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嘉年 作者:左篱

    &[三国]嘉年——左篱(190)

    军师莫急!我这就来救你!

    一定要把信交给主公!

    要交军师亲自去交,我

    快走!

    在被熊熊火焰吞噬前,傅彤一个激灵坐起身。他环顾四周,见大帐中幽暗昏惑,独榻边一盏烛火摇曳,怔默良久,长舒一口气,却是不由悲从心来。

    他还未告诉刘备,待第二日城中火光熄灭,他曾心存侥幸回去探查,却反而得到了诸葛亮葬身火海的噩耗。几个江东兵在城楼下欢声笑语,说着什么卧龙之士,还不是□□凡胎,商量着此番擒杀卧龙,将军得到封赏,我们也必能有旁从之功,当听到他们谈起尸体焦黑不全时,他终于按耐不住,奋身而起。

    结果,他又中了江东的埋伏,余下的兄弟皆被射杀,只有他一人身负重伤,夺马而逃,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终于来到了猇亭,见到了刘备。在最后几天,他几乎神智全无,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一定要把信送到!

    这是军师的命!

    将军醒了。刚巧此时士兵送药入帐,军医说将军身上大伤小伤太多,惊悲过度,伤了元气,一定要按时喝药调养才能好全。

    嗯。傅彤点点头,接过药碗,主公现在何处?帐外怎这般安静?

    主公已经带兵去攻打夷陵,留下我们百人守营。刚说完,他见傅彤挣扎着要下榻,忙惊道,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去追主公,向吴狗报仇!

    将军千万别冲动啊!士兵哪敢真让傅彤离开,主公已离营近半个时辰,将军此时去也赶不上。更何况军医千叮万嘱,将军的伤口都太深,必须卧床静养

    信已送到,使命已尽,我还静什么养?!让开!

    傅彤身上到处都是伤,士兵不敢用力去抓,反倒叫傅彤钻了空子。他拿起佩剑朝外冲去,却是在帐门口被什么东西绊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低头一看,竟是蜀军的尸体。

    再抬头,火光漫天。

    七百里连营,是传令快,还是火快?

    刘备一心想要报仇,不等军令传到所有军营,就带着手边的二万人匆匆攻城,留下一个不过百余守兵的空帐。远比蜀军熟悉山间地形的江东兵,不费吹灰之力,就点燃了这把火。

    当被陆逊绊住的刘备意识到不对时,早已为时已晚。

    风林助火。自蜀军大帐烧起的这把大火,在狂吼的东风中,不消多时已侵略至整个山野。因安营在地势崎岖之地,许多蜀军还没接到攻打江东的军令,就先葬身火海。这条狰狞可怖的火龙肆无忌惮得扑向一处又一处营帐,张着血盆大口将惨叫声与士兵一同吞入腹中。

    数以百计,数以千计,数以万计。

    真是和赤壁那夜,一模一样。

    望着比白昼更明耀的天光,刘备痴痴的想着。那一夜,他与诸葛亮策马江边,同样能听到东风过耳怒号。他不经意间转眸侧望,见羽扇遥遥一指,霎时大江如血,火光接天。赤红的星火如漫天纷飞的桃瓣,与衣袂一起随风飘扬,人回过头,见他目光怔怔,微是惊异,随即舒眉弯唇,向他伸出手

    立即清点人马,避战保营为上!主公,我们现在主公!

    被人猛拽一把,刘备才没从疾驰的战马上跌落。他茫然的看着方才探去的方向,手一合一张,只握到满手灰烬。

    他现在何处?

    混在急促的马蹄中的,应当是血花飞溅的声音,时轻时重,时远时近。滚烫的鲜血喷洒在脸上,敌人,友人,身前的人,身侧的人渐渐的,他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清,只知道依据本能一次比一次用力的挥剑,斩杀掉血雾中无休无止朝他扑来的恶鬼。

    主公快走,我来殿后!

    是谁在说话?

    呸!豕狗鼠辈,安敢拦我主去路!

    倒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畿说过,愿舍命相与,今生遇主公,无憾!

    谁在拉他上马?

    吴狗,汉将宁死不降!

    他像山林野兽一般朝大火的反方向疾奔。被射中肩膀,便不知疼的一把折去箭尾;战马流尽了血,他栽倒在地,翻了个身,爬起来继续跑。连滚带爬,满脸血泥,丝毫不敢停下脚步,却不知自己为何不敢。

    不知过了多久,狂吼的东风、劈里啪啦的火声以及厮杀惨叫声都已在耳边远去,他气喘吁吁的力竭跌坐在地。剑刚一脱手,脖上却是一凉,抬头望去,正撞上一双皓眸。

    此时,云散月现,清辉皎皎,烟火零落处,山野幽涧,雀鸟清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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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第189章

    孙尚香有一个陆伯言都不知道的秘密。

    在旁人眼中,吴侯对自己这个妹妹可谓是有求必应,哪怕是打仗这种国家大事,只需孙尚香软言说上几句,他也一定会应允。

    曾经,孙尚香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那次从荆州回家之后。

    为什么打完仗后才把她从京城叫到荆州?为什么要突然提起她的亲事?为什么在郭嘉面前又改口说是场误会?

    她是被娇宠太久,却并非不谙世事。回家之后,她日日想,夜夜想,练剑的时候想,吃果脯的时候想,总算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兄长要他嫁的人,不是曹操,而是刘备。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个晚上,她难受得吃不下饭,一个人跑出城练剑,直到倦极晕倒在竹林。等她醒来时,孙权正守在她的榻边,说着半是责怪半是心疼的话,又亲自从婢女手中接过药碗,舀起一勺喂到她的嘴边。

    看着孙权瘦得骨节凸显的手,她吸了吸鼻子,质问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孙权这些年熬得有多艰难,她是知道的。孙策遇刺之后,江东群龙无首,每个人都想分一杯羹。彼时的孙权不过十八岁,靠着周瑜的辅佐,日日夜夜与血脉相连的亲人厮杀算计。她还记得那是一位每次来家中都会带糕点的伯伯,前一刻是糕点的甜糯,后一秒便是被抓到勾结刘表后的破口大骂。她呆呆的站在一边,在刀落下的前一瞬,孙权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怕。

    我没有怕。

    她在心里暗暗回答道。

    我只是有一点难过,不知道为什么。

    之后的几年,她白天跑到军营里看士兵操练,晚上则挑灯翻读各家兵书,研究每一场打过的战役。她不想再当个被孙权护着的小女孩,也不想和一个不喜欢的人朝夕相处,那唯一的办法,便是让身为女子的自己,除了被嫁出去联姻外,有更大的价值。

    她从未质疑过孙权对她的疼爱,也从不怀疑等有朝一日在生死关头,孙权一定会拼了命保护她。只是,人心之事,她不想赌,在看到孙权伏案操劳的身影后,更不忍赌。

    而这一次能够随军,并不是因为孙权宠她宠得公私不分,而是在大军出征前,她主动去找孙权说了一番话:

    论起能力,伯言肯定当得起大都督一职,但军中不仅讲能力,还讲资历。好歹我是孙家的人,遇到一些场面,伯言不便出面,我反倒能压他们几分气焰。还有

    还有,如果二哥原来的推想是错的,刘备肯实识时务和我们真心结盟。那那我就跟他回益州,结两家之好。

    胡说什么!没想到的是,记忆中,孙权却呵斥了她。两人沉默了几秒,她看到孙权用力揉了揉眉心,敛了怒意,想打仗就去吧,我会让伯言看好你。别担心其他事,平平安安的给我回家。

    当看到孙权眼角的疲惫时,她心中忽然涌起了极大的愧疚。明明兄长已经绝了让她远嫁的念头,可她出于那一丝的不确定,还是在后一句话上撒了谎。

    她想说的是:

    结盟蜀中也好,拉拢世家也好,世间诸般男子,我都不想嫁。

    我要亲手创出一番功业,为父兄争光。

    原本,这一次,她仅打算靠在战场上杀敌赢得军功。但当她得知陆逊的布局后,她意识到,眼下自己有一个更好的机会。

    猇亭一带着起大火,刘备如不葬身火海,就只有一条路可逃。

    她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和陆逊一起带兵出城。等大军离开后,自己轻装骏马,飞奔向那在地图上勾画了无数遍的地方。果不其然,她真的逮到了逃窜至此的刘备,更幸运的是,刘备是孤身一人。

    当剑贴到人脖子上时,她的心怦怦直跳。深呼吸稳住心神,下一刻,又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差点成了自己夫君的刘玄德,究竟长什么模样?

    就像回应她的期待一般,下一秒,刘备真的抬起了头。

    花白的头发杂乱披散在脸颊与肩的边侧,烟灰与血污几乎布满了整张脸,简直是狼狈至极。而最让孙尚香惊讶的,是那双眼睛。此时的山林,明月,灿星,萤火,无数的光亮,竟都映不进这双墨黑色的眸子。

    这是活死人一般的绝望。

    她不禁愣了一下。但即便是这须臾之间,也足以一个久历沙场的老将扭转形势。她甚至都还没有看到刘备握剑,下一秒,剑已被打落在地,待宰羔羊成了猎手。

    这一次,她终于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点颜色。

    鲜血的颜色。

    她攥紧双拳,想要偷袭,却被刘备先一步发现卸了关节。没管手腕处的剧痛,她抬脚用力一踢,擦着刘备侧脸而过,紧接着,便是双剑在喉,彻底封死了她任何的招式。

    这样就结束了?

    她良久都没缓过神来,只觉得鼻子越来越酸,液体在眼眶中越积越多,最后止不住的不断落下。她甚至没管横在要害处的利剑,直接蹲下身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

    她不是害怕,真的不是。

    她日日混在军营,早知道打仗不是什么玩笑事。在战场上,丢一条命都算轻的,若是缺了手,断了脚,那便是成了一辈子的废人。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既然要身赴沙场,受伤也好,残疾也好,马革裹尸也好,都不足惧。

    她也不是觉得疼。最初她的功夫都是孙策教的,孙策为了哄她开心,回回对战都只用半分力,以至于后来她喝令军士毫不保留和她对打时,不知道多少次几招之间就被掀翻在地,有一次伤得重了,一条腿连着半个月不能沾地。可无论被打的多重,无论伤得多疼,她都咬着牙没掉过一滴泪。战场可是搏命的地方,哭泣除了暴露软弱,毫无用处。

    可就在刘备封死她任何反抗的可能时,她忽然再也忍不住了。这一刻,她突然知道了伯伯死的那一瞬,竹林练剑的那一晚,自己为何会那么难过。

    竹林幽幽,雀鸟清啼,少年眸如朗月,一杆□□舞如游龙,劈风穿叶。她刚想为孙策的枪法叫好,却是一颗扒好皮的果子先塞住了她的嘴,只能乖乖的跟孙权坐回远处,听彼处温润公子抚弦轻拨,琴声清越悠扬,与竹叶一同飘向远方。

    那是她记忆中最温柔的岁月。

    可乱世向来连一隅竹林都容不下。她娇蛮任性也好,拼了命去学武也好,熬红了眼背兵书也好,天真的想着只要自己再强一些,就可以为兄长们分担一些压力,或许有朝一日,大哥与公瑾哥就可以回家,他们还可以再去竹林,友雀披月,清霜为茶。而刘备的轻而易举,就像一计重锤,彻底砸碎了她所有的妄想。

    回不去了,竹林,江东,都回不去了。

    想当将军,先得学会不哭。战场上的大将,都是流血不流泪的。

    她泪眼婆娑的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刘备已经将双剑收回鞘中。他把剑从腰间解下,弯腰轻放到孙尚香面前。

    送你了。

    嗯?

    还有这条命,也送你了。

    你到底孙尚香吸吸鼻子,止住几分呜咽,什么企图?!

    听过项籍的故事吗?刘备说道,当年高祖迫他至垓下,四面楚歌,兵败如山,项籍知道再起无望,便自刎于乌江畔,把头颅送给故人吕马童助他封侯。他轻声一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看你穿的兵甲,一定是江东的人。我这条命送给你,纵使不如霸王寸尸即可封侯万户,至少你不会一无所获。说着,他指指孙尚香掉在一边的剑,

    可否借我一用?

    经这一提醒,孙尚香顾不上擦眼泪,忍着痛把剑抱回怀里,一脸警惕。

    刘备无奈的摇摇头:你当真不必疑我。

    无功不受禄,你干嘛要帮我!

    为了谢谢你吧。他仰头望向远方连着白夜的火光,我这辈子犯了无数的错,怀着无谓的天真,害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兄弟、知己、故友、臣属,他们皆为我而死,而我这个将一切毁于一旦的罪魁祸首,却还苟活到现在。

    他又蹲下身,将手搭到孙尚香握着剑柄上。

    我何尝不想像你一样。可事到如今,我哪有脸掉泪。我把命送给你,便当是谢谢你,代我大哭了这一场。

    依旧是不见一丝光亮的黑暗。但此刻,孙尚香却不经意间从中捕捉到了几分温柔。她慢慢松开手,静静的看着刘备举起剑,反手横到脖颈上

    小时候大哥给我讲项籍的故事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他。

    刚割出血痕的剑微顿,似乎在惊讶孙尚香为何会开口。

    项籍带江东弟子八千人渡江而西,合群雄,亡暴秦,纵横天下,这是何等气魄。结果垓下一战败走,就以为气命已绝,自刎乌江。大丈夫当忍辱负重,能屈能伸,江东地方千里,众数十万,渡江而去,未尝不可东山再起。

    若是他清楚,已无半点可能呢?

    那至少,他该带江东子弟回家啊!孙尚香忽然一把抢过剑,扬手指向刘备先前望向的火光,你瞧瞧,八千江东子弟都在为霸王浴血奋战。就算从此一蹶不振又怎样,他们是为你离开家乡的,哪怕就剩一百人,十个人,一个人,你也该把他们找出来,带他们回家!在那之前,你有什么资格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讲出这番话,或许是因先前的情绪而迁怒,又或者是看不惯刘备这副一心求死的模样。

    还有,白得的东西我不稀罕。捡起你的剑,和我打一架,要是我赢了,你想活命也没机会。

    你当真还要和我打?

    顺着刘备的目光,孙尚香这才想起来自己手腕的关节还没接上,打起架来,肯定是稳输不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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