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山9号院 作者:作者: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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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十环有什么意思,蒋危调试好两脚架,俯下身摘掉了瞄准镜,把纸贴回去,我打他那个弹孔,只打一枪。
    新疆天亮得晚,这时候晨雾方消,天光朦胧,远处山顶洒落了一层细碎的淡金,随着日升的轨迹一点点转斜。那光晕有一瞬间渗过了云层,落在操场上,他整个人都被笼罩进去,紧绷起的下颌线流淌出细微光泽,有如冷锻卷刃,带着一种无言的侘寂。
    蒋危果然只开了一枪。
    无依托卧姿射击,没有瞄具辅助的情况下正中靶心,报靶兵跑着将靶纸送过来,NSG85用的是7.62毫米子弹,口径比88式大一圈,击穿靶纸时刚好覆盖庄玠打上去的点位。
    怎么样,厉害吗?蒋危把靶纸拿给庄玠看,语气里都是求夸奖的意思。
    这个成绩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再说不好未免显得矫情,庄玠瞥了一眼,点点头,转身朝宿舍楼走去。
    蒋危提着枪追上他,经过楼梯转角的时候把人拉到墙根。
    阳光还不曾越过雪山照进这个角落里,楼道里灰蒙蒙的,头顶一盏节能灯早在日出时分熄灭,蒋危把庄玠推到墙上,一手撑在他耳边,粗糙的指腹摸了摸他耳后的软肉。
    两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不稳,庄玠方才还能保持冷静,被蒋危一靠近,信息素混合着枪管里的硝烟味席卷上来,那种无法压制的野兽般的气息立刻浸入他的颅脑。庄玠轻喘了两口气,蒋危立刻低头含住他的唇,舌尖顶进去,含混不清地问:喜欢吗?想不想要
    他用拿枪的那只手揽着庄玠,两指勾起毛衣下摆,枪管和冰凉的手指在他的后腰上游离。庄玠垂着眼睫说不出话,只蹙着眉,那表情称不上要拒绝,反而像对他在这个环境放肆的纵容。
    蒋危正要下一步动作,别在领口的对讲机骤然传出声音:蒋处,子弹回收了,放在哪?
    这种还未面世的狙击枪,用的是改良版的覆铜钢弹壳,不管实训还是执行任务,使用后都会要求弹壳回收,避免泄露武器数据。
    蒋危抓起对讲机,有些不耐烦地说:放徐政委那,回头我找他要。
    庄玠在他怀里微微睁了睁眼,无声地瞥过来一眼,简直看得蒋危心旌摇荡,他飞快地关掉对讲机,往地上一丢,双手微微抖着粗暴地扯开庄玠的皮带。
    楼下远远的响起军号,东边靠食堂那条楼梯人来人往,静谧处的喘息逐渐被吞没。
    第29章
    蒋危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放纵的快感。
    他在床上一向不太能控制自己,军人手上本来就劲儿大,性冲动被勾起来了,没轻没重的,动辄给人身上留印子。
    庄玠对于这点深恶痛绝,有时气极了,过后十天半月不理他都是常事,今天却出奇地乖巧,从头到尾一直隐忍地咬住唇轻轻喘息。甚至在被蒋危捂着嘴,内射和窒息的痛苦盖过了快感时,庄玠也只是无助地呜咽了两声,用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祈求一般望着他。
    那副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蒋危连忙将人抱住,手足无措地亲他的唇角,内疚与满足在心里柔软的地方泛滥成灾:不做了,不做了我带你去洗澡好不好?
    庄玠摇了摇头,手指放开被他揉乱的军装,扶着蒋危的肩慢慢站到地上。
    我去食堂拿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其实蒋危也觉得饿了,但实在懒得跑这一趟,受地方限制,刚才庄玠几乎是被他托在手臂上做完后半段的,在兴头上时只觉得爽,疯完了才感觉到肌肉酸痛。要不是怕庄玠生气,每次事后要帮他清理,蒋危连这趟辛苦都想省了。
    因而在听到庄玠平缓到堪称温柔的询问时,蒋危一时被幸福砸得神魂颠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随便,随便什么都行你走路还能行吗?
    庄玠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水光还未干涸,那份冷淡也像打翻在春溪里的碎冰,冷意褪去了七成。
    蒋危瞬间又有些亢奋,看庄玠穿好了裤子,手一伸把他拽到怀里,熟练地隔着不了在尾椎上按了按,坏笑着问:真的不用弄出来,就带着这个去食堂?
    刹那间庄玠的脸色明显微微一白,腰身绷紧了,似乎在极力逃避某种触感,他很快闭了一下眼睛,拂开蒋危的手下楼去了。
    蒋危笑了两声,慢慢地点起一根烟,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转身往宿舍走去。
    到食堂时过了饭点,大堂里只剩下三两个人,专案组自己带来的炊事兵停掉灶火,已经在张罗着收拾卫生,好在锅里还给留了饭。
    庄玠拿饭盒装了半碗大盘鸡烩面,炊事兵问要不要帮忙加热,他一边扣上饭盒盖子,微笑着摆了摆手:不麻烦了,宿舍楼下面有个微波炉,我到那热一下。
    北疆的冬天比北京更冷,负十几度的低温,大雪时时将至,地上覆着薄薄的积冰。
    庄玠走到宿舍楼下,把饭盒放进微波炉里,冻到青白的手指哆嗦着搓了搓耳垂,等饭热好的时间里,他就漫无目的地盯着操场边那几棵雪松。
    徐政委检查完岗哨从楼前过,见他站在风口,笑眯眯地打了声招呼:庄队,吃饭去啊。
    还没吃呢,来帮蒋危打饭,等会上去一起吃。
    蒋处还在忙呢?
    他连熬两天,太累了要睡会儿。
    徐政委用他笔直的脑回路想了半秒,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流动着一种微妙的暧昧,可怜这位政委饱受党的光辉沐浴,想破天也没想出什么名堂,只好顺着他的话说:是该好好休息休息,接你们来的时候,我看他一路都没怎么合眼。
    庄玠笑了笑,看上去十分柔和,蒋危说有东西放在您这,我帮他拿上去吧。
    徐政委正好发愁这个事,那弹壳放他这就是烫手山芋,摸不得看不得,万一出个事他谁担待得起?一听庄玠愿意揽这活,他立刻道:那你等我两分钟,我去办公室取过来。
    庄玠微笑着点点头,转身拉开微波炉,摸了摸碗边的温度,又把柜门合上,往右多拧了两分钟。
    徐政委很快去而复返。
    空弹壳用一张牛皮纸包着,放在木质盒子里,摇晃起来有哐当哐当的声响。他把东西交给庄玠,就去忙检查的事了,偌大的营区,边防与安全所有事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
    庄玠一直等人走远,才低下头,目光落在手里那只盒子上。
    他犹豫了很久,指腹在盒盖边缘游移不定,皮肤都被细小的木刺磨出了一层红印,直到微波炉停下发出叮一声,他才如梦方醒一般,飞快打开盒子,垫着牛皮纸把弹壳拿出来,掏出手机,从各个不同的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寒风吹拂过天山山麓,那张牛皮被风卷得簌簌作响,庄玠拍完照片,把弹壳原封不动装回去,走到墙边拨通了市局物证科一位同学的电话。
    小何,你在单位吗?帮我个忙。风里他的声音如水一样冰凉,我需要做一下弹道比对。
    照片用邮件传过去,十五分钟后,那边把电话打了回来。
    庄玠接起电话,没有出声,静静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凌乱的呼吸声被刻意压得很低。
    庄队,同事语调很急,根据膛线削切的痕迹看,基本上能确定和922案里击穿押解车的子弹出自同一把枪,具体是不是,得把东西拿到市局来进一步核验,这个弹壳你从哪弄来的?
    听到答案那一刻,庄玠反而平静下来,缓缓地长舒了一口气。
    他用手指摩挲着木盒上喷印的枪支型号,目光停驻在空中某个虚无的地方,眼底浸润着一种奇异的沉冷,像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以至于根本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爆发。
    喂?信号不好吗?你什么时候送过来
    再说吧,弹壳我不方便拿走。庄玠握紧了手机,很快道,这条线索我在跟,不用告诉局里,有结果了我亲自去汇报。
    他挂掉电话,把饭从微波炉拿出来。
    硼硅酸玻璃的饭盒有些发烫,庄玠用两手捧着,搭在碗边的指尖很快被熏得微微泛红,他似乎对痛感无知无觉,抱着饭盒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
    蒋危正靠在宿舍床上,用营区唯一一个电视看新闻,电视画面一卡一卡的。
    一看到庄玠进去,他立刻坐起身,张开胳膊想要抱抱。庄玠头都不带回地错开他走过去,坐在另一张床铺边,脱掉大衣往床头一搭,放下饭盒,拿了一只空碗盛面。
    走楼下碰见徐政委,弹壳我帮你拿回来了。庄玠从口袋里拿出那只木盒子放到蒋危枕头边。
    他的大衣里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衬得面容格外苍白秀澈,外头日高云薄,阳光正好,他低头时日光顺着鸦青色的发丝垂下来,微微蜷翘的睫毛盛着细碎一层金,在鼻翼投落下暗影,显得格外沉静优雅。
    蒋危就着光欣赏了半天,庄玠刚一放下碗,他就迫不及待地把人拽进怀里,一手托在庄玠腰后,低头亲了亲他的脸。
    庄玠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去,视线转向窗外,停在雪山与蓝天的起伏的交际线上,黑瞳如一泓寒凉的水,那目光说不上憎恨,也没有一贯以来的厌恶,而是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第30章
    抵达新疆的第十天,有暖湿气流经过天山,气温回升,徐政委来通知行动组可以进山了。
    现在已是深冬,山坳里雪积得很厚,特勤车加装防滑链也只能开到谷底,白遇河用DEM模拟出山势地形,计划进山后徒步前往目标点。
    基地动用了两架直升机,把一行人送到营区百公里以外的雪山口。
    晚暮时分,借着夜色掩护,直升机渐渐接近地面,旋翼带起来漫天纷纷扬扬的雪花,拍打在机舱玻璃上,几个靠在机舱上睡觉的特警都醒了。
    白遇河时刻关注着高程图,看到接近目的地,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拉起衣领对着微型耳麦说道:大家准备一下,越过前面那个冰碛湖,就要关闭所有通讯设备了。
    实验室有信号追踪和干扰装置,为了避免行动组被定位,需要关掉对外信号,队员间用滤波耳机相互交流。进入天山后生死未卜,已经有特种兵在用最后这点时间,拿出手机跟家里联系告别。
    蒋危一路上都挺沉默,这会才像刚活过来,仰头靠在冰冷的飞机舱门上,缓缓地笑出一声:我没什么想告别的,要是我牺牲了,还能成为老爷子的骄傲,在石景山的革命公墓买个房,躺在红旗下,这辈子也值了。
    窗外北风呼啸,庄玠正抱着微冲阖眼养神,闻言他眼皮动了动,睫毛在黑暗里无声地张开一线。
    蒋危又想了片刻,手缓缓移到庄玠腿上,掌心覆住他的手背,等回北京了,我想在国宾馆设个宴,李恒办了二百桌,咱们不能落份儿,至少得办他个五百桌。
    办什么,吃席吗?庄玠眼睛都没往这边瞥。
    蒋危闷闷地笑起来,手指紧了紧,庄玠的手骨被他捏得轻轻作响,要是你一个回去了,就只能吃我的席,要是上天肯做一次好人,放我们一起回去,我一定摆桌上供谢谢他老人家。
    说着蒋危在背包里翻了翻,拿出一个黑檀木方盒,盒子里放着一串金星小叶紫檀手串,108颗珠子打磨得乌润光亮,是他前几天在基地外面那个维族村子求来的。
    蒋危把珠子绕成四圈,拉过庄玠的手,戴到他的手腕上,低下头一字一句严肃地说:不会出现第三种情况,你一定能平安回去。
    庄玠稍微挣了一下,没挣开,珠子滑进了大衣的袖子里,他皱着眉,十分别扭地整理了一下手串,手指停在袖口,那还是祈祷上天做个人吧。
    蒋危握着首饰盒的手抖了一下,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按照塔的要求,危急时刻,向导需要用精神力把搭档从死亡带回。直升机已经着陆,庄玠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带回你这个十世恶人,实在太谴责我的良心。
    说完庄玠就转身向外走去,山风一下子涌上来,裹着粗粝的雪籽灌进衣领袖口。
    蒋危把包往背后一甩,三两步追上庄玠。
    下飞机的时候,他心态很好地自我安慰了一下,庄玠肯把他当成一种责任,也算是承认了他们之间这种伴侣关系,这么一想,蒋危立刻又释然了。
    他走到庄玠身边,望着他大雪中朦胧的侧脸,感慨道:万一我死了,塔又给你找个哨兵,风流俏寡妇岂不是便宜别人。
    庄玠终于停下脚步,似乎想发脾气,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摇摇头走了。
    行动组五十余个队员,连夜冒雪进山,组内大多数是变种人或预备役志愿者,体能远超一般人,面对严寒环境也不觉得艰苦。最冷的是白遇河,一个毫无特殊能力的军医,冻得几乎说不出话了。
    好在这一段山路并不很长,黎宗平毕竟是个人,不可能完全脱离社会,生活必需品都要靠人力运进基地,即使远避村镇,也得考虑平日进出方便。
    又往前走了几公里,视野里很快出现一个纯白色建筑物,采用最常见的钢筋水泥打造,外墙刷上白漆,顶部用反光涂料包裹岩板。墙体的颜色与雪山融为一体,夏季气温回暖,雪线上移,高原的强日光则会被涂料反射,干扰驻疆部队的巡逻检查。
    这孙子还挺聪明,怪不得国安委找了几年都没找到。陆则洲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白遇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行动组分成三队,一路正面探路,一路从侧面摸过去,一路在对面的制高点布控等待。
    分小队的时候,贺延两只眼睛一直在偷窥下乱转,行动组他就认识庄玠一个,当然想跟庄玠分在一起。蒋危提着狙击枪去找点位的时候,突然回头瞪了他一眼,贺延立刻蔫了。
    最后还是被分进了一队,跟着陆则洲去寻找基地的正面入口。
    现在天还没亮,基地周围有大大小小的冰坎,隐蔽不是很麻烦,白遇河索性把电脑拿出来,用仪器大概生成了一幅热成像,远程指挥。
    二队出发十五分钟后,耳麦里传来庄玠的声音:这边有个门。
    报告位置。
    九点钟方向,五百米。庄玠顿了顿,实验室应该在地下,这是个进出通道。
    有人吗?
    没有。
    黎宗平人手不够,巡逻是轮班制,根据这几天获得的情报,应该很快会有人来。白遇河简单分析局势,很快下了决定:二队先进,我们跟进去,有情况随时报告。
    庄玠干脆地松开了耳返,不愿再跟他废一句话。
    窄门进去之后,是一道很长的下行楼梯,再往里走,就和北京507所的实验基地相差无几了。
    每一个志愿者在成为变种人后,都要在基地度过一段时间,短则数月,长则一年两年,用来适应身体各种进化反应,庄玠也不例外。基因改造实验结束后,他和周师兄一起被隔离观察,四目相对的时间,甚至比大学校园内每次相遇加起来都要长。
    这个基地对行动组很多人来说并不陌生,庄玠只是嘱咐了一句不要乱开枪,对方先开火了才能动手,就带人继续往里走去。
    每隔五分钟,二队都要向后方大部队汇报一次安全。
    白遇河问:到什么位置了?
    门禁。庄玠晃了晃手电筒,光洒在白墙上,空气里飘荡的浮灰都纤毫毕现,这个我没办法,电子卡,身份牌,指纹,虹膜,没有一样能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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