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寒 作者:烟猫与酒

    灼寒——烟猫与酒(24)

    厉岁寒看他,没有表情也没说话。

    陶灼突然想起曾经与齐涯在二师兄看到厉岁寒和黎洋,当时厉岁寒的表情几乎就是眼前这样。

    他心里空荡荡地往下沉,拳头在腿边攥起来,打了几万次腹稿的那些话全忘了:我就是我想当那个能让你说心里话的人,我哎我不会说这些话,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我没喜欢过谁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就是想,你

    陶灼说得颠三倒四,自己都头皮发紧听不下去了,厉岁寒只是看他,微微皱着眉,不知道那是什么表情,不耐还是疲倦,陶灼没心思分析,他被这难堪的告白激得脸红,索性直接梗着脖子问:你就说行不行吧。

    厉岁寒微微向后靠在餐桌上,这一点微妙的距离足以将两人拉开了,陶灼跟着想往前挪,厉岁寒只把视线一垂,没有情绪地说:不行。

    陶灼怔住了。

    你不是喜欢我,陶灼,你只是因为我厉岁寒顿了顿,斟酌用词。

    我家里不会送我去戒同所。陶灼直愣愣地又打断他,送了我也戒不成。

    厉岁寒,你别怕。他声音越放越低,从来不知道自己脸皮能有这么厚,明明难堪到想恼火,脸肯定红成猪头了,望着厉岁寒的目光仍努力恳切。

    这回换厉岁寒愣住了,他怔愣着看了陶灼半天,突然很烦躁地捋了把头发,拧着眉心对陶灼说:别闹了,你什么都不明白。

    陶灼心头尖锐地一抖。

    陶灼,厉岁寒又看了他一会儿,说,醒醒。

    一句厉岁寒你别怕,换来的是陶灼醒醒。

    身体一晃,陶灼随着刹车回过神,看一眼旁边驾驶座上的厉岁寒,两年过去,再回想那时的记忆,几乎感到了不真实。

    怎么跟做了场别人的梦似的,时间与心情,当时难熬得要死,现在竟然哗啦啦的也就那么过去了。

    贝甜在后排哗啦啦地整理她的玫瑰花,也随着刹车停下来,朝窗外看了一眼,茫然地问:这是哪?

    我家。陶灼低头解安全带。

    明天一起吃饭吧,想吃什么?厉岁寒探手过来帮他。

    陶灼看他修长好看的指节,又看看厉岁寒好看的脸,没拒绝,摊着胳膊随他摆弄。

    嗯?厉岁寒没等到回答,转脸望向陶灼。

    你现在学会对别人说心里话了么?陶灼风马牛不相及地反问。

    你指什么?厉岁寒又问回来。

    你那天为什么心情不好?陶灼认真地歪歪脑袋。

    厉岁寒望着他,陶灼猜他能明白自己问的是哪一天,他预备着厉岁寒一旦敢说没什么,他推门就走。

    不过厉岁寒回答他:是我家里的事。

    陶灼笑笑,没再说话。

    他和贝甜拜拜,贝甜抽了一根最蔫儿巴的玫瑰送给他,陶灼好气又好笑地接了,还要向她道谢。

    那家烤肉店可以么?厉岁寒见陶灼不挑地方,只好又开口提议。

    广场那家?陶灼想了想,点点头,可以吧。

    厉岁寒笑了:那能先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么?追你也要能联系上你吧。

    我追你的时候也没要你这这那那的。陶灼嘟囔着瞥他,收好玫瑰下车了。

    他关上车门就要走,厉岁寒降下车窗喊了他一声:陶灼。

    什么?陶灼转身朝车窗里看。

    厉岁寒细细地打量他两眼,说:晚安。

    哎!陶灼笑着搓搓胳膊,像被肉麻到了,原地跳两下就抄着兜朝小区里跑,晚安晚安,拜拜!

    回到家,陶臻在厨房做饭,老爸老妈在客厅拆一个大纸箱。

    什么东西?陶灼撑着墙换鞋子,豆豆跑过来叫,他弯腰摸一把狗头,喊狗臻。

    你唯唯姐弄的。老妈掏出一瓶消毒液眯着眼睛瞅,还是外国字,老陶你看多好

    陶灼换身衣服进厨房,发现陶臻炸了一盘小酥肉,就站在他旁边一口一个捏着吃。

    怎么了?陶臻看他一眼,还没调整好?

    陶灼摇摇头,又点点头,视线直勾勾不知道定在哪里,问陶臻:哥,小陶姐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怎么跟你说?

    她又怎么心情不好了?你惹她了?陶臻想逗逗陶灼,陶灼直着眼睛只知道吃肉,也不接茬,陶臻无奈,知道陶灼是还邪性着呢,这问题肯定还跟他喜欢的那个人有关。

    能怎么说,想说就说,不想说我就哄呗。他跟仔细地给出一个能进能退的回答。

    就比如,番茄酱给我挤点儿,陶灼又捏了块肉,比如她不高兴,你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她说家里的事儿,然后她是会直接跟你说家里怎么了,还是就不开口了?

    怎么了?陶臻又问。

    想知道两个真正相互喜欢的人到底是怎么交流的。陶灼垂下头捏酥肉,你说就行了。

    一般想说就直接说了,也有跟我闹别扭死不张嘴的时候。陶臻真是生怕哪句话说岔了,他无奈地扒拉一下陶灼,我现在倒是最想知道你在想什么,今天又发生什么了,能直接说么?

    我没怎么,就有点儿累。陶灼盯着酥肉碟子眨巴眼,吸溜一下鼻子,这酱过期了吧,这么酸。

    第31章

    吃完饭, 陶臻还想去跟陶灼说说话,安逸一个电话打过来,陶灼朝他举手机示意, 回房间接电话。

    你俩咋样啦。安逸上来就问。

    我还想问你呢, 陶灼说,怎么从我重新遇见厉岁寒以后, 我俩有点儿什么动向你跟着就来了,消息挺灵通啊一天?

    我的妈,就四个人的圈子,话传话都用不上两道嘴, 我这是时时刻刻关心你。安逸笑嘻嘻地说。

    电影院是你俩撺掇的吧?陶灼问。

    电影院不是, 我真不想看冰雪奇缘2, 但是吃饭那天是闻野的锅。安逸大呼小叫, 我肯定站你这头, 咱俩一条心, 你放心!

    我放个屁。陶灼脱口而出, 说完他和安逸都愣愣, 然后嗤嗤地笑了起来。

    哎, 别笑了,好烦。陶灼自己笑完就骂安逸, 趿拉着拖鞋往床边一躺, 感觉浑身没劲。

    干嘛, 安逸追问,你俩都说什么了?

    陶灼懒洋洋地把他和厉岁寒这两天所发生的交集与对话说给安逸, 安逸听完拖着嗓子啊一声, 也不像之前似的跟着陶灼一块儿骂厉岁寒大王八了,说:那你俩这不就成了?还整什么追不追的, 玩情趣呢?

    陶灼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也这么觉得?

    什么?安逸没听明白。

    我说你也觉得,这就等于我跟他成了?陶灼说。

    那不然呢?安逸懵了,你都让他追你了还不是要跟他好的意思?

    哎,我不是说真让他追我,陶灼烦躁地坐起来,我是当时那个氛围,话赶话,还有点儿郁闷,反正就我心里不得劲儿,问他说那你当时怎么追的黎洋,他说我俩不一样别放一块儿比,我就劈了啪啦说一堆最后带了句你连像我当时追你那样你都不行,他就他不就上嘴了么!

    不是,你提什么黎洋啊?安逸听了半天,忍不住打断他,我不是别的意思,我没明白,就你跟黎洋面都没见过,你俩没成也不是因为他,你提他干啥?

    我陶灼张嘴语塞,只觉得连抓狂都无力了,梗了半天,最后脑袋一栽又歪回床上,搓着脑袋蹬两下腿,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怎么样,别问我了,烦死我了

    好好,你别疯,安逸忙安抚他,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但是人总得往前看吧,他这不也后悔了么,那你俩就成了呗?你顾忌什么呢?

    陶灼这几天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乱如麻。

    他不知道怎么向他哥和安逸说他到底在顾忌什么,他总结不出来,他与厉岁寒之间的问题并不在黎洋身上,也不是什么追不追的事儿,是陶灼两年后回头看,发现他跟厉岁寒之间,他们这两个人本身就有问题。

    但是没人能真正对上他纠结难受的点,一而再再而三,陶灼解释不明白,自己也觉得矫情了。

    像陶臻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安逸问他跟厉岁寒提什么黎洋,这要是放在电影里,他站在局外人的立场肯定也得开嘲讽,是啊都过去几辈子了,人回头来追你要答应就答应不答应拉倒,还扯前任,别扭什么呢?娘们儿唧唧的。

    安逸跟他鸡同鸭讲地扯了一通,最后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俩到底合不合适,就跟你都失恋完了才跟我说你那些事儿一样。但你想不想跟他在一块儿你心里肯定有数,以前毕竟都过去了,你俩在一起一开心,也就没事儿了,我就希望你随心一点儿,这两年过得跟个假人似的,看着都烦人。

    理是这么个理,但陶灼就是烦。

    挂完电话,陶臻又进来没头没脑地安慰他几句,跟安逸一样,都让他随心。

    陶灼心想我又不是没随过,两年前是真随心了,最后给自己随了个醒。

    现在他就觉得烦躁,烦自己完全没法彻底干脆地拒绝厉岁寒,因为他确实抗拒不了自己的内心。偏偏这心里又卡着根刺,也不是多疼多不能忍,就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随了。

    我接不住他。

    陶灼把陶臻撵出去,仰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愣神,愣到最后,脑子里只有这一句话。

    他在想什么,我永远也猜不到。

    第二天傍晚,贝甜没去画室,陶灼课上了一半,小朋友们开始自己画画了,他出去问老板,老板哦一声告诉他:忘了跟你说了,贝甜今天请假不来了。

    啊,行。陶灼点点头,转身回教室。

    不来了?

    又怎么了?

    陶灼有点儿郁闷。

    那烤肉还吃不吃了?

    今天上课也上得他心累,打不起精神,好不容易把一群猴崽子伺候到送走,他长泄一口气,磨磨蹭蹭地去拿扫把打扫教室。

    扫两下瞄一眼窗台,看了得有六七遍,厉岁寒的车终于开过来,停在路边。

    正好张朵探头进来喊他:陶灼!还没收完呢?走吧!

    行,一块儿下楼。陶灼转头冲张朵咧嘴一笑:我把垃圾装了。

    刚想问你今天怎么没精神,一下班就有劲了。张朵靠着门框笑盈盈地等他。

    陶灼把垃圾收拾好,把张朵手里拎着的一大包也接过去,俩人跟童童老师拜拜,一块儿下楼。

    走出大楼没几米,路边喇叭声响了两下,张朵还在说新课件做得好费劲,扭头看见厉岁寒的车,她人都傻了,愣头愣脑地说:我时间重叠了?

    你电影看多了。陶灼被她逗乐了,看着厉岁寒的车原地踮了下脚,那什么,应该还是找我,你先走吧。

    好。张朵点点头,看看陶灼,又看一眼路边的厉岁寒,说句拜拜,转身走了。

    陶灼扔掉垃圾过去,厉岁寒已经从里面给他打开了车门,他一拉开,就见副驾上搁着一捧花。

    今天不是玫瑰,是一柄包装精致的向日葵,花盘圆圆的,活泼泼地冲着他。

    陶灼戳了戳花盘,看厉岁寒,问:贝甜呢?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放工作室了。厉岁寒示意他先上车,省得她跟着碍事,还得再把她送回去一趟。

    陶灼:

    你还想干什么!吃个饭怕什么碍事!流氓!

    怎么了?厉岁寒看陶灼一脸古怪,问他。

    你姐竟然放心把孩子交给你。陶灼拿起花坐上副驾,拨两下花叶子。

    哦,我不疼她么?厉岁寒笑了,盯着后视镜转两把方向盘,把车开出去。

    陶灼看看一车厢七散八落的零食玩具,脑子里突然冒出句性感奶爸,忍不住想笑,感觉厉岁寒看向他,又绷绷脸,下意识不想在厉岁寒跟前暴露太多情绪。

    厉岁寒嘴角弯了弯,目视前方开车,问陶灼:喜欢向日葵?一直拿着,碍事就放后边儿。

    又被卖花的小女孩拦下来了?陶灼没搭理他后半句,故意问。

    啊,厉岁寒答应一声,专门去步行街拉回来的。

    陶灼忍着想上翘的嘴角朝车窗外看,脚趾头在鞋子里偷偷踩了两下拍子。

    昨天厉岁寒说的那家烤肉店,在美院附近的一个广场,以前还在一块儿玩的时候他们总去,告白失败以后陶灼就没再吃过。

    距离算不上远,但跟画室也不在一个区,周末晚高峰的时间,厉岁寒也不急着开,遇着红灯就停,悠悠闲闲的,跟陶灼说了几句话,他突然问了句:那女孩喜欢你?

    陶灼听见喜欢这俩字就耳根子一提溜,看向厉岁寒,厉岁寒的语气表情都很自然,一只手腕搭着方向盘等红灯,跟刚才没有区别。

    怎么了?陶灼知道他说的是张朵。

    厉岁寒看他一眼,没说什么,随意地笑了笑。

    陶灼心想又来了,长了张嘴就为了好看,我让你装。

    你吃醋啊?他故意朝厉岁寒那边凑了凑,歪过脖子看他。

    厉岁寒一下下敲着方向盘的指尖一顿,转过脸跟陶灼正面对着看。

    上次还夺人家给我的士力架。陶灼想学他抬眉毛,结果没法只抬一边,右边一扬,左边跟着就抖上去了,表情顿时变得不伦不类,还有点儿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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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灼寒——烟猫与酒(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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