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慕对徐渡铭这三个字非常的厌恶恐惧,以至于来到这里以后,本着十分逃避的心态,从来没有搜索过徐渡铭的相关信息。
    比如是不是抢救失败已经确认死亡,又比如徐家现在什么状况,他都没有去搜索过。
    但其实方慕不知道的是,他即使去搜索,也会发现,他什么都看不到。
    有关徐渡铭在自己的酒庄里众目睽睽之下被刺死的相关信息一点都没有,这么大的新闻,在互联网上寻不到半点儿蛛丝马迹。
    就像根本没有这样一件事发生过一样。
    半下午的飞机,他们于凌晨抵达S市机场。
    方慕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把帽檐压得很低,一路上不停地咽口水,杏眼在帽子的遮蔽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警惕的仿佛真的会有谁在他们从机场走出来的这段路上突然将他们就地按倒。
    藏揽柏带着方慕走到接机口,远远就看见罗宴正拉长着脸,手揣着兜,身子斜斜地站着。
    这是干嘛?藏揽柏忍不住笑:不欢迎?
    罗宴冷哼一声,板着脸不接话,像是真的对藏揽柏很不快。
    藏揽柏没再耽误时间,伸手抚在方慕的后腰处,把他往前推了推:慕慕这段时间就交给你了,新的药单目录我发到你的手机上了,你注意调整用药,他晚上就住在你那里,他九点半就要上床入睡,你不要吵到他。
    什么!?方慕惊愕转头。
    藏揽柏对上方慕的视线:我有些事情要忙,想我的话,可以和我视讯,过几天我会过去接你。
    罗宴像是再也憋不住了那般,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意:藏揽柏!你疯了吧!你忘记你当初到底费了多大的功夫从那里出来的!?事情就非要走到今天这一步?又不是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没有了。藏揽柏收敛了目光,直直对上罗宴气急败坏的脸: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像是叹了一口气:我从十四岁那一年就明白了,原来地球并不是围着我转的。
    这真的是很让我失望。藏揽柏语气里仿佛含有无尽的惋惜。
    你!咳咳咳!罗宴像是被他这样的态度彻底惹急了,一时气急,被自己呛到,话也说不出来了,憋得脸通红。
    藏揽柏的视线越过他,远远望了一眼。
    方慕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辆漆黑的劳斯莱斯,车门前站着两位穿着西装的保镖,还有一位戴着眼镜的穿着暗条纹西装外套的人。
    很陌生,但是足够引起来方慕本能的警惕。
    好了,不耽误时间了。藏揽柏将手里的行李也推到罗宴那里去,又催促一样拍了拍方慕后腰的位置。
    拍了两下,方慕不仅没动,反而朝后退了两步,眼睛抬起来看着藏揽柏:我不能和你一起吗?
    不能。藏揽柏没有什么迟疑地回答。
    方慕眼神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倔强那样望着他,动也不动。
    藏揽柏最后像是很无声叹了一口气:好了,过两天我会去接你的,别让我不放心好吗?
    那边的人看似很耐心地在等待着他们,藏揽柏瞧方慕抿着嘴,不吭声,脚步没什么迟疑地抬起来离开了。
    第37章
    你好像并不惊讶,藏揽柏最后会做出来这样的选择。齐臻在盛蔺集团的顶层办公室里,走到茶几旁端起来一杯刚倒好的水。
    水温有些超乎寻常的热,他被烫了一下,嘴里不由发出来啧的一声。
    陆溓宁合上手里的电脑,抬手揉了揉眉心,长时间地盯着屏幕让他眼睛感到一丝酸涩。
    他身子缓缓朝后仰躺在宽大的真皮椅座上,开口说道:这难道很让你意外吗?人心善变,藏揽柏最开始可能只是想要和方慕过两个人的生活,对于徐渡铭是没有招惹的意思的,但是徐渡铭那边却不放过他们,他给一巴掌,徐渡铭再推搡回去,一来二去,憎恶叠加,总有一天会这样的。陆溓宁顿了顿有几分不认同的点评:藏揽柏还是太年轻了,徐渡铭这样的人,他一开始就应该下好不死不休的决心,闹到今天才做出来反应,我已经觉得够慢了。
    齐臻舌头烫得生疼,听着这话,第一个反应却是:人心善变,是这样用的吗?
    陆溓宁瞥过去一眼,有几分不悦。
    齐臻连忙噤声,端起来受理未凉的茶水用嘴吹吹风,继续喝着。
    藏揽柏这人明显就是对藏家那些东西没野心没欲望的,其实他不回去也不见得真的摆脱不了徐渡铭,再不济也可以就在国外和方慕躲着。
    一杯水喝到见底,齐臻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水杯。
    他对徐渡铭起了报复心了,他对方慕有感情,早晚要有这一天,他自己确实能够做到独善其身,但是想要徐渡铭付出代价是远远不够的。
    藏家现在情况这么复杂,他回去你就能保证他一定能得手?齐臻脸上露出来了点耐人寻味的笑容:怎么觉得你嘴上挑剔,其实很是欣赏这位后辈啊。
    他从会客茶几那里起身走到陆溓宁这边。
    藏揽柏这人,年纪轻玩心大,但是好在还脑子还算聪明,而且很
    很什么?齐臻问。
    很没有道德观念,完全是可以做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是一直以来在他身上都看不到什么目的,现在有了。陆溓宁顿了顿说道。
    或许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推他一把。齐臻瞥到陆溓宁休息了几分钟又重新打开的电脑屏幕。
    他一直以为陆溓宁是在盯着公司的报表或者别的什么会议文件,没有想到是在看着一段视频录像,是李琰在家里烤饼干。
    推他一把?陆溓宁嗤笑一声,眼睛瞧了装腔作势的齐臻一眼:你不是都把方慕的嫖客名单递到他那里去了?
    这是齐臻的一些小动作,没有想到被陆溓宁发觉的这么快,他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岔开话题道:李琰烤了多少块饼干啊?这瞧着挺满当。
    陆溓宁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三十五块。
    齐臻没有想到他真的丧心病狂地在这里盯着李琰在家里的动向不说,连烤得饼干的个数都要数清楚,他有些怀疑一遍看不清他很可能会拉动进度条拖回来。
    回答完后,陆溓宁看着回答完还站在这里的齐臻,满露不悦,一只手搭上电脑屏幕,蹙眉望着他:你在这里看什么?
    藏家老太爷的八十五岁寿宴上,巨大的蛋糕放在宴会厅的长桌中间。
    厅里灯火通明,一些亲朋好友,甚至有些偏门旁系也都前来为藏家这位老爷子献上贺礼,祝老爷子福寿延绵,身体康健。
    藏晴悦来得并不早,她这亲孙女按理来讲来得这么迟,着实有几分不合礼数。
    可是当她穿着一身沿着腰线缀满了银珠的修身长裙,带着精致的妆容和肆意的笑容姗姗来迟的时候,下面甚至连议论声都小了许多。
    她从藏家老宅的正门进来,身后跟着人,宴会厅中间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道。
    藏晴悦音量不低,笑靥如花,来到了在藤椅上半垂着眼皮的老爷子面前躬身叫了一声:爷爷。
    她张口说道:我来迟了,路上拐弯去接了一个人,想必您见了他,自然是不会责怪孙女今日来迟了。
    藏老太爷如今已经是八十五岁高龄,身体说不上好也不算太差,闻言抬起来已经因衰老生出褶皱垂耷拉着的眼,目光烁烁。
    藏晴悦微微侧开身,露出来身后的那道修长身影。
    藏揽柏身着一套灰蓝色的条纹西装,衬着高挑的身形,容貌不俗的脸上微扯出来一个笑,他朝前走去,躬身低头叫了一声:太爷。
    藏老爷子猛地从藤椅上坐了起来,枯黄皮肤的手抓着藤椅扶手,眼睛直勾勾盯着藏揽柏的脸。
    他身后照顾他的佣人看他这样赶紧伸手扶他,老爷子却只望着藏揽柏:阿柏啊。
    藏晴悦让开位置,让藏揽柏朝前走来。
    藏揽柏应了一声:太爷,来得急,没带什么礼物,祝您身体健康,长命百岁,事事顺心。
    藏老爷子一把握住藏揽柏的手,手不由自主地抖着:阿柏,有孝心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老爷子手在藏揽柏手背上拍了拍,伸手将自己右手上戴着的一串成色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串珠脱掉,然后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带到了藏揽柏手上:这回回来,可定心了吧。
    这场寿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藏老爷子因着藏揽柏低头回来这件事情绪有多好,藏晴悦这事办得漂亮,饶是藏老太爷对她再不喜,这晚上也难得给了她好脸色。
    藏家这场寿宴上,一片其乐融融。
    明面上众人都没多议论多说什么,可是心里都清楚,藏家这是要变天了。
    藏老爷子在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串从不离身戴的珠串交给藏揽柏,其中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宴会至尾声,藏揽柏的回归让他成了当场的焦点,被这些不熟悉的曾经见到过的又感到陌生的面孔轮番灌了不少酒。
    等到藏太爷因为精神不济被佣人推下去休息,藏揽柏也从宴会厅离开。
    饮用的酒的后劲比他想象中更大,他一路扶着墙走到了藏家老宅的后院,原本想找卫生间,却没摸索到。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些酒后男人的嬉笑声。
    等着吧,今后这藏家可又有好戏看了,藏家这位老太爷最是重子嗣不过,这些年岁数上来更是越发严重,当年就偏疼他那小儿子,如今他那小儿子没了,手里攥着那点东西任由藏晴悦和藏骆英怎么讨好,硬是不松手,这么些年就等着这曾孙回来呢。
    曾孙?!那藏揽柏还叫还太爷呢,谁知道是应该叫爷爷还是太爷啊!
    瞧你这话说的,咱还没出藏家呢,你可小声点吧。
    怕什么啊,就跟谁不知道似的,当年叔侄相争可是一场大戏啊,那叫藏揽柏的到底是谁的种谁能说得准啊,要不怎么说红颜祸水啊,藏家那两位为了一个容娉,争得你死我活,到最后真的连命都丢了!
    不过那容娉活着的时候你见过没,确实长得那叫一个
    声音越来越远了,夜风吹来,藏揽柏胃里那股翻涌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他终于还是没有到找到卫生间,就这么扶着墙,在藏家这精心修建的后花园这里,吐了一地。
    藏揽柏不是经常酗酒的人,肠胃功能良好,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呕吐经历,几乎都是在藏家。
    晚上十一点半,藏揽柏来到藏家老宅的二楼。
    吐了以后,又在房间的洗手台前用冷水洗了洗脸,脸上的水没干就站在大开的窗户前吹着夜风,脑袋里那股昏沉劲彻底消散了。
    是高跟细踩在地板上的声响,越来远近,藏揽柏没有回头,双手撑在窗台前,望着远处明明灭灭的灯火。
    藏晴悦今日情绪似乎十分高昂,踩着这么高的鞋跟在宴会厅里和众人谈笑风生,这会儿接近凌晨,有着精致妆容的脸庞不见一点疲惫之色。
    藏晴悦从床上拿起来藏揽柏脱掉的西装外套,从背后走近他,将衣服撑开搭在了他的身上:夜风凉,阿柏你别冻病了。
    多谢姑姑关心。藏揽柏视线并未收回,没什么目的地落在远处。
    他的鼻尖萦绕股非常浓郁的女人香水味,是藏晴悦身上的。
    藏晴悦给藏揽柏搭上衣服之后却没有离开,她顺着藏揽柏的手臂滑下来,手落到藏揽柏手腕上的珠串上,手指在珠子上轻点了两下,语气里噙着笑:阿柏,今夜过后,藏家就是你我二人的了。
    姑姑又说笑。藏揽柏终于回头,离开了窗边,和藏晴悦稍微拉开了些距离:我志不在此,只想在姑姑这里讨得些零花钱就知足了。
    志不在此?你知不知道,你不回来,老太爷都不敢安心地走啊。藏晴悦脸上笑意收敛,走到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语气难辨真假,眼睛望着藏揽柏说道:好在阿柏,最是叫我省心。
    藏揽柏无声叹了一口气:姑姑,你喝多了。
    第38章
    徐渡铭被刺之后,即使当时抢救的算是及时,但是受伤的部位还是过于敏感脆弱,一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醒来。
    生命特征已经趋于稳定,但是到底能不能醒过来,还是就这样成为一个植物人,都还暂未可知。
    而此事一出,藏揽柏这种小角色,原本应该是逃脱不掉的,但是万没有想到,藏家会在里面掺一手。
    可是徐家毕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不管是藏揽柏和不值一提的方慕这两位主凶,即使是现在手握藏家一部分权利的藏晴悦,也不见得能在这件事里讨得好处。
    金硕一开始是这样想的。
    徐渡铭现在可是徐家的掌权者,这样的大事,徐家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明里暗里的,徐家和藏家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摩擦。
    藏家藏晴悦既然会参与这件事,那么藏晴悦必然是和藏揽柏一伙的,而且肯定会有联系,想必过不了多久,藏家就会给藏晴悦施压,让她交出来藏揽柏,好挽回一些徐家和藏家生意场上的关系。
    然而让金硕没有想到的是,原本气氛僵硬,关系剑拔弩张的两家,在三天前,因为八十五高龄的藏老太爷为这事亲自去了徐家拜访,不知是许诺了给徐氏家族里的那些老一辈什么好处。
    徐家对徐渡铭这件事的态度逐渐变得暧昧不清了起来,表面上态度强硬说要藏家给个交代,但是实质对此并没有很有力的动作。
    徐渡铭被刺这样大的事,竟然就被这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环境优美,位处环城湖附近的一家私人疗养院里。
    金硕从病房里出来,房间里的徐渡铭还是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现在的一切事务,都由金硕这位心腹代为掌管。
    金硕眼看着徐家来询问徐渡铭的次数减少,已经隐隐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徐家到底还是不太一样,子嗣众多,徐渡铭当年能上位,不光彩的手段可没少使,现在这样醒不过来,已经有年轻一辈在蠢蠢欲动了。
    这样长时间下去
    金硕阴沉着一张脸,走到走廊处,习惯性的想要去掏出来烟,但是已经屡次被护士提醒过的他在手伸进兜里摸到烟盒之后,又停顿了下来。
    不能抽烟,使得他原本阴沉的脸上更添加的一份躁意。
    就在此时楼层的电梯门打开,是他的手下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查到了?金硕接过来,拆开文件。
    只有一部分,这事涉及藏家秘密,不太好查,而且时间隔得太久
    金硕打断他眼前这无能属下一系列没有意义像是推卸责任一样的话:行了!下去吧!他不耐烦地挥手,已经不想让对方再在自己眼前碍眼。
    他这么说着,一边视线落到拆开的文件上,浏览起来。
    等等!这藏揽柏是在他父亲和他堂哥发生意外之后没几天就去了国外养病?金硕看着那过于接近的日期,联想到这段时间调查中有所发现的有关当年藏家叔侄二人争抢容娉的精彩戏码。
    他视线久久停留在那里:我怎么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呢,他当初是真的去治病还是想要去躲避什么啊,他的医院也是藏晴悦安排的,时间点卡的过于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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