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别对我这么上头! 作者:三三娘
    求求你别对我这么上头!——三三娘(93)
    再观察半个月, 如果能自行康复,就尽量不要动手术。
    要在黑暗里继续生活半个月,对人的心里压力是不小的挑战。赵医生也担心他熬不住:无论怎么样,都要有正向的心态,不要胡思乱想。等lily扶他出去后,他拍了拍缪存的肩膀,对缪存叮嘱:他这段时间如果有易躁易怒,喜怒无常的表现,你作为家属就只能多忍耐宽容,不要跟他钻牛角尖。
    我不是家属缪存脸上刺挠了一下,解释。
    他只是来赎罪的,等骆明翰眼睛一好,他就拍拍屁股一身轻松远走高飞。
    赵医生的双眼带笑睿智地看着他,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
    车已在门口等着了,原本lily、钱阿姨加上骆明翰,刚好坐下,忽然多了个缪存,lily很有眼力见儿地说:我要去趟公司拿资料,不顺路,妙妙,你上去。
    缪存打算回学校了:不用,我去美院,也不顺路。
    骆明翰刚被人结结实实抱了一下,面上十分不自在,乍一听到他要走,心里尚还轻着,脸色却已经一沉,不知道什么滋味地问:这就要走了?
    一个小时到了。
    你又不是计时收费的护工。骆明翰拧着眉。
    你也知道护工收费啊。缪存懒洋洋地,半开玩笑地讥讽。
    骆明翰噎了一下,让lily送你一部手机你都推脱,给你钱你收吗?
    缪存后来收了部二手的,因为其他终端都是苹果的,他没办法换国产手机,买新上市的又心疼,他正是攒钱的时候,最终还是闵思推荐了一个学长,刚好想换机,成色新价钱也好,缪存不矫情,就先换着用了。
    不想收你礼物。
    骆远鹤呢?你也一样把他当外人吗?骆明翰心口泛酸地问,又想质问他弟弟把缪存委屈成什么样了。
    我没告诉他,他带队写生不喜欢有人打扰。
    你们一直没联系?
    联系,每天晚上睡觉前会聊一会,缪存搞不懂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骆明翰又开始生闷气。之所以是闷气,是因为他完全明白自己没有任何立场耍性子,但这又由不得他,吃起醋来哪有什么道理可讲,又怎么能控制?最终只能闷在心里,脸色沉沉地一言不发。
    看来赵医生说得对,喜怒无常这就开始了。
    缪存不触这霉头,对lily和钱阿姨挥挥手:公交站在那边,我先走了。
    骆明翰想抓住他胳膊,但一个瞎子哪有这么好的定位感,最终只揪住了缪存的一片衣角,看着倒挺弱势委屈的。
    缪存好笑地问他:干什么?
    今天没到时间。
    反正也是聊胜于无,差几分钟也没关系吧?
    大丈夫能屈能伸,骆明翰一秒反悔,不嘴硬了:不是聊胜于无。
    那是什么?
    是非你不可,少一分钟都不行。
    缪存愣了一下,众目睽睽之下红了脸,惹得钱阿姨和lily同时看天看地看风景。
    这种话好像也没那么难说出口,骆明翰心里怔然了一瞬,不要脸了起来:还有你昨天迟到了半个小时,之前有两次请假,都是打的电话,电话也没有打满一小时。
    缪存:
    lily,这些加起来有多少?
    lily心中有杆秤,偏到了姥姥家:两个小时四十分钟,四舍五入三个小时!
    哪有?缪存懵了,怀疑lily欺负他数学不好。
    lily讶然地说:两次请假加昨天半小时加今天准备早退的十分钟呀。
    不是打电话了吗?
    打电话怎么能算呢?
    那也是两小时四十分钟。
    行,那就两小时四十分钟。lily从善如流一锤定音,deal!
    缪存:
    被坑了。
    没来得及找她算账,lily人便一溜烟跑远了。
    你下午应该已经没课了吧。骆明翰将缪存的课表作息默背心间,知道他今天是逃了唯一的两节课,我能不能请你吃顿晚饭?
    我
    不耽误你,我先找车送你回学校,等晚饭时再来接你,好不好?红脸都让lily唱完了,骆明翰在这儿退一步装弱势:只是想感谢你,如果你实在不方便,就算了。
    他的深情实在落寞,虽然那双眼里已经没有任何色彩,但仍很深情,缪存招架不住,只好说:方便。
    钱阿姨叫了车,送缪存上车后叮嘱他记得开铃声,免得错过晚餐的电话。
    坐上车,缪存觉得心里很难受。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难受,并非是痛苦,而是一种很不得劲很不自在的感觉,有点痒,又憋得慌,底层细沙铺着一层密密麻麻的蛰人的疼。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鬼使神差地偏过身,从后车窗里再度看了骆明翰一眼。
    画了三个小时的画,终于接到了钱阿姨的电话,说是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司机也即将到美院,问去那儿接他更方便。缪存在画室,走出去时,司机正巧到了,没开骆明翰那台路虎,而是商务的迈巴赫,车里换了香氛,不知道是特意的,还是刚好碰巧。
    车子驶出学校,拐了两条主干道,缪存意识到方向不对,是不是走错了?
    没有啊。老周挺恭敬地回答,继而报了一个小区名:是这么走没错。
    那是以前那座大跃层的名字。
    去那儿?缪存愣了一下:为什么是去那儿?
    这就要你亲自问骆先生了,我们只是做事的。老周笑笑。
    路程很短,五分钟便到了,走进电梯时,熟悉感让缪存的心被一股宁静攫取。
    他在这里有太多回忆,已经分不清是愉快的多,还是不愉快的多了。偶然几次,他坐车经过,透过车窗,他抬起眼眸,让它很快地在心里投下一阵清风般地影子。
    来啦,钱阿姨边热情地絮叨,边打开了门:还是住在这儿方便,一转眼的事!
    房子显然已经被打扫过了,到处透着整洁洁净的气息,陈列和家具都是缪存熟悉的,不必刻意回想,他一抬手,就知道哪盏灯的开关在哪儿。
    这座房子的餐厅也分中西,西餐厅是长桌,铺着漂亮的桌旗和鎏金烛台,淡雅鲜花馥郁而蓬勃。
    是为今天的晚餐准备的。
    骆明翰站在玄关尽头,穿着白色的衬衫,外面一件纯色的马甲,看着很倜傥。为了掩饰紧张,他的双手插在西装裤兜里。
    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
    骆明翰很轻地咳嗽一声,欲盖弥彰的劲儿,不以为意地说:没什么,这里近,省得你每天跑这么远了。
    缪存不知道说什么,过了半晌,才说:你好不容易才熟悉了那边。
    看得见看不见完全是两个世界,骆明翰这一周多跌跌撞撞不知撞了多少次,才勉强熟悉了家里的通道和布局。
    这边也一样,这里家具少,格局方正,更宽敞。
    我可以打车去那边,就不用路上花那么久了。缪存换上家居拖鞋,心情乱糟糟地说,你住在这边太不方便了。
    方便,lily过来也更近。骆明翰看不到缪存的表情,心里无底洞一般空落落的,抓不到实处,嗓音发涩试探地问:你是不是讨厌这里?
    不讨厌。缪存让自己恢复镇定:只是房子而已。
    只是触目所及,都是他曾跟骆明翰荒唐过的地方,餐厅,洗衣房,卧室的床上床下,沙发,每一张地毯上,镜子前,除了第一次他弄伤了他,后面哪一次不是游刃有余,如鱼得水,而他这句年少的身体也是那么不知羞耻,食髓知味。
    骆明翰一怔,阖下眼眸,跟着他很快地说:对,只是房子,没什么讨厌还是喜欢。
    好像如果说慢了一秒,就会落入下风,让人看出这房子对他来说并不仅仅只是个房子。
    虽然失明,骆明翰却并不喜欢别人服侍他吃饭,钱阿姨只能采用小而精的分餐制,一样一样都装在精致的小盅小盘里,免去了骆明翰落空筷子的尴尬。
    但今天请缪存吃饭,却是请的西餐。
    其实这些漂亮的布置骆明翰并看不见,他没有安全感地问缪存:他们有没有用你喜欢的颜色和花?
    缪存无声地失笑了一声:就算是为了感谢我,也不用大费周章到这个地步,吃顿便饭就可以了。
    骆明翰静了静,忽然觉得费这样的功夫确实没有必要,因为这对缪存来说只是顺便陪他吃一顿饭而已。他垂下脸,很快地勾了下唇,抬起眸时,已经恢复了淡然:你说得对,不过既然是感谢你,又不像以前那么熟了,当然要客气一点。
    钱阿姨急死了,什么叫不像以前那么熟,又什么叫当然得客气一点啊?这个骆明翰,平时看他见客户谈生意都能说会道得很,哄起那些前任来又哪次不手到擒来?怎么今天就跟发了神经一样!
    很晚了,还是先坐下来,边吃边聊吧!钱阿姨忙打圆场,为缪存拉出椅子请他入座,小声儿飞快地说:骆先生的意思是这顿饭很重要,所以得正式一点。言毕,安抚地拍了拍缪存的肩膀。
    钱阿姨可弄不了这么高级的饭,因而厨师是外聘的星级外厨,做一手地道法餐,主菜自然是牛排,佐红酒,钱阿姨在餐厅外守着,以随时应变没。
    听到里面发出一声刀叉划过瓷盘的刺耳声,她整个人就是一个激灵。
    轻手轻脚着急忙慌地进去,倒没先出声,而是看向缪存,带有请示的意思。
    骆明翰脊背笔挺,宽大釉亮的磁盘里,牛排几乎就要滑出来。绣着暗纹提花的昂贵桌布上,红酒杯道落,红色液体一直从桌布滴到地上,也溅了些许到骆明翰摊于膝上的白色餐巾上。
    而骆明翰只是双手很紧很紧地攥紧了刀与叉的金色长柄,直到被他汗湿烦闷的掌心捂热。
    一阵一阵的焦躁与狼狈交替袭击着他,但他脸上面无表情,很倨傲,像个天然冷峻的贵族。
    钱阿姨一看就明白了,西式用餐一堆繁文缛节,又是东摆一个盘子,西摆一个杯子,骆明翰驾驭不了
    纵使他已经提前练习过多次。
    他明明已经练过很多次了呀,钱阿姨心里沉痛地惋惜,每天等lily走了,他就让她摆上盘子刀叉酒杯,努力端庄、丛容、矜贵,像是没有任何力不从心。
    缪存对她摇了摇头,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出声地退出去。
    骆明翰果然不知道钱阿姨已来过一趟,很淡地勾了勾唇,嗓音不知为何哑了:抱歉,还是扫兴了。
    那种陌生的感觉又出现了。
    细沙一般细细密密蛰人的疼,脚底心像被虫子蛀空了一般,变得又轻又空,血管里的血液流动,带着麻丝丝的痒。
    缪存没说话,轻巧地将骆明翰眼前的盘子端过来,又将自己的那一份放到他面前。椅子轻轻推动的摩擦声,继而是轻微的脚步,最后,缪存停在他身边,带动起一阵空气里飘有香氛的轻风。
    骆明翰的心跳停止。
    我刚才已经帮你切好了。
    他俯下身,牵住骆明翰的手,带着他重新握起刀叉,金色的叉尖没入鲜嫩的牛肉中,他带动他,动作慢条斯理、有条不紊。
    刚才停掉的心跳开始报复性地紊乱了起来。
    骆明翰克制着,连吞咽也不敢。
    不想吃?
    你知不知道牛排不能这么吃。
    知道。
    要是那个主厨过来,看到缪存把牛排预先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恐怕要笑他的无知与不雅。
    缪存声音略带笑意:这是小孩子的吃法,你有意见?
    骆明翰:
    真的不吃?缪存狐疑问,难道这么提前切了,味道真的会变坏,肉质真的会变柴?他用另一只叉子叉了一块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没有啊,就那样。
    跟超市里买的差不多。
    这句话没敢说,默默咽在心里了,是他不会吃。
    妙妙。
    叮的一声,骆明翰放下刀叉,正色地叫了缪存一声。
    不要同情我。
    他强势了一辈子,不想被任何人同情,更不想被缪存同情。他想要缪存一想起他,就觉得他是值得信赖的、可靠的、无所不能的即使他再也不会向他求助,再也不需要他的帮忙。
    没有同情。
    那是什么?
    是心疼。
    缪存脱口而出,而后愣住。
    那种奇怪的难受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像有一阵风吹过了松岗,哗哗地,柔荡着明月下的温柔。
    是心疼啊,这种奇怪又陌生的感觉。
    真奇怪,他可从没有心疼过任何人,连他自己也没有。
    心疼?骆明翰蹙起眉,不太确定地重复了一遍,以为缪存用错了词。
    许久,他淡淡地说:听上去我更惨了。
    听墙角的钱阿姨恨不得一个箭步上前摇醒她的主顾你傻了啊!你快醒醒!
    那不心疼了?缪存试探地问。
    他可不知道,他第一次知道心疼的感觉,原来这对正常人来说是一种冒犯吗?
    别了。骆明翰冷淡地如此说。
    哦。
    我搬到这里来,也是心疼你通勤花这么久。骆明翰礼尚往来,表达了一下居高临下的纡尊降贵。
    缪存知道他在找补,无语地说:谢谢。
    我的想法是,既然你可以省下三个小时的通勤时间,那么是不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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