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红 作者:折一枚针

    窄红——折一枚针(143)

    一记重锤,段汝汀垂下眼,慢慢摘掉眼镜。

    匡正站起来:段家现在只有一条路。

    段汝汀抬头盯着他。

    统一,匡正还是那句话,团结才是力量,现在不晚。

    段汝汀却摇了头:爱音没有钱。

    对抗恶意收购需要大笔的钱,眼下爱音业绩下挫、股价低迷,无力与逐利资本抗衡。

    我去找大额贷款。匡正已经想了对策。

    段汝汀没料到他肯为段家做这么多,终于从红木椅上起身。

    我需要你的支持,匡正是来江湖救急的,却没有故作姿态,没有你,我开不了家族会议,做不了股权架构,我们保不住段家。

    他说我们,第一次,段汝汀试着把他当成自己人,微微的,点了头。

    匡正从西山回家已经很晚了,进了门,一楼的灯亮着,饭做好了,在锅里温着,他很饿,脱了西装就要盛饭,忽然发现楼梯那边的灯是黑的。

    宝绽今天没有戏,应该在家,他放下碗筷,上二楼。

    卧室的灯也没开,但屋里有人,蒙着被子躺在床上,蠕动着,发出小小的一点哼声。匡正想笑,强忍着,蹑手蹑脚过去,抽掉领带解开袖扣,猛一下扑到床上。

    哎啊!宝绽让他吓着了,黏黏地叫了一声,匡正隔着被子拢住他,感觉到他在怀里轻轻地颤:老公不在家,一个人干什么呢,嗯?

    宝绽软绵绵地不说话,任他抱着,黑暗中,匡正看他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摸上去滑溜溜的,是他那件石墨色的丝绸睡衣。

    拿我睡衣干什么?匡正的呼吸热起来。

    宝绽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似有若无搭着他的肩膀:你怎么才回来啊

    我怎么才回来,匡正开始解衬衫扣子,我

    宝绽没让他废话,勾着肩膀把他吻住,急躁、火热,嘴唇湿湿的,牙齿敞开来,舌头探着一个尖儿,挑动匡正的神经。一切都是他教的,宝绽亲吻的方式、呼吸的节奏、甚至鼻子摩擦的角度,他是他的处子。

    (匡正)肚子里咕噜噜,很响地叫了一声。

    噗,宝绽笑着倒回枕头上,卷着被子,你怎么饿成这样!

    气氛全没了,匡正捂着肚子跪在床上:我他妈开了三个小时的车!

    去,宝绽拿脚踢他的胳膊,吃饭去,锅里有鱼,糖醋的。

    匡正不愿意,撅着xx趴下去,还想腻歪,宝绽小老鼠似的躲他,咯咯笑:别闹,快吃饭,饿坏了我不要你了!

    匡正这才不情不愿地起来,找着拖鞋,趿拉着下楼。

    糖醋鱼,菠菜花生,热腾腾的大米饭,还有一块奶油蛋糕,食色性也,宝绽能满足他对这个世界的所有欲求。大口大口吃着,楼梯上有脚步声,他回过头,一回过去就转不回来了。

    宝绽的头发乱着,松松系着他那条丝绸睡衣,垂坠的、xing感的石墨黑,迈步时大腿露出来,是真空。

    匡正吞了口唾沫,视线黏着他,一直黏到自己跟前,吃啊,宝绽在他身边坐下,把鱼盘子拽过来,给他挑鱼刺,鲫鱼,刺儿多。

    匡正放下筷子,专心盯着他。

    宝绽有点不好意思,也放下筷子,饱啦,他有一股娇劲儿,这么香的鱼,不馋?

    宝绽温柔地捋他的头发,摸着他的额头,心疼地说:别总皱眉头,都出褶儿了。然后徐徐的,落下嘴唇。

    匡正的心咚咚跳,只是一条真空睡衣,只是x坐在腿上,情侣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小把戏,宝绽做,却让他觉得是恩赐,神魂颠倒。

    他们越吻越急,越吻越凶,椅子渐渐后仰,咯吱着,在那个平衡点上摇晃,两个人都太投入,灵魂仿佛都被抽空,晃着晃着,突然之间,椅子向后栽倒。

    啪嚓一声。

    匡正反应很快,把宝绽紧紧搂住,瞪着眼睛骂了一句:我操!

    宝绽没摔着,愣了愣,托起匡正的后脑勺:没事吧?

    没事儿,匡正只是吓了一跳,后倒的瞬间下意识往桌上抓了一把,右手抓在蛋糕上,糊了一手奶油。

    他们看着彼此,吃吃地笑,就着这个姿势,宝绽趴在他身上:吓着我们匡总了?

    吓着了,匡正亲吻他的鬓角,要宝老板亲亲才能好。

    咚咚的心跳声中,听见匡正的电话响。

    喂匡正喘得厉害。

    你小子行不行了,是冯宽,怎么每回给你打电话你他妈都喘!

    匡正揉着宝绽的头发:说事儿。

    冯宽做贼似的悄声:总行要来查账。

    账?匡正懒洋洋的:查谁?

    查谁,冯宽捏着嗓子吼他,查你!

    匡正腾地从地上坐起来。

    听我老丈人说,是代善来了一趟,给上头出的主意,哥们儿,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我老婆等我看电视呢,挂了啊。

    接着,电话就断了,匡正骂了一句:fug assholes!

    怎么了?宝绽拢起睡衣。

    匡正没应,起来给段钊打电话,他没在账上做过手脚,但任何账目,只要查,就不怕挑不出毛病,把我惹急了,末了,他来了一句,鱼死网破!

    哥?宝绽知道万融总行最近的动作,也知道匡正面临的压力。

    没事儿,匡正放下电话转过身,冲他笑,你哥什么也不怕,韩文山那儿,杜老鬼那儿,哪儿都有我的位置。

    (超过平台尺度部分从略)

    第202章 你图我什么?

    宝绽叫韩文山、杜老鬼一声哥, 可让匡正去给他们打工、大事小事听他们吩咐,他舍不得:万融臻汇是你一手做起来的,凭什么你走?

    不是匡正想走, 是总行卸磨杀驴,逼他, 要把私银从他手里抢走:我不走,就是第二个老白, 甚至更惨。

    说到底,万融臻汇不是他匡正的,是万融集团的,这个道理宝绽懂:哥,只要你自己不走, 凭你的本事, 谁能赶走你?

    匡正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在万融臻汇一天, 就是总裁, 宝绽和富豪称兄道弟、在财富圈往来周旋,见得多了, 早不是过去那个傻乎乎的小演员,私银的资本、人脉、门路, 随你用,万融的势力再大,他压不了整个金融行儿吧, 总有你使回马枪的时候。

    匡正愣了, 一眨不眨盯着他。

    说句不好听的,等你用私银的资源把自己的后路铺好了,宝绽说的是杀人不见血的话,用的却是闲话家常的语气, 人、项目、客户,你想带谁走带谁走。

    但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逃命,说出去,成了金融街的一个笑话。

    老白做不成的事儿,他站起来,笔直,有林冲、秦琼的气魄,咱们不一定不行。

    摆万融一道,昂着脑袋走!匡正难以置信地打量他,那个单纯的宝绽,在娱乐圈吃了亏的宝绽,从误解和伤害中走出来的宝绽,真的长大了。

    我匡正一时语塞,我想想。

    嗯,宝绽温温的,不逼他,该进还是该退,咱们缓一步,再想想。

    丝绸睡衣脏了,他怪不好意思,两手掩着去洗手间,匡正看着那个水似的背影,抓起手机,给白寅午打电话。

    喂,那边接起来,第一句话就是,你小子,居然没辞职。

    有能耐的人都有脾气,按匡正的脾气,不可能受得了这个辱,身为师傅,白寅午看着他落进自己一样的境遇,说句心里话,不想他走自己的老路。

    匡正却笑了:我弟弟让我再等等。

    弟弟,他说的是宝绽,白寅午有些惊讶,匡正面对这一切时太沉得住气了:我可能还不够了解你,赶你去私银的时候,你也挺住了。

    那也是宝绽,匡正看向洗手间,让我甭管好坏,先迎头赶上。

    白寅午没料到,一份合适的爱可以改变一个人:你找了一个好伴侣。

    宝绽是匡正这辈子最大的收获,用质朴化解他的傲慢,用温柔化解他的刚硬,他帮他把着人生的方向,做了这么多,却大音希声,他就像水,随形就势,却足以穿石。

    没有他,匡正说,就没有我今天。

    过了几天,晚上下了戏,宝绽又去朝鲜饭店,他放不下那条金石般的嗓子,放不下那个又惨又坏的男孩。

    嘈杂的后厨过道,那小子在搬菜,繁重的体力活儿,他挥汗如雨,一抬头看见宝绽,面无表情转个身,要走。

    霍匪!宝绽叫他的名字。

    那小子停步,咣当扔下菜框,气势汹汹过来,宝绽下意识往后退,退到墙角,被他一拳头砸在耳边:你打听我?

    宝绽从他身上感觉到一股戾气,粗暴、凶狠,是他从没接触过的那一类人:我想跟你聊聊。

    老子没空跟你聊,霍匪瞄一眼宝绽的领口,似乎没揍过西装革履的人,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再让我看见你,鼻梁给你打折!

    他是虚张声势,他不敢,聊聊都怕,宝绽激他,不至于吧?

    嘁,那小子笑了,不上他的当,你图我什么?

    十七八的孩子,满嘴是交换,我图你嗓子好。

    滚吧,嗓子值几个钱?

    你有钱就行吗?

    有钱,霍匪抓了抓那头寸长的短发,命都卖给你。

    宝绽在极近处和他对视,一双火似的眼睛,真漂亮:我没钱。

    操,霍匪拽起他的西装领片,就知道你们这帮有钱人,都他妈抠到骨头里了!

    这时别的小工从这儿过,拿帽子抽了一把他的肩膀:干鸡毛呢!到点儿下班了!

    一听下班,霍匪立马放开宝绽,就地把手套一撸、工作服一扒,扔到脚下的菜筐上,去储物间门后抽了两根棍子和一个钢筋剪,拎着往外走。

    他拿的东西有点怪,宝绽跟上去。六月的夜是有声音的,车流声、人声、万物在熏风中躁动的声响,霍匪走小道,在长长短短的胡同中穿行,幽暗的、没有光的角落,他轻车熟路,宝绽在后头跟着,跌跌撞撞。

    你他妈找死啊!那小子回头骂。

    宝绽没应声,不知道说什么,他确实是多管闲事。

    滚!霍匪怒了,朝他比划棍子。

    宝绽没走,隔着二三十米,很执拗。

    行,霍匪撂狠话,有种你他妈一会儿别跑!

    没多久,到了一片老旧的居民区,远远看去,不大一块空地上聚了好几十人,宝绽愣了,停住脚,看着霍匪拎着家伙走进去。

    两伙人,在唯一一盏路灯下争吵,没说几句,果然动手了,叫嚣、嘶吼、叮叮当当,宝绽至少十年没见过这种规模的斗殴,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些家庭不幸的孩子,但真敢下手,十几分钟,就会有人折断肋骨、血气胸,甚至丢了命。

    人和人卷成一团,宝绽找不着霍匪,混乱中,有人喊了一嗓子:警察来了!

    可能是放风的,也可能是附近的居民,人群哄一下散了,宝绽转身想跑,一眼看见路边倒着一辆共享单车,他立刻掏手机扫码,同时喊:那小子!

    这一声真亮,穿透大半个黑夜,循着这声,霍匪从路灯光下跑来,挂着半脸血,宝绽已经扶起车跨上去,看见他,脱了西装往地上一扔,蹬车就骑。

    骑出去二三十米,背后一重,腰上搂过来一双手,很热,而且湿,宝绽低头看,他的白衬衫红了,你小子疯了!他骂,都什么年代了,你跟人打架斗殴!

    霍匪笑着,谈不上紧张,甚至没有一点兴奋:你不懂。

    不懂?宝绽就因为打人进过局子:等你让警察抓进去,坐着牢还得赔医药费的时候,就知道我懂不懂了!

    要命一条,霍匪很无赖,你们这帮有钱佬,不懂我们这种人的生活。

    他错了,宝绽也是从这种生活出来的,不同的是,他那时候有时阔亭,有应笑侬,后来有匡正,他是无数苦孩子中幸运的那一个。

    你多大?共享单车载不住两个人,霍匪紧扒着他。

    宝绽四舍五入:三十。

    霍匪来一句:哦,大叔。

    宝绽不服气,他前一阵在网上还被叫鲜肉,但转念一想,霍匪比他小一轮,叫他叔没什么不对:你不上学,你爸妈不管?

    后头静了,没应声。

    宝绽又问:你怎么欠的债?

    不是我欠的,霍匪的语气有点躁,我爸。

    老子欠的债,找一个未成年小孩要,这不对头,宝绽又想问,被霍匪抢了先:你成天缠着我,到底想干嘛?

    说到重点了,宝绽问:你是不是喜欢唱戏?

    老掉牙的玩意儿,谁喜欢,霍匪不承认,我年纪轻轻的,说出去都丢人。

    宝绽来气:那你大晚上跑到我那儿去唱!

    霍匪轻飘飘的:唱着玩玩。

    不,他的行腔、咬字,都是长时间模仿的结果,他喜欢戏,宝绽再一次问:跟我学唱戏,你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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