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有余音 作者:林与珊

    花开有余音——林与珊(13)

    以前简伊也住这里。林潮生把行李箱拖到床柜旁边,收起拉杆,结果这孩子一到晚上不管多困,准是个夜猫子,手机电脑轮着折腾,整宿玩儿游戏。后来怕打扰我休息,便把隔壁的储物室清扫干净,布置成单人间,自己一人一屋,也能更自在些。

    林潮生的背包容量很大,囊括两人的衣物绰绰有余。在前厅吃过早饭,林潮生喝了两大碗简伊特地起早炖的鸡汤,陆辰风背着包,最后检查一遍有没有遗落的物品,准备出发。

    哥简伊扯长调子低沉脑袋,眼镜掉下了鼻梁。

    过两天就回来了。林潮生将外套拉链直拉到顶,领口外翻,把相机挂在脖子上,店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你了,简老板,任务艰巨哦。

    简伊焦躁道:你不在,我这心里头乱得很啊。

    林潮生抬手捏捏他肩膀,稍加安抚:总得适应,简伊,这家客栈迟早要你来接手。

    你再说这种话!挥着青筋暴起的拳头,简伊是真生气了,你再敢说!

    陆辰风立在一旁安静地听,齿间咬着根未点燃的烟,缄默不语。

    好了。林潮生压下简伊举高的手臂,温声道,乖乖的,我走了。

    所有憋闷的情绪最终无力地拧巴成一股,简伊无奈地发出叹息,跟随两人走到庭院门口,目送着他们渐行渐远。

    从双廊拼车到喜洲镇,抵达时小雨连绵,陆辰风计划在镇上购买帐篷和少许零散的户外用品,但专卖店离得比较远,周遭气温寒冷,步行半路,他先让林潮生躲在一弯屋檐下稍作休息。

    干吗去?林潮生掸落肩头的雨珠,问。

    陆辰风瞄一眼林潮生学着自己的模样立起的衣领,笑了笑,伸手去摸兜里的现钱:给你买点吃的暖暖身子,刚出锅的,热乎。

    街道对面是家非常有名的特色美食店,卖破酥粑粑,人气之高,阴雨天还能排起一列不短的队伍。

    屋檐笼罩一片干燥的窄地,林潮生躲在其中,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缀在队尾举着雨伞的陆辰风,他比前面的人高出一整颗脑袋,拔群的身高尤为惹眼。

    有别于平日中的沉稳斯文,穿着运动服的陆辰风淡化了年龄界线,身上有股子蓬勃炙热的少年气,没来由的,让林潮生忽然生出一种他们好像还是学生的错觉。

    等了半刻钟,排到陆辰风了,收伞站到油锅前没两秒,就见他转身跑回林潮生身边,语速略急地问:是吃纯面的,还是加蛋加肉的?

    林潮生直愣愣地盯着他鼻尖儿冒出的一层薄汗,这点小事,还需要特地询问自己的意见吗?

    心里暖暖的,他回答:和你一样。

    行,那咱都要加蛋加肉的。陆辰风飞快点头,长腿一迈,转眼回到店门前告知老板,踏实地等待破酥粑粑出锅。

    左手握着饼,右手端一杯热奶茶,林潮生没啃两口,陆辰风已经吃完了。户外用品店在下一个街巷拐角处,林潮生走在前面,陆辰风伸臂为他撩开透明门帘,颔首同店主打了声招呼。

    店里暖和,但是有点味道,我动作快,你在这儿等我。陆辰风低声嘱咐两句,麻利地穿行在两排货架间,不多时,选了顶全自动加厚的双人帐篷,和几袋子一次性被单。

    劳烦店主把帐篷包绑在背包上,陆辰风完成了采买任务,觑眼手表,时间还算充裕。林潮生喝着奶茶,两人闲然地漫步在停雨的小镇里,路过巷口的一棵老槐树下,一人唱歌,一人弹吉他,耳边悠悠地响起一首轻快的民谣。

    围观群众中有人在抽烟,陆辰风由着烟瘾作祟,也想去掏裤兜里的烟包。刚顺出打火机,听见揉搓塑料纸的动静,他偏头,林潮生正拆着一颗棒棒糖,仔细一瞅,橙子味儿的。

    烟还是少抽的好。林潮生说,叼根棒棒糖过过瘾吧。

    陆辰风立即用嘴接过来,含住后问:什么时候买的?

    林潮生如实回答:昨天往客栈补生活用品时,托人顺手买的。

    陆辰风故意道:是不是只买了我爱吃的橙子味儿的?

    心知肚明,林潮生不接他话,把玩着吸管反问:你这一路什么都不叫我做,净受你照顾,还特别听话连烟都可以不抽,几个意思?

    不用猜。陆辰风拿舌尖儿把糖果拨到一侧,鼓着腮帮子坦荡地说,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全都别有用心,往歪了想就对了。

    第26章

    阴云薄淡,天光微亮,民谣唱到最后,林潮生才把视线从陆辰风脸上挪开,心想,这人不是说自己不太会讲话吗?怎么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心动呢?

    林潮生对陆辰风的第一印象依然可以延续到现在,面相清俊英朗,与他沉稳的气质相吻合,只是性格大概是沾染了感情的缘故,似乎要比初见时开朗外向不少。

    在林潮生眼中,陆辰风的笑容是美好二字具象化的体现。此刻,他低下头瞄着对方垂在身侧的手,掌心饥渴地发痒,努力克制着想要亲近陆辰风的冲动,缓慢蜷起手指。

    目光继续在他身上打转,林潮生还想再多看一会儿陆辰风。吉他音停,表演结束,伴着稀寥的掌声,陆辰风回望过来,两人在天空放晴的第一缕阳光中微笑相视。

    陆辰风拿掉咬在齿间的塑料棍:往外面走吧,车马上到了。

    我们要坐多久?林潮生问。

    大巴车依次停靠在喜洲古镇入口处,镇上哄闹一片,陆辰风走在林潮生左侧,为他挡开熙攘的游客:总程大约四五个小时,中途可能会换一趟车。

    怎么了?陆辰风忽然意识到什么,忙问,你晕车吗?

    中间有一段地势险峻的盘山道。林潮生口吻抱歉地说,平路没事,如果弯弯绕绕的,我不敢保证。

    陆辰风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知道了,我会多加留意的。

    两人登上旅行团的客运大巴,因剩余的空座不多,只能一前一后坐,好在两个位子都挨着车窗。林潮生坐稳后稍稍侧身,用眼尾去瞄自己的右后方,发现座椅与窗户的缝隙间是暗的,原来陆辰风早已向前倾身,额头正抵着他的靠背。

    车内噪音震天,导游一直在尽职尽责地和旅客们互动,双方兴致高涨,竟对起了歌,还都不在调上。林潮生被吵得始终在将睡不睡的边缘徘徊,下一秒,耳朵里抵进来一个东西,紧接着,轻柔舒缓的旋律悄然入心。

    他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后座。窗帘已经拉合,陆辰风弓着背臂肘拄膝,右手托腮,左手随意滑动着手机屏幕,蓝牙耳机在暗处幽幽地亮着一圈光弧。

    《我愿意》,是陆辰风很喜欢的一首经典老歌。

    树影划映窗边,远处的海面波澜微漾,清透空灵的女声显得格外应景,在唱到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时,陆辰风忽然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潮生,扬唇浅浅地笑了笑,而后继续垂眸摁着手机。

    林潮生彻底睡不着了。

    山路由平缓趋向崎岖,继而颠簸摇晃,客运大巴爬得过于吃力。行至半途,陆辰风示意林潮生下车,两人打算先步行一段距离,再顺搭陆辰风刚才拼到的一辆越野面包。

    光线良好,林潮生拨开相机盖:给你拍张照?

    陆辰风灌下半瓶矿泉水,反手将背包侧兜的暖水杯递给林潮生:我站哪儿合适?

    银杏树下吧。林潮生喝口温水润喉,端起相机框住一人一景,边调节焦距边说,往左迈一步,OK,别动。

    陆辰风听从指挥乖巧站定,双手比起拇指举在胸前,大男孩儿的模样更像个学生了。

    微风拂过头顶,枝叶窸窣响动,蔓草遍野,山间的春意最浓。陆辰风注视着随处抓拍风景的林潮生,等待片刻,在对方合上镜头盖后,自然地引出一个适合聊天的话题:我能问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林潮生快走两步跟上他:要猜猜吗?

    陆辰风伸手点点他的相机:和这个有关吗?

    林潮生摸着下巴回道:沾些边吧。

    陆辰风猜了几个,都没答对,林潮生并没有要卖他关子的意思,照实告知:我大学上的是昆明理工,念的测绘工程专业。

    陆辰风发自肺腑地赞叹:学测绘的人都很优秀。

    你对我的滤镜有点深啊,怎么就优秀了。林潮生羞赧地笑笑,两手背到身后,步调懒散,本科毕业直接荣升为社畜,研究生读的都是在职的。

    这便不难理解林潮生之前为何如此忙碌。干测绘的,尤其是出外业、做工程测量,时间几乎全匀给了工作,但凡参与个大规模的项目,还要天南地北的跑。

    是什么原因让他最终放弃了主业,选择来大理开客栈,陆辰风如今已能猜到七八分,应该是和身体有关。

    你呢?林潮生轻轻踢开脚边的碎石子,唇角漾着浅淡的笑,阳光一照,耀眼得好看,我只知道你的职业。

    北京地质大学,珠宝鉴定专业。陆辰风回答,选修的珠宝设计,毕业后又跟班自学了两年。

    林潮生听完诚恳地评价:学珠宝的人都很优秀。

    背后传来刺耳的鸣笛声,拼的车到了,陆辰风和林潮生坐上黑色的越野面包,司机是大理本地人,前排的副驾驶上载着一位从重庆过来旅行的姑娘。

    你们可以住药材场里。司机热情地对他的乘客们说,虽然条件比不上客栈、酒店,但好歹有暖气,不至于在外面挨冻。

    姑娘回身扒住椅背,望向陆辰风背包上绑着的折叠帐篷,惊讶道:两位哥哥好酷啊,打算露营吗?

    司机闻言觑一眼后视镜,贴心嘱咐:露营的话,尽量选在药材场附近一带,有什么突发状况也好有个照应。

    陆辰风应声:明白,感谢。

    苍山深处嵌着无数草木围成的大小河流,远观像一条条银丝钩织的绸带。林潮生侧目俯视山谷,或青或蓝的平原地段时而被云翳覆盖,有农家在放牛羊。

    越野摇晃得越发厉害,林潮生难受地皱起眉头,陆辰风搜索完路线图,估算着抵达时间,请示司机为他们停车。

    陆辰风向司机确认:您下午还要拉一趟活儿对吧?

    对。司机点头,诧异地说,您们想在这里下车?我再走这条线恐怕得傍晚了,路况确实是步行舒服些,就是比较辛苦。

    没关系,我们走走停停,不会太累的。陆辰风付过车费,拉开车门道,下午咱们微信联系。

    林潮生获救般深吸一口新鲜空气,草木芳香涤荡胸腔,面色霍然轻松许多。陆辰风揽着他肩膀走得很慢,像每一晚淋着夕阳悠闲地散步。

    离得不远了。这段山路没有树荫,陆辰风抬手遮挡刺目的光线,前面有片平坦的荒地,我们在那里休息一下,你吃点东西。

    刚才忘记买零食了,包里只有牛奶和面包。林潮生问,我饭量小,吃什么都一样,对你来说岂不是艰苦了些?

    陆辰风乐观地答:那我就多喝一盒牛奶,多吃一块面包。

    陌生的景色,陌生的方向,陌生的旅途,不知何时,身边人却成了所有陌生中最熟悉的那一个。短短数日,便与初来大理时的心态截然不同,陆辰风心底有了一份笃定,往后的脚步会一直向前,每一步都平稳地踏在实处。

    林潮生朝陆辰风伸手:我没那么虚弱,至少把帐篷分给我吧。

    行。陆辰风毫不犹豫地牵住他的手,裹进自己滚烫的掌心,那你帮我分担点儿。

    林潮生缓了缓神,心跳慢半拍反应,随即剧烈跳动。不断加重五指的握力,缠得更加牢固,日头升高时,林潮生冷不防开口:陆先生这只手牵过很多人吧?

    没有。陆辰风目视远方,回答,林老板是第一个。

    尾音散进清凉的风中,耳畔仅剩鞋底摩擦地面的声响,谁也没再多言。半晌,陆辰风说:要笑就放开了笑。

    林潮生用牙齿咬住舌头,极力平复雀跃的心情,嘴硬道:谁~想~笑~了。

    第27章

    天地间的景色绵延伸展,山坡两边有密匝的野花丛,阳光隐于峰谷,陆辰风遥望倒映着流云的河川,苍茫却不荒芜。

    脚下这处空地垒着几块光滑的石头,林潮生也不去管脏不脏,径自拉开外套坐在上面,没走几步路,汗倒是出了不少。

    左后方是通往花甸坝的盘山路,面前是广阔无垠的山谷平原,周围只有他们两个人,太空旷了,风也如云似雾地若有若无。

    林潮生举起相机:看见美丽的风景就走不动道了。

    陆辰风听懂了他的话外音:是不是想一直休息到越野车来接你?

    目光移开取景器,林潮生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嘴唇,模样有些乖:嗯,你同意吗?

    陆辰风取下帐篷包,打开背包拿出林潮生准备的午饭:不论我同不同意,以后记得,撒娇对我管用。

    猝不及防地手腕一软,险些没吃住劲儿,咔嚓,林潮生的表情很是无奈。陆辰风将捂在自己衣兜里的牛奶递给他,纸盒表面裹着一层温热:照模糊了吧?

    谁撒娇了,林潮生被冤枉地耳根子发烫,可又不能明着去怪这个始作俑者,总讲让他心乱的话。他接过牛奶,突然愣住了:怎么是热的?

    陆辰风淡淡道:我会变魔法。

    林潮生嘁一声说:少来。

    太阳晒在后背,像天然烤箱,陆辰风自小怕热不怕冷,他脱掉外套,里头是纯黑的棉短袖,肌肉线条此刻被衣料勾勒得愈加明显,林潮生用余光偷瞄,一下下咬扁了吸管。

    你以前经常旅行吗?林潮生率先找了个话题,山清水秀的地方,很适合聊天。

    去过几个东南亚国家。陆辰风迅速喝光一盒奶,扔入垃圾袋,继续道,但都没怎么认真停留过,明确以旅行为目的前往的城市,大理还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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