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情书 作者:寒菽

    二手情书——寒菽(18)

    沈问秋不由地又烦躁起来:行了,我知道了。

    他知道可能是出于迫不得已的道义。

    即便有点卑鄙也好,他想留在陆庸身边。

    这时,门外安静的走廊上响起问路的声音:护士小姐您好,我想问一下,917号病房怎么走?我怎么找不到?

    护士说:哦,那是vip单人间,就在前面。

    没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沈问秋见到张熟悉的老人面孔:陆叔叔?

    陆庸的爸爸笑呵呵,眼角的皱纹多了很多,他同以前差不多装扮,衣着朴素,皮肤粗糙,一点也看不出现在成了有钱人:小咩,好久不见了。

    他拎着个水果篮,走过来,在桌上放下慰问礼物:大庸也真是的,一直没告诉我你们重新联系上了,还差点出了这么大的事

    陆庸闷声辩驳:我是想等安稳一些再告诉你。

    他们如普通探病一般聊起来,和气融融,丝毫看不出沈问秋先前是自杀未遂。

    沈问秋掩盖心虚地主动找话题问:叔叔,你现在退休了在做什么?

    说到这个,陆爸爸明显高兴起来,颇为骄傲地说:我开了个救助站,小动物救助站,自己出资的,每天闲着没事就去救些猫猫狗狗,养起来,再给他们找主人。

    沈问秋点点头:那很好啊。

    心想,陆庸跟他爸果然是一对亲父子。

    都有一副怜悯苍生的心肠。

    沈问秋问:不过叔叔你这个年纪了,不享享福吗?累不累?

    陆爸爸笑着抱怨说:累啊,那些小畜生难伺候得很,经常接到电话,要跑好远,有时候还要遇上不讲理的人。

    不过我忙习惯了,先前公司给了陆庸,我没事做,闲下来,感觉什么毛病都上来了,又开始忙以后就百病全消了。我又不喜欢打牌,也不抽烟喝酒,也不爱跳广场舞,无聊的很。

    有点事做挺好的,我本来就喜欢猫猫狗狗,以前都是喂一喂流浪狗,家里有个小崽子,工作又忙,没空料理,现在有空了,就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顺便还可以行善积德。

    等我做不动了我再休息就是了。

    沈问秋想,难怪他住陆庸家时,也没怎么见他和爸爸打电话,父子俩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两个人各忙各的。

    他难以自制地心生羡慕起来,陆庸也是,陆庸的爸爸也是,他们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没有,接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去找一份什么工作?

    他不但破产就算了,这几年光在玩,也没什么工作经验,学位证和各种技能证书不知道扔到哪去了,还得先去补办,得慢慢来

    陆爸爸突然说:小咩啊,你现在有在上班吗?

    沈问秋摇头,尴尬地说:没有。

    陆爸爸坦诚地问:我记得你大学念的是商业管理吧?好多年前的事了,叔叔也记不清了。

    沈问秋答:嗯。是。

    陆爸爸看向陆庸,又看看他,说:那你不是正好去给大庸帮忙?我开公司开不来,我看他也不怎么开得来,他脑子里尽是异想天开。你家里是做过大公司的,你要是能给他帮帮忙就好了。

    我觉得正好,你说是不是?

    这要是陆庸提出来的,沈问秋说不准自己会不会答应。

    但由别人提出来,他心头没有那口倔气,转念一想,还有什么好犟的?起码能在陆庸公司里获得一份工作经验。

    沈问秋:我当然可以,就是得看陆庸愿不愿意

    陆庸勉强矜持,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急迫地说:嗯。我可以的。

    陆庸目不斜视。他漫不经心地瞄了他爸一眼,纳闷,他没和爸爸串通啊?爸爸这话说得太及时了。

    只是,爸爸是知道他当年喜欢沈问秋的。

    第25章 二手情书25

    陆庸打小孤僻,读书时一放学从不会主动到处疯玩,他更爱回家自己一个人玩,他可以坐在那自得其乐地花半天时间拆一台废弃冰箱或是电视机,对其组成的每个零件都充满好奇。

    爸爸总是惯着他,随他玩,从不会骂他糟蹋东西,下回看到什么新鲜的电器,还要特意收购回来给他拆着玩。陆庸自认为比别的男生收集什么游戏卡、打篮球、溜旱冰要有趣多了。

    于是在此方面把他纵容得越发沉迷,他从废弃物里捡来的宝贝越来越多以后,他说想要个屋子放东西,便有了工作室的雏型。

    他不会为了合群而去参与自己不感兴趣的游戏。

    等到回过神时才发现错过了交朋友的好时机,也缺乏交友能力。

    接轨普通男生的兴趣爱好还是从他认识沈问秋以后才有的事。

    陆爸爸之所以很喜欢沈问秋,倒不只是因为沈问秋是个漂亮孩子,还懂礼貌、成绩好,是个标准益友,也是因为他人生破天荒头一遭交到朋友。

    那时的陆庸满心满眼都揣着他心爱的小少年,每日话题除了持续十年来的业余爱好,又多加了个小咩。爸爸一问学校的事,不出三句话,陆庸就会情不自禁说到沈问秋,喋喋不休,充满兴趣。

    后来陆庸回忆一起,他才恍然大悟有多么破绽百出。

    他们俩不来往的最初时,爸爸没多怀疑,毕竟高三的学业是太繁忙,可没空玩闹。

    但有一回,爸爸过来给他送东西,他不在教室,爸爸也不知道他们已经绝交,轻车熟路地把沈问秋叫出来。

    陆庸回教室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沈问秋在和爸爸搭话,一如往常的乖巧和煦,一口一个叔叔:嗯,谢谢叔叔,我会努力的,东西您给我就好,我再转交给陆庸。嗯,嗯,谢谢叔叔。

    完全看不出他们已经绝交。

    沈问秋正在笑,这笑脸的余韵照见陆庸,飞快地冷下来。

    陆庸甚至没敢上前,默默躲开了,过了几分钟看爸爸也走了,他才回教室。爸爸让帮忙转交的东西已经放在他的书桌抽屉里,其中有一份手工制牛轧糖。

    陆庸拿起用漂亮糖纸包的糖,心想,要是爸爸在的话,一定会叮嘱他分一半给沈问秋。因为沈问秋去他们家的次数多了,爸爸把沈问秋当成半个儿子。

    而后在饭桌上,爸爸冷不丁地问起:周三我去你学校找你,你明明走过来了,为什么见到小咩在以后要躲开?

    陆庸:

    父子俩都停下碗筷,爸爸冷静而漫长地瞥了他一眼,才慢悠悠地叹了口气,拍了下他的肩膀:爸爸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了?

    陆庸起先觉得是知道他们不做朋友了,后来又觉得有哪里不对,也可能是知道他喜欢沈问秋我。

    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没想通爸爸说的是什么意思。

    前天,他为了沈问秋而找爸爸帮忙,爸爸二话不说答应下来,后来听说找到了,还来问他:你们什么时候重新联系上的?怎么不告诉我?

    陆庸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一两句说不完,改天我再仔细跟爸你说。

    ――探望过沈问秋,陆庸送爸爸离开病房。

    父子俩站在病房门口,刚关上门,爸爸压低声音问:现在呢?现在有空跟我仔细说说前因后果了吗?

    陆庸怕被听见,只是稍走远了几步,他带着爸爸去走廊的末端,找好位置,站在此处一抬头就能看到沈问秋病房门口的地方,才一心两用地慢慢讲起这段日子以来他跟沈问秋重逢的事。

    陆爸爸听了开头就眉头紧皱,听到结束也没松开,半晌才说:小咩这些年很不容易啊怎么不早点来找我们呢?他以前多么水灵健康的一个男孩子,现在看上去枯瘦生病唉,我倒是听说过他家里破产的事情,但没想到糟糕到这种地步。

    你好好照顾他,能帮衬就帮衬。他和他爸都是好人,以前帮过我们那么多,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说完,陆爸爸又是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而非地说:万事开头难,他很久没工作,调整生活状态不是像按按钮换模式一样,唰地就改过来了,那也不可能。你多点耐心,等把他拉拔上来就好了。

    陆庸才想点头,陆爸爸问:不过他这一个月就一直住你那啊?你那不是只有一张床吗?

    陆庸脑子一白,说:我们没睡一张床,他睡沙发。

    陆爸爸愣了下,沉默下来:

    陆庸脖子通红,也沉默下来:

    陆庸老觉得爸爸意有所指,接着怀疑是不是自己做贼心虚,他就不该随便开口,还解释?这不就成了标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陆爸爸先抬起头,突兀地说:你又不差那几个钱,买张新床啊!把侧卧收拾收拾,不然让人一直睡沙发啊?

    陆庸故作镇定:嗯,我、我回去就买。

    话是这样说,陆庸倒没急着带沈问秋回去。

    他干脆多旷几天工,从创业以来,他非常爱岗敬业,如此当几日甩手掌柜暂且不碍事。

    既然都住进了医院,身体上的毛病都检查过了,陆庸又带沈问秋去了本地最好的精神科医院就诊。

    沈问秋一开始还不答应,说:我之前是想不开,但我现在好了,没事了,我自己调节,你浪费那个钱干嘛?

    陆庸说:没多少钱,你去看看嘛。

    你是说我是神经病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我觉得你的情绪是得找专业医生看一下才好。

    我没毛病,不准去,带我回h城。

    陆庸还是把车开到了医院门口,沈问秋像钉住一样坐在副驾驶座上,闷声闷气地说:我只是有点抑郁情绪,谁欠了那么多钱还死了家人都会情绪低落吧?

    这种事一般不都是被说太矫情的吗?何必那么兴师动众?

    沈问秋其实对以前老同学他们的态度隐约有个数,也不是完全没有听说,反正是负面案例,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别人在如何议论自己,肯定是说他软弱无能,心理素质差,遭受挫折就一败涂地

    陆庸哄他说:还是先看医生,我号都给你挂好了。你一直没去看过我就一直惦记着事。

    这是他又无意识地给陆庸添麻烦了吗?沈问秋只得答应下来,却又说:万一医生让我住院我可不住啊。

    检查结果没有出乎他们的意外。

    抑郁症。重度抑郁症。

    医生开了药,叮嘱按时吃药,规律生活,尽量避免压力来源。

    沈问秋很郁闷,在做问卷测试的时候,他已经费尽心思地往乐观方面选择,但还是没藏住,医生还很好笑地说:抑郁症是一种有胜利依据的病变,他不是能轻易克服和隐瞒的弱点,目前的科学理论是大脑里缺乏五羟色胺,所以使你不快乐。你自己调节当然重要,但药也得吃。

    沈问秋不说话,没有好脸色,陆庸说:谢谢医生,我会叮嘱他好好吃药。

    又折腾了大半天。

    陆庸落后他半步地跟在身后,拎着装药的塑料袋。

    即使一言不发,即使没有回头,沈问秋也能知道在他身后有陆庸支持着他,沈问秋凝重自责地问:我真不想生病,我生病了还能去你那上班吗?

    陆庸答:你想马上就去吗?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家吃药、休息,先把心情和身体养好了再说,不着急。

    他甚至尝试着开了个玩笑:反正你欠的钱那么多,不差一天两天的了,急什么?是不是?

    说完立即自己严谨补充:我这是在开玩笑。

    沈问秋还真被他逗笑了,他总能被陆庸一本正经的试图幽默而逗笑。

    这座医院在半山腰上,路很陡峭,他们沿着长长的台阶往下走,落日余晖把他们俩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倾在他们身前。

    沈问秋想,幸好今天有晚霞,不至于被陆庸发现他脸红。

    陆庸仍是不疾不徐、踏踏实实的,与他说:我不觉得这是矫情,生病就是生病。生病就该治病,而不是被指责被逼迫。你要还钱,也得先把身体养得健康,是不是?

    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你还你压力不要太大。

    沈问秋牙尖地说:你这样说才是给我压力,你别说了。

    陆庸赶忙答应:好,好,我不说了。

    两人好久没这么畅快地聊天了,恍然间就像回到学生时代一样,又不一样,小时候的沈问秋哪有这么凶?动不动怼他。

    但,怼他也好。

    有点活人气息,不像先前,暮气沉沉。多怼几句,他皮糙肉厚,不怕被骂。

    沈问秋看着自己的影子,忽地说:可我这么多年没工作,我不知道自己干不干得来。

    陆庸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家具城的人发来的短信,说明天就把他买好的床送上门。

    真高兴。陆庸想。

    陆庸默默把手机放回去,温柔平和地问:你还记得y镇吗?

    Y镇?这个听似陌生的名字出现,沈问秋却立即翻出了回忆。

    高一寒假那年,他跟陆庸一起去那里旅游过,在那里经历过很多让他难以忘记的事情。

    沈问秋答:记得。

    陆庸颔首道:我打算在y镇再建一个新工厂,我觉得你是最理解我的人,由你来帮我再好不过了。

    第26章 二手情书26

    沈问秋想了想,问:你不会是特意选的y镇吧?

    陆庸答:不是。这是凑巧,本来我的蓝图计划里就有这一步,刚好你回来了。

    沈问秋放心。

    在不会说谎这件事上,他对陆庸毫无怀疑,陆庸要是愿意说谎,就不会直说他是烂人,也不会拒绝八百块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都觉得陆庸过分正直到扎人的心。

    不知不觉走到车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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