮蛮拭去脸上的泪痕,看到她如此崩溃的一面,他既心疼,又后悔之前做的决定。
    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吧。
    哭出来以后,阮蛮蛮的心里也就好受一些了。她从没想过,原来行兵打仗并非光有个聪明的头脑,还得承受着千千万万条性命,如颗颗灰尘那般渺小,随时都有可能在指尖流失掉的重重压
    力。
    你想得美!既然当初应允了我的计划,你为什么不听从命令,擅自离开营地里,跟着他们去前线?
    当初阮蛮蛮接到苏祁尧的噩耗时,满脑子发蒙,她是真的相信了这回事。
    直到在军.营里生活了一两天后,阮蛮蛮越看大蛋儿的表现越不对劲儿。
    别看他比小蛋儿聪明,那也是在不伤害他身边人的情况下,才能保持理智。比如柳瑶那次,多聪颖的头脑,竟然傻乎乎的跳进了苏正德的陷阱里。
    在这个世上,除了他弟弟小蛋儿,苏祁尧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了。好兄弟被敌人伤得命悬一线,他还能每天嬉皮笑脸的,这不是很奇怪吗?
    还有,苏祁尧装扮成面巾男人,在阮蛮蛮这里也是处处留有破绽的。
    先不说,她跟他朝夕相处了一年之久,早就对他的某些细微的小动作有了深刻印象。就说说他那双好看的眸子吧,不论外表装扮的多么普通,它的光暇永远也遮盖不住。
    小蛋儿,对这套计划一无所知。我怕他去了战场,头脑一热,冲进敌营拽不回来了。
    阮蛮蛮之所以害怕,其中一个原因就在小蛋儿身上。
    当她看出了苏祁尧的身份,马上又迎来了东吴人的暗中偷袭后,她只给大蛋儿透了底,让他制造出了一场,东吴人刺杀苏祁尧成功,他怒不可遏的当即调兵报仇的假象。
    后面之所以让人狼狈些,也是为了给大蛋儿的理由体现的更充分些。毕竟他们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冲上战场的,当然是溃不成军了。
    小蛋儿的真情实意,会让这一幕更加真切。也会让敌人,就此放下戒心,在麻痹大意下露出破绽。
    这个理由勉强通过。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甭想糊弄过去。
    天知道,这一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一边怕计划被东吴人识破了,一边还得担心着苏祁尧的伤情。这种倍受煎熬,又无能为力的滋味儿,她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了。
    媳妇儿说怎么罚就怎么罚。
    少贫嘴!阮蛮蛮不过是轻拍了下苏祁尧的胸.口,就听到一串倒吸冷气的抽气声。
    在抬头看他的时候,嬉皮笑脸的模样退去,脸色白的比纸张还要透明。
    苏祁尧,你是不是还瞒了我什么事?
    阮蛮蛮的直觉是对的,当她脱.下苏祁尧的盔甲后,一股子腥浓的血味儿扑鼻而来,前襟上早就被浸透了一大片。
    阮蛮蛮颤抖着小手哆嗦了两下,含着热泪的眸子,愤怒的瞪了苏祁尧一眼,转身便跑了出去。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只见苏祁尧斜倚在了榻前,粗鲁的包扎了下伤口,就当没事人似的,要站起来。
    给我坐回去!
    我没事。
    阮蛮蛮瞪着苏祁尧不说话。
    苏祁尧刚立起来的两条腿,在阮蛮蛮的怒目下,又乖乖的收了回去。
    阮蛮蛮在盛怒下,一把扯过苏祁尧的绷带。
    嘶
    你还知道疼?阮蛮蛮嘴上说着狠话,手里的动作却轻柔了不少。
    苏祁尧耍赖皮道,它是馋媳妇儿的温柔了。
    是吗?那这样呢?它还想不想了?阮蛮蛮将最好的金疮药,全部撒在了伤口上。
    嘶想,它想得快发疯了!
    嘴巴这么石更,看来是没事了。
    阮蛮蛮收拾好药箱子,扭身就走。
    别,别走。苏祁尧的气势陡然间转弱。刚才还一副我很行的样子,现在突然变得像瓷娃娃一样,脆弱不堪。
    干嘛?阮蛮蛮到底是心疼了,将他搀扶在了榻上。
    你先躺在这里休息会儿,我去给你煎药,等下就回来了。
    不急。
    吃药不急,还有什么事着急?
    你告诉我,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放下的心,突然又悬了起来。
    阮蛮蛮满脸紧张的等着苏祁尧吐实情,谁知道他竟然来了句,
    我想让你帮我洗个澡。
    阮蛮蛮当时没有反应过来,等苏祁尧一点点开始解.腰带,脱.衣服的时候,她才把他的衣服合了回去。
    第74章 大肥章
    胡闹!你有伤在身, 哪儿能沾水?
    所以才让媳妇儿你给洗洗。苏祁尧眨了眨凤眸,带着无比期待的眼神儿,可怜巴巴的望着阮蛮蛮。
    阮蛮蛮深吸了一口气, 赶紧在心里默念了几个清心咒,如果你要是实在不舒服的话, 我去把外面的人叫进来,让他给你擦.擦.身子。
    算了,还是我自己洗吧。苏祁尧垂下眼眸,哀伤道, 与其死在他们的笨手笨脚下, 被折磨的痛不欲生。不如自毁来得快。
    你胡说八道什么?!面对如此令人心疼的眼神,阮蛮蛮一时没抵抗住,竟然当场软了心肠,
    你在这儿坐着别动,我给你简单的擦几下就成。
    转过身来,阮蛮蛮就忍不住暗自啐了自己一口, 真是没出息。下次绝对要狠不下心来拒绝他!
    阮蛮蛮端着水进去的时候, 苏祁尧早就果着上.身,斜倚在了屏风后面。
    快披上点衣服, 着凉了怎么办?
    这天寒地冻的, 要是受了风寒发热,肯定会牵连到伤口化脓的。
    苏祁尧笑着不动, 唯有那双明亮的凤眸锁定在了阮蛮蛮的身上, 视线追随她的移动而转动。
    这么火.热的目光,阮蛮蛮怎么会看不到?
    她瞪了他一眼, 望着苏祁尧顿了几秒钟后,深吸了一口气, 这才把搭在身上的衣服掀开。
    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瞧瞧这身上的伤,多得都快数不过来了。
    大大小小的伤口占满了前.胸后背,当阮蛮蛮近距离仔细的看它们时,她几乎都能从那些深浅不一的伤口里读出,苏祁尧曾经经历过的每一件难事,他是怎么死里逃生艰难的活下来的。
    阮蛮蛮眉目间的心疼又深了几分,她轻轻的擦拭着它们,生怕再弄疼了苏祁尧。
    疼吗?
    不疼。男人们的身上,都会留几个疤。
    阮蛮蛮不愿意听了,他们有没有伤,我哪管的着?在我这里,你就不能受伤!
    下意识反驳了回去后,阮蛮蛮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好像不禁琢磨。有点不清不楚的味道。
    你别后面的话,阮蛮蛮又说不出来了。兴许苏祁尧并没有多想,是她太敏.感了呢?
    你别乱动,我帮你把衣服穿好了。
    边界天冷,阮蛮蛮不敢让他多洗。差不多就合上了衣服,将他扶到了床榻上。
    你休息吧,我去煎药。
    阮蛮蛮刚转身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被身后的人搂了回去。
    娇小的身子撞进了结实的胸.口上,阮蛮蛮吓坏了。
    她忙转过身来,一双小手抓在了苏祁尧的衣襟上,苏祁尧,你疯了?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这要是碰到怎么办?
    苏祁尧握着阮蛮蛮的小手,满眼倦意的望着她,我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过了,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也是,最近几天苏祁尧为了迎合计划,给潜藏在暗处的奸细造成快要不行的样子,他白天演戏,晚上还得四处察看动向。
    如今,今天天还没有亮,又带伤赶去了战场。现在还抢在了大军撤退前,悄悄潜了回来,确实累极了。
    阮蛮蛮的火气稍稍减弱了些,有什么事你就说。总是这样没轻没重的,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得了?
    阮蛮蛮倚在床边,看着那只硬抓着她不放的大手,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暂时忍一忍他。
    阮蛮蛮明明记得,她是倚在床边守着苏祁尧的。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后,发现躺在床上的人是她,原本该休养的病人竟然不见了。
    阮蛮蛮刚出帐子,从黑幕里迎面跑来了一人,大蛋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苏祁尧呢?
    我这不是打胜仗回来了嘛。千户他有事要办,就先去忙了。嫂子你饿了没?走,咱们先去厨房里看看。
    阮蛮蛮抬头看了看满盘星辰的天空,心里有些犯嘀咕:我怎么睡到了这个时辰?
    阮蛮蛮跟在大蛋儿身后走了会儿后,忽然停下来了。她指着那几个巡逻的兵说道,怎么巡逻的人,来来回回就只有他们几个?那些跟你一起打仗回来的人了,为什么看不见他们?
    阮蛮蛮有一种错觉,感觉整个营里的人就剩下眼前的这几个人了。
    哦,他们啊,都回帐子里休息去了,就派了这么几个人巡逻。
    打仗打累了,回来休息也很正常。但是,阮蛮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等她到了厨房里,压在心里的疑惑,一下子就爆发出来了。
    你跟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蛮蛮发起火来,大蛋儿还是蛮害怕的,什,什么怎么回事?我就是想吃嫂子做的饭了,所以让厨子们都回去休息了。你要是累了不想做的话,我自己来就行了。
    少跟我打哈哈,你知道我指的是哪件事!阮蛮蛮扫了眼篮子里的菜和粮,满满当当,根本就没有动过的迹象。
    不常在军营里,阮蛮蛮可能不熟悉这里的规矩。但她来这里好些天了,每日进进出出,连这点小问题还能看不出来?
    你跟我说实话,苏祁尧到底去哪儿了?
    千,千户他是真的有急事去办了。具体去哪儿了?有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大蛋儿硬着头皮回道。
    你还在糊弄我!厨房里有规定,没有特殊情况下,在每日辰时才可以领粮。
    现在这些东西都是满着的,说明厨子们根本就没有做饭!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他们都回来了,那你告诉我,那些人到底都吃了什么?!
    大蛋儿像是泄了气一样,松软得靠在了墙壁上。虽然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刻,但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该怎么面对,他还一点辙都没想出来。
    嫂子,我知道尧哥去哪儿了,但是我不能说。这是命令,是我在尧哥面前立下的军令状!
    你不用说,我也不逼你。阮蛮蛮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外走。
    在边界,苏祁尧除了军营,只有一个地方能去。
    阮蛮蛮从帐子里取出剑来,叫上车夫套上马车,甩开了鞭子,就往营外奔去了。
    嫂子,快停下,你不能去!大蛋儿骑着马追了上来。
    阮蛮蛮挑开帘子往外探到,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论胜与败,我一定要亲自接他回来!
    大蛋儿看着越跑越快的马车,咬着牙的叹了口气:尧哥,你要是不想惹怒嫂子的话,赶紧办完事回来吧!
    阮蛮蛮抱紧了防身兵器,紧盯着前方的那双眼睛,几乎要喷火了。
    她承认,她确实怀着一腔怒火冲向战场的。同样的,她也祈盼着,苏祁尧能够活着等到她。等着承受她的雷霆之怒!
    嫂子,再走几步就进入了北凉地域。这会儿天黑夜路,前方战况又不明,不如你先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前面探探路,没事的话再过去?
    阮蛮蛮想也没想,好,那你小心点。
    大蛋儿走后,阮蛮蛮就把剑拔了出来。随身携带的毒药粉,也捏在了指尖。
    她是来接苏祁尧回去的,不是上赶着往敌人手里送人头的,防身的东西自然要多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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