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 作者:余酲
    传闻——余酲(55)
    没有隐瞒的必要,席与风说:是。
    看我的演出了?
    嗯。
    好看吗?
    嗯。
    我好看还是
    你好看。
    人好看还是舞
    都好看。
    那个扭胯的动作,你想不想在床上也试
    席与风用警告的语气:江若
    得到满意的反馈,江若把压在身上的人推开:回头让小沈把舞台视频发你。现在我必须得走了,拜拜!
    撩完就跑真刺激。
    然而坐到车上没多久,江若就开始后悔。
    还有好多话没说,江若拿起手机,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琢磨半天,找了个话题:我刚想起来,怎么没看到方姨,她不住这儿了?
    席与风很快回复:方姨回去拿东西。
    江若:哦。我挺想她的。
    席与风:她也想你。
    江若:只有她想我?
    席与风:还有我。
    还没来得及细品这三个字,席与风又发来一条。
    别再离开我。
    把这句话无声地读几遍,确认洞彻其中的含义,江若倏地松掉积在喉咙里一口气。
    他终于明白了每一次转身离去的时候,心脏为何都会抽痛。
    失望和受伤是其次,他痛的是再也遇不到这样的人。
    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会为了他甘愿跌落人间,触碰世俗情爱,感同身受他经历过的痛的人。
    江若的回复也很快:我没有离开过。
    你一直拥有我。
    第六十一章 等下你试试
    一场雪,从年底下到年初。
    剧院对元旦当天的演出非常重视,提前半天召集演员们到现场,进行最后一次彩排。
    除了舞台布置,新年新场次的服装也有所改变。作为领舞之一,江若自是也拿到了新服装白色宽松裙裤,和领口开得很大的一件罩衫。
    这两年江若拍过的杂志封面数不胜数,对这种极省布料的清凉装束见怪不怪,他排练结束拿到服装就先换上了,外面套一件长羽绒服,在休息室和其他演员们一起吃盒饭。
    吃到一半,小沈进来,在他耳边说了点什么,江若三下五除二往嘴里扒几口饭,扯一张纸巾边擦嘴边说:各位慢慢吃,我有事出去一趟。下午散场都别走,请大家喝奶茶!
    在一众谢谢江哥江哥万岁的呼声中,江若挥挥手,快步往外走。
    他的保姆车停在剧院外的停车场。
    穿过雪后萧索的林荫道,越过一片渺无人烟的广场,站在车前,江若稍稍平复了呼吸,才伸手去拉车门。
    一脚刚踩到车上,扶着门框的手腕被握住一拽,身体不由得前倾,扑进一个雪松混合着烟草味的怀抱里。
    就着这个姿势,江若的下巴搁在席与风肩上,忍不住笑:你也不怕来的是别人。
    席与风的手掌托在他后背,唇贴在耳廓旁:你的脚步声,和别人不一样。
    被问到哪里不一样,席与风不答,转而问:吃过了?
    江若点头:你要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早知道也给你订一份。
    不用。席与风说,下午还有事,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
    江若挑眉:这回是真的路过?
    席与风淡淡地嗯了一声。
    由于前科累累,江若并不怎么相信。
    他给席与风倒了杯温水,并趁席与风不注意抬手碰了下他的额头。
    温度正常,看来没有被传染。
    而江若因为身体前凑,露出了掩在羽绒服里大开的领口。
    眉心顿时拢起,席与风问:穿这样不冷?
    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想着席与风还不知道罩衫和裙裤中间还漏一截腰,江若说:场馆里有暖气,而且跳起来的时候热都热死了,怎么会冷?
    席与风又看一眼江若露在外面的脖颈和锁骨,不再多言。
    并不宽裕的一点时间,两人坐在车上,透过窗户赏雪。
    其实没什么看头,正午太阳出来,被铲到道路两旁的雪堆也开始融化,路旁的常青树被风一吹,藏在叶片之间的雪扑簌簌往下掉,远看如同一处小型雪景。
    也算达成了初雪时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愿望,江若单手托腮,胳膊肘撑在桌板上,眼睛一瞥,看见对面坐着的人根本没在看雪,而是在看自己。
    脸腾地烧红,江若发现自己变了,变得比从前容易害羞。
    或许,这就是包养和恋爱的区别。
    不过两者也有不少共通之处。
    比如碰到这种情况,江若的反应依旧是凑近,挑逗。
    撑起的桌板被放下,整具身体几乎挂在席与风身上。江若抬手摸他的眼睛,呼吸缠绕间,满意地看着那双冷冽的眸染上浓郁的墨色,
    干吗看我?江若问。
    席与风始终凝视着他:不能看?
    互诉衷肠时的心绪澎湃已经过去,今天的席与风比昨晚克制许多。
    也有可能是怕一发不可收拾,他的吻落在江若唇角,脸侧,耳根,轻得像羽毛拂过。
    倒是江若,不满足于这浅尝辄止的触碰,拉了席与风的一只手,沿着羽绒服下摆伸进去,往自己腰间送。
    很快,手掌越过光滑的布料,摸到一片细韧柔软的皮肤。
    确认席与风的眼神更加深暗,江若勾唇笑:这里有点冷,你帮我焐一焐。
    车外化雪天寒地冻,车内生火般热流窜涌,让人几乎冒汗。
    只不过这次的亲昵仍没能尽兴。忽闻一阵脚步声逼近,紧接着车门被敲响:江老师,你在里面吗?
    约莫半分钟后,小沈得到允许拉开车门,看见车里的二位一个坐前排一个坐后排,衣衫整齐,脸色却都不太自然。中间的小桌板不知什么时候收了回去,水杯摆在窗台边,剩下半杯水摇摇晃晃,像是刚经历了剧烈震荡。
    江若欲盖弥彰地把羽绒服的拉链往上拽了拽,问小沈是不是团长找他。
    得到肯定的答复,江若站起来,给席与风丢下一句电话联系,就十分高冷地下车去了。
    前往团长办公室的走廊上,趁四下无人,小沈问:这事要不要向郑姐报备?
    什么事?
    就您和席总复合的事。
    江若一噎:你看出来了?
    小沈摆出职业微笑:实在很难看不出来。
    想来也是,先是着急回枫城,接着留宿席与风家,今天席与风本人都来了,刚才还那么大动静换谁都不可能觉得他们俩只是普通交朋友。
    可是他俩才刚说开在一起,关系尚不稳定。
    江若想了想,说: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郑姐,这事先保密。
    之后将近一周,江若都忙得脚不沾地,果真只能靠电话和席与风保持联系。
    舞台剧的最后一场落幕,江若原本有两天休整时间,孰料临时接到一档访谈节目的邀请。
    郑依婷那边一合计,播出时间正好在春节期间,既能给今年参加戛纳的《皮囊》做宣传,又能借舞台剧的余热巩固一下不求虚名的艺术家人设,两全其美,这节目必须上。
    江若就上了。
    由于是临时救场,对台本和彩排的时间很有限,江若精神高度集中,两天没怎么合眼,录完节目后整个人都在打飘。
    他推掉节目组共进晚餐的邀请,在小沈的指引下走到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前,手脚并用地爬上去,眼睛都没睁就往席与风怀里钻。
    被问到想吃什么,江若砸吧两下嘴,说:想睡觉回家,睡觉。
    席与风便将人送回了新租的房子。
    这里的门也是指纹锁,席与风握着江若的手指开门,进去后直接把人抱起来,送回房间的床上。
    江若困得要命,还不忘照顾客人。
    他抬胳膊朝外面指:客厅有电视,你先看一会儿我就睡一个小时。
    事实上睡了两个多小时。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江若顶着惺忪睡眼从卧室出来,席与风果然在看电视,看的是之前他参加的《演员的花路》,好巧不巧地播到《沉默的爱》那期。
    顿时精神抖擞,江若冲上前抢了席与风手里的遥控器,说:不准看这个。
    换了一档喜剧类节目。
    晚餐是寿司。江若搬到这里之后点过几次外卖,选了其中口味最好的一家日料店,照着席与风的口味点了两个清淡的拼盘。
    吃完已经是夜里十点,喜剧节目都播到第三期。
    席与风担心江若累着,坐了一会儿就要走。
    大衣搭在手臂上,行至门口,听到身后一道声音:你是不是在等我说那句话?
    席与风回过身,看见江若双手抱臂,歪靠在门口的斗柜旁。
    他穿一身居家的棉质睡衣,姿势慵懒而放松,身后落地灯暖融融地发光,符合席与风目前所知的,关于家的全部想象。
    也因此一时愣怔,席与风问:什么?
    江若弯着眼睛笑:你是不是在等我说,今晚就别走了?
    回想从前,席与风曾无数次把江若圈在自己的地盘,眼下是第一次,被江若留在某个地方。
    江若的地盘有着他的特征,清爽的,温软的。坐在沙发上,接过江若递过来的一杯热牛奶,席与风恍惚觉得,扑面而来的热气,都与别处的不同。
    江若睡前喝牛奶可以助眠,又说自己刚买了咖啡机,打算自己磨豆,每天早上喝一杯,提神。
    这样日常的对话,从前很少出现在他们两人之间。由此再度意识到两人关系变化的同时,席与风意识到,江若是真的打算在这里常住。
    至少,在两人关系稳定之前,他不会搬回来与自己同住。
    不是不能理解江若的谨慎和担忧,因此即便失落,席与风也没表现在脸上。
    却还是被江若看出一些端倪。
    想抽烟了?江若指阳台,室内禁烟,你可以去那里抽。
    被问到这是谁定的禁烟规矩,江若摊手道:我租的房子,当然是我定的规矩。
    席与风笑了声,忽然觉得释然。
    如果这就是平等的先决条件,如果这就是相濡以沫的第一步。
    此刻两人都不困,睡过一觉的江若尤其精神,点开一部电影,音量调低,边看边和席与风说话。
    主要聊明年的一些安排。
    《悬崖》刚在厦市拿下金鸡奖最佳影片,明年《皮囊》会参加戛纳主竞赛单元,关注度带来的压力日益增长,春节后许导的电影,他必须交上一份完美的答卷。
    席与风认真聆听,并不对江若的选择发表意见,只提醒他不要太拼,应该把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
    江若听了大翻白眼:也不知道是谁,忙工作忙到发烧。
    席与风递过去一个彼此彼此的眼神。
    后来话题又绕回去,江若问:这两年也演了不少角色,你最喜欢哪个?
    席与风深深看他一眼,答案尽在不言中。
    江若假装没懂:他们都说我演的角色都和我本人很像,是这样吗?
    不像。席与风说,你就是你。
    真的?
    嗯。
    我还挺想接一些和我本人反差大的角色。
    以后可以尝试。
    被熟悉的词语触动心弦,江若笑着看席与风:说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欠我很多个以后?
    席与风当然记得。
    非但记得,还能准确分辨当时和现在的区别。
    当时的江若即便失望也不敢说,有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乖顺,如今的江若,则能够理直气壮地找他麻烦,抱怨他不守诺。
    席与风可以确定,自己更喜欢这样心直口快,肆无忌惮的江若。
    也因此产生后怕,关于先前急于把人追回时的强势态度。
    江若那样骄傲,如何能忍受控制、逼迫,甚至威胁到人身自由的追回方式?再浓烈的爱,也经不住一再失望的蹉磨。
    幸而江若愿意给他提示,愿意再试一次,否则他们俩真会走到陌路。
    于是答应江若会兑现承诺之后,席与风又接连答应了其他要求。
    你也看到了,作为男朋友,我有自己的主见,不可能事事顺你的意。江若说,我还会管东管西,比如会让你出去抽烟。
    席与风干脆道:以后都出去抽。
    我希望两个人的事都有商有量,不要总是你单方面决定。
    可以。
    不准不回短信,在忙的话忙完了也要回。
    好。
    生病了要告诉我,不准自己一个人扛。
    嗯。
    下次去吃烧烤,你不准留在车上,要跟我一起进店。
    行不行?
    行。
    江若在席与风的底线边缘反复试探,并在席与风的退让中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当然要投桃报李。
    江若侧过身,一手搭在席与风肩膀,下巴压在手背上。
    席与风一转脸,两人鼻尖几乎相撞,视线磁铁般吸在一起。
    还有,江若看着他,眼尾洇开两抹红,偶尔我也会犯懒,不想自己做
    他说得很慢,最后两个字几乎是气音,席与风从他的嘴形判断出是哪个词,呼吸陡然一滞。
    再起时有如实质,灼烫地喷在脸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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