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有余音 作者:林与珊

    花开有余音——林与珊(9)

    对一个人的感情产生了变化,对方带给自己的感觉无疑也会跟着改变。陆辰风客套地打声招呼,发现林潮生的笑容比以前更好看了。

    林潮生端详着他的神情: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陆辰风回答:手机找不到了,但应该是在屋里。

    林潮生紧张地问:确定吗?没有掉在别处吧?开着机呢吗?

    陆辰风点头:确定,开着的。

    林潮生翻折被单挂在臂弯,步履匆匆:那你稍等我下。

    一侧肩膀斜倚门框,陆辰风盯着林潮生焦急离开的背影,没两秒钟,林潮生从自己屋里取来手机,几步快走回陆辰风身边,放进他手中:没有密码,你打电话看看能不能找到,我得去柜台帮一下简伊,有一拨客人要退房,忙完再过来。

    再次让目光跟随林潮生走了一段距离,陆辰风退回玄关掩上门,坐进床边的沙发椅里,举起林潮生的手机解锁屏幕,显示的页面是联系人列表。

    查看别人手机是种极其不礼貌的行为,陆辰风没有这方面的癖好,只是在退出通讯录前简单扫了一眼,里面除了简伊,剩余六个都是客栈合作商的电话,有日用品、蔬菜、电工维修等等,再无其他人的号码。

    陆辰风转而点开拨号页面,输入自己的手机号,接通后仔细倾听房间里的动静,细微的震动声从床板的缝隙中传来。

    可能是昨晚临睡前扔在枕边,不小心掉进去的,陆辰风捡出手机挂断电话,低眉纠结着,拇指一下下敲着林潮生的手机外壳,思索半刻这种行为是否欠妥,到底还是没将自己的号码存进对方的通讯录。

    坐在前厅等林潮生忙完,陆辰风还回去手机,不等他张口,便率先抢过话头,语气轻淡道:拨号页第一个是我的号码。

    林潮生应声滑开屏幕,笑着问:你怎么不直接保存下来?

    陆辰风:擅自做主有点不礼貌。

    话尾音刚落,忽听叮的一声,陆辰风低头去瞧桌面上的手机,一条微信好友添加申请赫然跳进屏幕。

    林潮生冲重新看向他的陆辰风摇摇手腕儿:那我擅自做主了,等你回应。

    不过是个简短的小插曲,却总在陆辰风的脑海里不断重温,整整一下午,扰得他心神不宁,注意力难以集中,读书老是看串行。

    临近傍晚,林潮生终于兑齐了进货单上新到店的日常用品,督促简伊尽快完成每个房间的配货任务。将厂商负责人送到门口,道一声辛苦了,目视着货车徐徐开远,林潮生望一眼风和日丽的洱海景色,打算邀请陆辰风去岸边散散步。

    没成想竟是心有灵犀,对方早已等候多时,就守在他身后。林潮生送上一抹温和的笑容,谁知两人还没迈出院子,视野里多了一张稚嫩的面孔。

    清早刚送走的客人,环海游玩一整天,此时准备驾车前往下一站。再次路过双廊,一家人中的小姑娘非吵吵着要送林老板礼物,母亲只得原路返回将她带过来,正巧与林潮生打了个照面。

    糖糖。林潮生蹲下身张开手臂,小姑娘甩着脑后的小辫子,凶猛地扎进他怀里。

    林大老板!糖糖扒住林潮生肩膀立直身子,手上攥着一袋水果味儿的棒棒糖,你有没有想糖糖啊?

    林潮生抬手轻点她鼻头:当然有了。

    太好啦,这是我在大理古城买给你的礼物。糖糖急于实现自己的心愿,忙不迭地把整袋糖果塞给林潮生,本来我是想在岸边采一束花送给你的,但是妈妈说,如果来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洱海就没有花了。

    林潮生站起身牵住糖糖的手,礼貌地看向一旁的女人,笑着回道:妈妈说的是对的,谢谢糖糖的礼物。

    你要记得想我哦。糖糖不舍地松开林潮生,一步三回头,跟着家人坐上自驾游的越野车,两只小手可怜巴巴地扒住窗口,我会给你写明信片的,去上海的话一定要来找我玩啊!

    车子很快消失在道路拐角处,林潮生抱着糖果同陆辰风并排沿海岸行走。他撕开袋口,往里探进去目光,扬笑说:你有没有觉得,女孩子总是能够治愈和美化生活。

    糖糖纯真可爱的笑脸仍停留在眼前,陆辰风还没来得及认同他的观点,倏地,视线中多了一根橙色包装纸的棒棒糖。

    林潮生:这个送给你。

    陆辰风接过来:橙子味儿的?

    林潮生道:看看我们有没有默契,橙子味儿的最好吃。

    陆辰风郑重点头:很难不赞同。

    脚边的杜鹃花开得正盛,不远处有游客在花丛间拍摄艺术照,粉饰画面的七彩气泡飞得到处都是,其中一颗撞在林潮生额头,使得他稍微闭了下眼。

    陆辰风觑着那对弯而翘的长睫毛,旋转着糖棍问:橙子味儿的有几个?

    林潮生剥开一根葡萄味儿的塞进嘴里,答得不假思索:就一个。

    陆辰风:那为什么要送给我?

    林潮生鼓起一侧腮帮子,扬颌迎向陆辰风的视线,也迎着柔和而又温暖的夕阳:一根棒棒糖而已,这还需要理由啊?

    许是周围太安静了,天地间好似仅剩脚下这一条路,身边这一个人。

    黄昏融进道旁的银杏树,散落在泛着涟漪的琉璃色海面,时间好似有了可以触碰到的质感,绵延柔软。林潮生干净的脸庞清晰地映在陆辰风眼中,让他没来由的一阵心痒,蛮不讲理的,就是想再多听一听对方的声音:嗯,需要。

    林潮生说:生日快乐。

    第18章

    迈出的下一步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指尖的棒棒糖停止旋转,陆辰风脑际有一瞬的空白。回神后不难猜测林潮生是怎么知道自己生日的,毕竟入住客栈是需要登记身份证的。

    只是这句祝福来得猝不及防,避无可避,实实在在地撞在了心上。

    去年的生日是在病房里过的,守在父亲病榻前,陆辰风嚼着医院的饭,听见医生的惋惜,感觉自己的处境如同汪洋大海中的一块浮木,即将失去人生中最重要的依靠。

    林潮生道:寿星,晚饭想吃点什么?

    浮木好似靠了岸,虚浅的脚步总算踩实,偏头对上一双坏笑的眼睛,陆辰风觉得林潮生是不是有意想看他感动又局促的样子:都可以。

    林潮生:一点要求没有吗?

    陆辰风坦诚地答:有,你来做。

    稀寥树叶从头顶飘落,余晖的金红笼在两人肩膀,林潮生望着海天相接的地方,音量低得像在自言自语:虽然这句话可能说得有些晚了。

    再轻的呢喃,陆辰风也能轻而易举地捕捉,毕竟他的心思根本没在赏景上。林潮生抿唇道:你能留下来,我真的很高兴。

    还是书架旁边的那张木桌,等生日餐的时候,陆辰风滑开屏幕点进去微信,才看到几条未读的生日祝福。

    卡着零点发来信息的,是方毅。陆辰风依次回复完,收起手机打算选一本书读,不料注意力还不如白天呢,心情因林潮生的存在变得万般复杂,一时让他的兴趣短暂抽离书籍,更想多看几眼林潮生的客栈。

    目光流连厨房的方向,实在难掩内心的焦急,陆辰风唇角延展出无奈的笑,扶额的手指来回摩挲着鬓角。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嗷嗷待哺的感觉了,陆辰风望向端着餐盘朝他走来的林潮生,本该放回原位的书籍却忘在了桌子上。

    菠萝饭等下再吃。不大的方桌摆满了碗碟,推到陆辰风眼前的是碗清汤面,林潮生把筷子递给他,毕竟是生日,仪式感很重要。

    陆辰风诧异地问:什么仪式?

    挑高寿啊。林潮生坐在他对面,双臂交叠,眉眼带笑,第一筷,尽可能往高了挑,挑得越高,活得越老。

    北方人的习俗,陆辰风虽没这么做过,但略有耳闻。筷尖儿杵进面碗里,转动手腕用力一搅,缓慢向上拉提,两个三十左右的大男人,紧张地盯着面条的高度,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实在有些难以言说的滑稽。

    简伊迷茫地眯缝起眼睛,这俩是在干啥呢?

    不高不低的位置,从俯视桌面到平视,面条滑下筷子,陆辰风笑着耸了耸肩:劳烦林老板给算一算,我能活到多少岁?

    林潮生一本正经地摸摸下巴,拖长一声嗯,假装思索,而后将眼角弯成了月牙儿:长命百岁。

    在陆辰风的印象里,这还是林潮生第一次全程陪着自己吃饭,倒是没认认真真地守着,时而抬臂把参差不齐的书脊推成一线,时而整理收纳盒中收到的明信片,只是偶尔会询问一句:味道怎么样?

    夜幕降临,陆辰风回到自己房间,推门迈去露台,坐下身时取出兜里那根橙子味儿的棒棒糖,剥开包装含进嘴里。

    愣神了一整颗糖的时间,陆辰风叼着塑料棍,权当过烟瘾。低头打开手机,找到林潮生的名字,对方头像是只展翅飞翔的海鸥,未启用朋友圈。

    屏幕亮起又熄暗,指尖轻点数次,身后响起的敲门声将陆辰风游离的神思拉扯回来。他把手机放上矮桌,扔掉塑料棍,从阳台到玄关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他却感觉走了很久。

    每一步的心率都不相同。活了三十二年,参加过的展会数不胜数,遇见的人形形色色,面临的场合严峻残酷,陆辰风从没如此兵荒马乱过,这还是他头一次尝到焦灼的滋味。

    右手握住门把,当陆辰风开始担忧门外的人不是林潮生时,他忽然彻底明晰了自己的心意。

    他对林潮生的感情恐怕比自己察觉到的还要深。

    尤其是在拉开门、长久忐忑的呼吸因见到林潮生而平稳落匀的这一瞬间,陆辰风才终于清楚,生日的夜晚,他渴望林潮生的陪伴。

    面色如常,不改往日的沉稳,陆辰风问:没休息吗?

    还早。林潮生应道,打扰你了吗?

    陆辰风侧身让开门口,朝屋内歪了下头:喝点什么?

    白水就好。刚回答完,林潮生顿觉哪里不对劲,明明陆辰风是客。他浅笑一声,咱俩身份是不是弄反了?

    陆辰风摁下烧水壶开关,将温水加热:你为寿星忙一晚上了,休息会儿吧。

    那哪儿算忙啊。林潮生见阳台门开着,会意地坐到屋外的藤圈椅里,根本没觉得累。

    接过陆辰风端来的水杯,林潮生用它捂暖掌心,坐姿笔直端正。倒不是刻意,从小养成的习惯,陆辰风余光中是林潮生板正的肩背,对方的一举一动都体现出良好的家教。

    林潮生饮下一口水,抿润嘴唇:陆先生有什么心愿吗?听说生日可以许三个愿望。

    陆辰风摇了摇头:小学二年级的生日愿望都没实现呢,没心思再想新的。

    温文尔雅的人一旦开起玩笑,不符外表的违和感会显得更加幽默,害得林潮生忍俊不禁:我能问问你许的是什么吗?

    陆辰风淡定地说:成为北京市首富。

    林潮生决定不再矜持,敞开了大笑两声,捂着肚子道:你没骗我吧,真的?

    其实我不怎么记得二年级的事情,太久远了。陆辰风低沉的嗓音很有磁性,奈何我小时候喜欢写日记,净瞎贫,我爸还都一直留着。

    提及父亲,陆辰风用手背碰碰穿在身上陆父送的衬衫,转头去看林潮生时,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变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牛皮纸盒,轻放在自己面前。

    陆辰风挑眉:该不会是礼物吧?

    林潮生:一点心意,别嫌弃就好。

    贵重的,自己不会收,够不上档次的,林潮生不会送,陆辰风笃信他们之间有这样的默契,因此更加好奇这个礼物究竟是什么。

    盒盖都已拔高一半,陆辰风蓦然停下动作,伸手敲敲桌面。他问林潮生:尽管这么讲确实有点孩子气,但为了公平起见,我是不是也能问一句林老板的生日是哪天?

    林潮生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他放下水杯将视线投远,遥望着铺陈在海面的星光,卖了个关子:真想知道?

    陆辰风咬字清晰:想。

    林潮生说:你住进佳夕客栈的那一天。

    第19章

    陆辰风心悸一瞬,万没料到林潮生的生日竟是他们相遇的那一天。

    心里思索半天措辞,因而没能及时接话,林潮生侧头看他:很意外吗?

    我在想。陆辰风低哑开口,需不需要补说一句生日快乐。

    没等对方回答,他继续问:这是你过的第几个生日?

    林潮生坦诚道:我今年二十九岁。

    他们之间差三岁,和陆辰风料想的一样,只是透过林潮生身上表现出来的谈吐与气质,要比他实际年龄成熟不少。

    分岔的思绪重新聚拢在手里的礼物上,陆辰风在打开前先做了几个猜想,但都没有实物出现在眼前时那样动容。

    是一对儿雪花银袖扣。

    今天穿的衬衫是父亲买给自己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几天前不小心遗失了左袖扣,陆辰风记得在这之后,他始终没再将翻折到臂弯处的衣袖放下来过。至于林潮生是怎么发现的,这恐怕需要较长时间的关注和细致入微的观察。

    极力压制心口处的波澜,陆辰风展平袖筒,拣出一枚比划一下:大小很合适。

    真的?林潮生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我还一直担心用不用返给师傅再次修改。

    陆辰风抚摸着袖扣圆滑的边缘,微凸的表面雕刻着简单大气的竹节图案,他定了定神,半晌才说:有心了,谢谢。

    林潮生听罢摆摆手,自己想做的都做了,心愿达成,便不打算久留,以免耽误陆辰风休息。正欲离开,倏然又想到什么,他忙问:陆先生会针线活儿吗?

    当然,熟练得很,工作室的订单中经常有客户要求用高档布料充当部分配饰的设计,袍服盘扣就是其中之一。话到嘴边,陆辰风却道:不太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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