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别对我这么上头! 作者:三三娘
    求求你别对我这么上头!——三三娘(92)
    骆明翰好心提醒:戴上手套。
    一双羊皮手套扔到他怀里,缪存两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蹭了蹭球鞋的鞋尖,关上门走了。
    lily弯腰捡起手套,你完了,你惹他生气了。
    骆明翰本来只是想逗下缪存,但显然,一个看不见的瞎子不合适开玩笑,因为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玩笑已经过了界。
    从骆明翰家走到最近的地铁站有五百米,空中纷飞着鹅毛大雪,又刮着大风,行人寥寥,反倒是街道被车子堵得连绵红灯,喇叭声此起彼伏。地面被雪融得湿漉漉的,反射着路灯的光。缪存埋头顶着风往前走,脸和耳朵都被冻僵冻红了,新闻说今天是过去五十年最冷的一天,他感受了个彻底。
    走着走着,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起来,一眨眼睛就是一行热泪,娇气上翘的鼻尖通红。也不算哭,因为心里明明堵着气,并没有软弱的成分。这大约算是一种委屈。
    因为通宵画画精神恍惚,一笔画错全画皆毁,拼命补救拼命赶工,工作室任课教授看到了,说他退步了,话里话外提醒他,让他不要因为要出国了就开始糊弄。这是很重的话,缪存以前从未听过。
    墙绘的工期那么赶,每天还要上课,他的时间东拼西凑东挪西挪,每天在公交上困得撞玻璃,总是坐过站又匆匆往回跑一站路赶地铁。
    结果这一切在骆明翰那里只是聊胜于无。
    地下铁通道里人潮汹涌,乌泱泱的都等着下一趟列车,缪存抱着书包挨着墙蹭下,抿着嘴悄无声息地流眼泪,濡湿的眼睫毛把世界看花了。
    手机震动,lily委婉地问:你到地铁站了吗?
    缪存没回,把手机扔到书包里,眼不见心不烦了。
    完了,他不理你了。lily对着骆明翰落井下石。
    他刚才生气了?
    有一点吧,我不太确定,lily认真回忆,他对你不是一直都没什么表情吗?
    走的时候,带伞了吗?
    算了,骆明翰捏着缪存的那双手套,不让lily看穿他的懊悔,淡漠赶人:你也走吧。
    我等车呢,还剩十个号。lily收拾公文包,不经意地说:你好好的气他干什么呢?万一明天不来了,望穿秋水难受的还不是你。
    她是无心之语,骆明翰却直到上床后还想着,想要是缪存真的不来了怎么办。
    他应该告诉他的,他来的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他已经偶尔可以感觉到光的存在了,这都是他的功劳。
    第二天是周三,lily手里记录了缪存的课表,知道上周三缪存是四点到的。但四点早就过了,人却迟迟没出现。骆明翰的耳朵快长在门铃上了,但门铃也不响。
    真不来了啊。lily看着石沉大海的微信,和对方已关机的语音提醒。
    骆明翰神情倨傲,苍白的手指握紧了杯子:随他。
    低气压太过明显,lily大气不敢喘,想起之前推拿师傅给她的微信,说今天小孩儿生日,问能不能早一点过来给骆明翰推拿按摩。骆明翰每两天一次按摩舒缓,也是医生给的建议,师傅也是医院康复科退下来的老护工了。lily悄么跟推拿师通风报信,让他赶快现在过来,边跟骆明翰汇报,骆明翰不置可否。
    推拿师傅刚来不久,正做着准备工作,门铃又响了。
    缪存显然是从地铁站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摘围巾一边跟lily道歉:出门晚了,又坐过站了,对不起。
    他换上家居拖鞋,看到另一双成年男子的鞋子,愣了一下:有客人吗?
    是来做推拿的lily跟着他穿过玄关走向二楼的客厅,骆明翰正坐在沙发上。
    缪存的围巾摘了一半,静了片刻,点点头:没关系,那我等他做完。
    虽然这样的话,他晚上的墙绘又得画到凌晨三点了。
    两人还没走到,骆明翰便听到了他的声音,把lily叫了进去,让师傅回去吧,今天不按了。
    啊?lily和师傅都傻了。
    今天不舒服,先缓一缓。
    他说话的模样冷峻且不容置喙,lily跟师傅两人面面相觑,又共同看向门口的缪存。
    缪存出声:不舒服才更要按一按。
    他的声音让骆明翰的心里紧了一瞬,但面上却忽然发起了火:我说了,不想按。一字一缓地问lily: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没有。lily忙不迭推师傅出去,在耳边窃声说:您老回去安心给女儿过生日,今天的钱照结,辛苦了辛苦了。
    客厅里就剩下了两人,缪存不知道骆明翰好端端的发什么脾气,一时间没说话。
    骆明翰以为他跟着lily一块儿走了,心里一松,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只手扶着额,脸上显出懊恼的神色来。他在搞什么?缪存会不会觉得他在跟他发脾气?他好不容易过来,肯定被他气走了。
    缪存看到他重重地抹了把脸,五指颓丧地插入发间。
    你想喝水吗?他出声问,挺笨拙的一个开场白,但他也不会别的更圆滑的方式了。
    骆明翰的身体僵住,你没走吗?
    为什么要走?
    我以为你今天不会过来了。
    屋子里好热,缪存从刚才到现在连衣服都忘了脱,现在被热得受不了了,才想起脱掉羽绒服,衣服布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他把衣服团好,拘谨而规矩地在沙发一角放好,边说:我要是没空过来的话,会跟lily请假的,今天是出来得晚了,还坐过了站。
    坐过了站?
    公交。
    为什么会坐过站?
    这有什么好问的 ,缪存理所当然地说:睡着了。
    你晚上都很晚睡吗?
    他总是这么敏锐,缪存语焉不详地糊弄过去:最近练的画法比较耗神。
    他给骆明翰倒了杯水递过去,看着他喝下。
    昨天是不是很晚才到家?
    骆明翰对两者之间的路程烂熟于心,即使是开车也要四十五分钟,何况是公共交通?想到这一层,他猛然意识到,缪存难道每次都是公交地铁过来的?那要两个小时,而且这座城市的地铁拥挤得可怕,坐一次就是受一次罪。
    还好,不是很晚。
    lily说,你一直没接她电话。骆明翰不动声色地询问,拉lily扯大旗。
    缪存脸上流露出无奈的模样,沮丧地说:手机被偷了。
    昨天放在书包里
    眼泪流太多把人给流傻了,上了地铁梦游一般地走神,连拉链什么时候被拉开的都不知道。今天的课又满,以至于他都没时间去买手机。
    我以为你生气了,骆明翰缓缓地说,声音低沉下去:以后都不想过来了。
    缪存怔了一怔,没有说昨天深夜的那一场委屈破防,而是极为平静地说:虽然只是聊胜于无,但能帮你早一个小时,一分钟好起来,也是好的。我说过,我会这样陪你直到看得见。
    骆明翰的嘴唇动了动,一句不是聊胜于无就要脱口而出,却复又咽下了。他是变态,既不舍得缪存难过,但从他声音里听到一丝因他而起的难过时,竟然又舍不得哄好。
    他可真是十恶不赦又卑微的变态啊。
    又过了一天,雪终于停了,骆明翰要去复诊,缪存接到lily的通知,又关心他的康复进展,索性直接到医院等他。时间不凑巧,他是撬了两节系内大课出来的,结果刚开课就收到通风报信说老师点名了,别人都有代点的,缪存名气太大,没人敢帮他,结结实实被记了一笔缺席。
    骆明翰听到缪存的声音,皱眉沉声问:你怎么来了?
    一副极度不欢迎的模样,又把所有人都给问愣了。
    lily打圆场:是我告诉他你今天复诊
    是什么时候,我允许你擅自通报行程了?骆明翰一字一句,寒声问。
    lily噤若寒蝉,吓得心里都抖了一抖。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
    你不欢迎的话,我就在外面等。
    没有不欢迎,我只是骆明翰心里藏着见不得光的心思,烦躁道:算了。
    诊室门虚掩了一道缝,缪存果然没进去,但靠着墙,已足够他听到里面的谈话。
    医学手电筒的强光直射骆明翰的眼球,如此反复确认了一阵,赵医生声音里带上了欣慰:已经恢复光感了,这是个好的开始。
    lily讶异又惊喜,医生,是真的吗?那之前妙妙问你,你怎么总说自己没恢复呢?
    傻姑娘问出这个问题时,就懂了自己今天为什么挨骂了。
    不冤,她竟然没看出来,骆明翰一点都不想让缪存知道自己在渐渐变好。
    失明带来的并不只是生活与工作上的不便,更是理想与抱负的湮灭,是人生一切可能的扼杀,这种念头就像一束火苗,无声无息地每天舔舐着煎熬着人的内心。如果说身体上的堕入黑暗不过是一瞬间,那么心理上的暗无天日,却是一个渐渐被扼住继而窒息的过程。
    不过一周多的黑暗生活,就已经让骆明翰步入到了患得患失喜怒无常中。如果缪存高兴点儿,他甚至禁不住要问,你是为了我眼睛变好而高兴,还是为了自己能早一天离开而高兴?
    还是老样子,保持积极昂扬的心态。赵医生给他开了颅内复查的单子,语气里充满了如释重负:这个进展确实不错。
    缪存听清楚了一切,唇角向上勾了勾,脚步轻快而无声地离开了诊室门口,坐回了外面的长椅上。
    等检查报告的时候,缪存陪着,试探着问:刚才医生说什么了?有好消息吗?
    骆明翰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都想知道,当然,如果你不想跟我分享的话就算了。
    骆明翰内心酸楚,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我怎么会不想跟你分享?我第一个就想告诉你。
    我也想像lily一样,为你高兴。缪存轻轻地说,一丝失落转瞬即逝,被骆明翰捕捉到了。
    医生说好多了。骆明翰牵紧了缪存的手,你高兴吗?
    缪存怔愣了一会儿,不知道骆明翰为什么又不瞒自己了,点点头,嗯了一声。
    是为我高兴吗?
    缪存又嗯了一声。
    是百分百都为我高兴吗?
    当然。
    不是为了你可以早一天解脱而高兴吗?
    不是。
    一分也没有吗?
    一分也没有。
    刚才lily高兴的时候,忍不住扑上来抱了我一下。
    缪存不知道他说这个干什么。
    你应该比她更高兴吧。
    缪存懂了,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消瘦了不少,因此更显得身材高大修长,苍白的面容英俊英挺,只有微敛的双眼里藏着一丝不动声色的期待,这让他看着脆弱而落寞。
    缪存不知道以前为什么会觉得骆明翰是那么坚强,是天不怕地不怕,是就算世界末日了也不会死,是就算心里被捅了一刀又一刀也不会痛苦的人,就算痛苦了,也不过是一阵子的事。他看着好像是为了事业而生的,好像情爱之事对他只是游戏,好像就算给出了真心,也不过就是一点点,即使被作践了,也伤不到他分毫。
    你看着比他更厉害,更坚强。
    全天下的人都会受伤,会痛苦,会患得患失,只有骆明翰不会。他有逻辑,有算计,有心机,有永不言弃的意志力和执行力,有见缝插针蓬勃开花的生机。
    所以,因为这样就要被无视。因为这样,就永远要做被舍弃的那一方,被妥协的那一方吗?
    但是,原来他也会脆弱的。
    也会怕他过早离开而笨拙地隐藏伪装真相,也会这样小心翼翼暗含期待,但因为怕落空 ,所以干脆就不说出口。
    手从自己的掌心抽出,骆明翰的心沉了一沉。
    却在下一秒蓦然睁大了眼睛,只能感受微弱光线的瞳孔微微扩大。
    是缪存抱住了他。
    缪存两手结结实实地将骆明翰环住,脸贴在他肩膀上:我确实比她更高兴。
    所以比她更逾矩。
    第87章
    过了许久。
    这算什么?
    喉结细微地动了动, 骆明翰并不敢吞咽,生怕那点微末的声音透过胸腔,传递到缪存的耳朵里, 继而把他从这种梦一般的场景中惊醒。
    他的身体也是僵硬的, 分毫不敢动弹,迟疑着,双手从身侧微微举起,最终也不敢回拥。
    他是暗示了缪存,想索取一个拥抱, 但他分明知道,这只不过是痴人说梦。
    没想过缪存真的会回应他。
    像lily一样为你高兴。
    缪存松开手, 纵然骆明翰看不见, 他也还是一时之间没有抬头面对他。
    总觉得对方如此敏锐,兴许他脸上急剧攀升的热度也会出卖他, 让骆明翰察觉出端倪。
    她可没你抱得这么久。
    不久。
    有五秒。
    一次透支五次。
    骆明翰没话了, 想回到五秒前抽死多嘴的自己。
    那个缪存难得支吾了一下,又尽量让自己平静地说:我去买水。
    脚步声渐远, 骆明翰仰头靠着墙,沉沉地松出一口气,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又忍不住自嘲地勾起了唇。
    做完检查后等报告, 好消息是,经过药物帮助,骆明翰颅内的淤血已经吸收干净, 颅压已经恢复了正常水准, 但视网膜上的血栓塞还没有消退, 因而赵医生给他换了另一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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