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寒 作者:烟猫与酒

    灼寒——烟猫与酒(34)

    不等厉岁寒说话,他回手一探,又嘿嘿笑起来:你也哽了。

    不哽就出问题了。厉岁寒说。

    陶灼近距离凝视他一会儿,觉得厉岁寒现在这样懒洋洋又危险的模样很性感。他偏偏头,在厉岁寒嘴唇上蹭蹭,跟他额头抵着额头。

    厉岁寒箍上陶灼的腰,另一只手顺着他的脊柱线一路滑到鼙鼓。

    做么?陶灼声音小得像是在别人家做贼,期待又紧张,你教我。还有精神么?

    厉岁寒嘴角一抬,轻声说:你会死的。

    陶灼从里到外都沸腾了,他学厉岁寒说话,红着脸跟他接吻:那就死。

    之后的两三天,陶灼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了末日乐园这个词。

    他像任何一个刚开了荤腥儿的愣头青一样,惊奇又新鲜,简直是念念不忘,厉岁寒这些年一心奔事业,也过得清心寡欲。这个不能出门的年假,两人几乎要长在一块儿。

    陶灼在床上被凿得又叫又哭,等厉岁寒下了床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他还得挂着他。一边哼哼屁股疼一边跟他走来走去,看厉岁寒开个冰箱切个菜都觉得那什么味道十足,粘在他身后动手动脚。

    可一旦拿起手机,网上有关新冠的那些消息铺天盖地,形势在疾速地加剧,最初的混乱打得各方都措手不及,越来越可怕的动态看得他直觉得窒息。

    各省开始爆发病例,潜伏期从一星期延长到十四天

    武汉封城了

    太好了火神山开建

    这病毒从眼睛里也能进入,还他妈能在空气中停留半个小时

    湖北省外也有人死了

    陶且唯果然如先前厉岁寒所言,也拿不出多余的口罩来,自己都紧缺。

    陶灼只好守着点在网上跟风抢口罩、抢护目镜、抢医用手套和连花清瘟,还发动安逸与齐涯一起抢。

    结果抢了一大圈,一开始几个人还打着电话欢呼都抢到了,没多久他慌着脸对厉岁寒说,物资都要紧着提供给疫区,那边快不够用了,现在能买到的都是假口罩。

    咱们口罩还有么?我给附近药店打电话都卖空了,你别出门了,咱们在家囤粮吧。陶灼焦虑地说。

    厉岁寒给老姐打电话,结果新西兰也限购了,一个人只能买两张。

    够用,你别吓自己了,我在呢。厉岁寒安抚他一会儿,打了几个电话,换衣服出门。

    陶灼特别想跟他一起,但是厉岁寒不批准。

    虽然就算口罩充足,陶灼也不打算出去吓唬自己嚯嚯别人,可手头没有装备的感觉就

    是让他觉得特别没底。

    他对着症状一一检查自己,一会儿觉得自己发烧,一会儿觉得喘不过气,整个人快不能活了。

    傍晚老妈打电话来问情况时,陶灼正歪在沙发上量体温,半张脸挤着手机叮嘱老妈,明天年三十说什么都不要聚餐,谁也别来家里串亲戚,你跟我爸也别朝别人家跑。

    那你总得回来啊。老妈心疼地说,自己家就在眼跟前儿,哪有不回家过年的。

    还过什么年陶灼叹了口气。

    正没精神,家门响了,玄关暖黄的灯光起来,厉岁寒换鞋进来,两手拎着大包小包的食材,他围着陶灼给他的围巾,肩膀和头发上还带着细雪。

    摘下手套和口罩,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两袋口罩,眉梢一抬,朝陶灼笑着晃了晃。

    陶灼看着厉岁寒在灯光下的脸,突然就不毛了。

    他连什么口罩都顾不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怎么就那么、那么喜欢这个人呢?

    不回了妈,陶灼也冲厉岁寒笑起来,他向老妈宣布,等我隔离完给你带人回去,今年压岁钱记得备双份。

    第45章

    家里的电话?厉岁寒换了衣服消了毒, 拎着那一大堆食材去厨房收拾。

    问我回不回家过年,陶灼起身跟过去翻翻看看, 你明天回么?

    天天跟你一块儿待着,你传染了我也逃不掉。厉岁寒转身从另外一个袋里翻出一盒班戟, 拆开让他去一边吃,刚才顺便去给我妈送了点儿东西,不回去了。

    陶灼拿着班戟左右看看, 屁股一抬, 在流水台上坐着。

    下来。厉岁寒头也不回地教育他, 跟个小孩儿一样。

    陶灼抬腿去够他的腰,厉岁寒就随他去了。

    厉岁寒,陶灼吃着班戟问他, 你想没想过要个小孩儿。

    怎么了?厉岁寒看他一眼。

    没, 就是觉得你有时候特别像个真爸爸。陶灼说。

    那你晚上有的喊了。厉岁寒笑了。

    要不要脸?陶灼跟着笑,又伸脚趾头去够他的背, 认真的,你挺喜欢小孩的吧, 贝甜的房间塞得跟个魔窟一样。

    厉岁寒没说话, 陶灼在流水台上当啷着腿开始计划:以后我们可以领养一个, 领个男孩吧?我也喜欢女孩儿, 但是女孩子小的时候没什么,长大以后家里成天晃着两个大老爷们儿,感觉有点尴尬。

    厉岁寒正往冰箱里放芹菜,听见这话就回头看着陶灼。

    得先想个名字。陶灼一本正经地说。

    真的?厉岁寒一边眉毛抬了抬。

    真的啊, 谢飞机还有大名呢,陶灼故意说,人家叫谢腾飞。

    厉岁寒看了他半天,目光温柔得要死。最后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好半天嘴角都挂着笑。

    2020年的1月,农历19年的春节,新冠病毒爆发肆虐,陶灼跟厉岁寒窝在一起,过了他们的第一个新年。

    年三十陶灼爬了个早,把电视打开听新闻,听春晚的预备直播,边给家里贴对联和福字。

    他在厨房贴年画,在窗户上贴倒福,还在大门斜上方贴了个小灯笼。

    厉岁寒现代感十足的家瞬间变得喜气洋洋,他笑陶灼买的福贴土,不高级,陶灼看着满意得很,对厉岁寒说你懂个屁,过年就是得花花绿绿的,人过日子得沾地气。

    收拾完家里,两人一块儿在厨房做年夜饭。

    厉岁寒自己的厨艺就只能算个勉强,陶灼更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硬挤在厨房添乱,感慨道:我哥在就好了。

    你哥的店这几天还开门么?厉岁寒往排骨汤里放香料,我看不少店还在营业。

    陶灼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接堂食,年夜饭的单全给退了,但是可以送外卖。

    损失不少。厉岁寒说。

    是吧,本来春节是最挣钱的,三家店租金都不老少。刚看到有说外国语大学还是民族大学,要五月才开学,陶灼摇摇头,要真到那时候也太夸张了,五月一年都过去一半了,这连年都没过呢

    你们非典的时候停课了么?陶灼想到哪说到哪,捣了厉岁寒一下,我怎么觉得我当时好像该上课还是上课,就是每天量量体温。

    停过一阵子,好像是天热以后才停,厉岁寒摇摇头,记不清了。

    哎。陶灼叹了口气,看着窗外冬雪暖阳的平和景象,愣愣地说:反正都会过去的,再过十年回想起来,又跟做梦一样真到五月我不就变相失业了?

    厉岁寒被他的脑回路拐得想笑,说:所有行业都受影响。

    你们就不会。陶灼想了想,一人一台电脑,在家画就是了,反正还在搞前期,院线上不上也波及不了,网络行业优势还是大。

    一损俱损,流转一卡饿死的也不少。厉岁寒蘸了勺汤让陶灼尝味道,但是养个你还不是问题。

    那我真失业了就去给你打工。陶灼撅着嘴嗦汤。

    来吧,想画画就画画,不想画画就坐办公室数钱。厉岁寒给他把着勺子,小口,烫。

    到了晚上春晚开播,两人的手机开始陆陆续续收到各种祝福。

    一切流程都与之前的任意一年没有差别,不过今年大家的祝福都围绕着新冠和口罩。

    陶灼跟齐涯发消息,厉岁寒抱着他,也拿着手机。两人各自忙碌了一阵儿,陶灼把手机一扔,开始对厉岁寒摸摸索索。

    齐涯那么大人了还被叫去磕头领钱别玩手机了,厉下惠,他摸了两把就蠢蠢欲动,把手往厉岁寒睡裤里掏,趴在他胸口上眉飞色舞,这么好的氛围,看我,你看看我。

    厉岁寒控制着呼吸的节奏,耷下眼帘看他。

    笑什么?陶灼对厉岁寒的目光表示抗议。

    笑你馋。厉岁寒动了动腿,手从陶灼领口伸进去,揉了一把又抽出来,压上他的后脑勺,拇指刮了刮他的耳缘,吃么?

    那我也陶灼脸红红,期期艾艾地提要求,还比划一下,等会儿你也得给我这个。

    厉岁寒笑了,摁着陶灼脑袋的手加了力气。

    年初一早上,陶灼还瘫在床上没睡醒,就听见枕头旁边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嗯?一声睁开眼,厉岁寒正收手要走,看他五迷三道的样子很乖,头发还贴在枕头上支楞起来一绺,就抓抓他的脑袋,轻声说:醒了?下床磕头吧。

    陶灼没听完就哑着嗓子笑,眯着眼往枕头底下掏,果然摸了个红包出来。

    几个钱啊,就想骗人磕头。他打个哈欠,拥着被子盘腿坐起来,打开红包的封口往里瞅。

    厉爸爸,陶灼扫了眼厚度就把红包扔在枕头上,直起身子去抱厉岁寒的大腿,乐得不行,来,站好,要几个头?我还想吃麻团儿。

    大年初一给自己招了个疯子。厉岁寒笑着掰他的手,滚开,小叫花子。

    大清早的,两人笑着闹了会儿,陶灼觉得真神奇,自己竟然每天都比头一天更喜欢厉岁寒。

    他搂着厉岁寒不松手,还伸着脖子啵啵亲他,厉岁寒直接把他抄底抱起来,端去卫生间刷牙。

    第46章

    几天没羞没臊的日子过下来, 陶灼跟住在世外桃源一样,每天什么也不用想,一日三餐厉岁寒给做好, 想说什么想玩什么厉岁寒都伺候着,简直比在家还安逸。

    有关新冠的消息似乎变成了一串串单纯的数字, 每天看公众号里跳动起伏着,身边却事种风平浪静, 没见谁确诊, 也没听说谁被拉走隔离, 卓晴晴都还在家好好的。

    直到1月28日那天,全国已通报的新冠确诊病例, 超过了非典。

    当时陶灼刚从浴室洗澡出来, 头上挂着大浴巾,听见新闻就站去电视跟前看。

    真的超了啊?他麻痹了几天的心一下又紧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

    厉岁寒没理他, 他正在阳台打电话, 陶灼站着看了会儿,拿过手机想问问陶且唯的情况。

    刚打开微信,安逸在他们四个人的群里分享了一个视频, 连着发了三个崩溃的表情包。

    陶灼点进去, 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孩在追殡仪车, 哭着喊妈妈。

    热评第一只有一句话:那可是妈妈啊

    我靠陶灼张张嘴, 在沙发上蠕动着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好, 顺着词条一个个往下点。

    他看到了在大桥上狂奔的野猪;

    看到独自在大街上拉着手风琴走过的老人;

    看到湖北电影制片厂感染离世的整整一家五口;

    看到深夜排出几个街区买口罩的人们,春运一般挤在医院排不上号的患者,与汉口殡仪馆领取骨灰的看不到头的队伍;

    看到母亲去世,只能向着家的方向鞠躬痛哭的抗疫大夫;

    看到父亲被带走隔离, 独自死亡在家中的脑瘫孩子;

    看到对出发去援疫的妻子哽咽大喊:一定平安回来,我包一年家务的丈夫;

    看到妈妈去世前留给孩子的字条:一个人过日子要精打细算,东西要买小包装,不要过了保质期;

    看到当年非典前往小汤山医院支援的一线医务人员,若有战,召必回的请愿书;

    看到扔下钱和口罩就走、不愿留下名字的环卫老人和年轻男人,与说着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自发去前线运送物资的货车司机;

    看到把定点医院的医生挡在门口拒给物资,却敢拦下央视记者,将一万六千套N95口罩优先供给给莆田医院的武汉红十字会;

    看到武昌医院院长刘智明殉职,他的遗孀,武汉市第三医院的护士长蔡利萍追着扒在车后大哭;

    看到刻在空无一人、苍茫雪地里的,送别李文亮。[1]

    太多、太多了。

    我靠陶灼脚趾头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勾勾着,他红着眼圈划手机,小声嘟囔,这都是些什么啊

    抽着气使劲揉揉脸,他又清清嗓子,给家里打电话,严肃地跟老爸老妈又强调一遍病毒的严重性,一定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你别管我们了。老妈的情绪听着也是不怎么高涨,现在连婴儿能都感染,你们也得注意保护自己,啊,缺什么就跟妈说。

    陶灼听见老爸还在旁边插了句问他吃不吃饺子,给他送点儿。

    哎,我不吃。陶灼鼻子猛地一酸,又说:我们包着呢,你俩别惦记我啦!

    行行,好。老妈笑了笑,狗崽子,从小到大连自己的袜子都不洗,出去还会包饺子了。

    陶灼心虚地咧咧嘴,又问老妈:我哥怎么样?这两天给他发微信都爱理不理的小陶姐也还好吧?

    不就是着急唯唯么。老妈提起这茬就没忍住叹气,年前到现在就没歇班,说忙不过来,不管什么科室了能上的都上,那你光用人去堵关键是医院缺东西啊!昨天还是你哥不知道去哪儿淘弄半箱子口罩给她送去。穿得跟外星人一样,连你哥面都不见,隔着老远让他把箱子一搁就赶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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