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公子 作者:Te

    旗袍公子——Te(25)

    说真的,自打认识以来,宋凛是真没见过顾灼有过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在慌乱中透着的青涩,像是陈年老酒甘甜的后劲儿,让人越品越醉。

    估摸着是怕宋凛等久了,在第三次水声响起后,顾灼便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虽说没上次约会时那般正经,但是干净整洁,看着舒心的。

    顾灼压了压后面儿翘起的碎发,一步步朝宋凛走去,最后站定与宋凛面前。

    他清了清嗓,跟念致词似的说道:宋凛,宋先生,虽然时间地点和我这个人都有些仓促,但是我还是觉得要向你正式的,正经的告白一次。宋凛,我爱你,我中意你,Iloveyou,J\'aime,Ichliebedich,Jtěmi露ju。

    我在同龄人中算不上出类拔萃的,我只有一家100多平方米的旗袍店,三栋在沙湾的出租楼,一家工作室50%的股份,顾氏15%的股份和五支走向还算好的股票,我的存款也不多,只有三百八十多万,我没有车没有房,只有一辆小电瓶。但是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在市中心买房买车,上交存款、地契和股权合同,我可以每天接你上下班,我可以每天都给你做旗袍,你想穿什么样式的旗袍我都可以

    等会儿,你给我做旗袍干什么,我又不穿。宋凛觉得十分好笑,但他笑着笑着,慢慢地嘴角便缓缓下塌,他像是忽地想到什么,整个人浑身一抖,脸色立僵。

    但顾灼却全然未觉,继续说道:你不是喜欢穿女

    音节还未完全道出,便直接卡在了喉间,彼时顾灼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再看向宋凛的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慌乱。

    顾灼张口想要解释:不是,宋凛你听我说

    顾灼,宋凛扣着桌沿的手缓缓攥紧,泛白的指关节透露出他内心的起伏,他紧盯着顾灼,双目深沉,你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顾灼想说些什么,但几次张口却都只发出单薄的一个音节,他又慌又急,不是,宋凛你先冷静一下,我没其它的意思,我这个人不在乎那些的,你是什么样的我就爱什么样的,我

    顾灼,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宋凛绷紧齿关,像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道出这一句。

    听着那字词间的颤抖,顾灼就知道,今天这表白恐怕要废了。他有些烦躁,但当他看着宋凛攥紧却依旧发颤的指节,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声叹息。

    他平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摘下眼镜走向宋凛,但没靠太近,在他膝盖前的半寸止步。

    顾灼试探性地伸手,想要去搭宋凛的手背,却被他察觉到给躲了过去。

    手在空中僵住,顿了几秒后,又暗自收回。

    顾灼看向宋凛,看着他眼中忽生的戒备,心中抽痛了一下。他抿唇组织了一下措辞,大脑中在进行交战,但思忖片刻后,还是选择诚实交代。

    第一次,顾灼沉声道,第一次你来我店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宋凛,你的眼睛,泄露了你的秘密。

    我的眼睛?宋凛不解,声音开始逐渐颤抖,你什么意思。

    顾灼抬眼与他对视,他想象之前那样去拍背安抚,但却在碰到宋凛眼神时,恍然大悟般地意识到,自己现在暂时还没那个权利。

    顾灼咽下汹起的涩意,不忍地开口道:宋凛,你知道吗,你看向我每一件旗袍的眼神,甚至,我们两走在街上,你看向橱窗中那些衣裙的眼神,里面都带着藏不住的喜爱。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眼神

    你不用形容了!宋凛忽地拔高声调,他脸色顿时煞白,喉间泄出颤抖的抽气声,你不要形容了,你不要形容了。

    顾灼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铁锤般敲击着宋凛脚下的寒冰薄面,他听到了破碎的声响,察觉到了欲坠的摇晃,但他却如同被钉子钉在了原处一般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藏了多年的不齿秘密,被剥开暴露,而他本人,便在那失重间坠入无尽冰河。

    窗外忽地生起大风,破开窗户间的缝隙汹涌而至,急掠过桌上的布料和纸张,发出窸窸窣窣的低声,像极了宋凛尾音的颤声。

    顾灼一生活得洒脱,他能理解宋凛的害怕和恐慌,但却不能感同身受的明白,如若能的话,他必不会让喜悦冲昏了头脑,话不经脑,落得现在这般境地。

    顾灼轻叹了口气,但正当他想出声安抚时,宋凛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他哽着声开口道:顾灼,我们俩的事先放一放吧,你你让我再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还了1200,还差3800.

    34、葭灰

    第三十四章

    风起寒涌,十二月中旬的南城在呼啸的大风中,终于等来了冬天的冷空气。

    飞机落地时,窗外的大风猛烈地撞击着玻璃窗,轰隆隆的声响宛如雷鸣,但朝外望去,却是万里晴空。

    乌侗已经提前在飞机场外占好了停车位,但因为小方要负责去拿展品的空运,搬行李的事就落到了顾灼头上。

    杨寻子依旧忙碌不已,从下飞机开始手机、平板就开始轮流交接,待顾灼放好行李箱坐回车上后方才得了几分空闲。

    乌侗打了方向盘,问:这次谈的怎么样,有合作把握吗?

    八九不离十是能成的,杨寻子脸上难得露了几分轻松的笑容,刚才聂总给我打电话,问了嘴意向合同的事。

    在商场上,还没定下合作却提前询问意向合同,这都不能算暗示,直接就是明示。

    听着这好消息,乌侗也跟着开心,他嘿了一声:那好啊,那我们这工作室岂不是要走向高端国际化,要挣大钱了。

    意思是差不多,但怎么被你说得这么俗气呢,杨寻子略有些嫌弃,但嘴角的笑却是压不下去,大钱不大钱的我不知道,但是国际化应该是能有的,毕竟这一签就是签的全季秀款的合同。

    秀款合同?走秀吗?乌侗十分惊愕。

    杨寻子眉梢间沾着骄傲:对,走秀。

    说到这儿,她语调又一变,带了点儿调侃意味的拉长:到时候,顾灼可就是出过秀场服装的设计师了。

    这名头听着就牛逼,乌侗跟着打哈哈,顾灼你这不请我们吃饭说不过去啊。顾灼?顾灼!

    猛然拔高的喊声将顾灼惊回了神,他看了一眼手机上未被回复的消息,抿着唇将屏幕按熄。

    顾灼收了手机,蹙眉间带着些许烦躁:什么?

    短促的尾音透着压不住的气闷,听着这声,杨寻子和乌侗皆是一愣,惊愕中带着不解。

    轻松愉悦的气氛就此打止,车内猝然迎来了尴尬的沉默,但好在顾灼反应快,将眼镜推上鼻梁的同时低声说了句抱歉。

    顾灼快速地调整了一下:我刚才走神了,没听见你们在说什么。

    乌侗接话很快,像是怕方才那氛围继续延续,他刻意拔高声调哦了一声:寻子说,你们那合作估计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会签那种秀款合同,就是走秀的。那这么一来,你顾灼不就是出过秀款的设计师了,这要是拿出去就是活字招牌啊,这么大的喜事,顾灼你不请吃饭啊?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听见乌侗这么一番夸赞,顾灼心头还是涌上了几分欢喜。

    他眉间的疲惫与烦躁褪去了几分,偏头看向杨寻子,问道:聂总给你透风了?

    嗯,旁敲侧击地提了嘴意向合同的事,杨寻子面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她盯着顾灼看了会儿,装作随意地问道,宋首席怎么提前回来了,你知道他是有什么急事吗?

    这问刚出的时候顾灼脸上的表情就立即僵住,仅仅几秒的时间,他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一般,双目空洞地绷在原处,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似梦魇初醒般抖索着回了神。

    顾灼搭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攥紧,在鼓跳的青筋间,晦涩发声:公司有事。

    哦,是吗,我原本还打算请人吃顿饭的,杨寻子心下了然,她翻手机看了眼工作安排,那就只能等到后面再联系了。

    吃饭?杨寻子这话让顾灼来了精神,他松开攥紧的双手,问道,你打算请他吃饭?

    杨寻子按下了翻白眼的冲动:是啊,人家跟着我们出外差,还帮了不少忙,人情世故上肯定是要请着吃一顿的啊。

    杨寻子的话给顾灼打通了新思路,他眼中闪烁着欣喜,下一刻便伸手去掏手机,准备去给宋凛发消息,但这动作却在触碰到手机时猛然止住。

    顾灼眸中的亮光微暗,他思忖片刻,低沉道:那你发消息问问他忙不忙,不忙的话我们就把人约出来吃顿饭。

    看着顾灼这幅踌躇的样子,杨寻子有些稀奇地扬了扬眉,她琢磨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决定什么都不问,平声应了句好后便拿手机给宋凛发了条消息询问。

    消息中杨寻子刻意把我们改成了我。

    宋凛估计没注意看手机,又或是看到了在思量,反正一直等车开到工作室杨寻子都没接到宋凛的回复。

    而顾灼早在消息发出去没三分钟就开始问,一路上旁敲侧击的,问得杨寻子脑袋疼。

    眼看着顾灼又要扭过头来问,杨寻子赶在他张嘴前,噎道:没有回。

    顾灼神色瞬僵了一秒,翕张的唇立即紧抿,面色恹恹地从喉腔中震出一声嗯作为回应。

    黑色的大奔缓慢地驶入地下停车场,顾灼看着那光暗交替的落影,回忆便如破缚的囚兽般扑来。

    放一放。再想想。

    明明是宋凛自己承认地在一起了,怎么又能突然反悔呢。

    应允的是他,反悔的也是他,可顾灼却没法儿,也不能怪他。如若真要怨一个人,那顾灼只能怨他自己,他在千万条道路中选了个最坏的表明方式。

    宋凛面上看着矜雅高持,但实际上心思敏感,多虑,顾灼在见他第一眼时,基本上就从他那努力藏匿喜爱的眼神中读懂了这个人,后来的合作晚宴,相处交谈又叫他分析了解得更多。

    顾灼虽不能感同身受的理解宋凛,但他能明白,当那份藏匿多年的,令他觉得不齿的秘密,被这么直白且突兀暴露时的感受。

    有惶恐,有不安,有难堪但更多的是一种笼于每一寸肌理的害怕。

    那种害怕是有实质的,它存在于宋凛扇动的眼睫中,也存于他发抖的身体中,顾灼看着它一点点吞噬掉宋凛的勇敢与热情,可他却只能无力地站在那里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只能看着宋凛仓皇离去的背影。

    现实教会了顾灼乐极生悲这四个字,他在昏暗吞没中打开了手机,冷白的荧光打在他脸上,锋眉俊眼间透着散不去的沉郁,他看着那未被回复的消息,心情降低至谷底。

    正当他想关了手机蔽去心烦时,来电的界面突然跳出,顾灼看了眼上面妈咪的跳动字样,立即在接通间收拾好了心情。

    但还没等顾灼开口,他妈啜泣的声音便透过电波窣窣地传来:番仔你爸他出事了!你快来医院,你快来医院啊。

    仪器滴滴的尖锐声和着老妈的喊声钻入耳中,听到出事这两个字顾灼头皮瞬间发麻,原本就低压的情绪此刻越发低沉,但好在年岁的增长还是他在惊慌中保留着理智。

    顾灼在慌乱中寻找镇定,他先是安抚着顾妈,待顾妈情绪略微平稳后再将医院地址、病房号码问清。

    而在谈话间杨寻子便猜出了个大概,她安抚道:你别急,我们陪你一起过去。

    不用。顾灼的脸色很是不好,苍白中透着愠怒,他下车转到驾驶侧的门旁,对乌侗说道,工作室还有批布料要处理,你帮寻子做一下,我去趟医院,有急事就发消息,车借我开一次。

    啊,好好好,你别急别急,乌侗急忙撤了安全带下车,他看着顾灼关车门的动作,嘱咐道,你路上别着急,开慢点,注意着车两道。有事就和我们说,别一个人扛着。

    顾灼心情很是不佳,但他努力克制着情绪,不将它抒发在朋友身上。他点头示意,而后便火急火燎地打了方向盘,朝医院驶去。

    医院在市中心,离工作室不是很远,但也有着两个区的距离,好在不是高峰期,顾灼压着最高限速赶过去。

    到的时候顾爸早已从手术室出来,转到VIP病房,顾灼推开门进去便看见潘克跪在地上,佝偻着腰扇自己耳光,而顾清挺着个大肚子,脸色苍白地流泪,泛红的眼尾中透着对丈夫的不忍。

    潘克的耳光啪啪作响:对不起爸,对不起,是我混蛋,我鬼迷了心窍,挪用了公款,是我混蛋,是我不对,我

    道歉的话语在顾灼关门声中戛然而止,病房内的四道视线齐齐透射过来,空气中浮动着几分尴尬。

    但顾灼却直接忽视,他侧步绕过潘克,走过去先是拍了拍顾妈的背示意安抚,而后便半跪在顾爸的病床前,看着这个咻然被蒙上一层疲惫之意的男人,轻声问道。

    对不起来晚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顾爸细碎血肿的微创,此时还挂着氧气,他摇了摇头示意无碍,而后便伸手拍了拍顾灼,示意他把床摇起来。

    顾爸一生要强,顾灼身为他的儿子,又跟他共事了八年多,自是明白他现如今在想些什么。

    顾灼虽不赞同,但也无法阻止。他抿着唇起身,帮顾爸将床摇到一个合适的高度。

    摇摆停止的那一刻,顾爸抬手将氧气罩拉下来,在众人惊呼前出了声:别喊,别闹出动静,这一时半会儿地不吸我还不会死。

    顾妈对于自家老头子这性格真的是要烦死,她揩了一把泪:呸呸呸,老顾你说什么呢!

    好了好了,我错了错了,顾爸强撑着笑意,他对顾妈摆了摆手,你带着潘克去一下护士站,让护士给他看看脸。

    看什么看,你都这样了顾妈显然还耿耿于怀,但话说一半就被一旁顾清的啜泣声给噎了回去,她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最终还是不忍下她的面子,叹气道,好喽好喽,我带他过去。

    说完,顾妈便走向潘克,面色透着不悦,但也保持着长辈的风度,双手将潘克从地上扶了起来。

    潘克向顾妈道了谢,但没离开,而是作势要走向顾爸的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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