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 作者:顺颂商祺

    不喜——顺颂商祺(6)

    第18章

    奖金到账后,方岷让我和他的同事一起吃饭。我想,我们有必要离彼此的生活圈子更近一些,于是答应了。

    没想到的是,我在餐桌上碰到了郑九他和方岷进了同一家公司,但在不同的部门。这次项目,是两个部门合作完成的。

    饭桌上我几乎一句话没说。他们的专业相通,全程都聊着我听不懂的东西。那些乱七八糟的术语听着得脑袋大,我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和他们之间是有结界的。

    你怎么不说话啊?要不你跟我们聊聊哪家小孩儿的青春期叛逆?

    郑九朝我举了个杯,把话头递了过来。

    我不太喜欢这话里的揶揄成分,碍于方岷的面子,也不好多说,只能微笑道:不好意思,我有胃病,介意我以茶代酒吗?

    郑九朝其他人暧昧地笑着:这腰也不行胃也不好的,怪不得方哥总不带出来,合着养了个玻璃美人在家里。

    一桌人闹腾着笑开了,气氛很快活跃起来。同事的八卦大概是增进办公室友情的第一步,郑九的玩笑开得恰倒好处。

    方岷倏然冷了脸,一口气喝干了整杯酒。嘴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捏了捏我的手,安慰性地朝我弯了下嘴角。

    别生气啊,这不是跟嫂子开玩笑吗。有人看他变了脸,赶紧过来打圆场。

    我皱了皱眉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礼貌得体:或许......你们可以叫我施先生,或者施老师。

    后来方岷告诉我,那张桌子上其实有他的领导。并且,当初介绍时,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出现的。朋友给了领导难堪,方岷说他多喝了很多酒来赔罪。

    我心里其实是介意的。不喜欢这种相处方式,也不喜欢他们开玩笑时的表情,仿佛把我当作一无是处的金丝雀。

    方岷没有看出我的异样,仍兀自抱怨着自己晚饭没吃多少,尽喝酒了。我起身给他煮了碗醒酒汤。

    那天之后我再没参加过他们公司任何一个饭局。

    但方岷在酒桌上吐露的工作难事我是记得的,所以特意去补了些他们专业相关的知识,想着万一以后他找我倾诉,我还能跟他多聊几句。

    可他也从此没和我提过工作,连抱怨都少有了。

    ***

    方岷跟我说过,他作为管培生,是需要轮岗的。只要考核通过,定岗会比其他人都要高。

    没想到,轮岗连城市都会换。

    我们又恢复到异地状态。手机已经有了视频功能,所以每晚都会抽十分钟出来。公司分配的宿舍是两人间,他怕吵到舍友,总是跑到走廊里,抱着暖气片冻得瑟瑟发抖。

    大多数时候,我们会把手机竖在一旁,各自干各自的事情,不发出声音。听着彼此的呼吸也会觉得心安。

    我时不时朝屏幕看一眼,恰巧能撞上他的眼睛。

    你改你的作业,老看我干嘛啦!方岷的鼻头红红的,朝镜头笑。

    好好好,你快排你的指标。

    我想我哪怕低头时都是带着笑的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为着各自热爱的事情,在中国的南北两端奋斗着。还有什么比这种状态更美好呢?

    这种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我想是我们的五周年纪念日那天。

    说起来,那天其实怪我。

    平时方岷和我视频时,会把整张脸都凑到镜头上,生怕我看不清他。但那天不一样,镜头是对着电脑屏幕的,而听筒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我立马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突然很想逗逗他。

    本来,方岷大概准备趁寝室没人准备速战速决的,可我偏偏对着话筒喘气,什么勾人说什么,方岷忍无可忍地低骂了我一句,然后更难耐地动起来。屏幕黑了。

    没想到,方岷的室友就在这时候回来,而手机开的公放。

    大概是我这边过于*荡的叫声给了直男太大冲击力,他室友骂了一句死变态,然后摔门离开,吵着要找公司换宿舍。话里对我和方岷的关系极尽侮辱。

    后来,我听说他们打了一架。

    这件事还是郑九告诉我的。郑九没入选管培项目,依旧留在宁城,但对公司的八卦了如指掌。他说,方岷现在深得领导赏识,回宁城后只要考核达标,定岗直接就是中层以上。虽然公司不管私事,但因为私事破坏了同事关系可就不一样了。

    我只能一边在电话里安慰方岷,一边劝他收敛起锋芒,定岗之前不要再闹了。

    可是上次吃饭你不是生气了吗?我为你出头你不开心,不为你说话你也也不开心。施老师,我到底怎么做,才能讨你的喜欢呢?

    你有自己的生活啊,这可是你说的。

    我们你来我往地说了很久,最后也没谈出个所以然来。

    唯一的结果是,方岷换舍友后,没再跟我视频过。

    这是我们冷战时间最久的一次。

    第19章

    就这样过了将近半年,方岷从专项组调进了核心组,回到宁城时又升了一级。

    他回家时带了许多特产,指着一堆很难闻的东西说:这些中药特别养胃,你记得每天给自己煎一点。

    然后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去公司报道。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或者说,其实这些早在他定岗前就已经初现端倪,但同居的时间太短,他的吻又太甜。

    只不过我之前选择性忽视它们。

    有时候,方岷回来时会不脱外衣就往床上倒,我推他去洗漱,只能得到一阵沉沉的呼吸声。有时候他应酬完,带着烟酒气回来,我只能在他走后把床单从里到外换了一通。

    他看我换床单,有时候会幽幽地说:你这么讨厌我的味道?

    一副宿醉不醒的样子。

    我不知道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昼夜颠倒、超负荷工作、没完没了的应酬。我本以为高中老师的生活已经够累了,没想到,我竟然成了需要等别人回家的人。

    许多个周末里我都在想,是什么让我的男孩这样来去匆忙。

    他不再有耐心吻着我的眼睛,做.爱都是蛮横又粗鲁,带着发泄一般的戾气;也不再能发现我的每一处变化,甚至说话的语气都生硬了许多,仿佛我是某个他瞧不上眼的客户。

    我们在一起的第五年,经历了冷战、争吵和许多赎罪一般的性*。我时常想起方岷对我妈说过的,想这个人真的会说到做到吗?

    他确实在努力赚钱,拿了很贵的中药替我养胃;也在好好健身,以后应该也能做我拐杖的承诺;他踏上很好的平台,马不停蹄地奔向高山大海。看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那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我想,是因为这些目标的完成,不再以我为导向了吧。

    但我又不是只有方岷。

    学生、亲人、朋友,哪一个不值得我花心思呢?没必要和一个小孩较劲。

    我现在带的学生比较顽皮,听完听力必须要有手游时间,还问我要不要一起玩。

    我自然是摇头的。他们不怕我,打趣说果然有代沟。我就苦笑,能没有代沟吗,我过完生日都三十一了,你们才多大。

    有个少年脆生生应了句十八,语气是上扬的,带着婉转的尾音。我怔了一下,随即说,我和我爱人在一起时,他也才十八。

    只是仍有人继续他们的十八岁,我俩之间却一直隔着七年。

    中文语境里的她和他没什么区别,这群小孩也没闹着要看照片,只是酸溜溜地说,又相信爱情了。

    我损他们,这么多年前的梗了,怎么还在用,不是4G冲浪的吗之所以对这个梗印象深刻,是因为柳中的人下自习后都在讨论某男星出轨或某鲜肉xd,然后大呼再也不相信爱情。方岷除外,他一下课就睡觉。

    玩游戏的孩子七嘴八舌,最后是教研助理来了,他们才收了声。

    那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叫夏倩可,曾经是我的学妹,跟我关系很好。

    施老师,该下班啦。小夏甜甜笑着。她比方岷大不了几岁,这个年纪的男女,总是有用不完的热情。

    哦对啦,祝施老师生日快乐啊!她把手里厚厚的信封交给我,说,孩子们给您写了信,我都收齐啦!

    谢谢,有心了。我笑道。

    我俩一边攀谈一边往外走,聊到师大食堂现在扩建,不免嫌弃了一番当年的菜品。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我感觉有道光晃过,便收了笑,四处望着。

    怎么了?夏倩可也跟着张望,看什么?

    不知道,好像有闪光灯。

    很正常啊,外头就是海。这会太阳正落着,很多人来打卡。

    我点点头,脚步不停往地铁站走。

    至于为什么走得这么快,是因为,我很期待方岷会送我什么礼物。

    我俩不但名字巧,生日也很巧。我在夏至,他在冬至。听起来浪漫且独一无二,但对于地球来说,这是一南一北两个回归线最孤独的两天。

    上一年他在忙定岗中忘掉了我的生日,直到夏去冬来都没见他提起。

    这一年,好像还是同样的情节。

    不过方岷这回回来得特别早,而且开心的不行,拉着我的手说,我们有新家了。

    他在宁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用人才补贴和工作两年攒的工资付清了首付。

    房子不大,但住两个人绰绰有余。我想责怪他这么大的事情连个商量都不打,可话出口了却成了软绵绵的嗔怪,一点效力都没有。

    方岷说,从前都是施老师给我最好的,现在,换我来养你好不好。

    不好。我说,我有工作啊。

    其实一年前我曾问过他,要不要一起买个房子。我的积蓄加上他的工资,其实可以在海边买一套还不错的。但方岷当时一心想着站稳脚跟,没同意。结果,他倒是自己偷偷摸摸把事情办了,招呼都不打一个。

    吃了个瘪的人也没再坚持,只是在新家的地毯上打了个滚,撒娇着说:带高中生多累啊,也赚不了多少钱。要不你辞职来我们公司吧,工资又高,还能陪着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把他拽起来,很认真地说,房子的按揭我们一起还。

    方岷显然不高兴了。拍拍裤腿上的灰,告诉我,他得去加班。

    你原来不是很喜欢我做老师吗?我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叫住他问。

    方岷走到玄关处换鞋,头也不抬,现在不喜欢了。

    第20章

    分歧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方岷不知道哪根筋突然搭错,对我呆在三中这件事很介意。可当初明明是他要我来宁城的。三中已经是离他们公司最近的学校了,一周见不到几回面也不是我的问题。难道就因为他工资高工作忙,我就得辞职去迁就他?

    我越想越气,没给方岷什么好脸色。

    那天他下班回家已经很晚了,讨好一般,凑过来亲我。

    一个疙瘩摆在那里,其他种种委屈也就漫上来了。我在心里埋怨他总是忙,忙到忘掉生日忘掉我,便赌气般,看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好叫他连着让我辞职的事儿一起道歉。

    可方岷非但没半点反应,反而皱起眉毛说:施岷,我很累了,不想闹。

    从前他都会叫我施老师,哪怕全名,也是那种百转千回地叫法。如今这两个字冷冰冰地蹦出来,我心里凉了半截。

    我也很累。我依旧没什么好气,你身上沾了烟味,我今天睡沙发。

    冷战持续了一周准确来说,不是持续,是我整周都没见过他的人影。我突然觉得很不公平,方岷有公司的公寓,想不回家时,只需要一句加班就可以逃开,而我再怎么生气,都只能乖乖回来,做好饭洗好碗再做自己的事情。

    新房子很大,一个人住空落落的。我越想心里越堵得慌,赌气似的熬了个通宵,把月考卷子在一晚上之内批完了。

    看了看时间,方岷还是没回来,于是我又给每个人的作文都细细写了评语,挨个语法纠错。

    他还是没有回来。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方岷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黑眼圈,脚步沉重进了屋。

    我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头昏脑胀,熬夜带来了身体机制紊乱,胃痛让我心情很不好。

    方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太累了,或许可以换一个工作?

    我看他的倦容,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口,理所当然得到方岷不可置信的眼神。

    你以为这房子是怎么来的?在这个地段,就你一个人那点工资,能还得起贷款?他虚弱地反问,我才毕业两年就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换任何一家公司都不会给出这么高的待遇。

    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工作强度。我补充道。

    他嗤笑了一声,说,你长期在体制内呆着,从来没有出过学校,怎么会懂现在的就业市场?

    我不懂。又是我不懂。

    方岷的表情像一只高高在上的孔雀,抖落着他的羽毛和成就。明明几年前他说,施老师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好的。现在他仰望的对象不再是我,而我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一夜没睡带来的负面情绪突然爆发了,我起身回了房间,重重关上卧室门。

    过了好久,方岷突然在门外问,早上吃什么?

    毫无来由地,习惯性问了这样一句。就好像我们是一对相濡以沫感情很好的夫妻,正商量着如何度过一个明媚的早晨。

    我突然就不想和他吵了。

    都说习惯是很难改掉的,方岷问话时的语气就活脱脱是十八岁时的模样。那时他就喜欢带着大包小包的饭盒,问,施老师吃什么?

    只是这回该提供选择的人是我了。

    烤个面包,或者煮碗面。

    方岷揉了揉鼻子,说:我前两天连喝了几场大酒,不想吃太多。你愿意跟我一起喝粥吗?

    我轻轻哼了一声,方岷便下楼去买粥。

    第21章

    方岷很少有时间跟我一起吃晚饭了,他们至少晚上九点才下班。但有天,他下班出奇的早,先我一步回家。

    我开门时,他笑着抱我转了个圈,问,晚上吃点什么?

    你不是一向讲究时间效率吗?比我先回来,为什么不提前做好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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