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宠爱 作者:妲婴

    正文 第20节

    [GL]宠爱 作者:妲婴

    第20节

    姬莲生发出一声无意义的鼻音,在青蝉对面坐下,对她的推测不予置评。

    两人之间隔着一盏不甚明亮的烛台,姬莲生背靠书架,书页遮了她大半张脸。青蝉忽然忆起在海上与姜无忧的第一次见面。那次姜无忧彻夜都在看书,如今想起来,她那种优雅的姿态还历历在目。

    当初的自己,面对着陌生的姜无忧感到多么的恐惧呵……青蝉莞尔,那种急迫地想要从姜无忧手心里逃开的冲动,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姬莲生移开视线,不去看眉目含笑的青蝉,清着嗓子道:“早该向你解释,不过近来没什么适合的时机……夜宴之上我也是为形势所迫,你别误解了。”

    “我明白。”青蝉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腔,她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烛光映入她眼眸,里面便呈现两簇跳跃的火焰,“大人对我们的恩情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完,我对你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误解呢?”

    她从表情到话语都是发自肺腑的诚恳真挚,果然是没有一丁点的误解,姬莲生默默垂下头:“……明白就好。”

    藏书楼里静悄悄的,青蝉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盯着火苗发呆。耳边就只有间或的书页翻动声,她迷失了时间概念,直至眼皮逐渐发沉……

    蜡烛燃到尽头,火苗蹿了几蹿,最终只剩一缕青烟,熄灭了。

    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青蝉闭上眼睛适应了一阵子,困意越加泛滥。她强迫自己睁眼,耳边又听到翻页的声音。

    “……姬大人,火灭了,你还在看书吗?”

    姬莲生:“我能夜视。”

    青蝉:“……”

    姜无忧也说过自己能夜视,但她说那句话时的情境……青蝉想着脸颊泛热,她把脸埋进胳膊里,似乎是在遮掩自己不为人道的尴尬。

    姬莲生全神贯注看着自己的手中书,语音淡淡的,仿佛随意提及:“听说□□罚你跪了?”

    青蝉无奈地应了声。

    姬莲生:“给你一个建议。”

    青蝉:“嗯?”

    姬莲生:“□□自小跋扈惯了,从来不会轻易买谁的账,但她对一样东西天生没有抵抗力。”

    青蝉:“……什么意思?”

    姬莲生:“她喜爱夏夜萤火,如今虽未入夏,但再过几日,萤火就该出来了吧。”

    姬莲生是暗示自己去讨好云□□吗?青蝉笑了笑,回她:“好的,我记住了。”

    姬莲生看清了青蝉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却把自己的笑意隐藏在了黑暗里:“现下应该过了子时,你若困了可以睡会儿。”

    眼睛失去了作用,听觉便前所未有地活跃。这还是青蝉第一次认真倾听姬莲生的声音,心中升起一股好奇,她开口问她:“姬大人,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姬莲生下意识坐直身体:“什么?”

    青蝉:“你是真的不认人脸吗?光凭声音分清谁是谁?”

    姬莲生:“……”

    青蝉:“看谁都一个样子,听不到声音就分不清是谁的话,如果落在我头上,应该会很不安才对……”

    姬莲生:“从来没有不安过。他们知道我是谁就可以,我没必要逐个都认识。”

    青蝉:“……”

    姬莲生:“……”

    青蝉低声笑起来,姬莲生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过于自负了:“……也不是所有人都辨认不出。”

    青蝉笑着问:“有例外吗?”

    姬莲生看着她:“嗯,有例外的。”

    青蝉笑得眉眼弯弯的,看她如此开心,姬莲生也扬起唇角:“朝夕相对的人自然能够辨识得出。”

    青蝉了然地点头。

    姬莲生:“还有心慕的人……也可以。”

    青蝉继续了然地点头。

    姬莲生一眨不眨地凝视了青蝉:“她说话的样子,她微笑的样子,她难过的样子……好多好多,就像一帧一帧画卷,全都在我脑子里,所以一直记得。”

    姬莲生把声音放的很温柔,青蝉讶异于她的痴情,但想想这或许是喜欢一个人的通病吧,对方的一颦一笑都会记得,想忘也忘不了。

    姬莲生吸了口气,又徐徐吐出:“不过跟你说也是对牛弹琴,你连心仪的人都没有,又怎么能够理解我的这种心情呢?……是吧?”

    青蝉缩起肩膀,她怀着这种生了病一般的情绪都已经好久了,甚至因为卑微,她连向人吐露都不能。没人分享她的忐忑与喜悦,她全数憋在心里,提都不敢提。

    ……什么时候能像姬莲生一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呢?青蝉简直有些羡慕她。

    对着无边无际的黑暗,青蝉保持着缄默,直至缓缓沉入梦乡。等到她的呼吸变得轻慢平稳,姬莲生合上书页,将它轻轻放在一边。

    藏书楼的大门发出细响,姬莲生听见了,却选择不予理睬。她从身上拿出一个锦囊,拉开口子,将里面的东西一颗一颗掏出来放在地上。

    姬莲生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何时有了收集这些的癖好,盈盈的珠光宝气,瞬间照亮这一方区域。

    姬莲生手指轻弹,夜明珠接二连三地滚至青蝉身旁……她也好像在发着光呢,姬莲生看着她,青蝉,做个好梦。

    ……

    青蝉醒来时,四周还是一片黑暗。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试探着轻唤:“姬大人?”

    对面没有回音,青蝉摸着书架站起来:“姬大人你还在吗?”

    青蝉无法确定姬莲生是睡着了还是已经不在这里,她往前走了一步,却踢到烛台,烛台倒在地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滚动声。

    “嗯……”姬莲生不轻不重地应她,“我在。”

    青蝉动了动睡僵硬的脖子,捂着嘴巴打了个小小的呵欠:“不知道外面天亮没有……”

    姬莲生那边一阵悉悉索索,应该也是站了起来。下一刻,青蝉察觉到对方的手心搭在了自己肩头:“门开了,带着书跟紧我,别走丢了。”

    青蝉不适应被姬莲生揽着走,但她双眼抓瞎,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好在这段路并不长,姬莲生推开藏书楼的大门,晨光第一时间涌入,习惯了长时间黑暗的青蝉下意识侧头避了避。

    “城主昨日让青蝉来这里寻书,但她一直没有复命。城主没与她计较,今日若非姜大人过来,恐怕我们也不会知道她夜不归宿。……浮光?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来找姬大人,她昨夜巡视藏书楼,之后便没……有……回……”浮光的声音诡异地断了,姜无忧与绿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藏书楼大门内,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姬莲生揽着青蝉的肩,青蝉侧着头,好像是半依偎在她怀里。

    绿萝:“……”

    浮光:“……”

    姬莲生松开手,虽然避了避,但青蝉双目仍旧被光亮刺得淌泪。她泪蒙蒙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那三个人,最后视线定格在姜无忧身上。

    浮光迎上前:“姬大人,你怎么会与青蝉姑娘一起从里面出来?”

    姬莲生瞪了浮光一眼,浮光居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表情:“过……夜了吗?”

    姬莲生:“……”

    绿萝的惊讶也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反应过来:“青蝉,城主还在等你,既然已经找到了书册,就快去复命吧。”

    姜无忧神情淡淡的,青蝉转向绿萝:“真的不知我昨日为何一直没有复命吗?”

    若非她眼中有泪,否则这句话应该会更有气势才对。绿萝怔了怔:“发生什么了么?”竟是对锁门之事只字不提。

    青蝉不由冷下脸:“既然城主还在等,那我还是先与她复命去才是!”

    青蝉心里不痛快,走得极快,经过浮光,经过绿萝,又经过姜无忧时,姜无忧拉住了她。

    此时眼泪已经干涸,青蝉侧头看她,姜无忧将一个匣子放在那一捧书册的最上面:“半鱼献了一些新茶给□□,这是阿芒格外给你留的。”

    青蝉看着姜无忧,姜无忧掀动唇角:“去吧。”

    她淡定地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青蝉匆匆走了,绿萝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姬莲生负手踱到姜无忧身边的时候,姜无忧也转过身,与她并肩行走。

    姬莲生憋不住先笑了:“说来也有意思,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关在一个地方出不来整整一夜。”

    姜无忧:“□□?”

    “还能是谁?”姬莲生知道自己是被云□□算计了,但在这算计中她忍不住还是要生出一点幸灾乐祸:“不过姜大人,你说城主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选择把我与青蝉关在一起?”

    姜无忧瞥她一眼:“城主可怜你。”

    姬莲生:“……”

    姜无忧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姬莲生在停滞了片刻后,又恢复自信潇洒的步伐:“话说回来,青蝉睡着的样子十分可爱。”

    姜无忧轻笑一声:“她更可爱的样子,显然姬大人你并没有见过。”

    姬莲生:“……”

    姜无忧走远了,浮光追上来,姬莲生窝了一肚子怒火,劈头质问道:“你刚才添什么乱?”

    浮光:“有吗?奴婢实话实说而已……”

    姬莲生在姜无忧那儿没讨着任何好处,反而被噎的够呛,自己忠心的下属还没头脑地自作主张,她郁卒地很,面色不善地踹了浮光一脚。

    浮光立刻下跪:“大人恕罪。”

    姬莲生:“别有下次!”

    浮光很不甘心,看姬莲生旋身要走,她豁出去般:“大人上次就不许奴婢发问,可奴婢实在忍不住!大人分明对青蝉姑娘很不一样,为何——”

    “浮光”,姬莲生打断她,她没有回头,淡淡自嘲顺着晨风传到浮光耳畔,“别人都说当局者迷,可你作为局外人却反而看不透么?但凡有一丝可能,我又何至于像现在这么狼狈?”

    作者有话要说:  私信除了竹菌的其他一个都没有收到……不知道究竟是你们发私信的姿势不对还是我接收的姿势不对啊t t……

    还是给我q发邮件给地址吧,发过的姑娘麻烦再发一次挽尊啊t t……

    ☆、【第八十二章 丹亭镇 上】

    青蝉得到许可进殿,云□□正被包围在各式绫罗绸缎之中。她见青蝉捧着大摞书册进来,便使眼色让一旁伺候的婢子去接。

    青蝉心里不忿,但形势比人强,云□□作为白鹤城主,哪里是她所能抗衡的?沉默地交了书,青蝉又止不住安慰自己,不过是被关了一宿,起码没有危及性命不是吗?

    “我这个城主,大事有人分担,小事用不着操心,思来想去,怕还是这四季衣裙的添置最耗费我神思了。”云□□五指张着从布料上轻轻抚过,也不见得是在抱怨,她语气平淡,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还牵唇笑了一下。

    青蝉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憋闷仿佛也因为这句话而消散了许多。

    “对了”,白鹤城主把视线挪到青蝉身上,“不久前看守藏书楼的婢女来我这里领罚,说她昨夜一时疏忽将姬大人反锁在了藏书楼内。我已经发落了她,但少不了还得向姬大人解释一番,只没料到那时你也在里面。”

    青蝉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但云□□用这么完美的借口洗脱自己,她不得不捧场:“……原来是这样。”

    云□□似笑非笑看着青蝉:“那婢女不仅办事欠妥,还满嘴谎言,声称子时便将大门解锁,以图轻判——呵,本城主岂能信她?若真子时开了锁,你与姬大人又如何会清晨才出来呢?”

    青蝉:“……”

    “总而言之委屈你了。”云□□重新低头去挑布料,似是为了安抚青蝉,只听她说道:“你或者还不知道?方才姜大人亲自开口,我已经应许了她,让你回丹亭小歇一阵。你与你胞兄才刚刚相认,理应如此。”

    青蝉蹙起了眉,站着没动。云□□挑了会儿发现她还在原地:“怎么?不出意外姜大人此刻正在殿外等你,还不去?”

    青蝉出去的时候绿萝正从外面进来,两人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便擦身而过了。绿萝站到云□□身后,云□□回头便见她一副有话要说可又顾忌着不敢直截了当说出来的样子,不由得挑起眉梢:“没错,是我把青蝉跟姬莲生一起关在藏书楼里的。”

    绿萝:“……”

    云□□:“不过我只关了她们半宿,姬莲生自己不愿出来,可怪罪不到我头上吧?”

    绿萝垂下眼皮:“……您不是也答应姜大人放青蝉去丹亭?”

    “有什么问题?”云□□丢开布料,“以一敌二,我毫无胜算。只好换个思路,兴许能够坐收渔翁之利也不一定?”

    绿萝不太看好云□□的计策,但看云□□自信满满的模样,泼冷水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被她吞回了肚子里。

    夜宴之后青蝉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姜无忧,藏书楼外短暂的会面也因为情境的尴尬而难以令人产生愉悦的心情。此时姜无忧就站在台阶下方,是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青蝉拾阶而下,一步一步走近她。

    姜无忧转过身来,万里碧空如洗,这一片日光倾城,让青蝉久久失神。等她清醒过来,人已经来到了姜无忧身边。

    青蝉吸了口气:“姜大人。”

    姜无忧:“嗯?”

    “当初你赞成由我来给城主作伴,今日却又让我回丹亭,说实话,我很困惑。”青蝉希望姜无忧能够做出些解释,姜无忧哪能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回说:“最近我时常都在做反悔的事。”

    青蝉看着她,姜无忧:“说实话,我也很困惑。”

    姜无忧说着率先跨步往外走,两人都没再说话,从离开主殿,到穿过十四门,再到十三门,一路无言的青蝉才再度开口:“我想先去看看端木。”

    姜无忧应了声“好”,陪她一道前往祝音宅邸。可惜端木又一次陪同祝音外出查案,青蝉扑了个空,只好继续前行。

    青蝉与姜无忧保持着一段适宜的距离,两人步伐相当,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又走过一程,青蝉终于用姜无忧能够听见的音量,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姜大人,任人摆布的感觉不太好。”

    她委屈地看着姜无忧,姜无忧侧首,眸光往后落到青蝉脸上:“指责……我?”

    青蝉也说不清自己的负面情绪究竟是源于谁,她叹了口气,脚下不停,只在经过姜无忧时稍缓了缓:“姜大人,不用送了,我还记得去茶场的路。”

    青蝉渐渐走远了,姜无忧才重新抬起脚步。隔着济济人头,青蝉的身影时隐时现。姜无忧不知怎么也叹了口气,路旁两只黄鹂闻声飞离枝梢,尾随青蝉而去了。

    新茶上市,丹亭镇上的茶叶铺子里缺乏人手,青蝉回来得正是时候。铺子外面有个春卷摊,听阿芒说摊主是只有些年头的黄鼠狼精,大家物以类聚心照不宣,相处起来还算愉快。

    这天午后得闲,青蝉便倚门而立,看那黄鼠狼动作娴熟地裹春卷。

    青蝉想起了谢眠风,当初她们几人在丹亭落脚,谢眠风曾说笑一般提起过这卖春卷的黄鼠狼精,只是此刻她人还在这里,谢眠风却已经不知去往何处了。

    哎……青蝉持续几日都是情绪低落,这时想起了谢眠风,难免越加忧虑,垂着眼皮,竟像是随时会哭出来的光景。

    春卷摊前有零星几个顾客,青蝉听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说着说着,其中一位顾客压低声音:“大娘,我们知道你大妹夫在县府当差,那些案子可有什么眉目了?”

    黄鼠狼一边忙活一边道:“大妹夫近来忙得很,听我妹子讲他已经好些天没着家了,等他回来我好生问问去。”

    那客人苦下脸:“可得尽早把那穷凶极恶的犯人给拿住了,我家大妞妞已经连着一个多月不敢出门来了。”

    另外的客人先前只是听着她们说,听到这里,“噗嗤”一下笑出来:“陈四家的,不是我说你”,她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正看到青蝉,便笑指了她:“若说这位姑娘得闭门不出,我还能信服,就你家大妞妞的貌相,想来是安全的很,实在不需如此谨慎才对啊。”

    陈四家的:“……”

    周遭的人都朝青蝉看来,青蝉莫名其妙收到众多目光,只好茫然相对。

    “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没有错的。”说话的人是隔壁水粉铺的小公子,不知是否因为家族世代经营胭脂水粉的缘故,他虽为男儿身,但却一身脂粉气,唇红齿白地令人无法直视。

    陈四家的听了,踩着台阶下:“董公子不愧是有学识的人,可不就是如此么?”

    青蝉不知他们谈论的是什么事情,回到铺子里便向阿芒打听:“阿芒哥哥,丹亭镇里出什么事了吗?他们在说什么案子犯人?”

    阿芒原先正在查账,一听到青蝉那声软软的“阿芒哥哥”,立刻扬起笑脸:“青蝉妹妹,别急,让我原原本本说与你听。”

    正巧路过的小伙计抖掉一身鸡皮疙瘩,怨念地扫了阿芒一眼。自己一口一个“青蝉妹妹”也就算了,还威逼利诱青蝉要改口称“阿芒哥哥”,还当是三岁幼童吗?真是够了……

    阿芒:“几个月来,不止是在丹亭,还有周边几个小镇都发生过凶案,这一个月凶案更加频繁,且所有尸体都有一个共性。”

    青蝉紧张道:“什么?死者都十分貌美吗?”

    阿芒:“……”

    青蝉睁圆眼睛:“……”

    阿芒:“……是都十分貌美没有错,但重点是她们胸膛里都空了,心脏被挖掉,还有……”

    青蝉追问:“还有什么?”

    阿芒扭捏道:“……还有她们生前都有被□□的迹象。”

    青蝉愣了愣:“……那确实是穷凶极恶了,也不知什么人,心肠如此歹毒。”

    阿芒忙见缝插针地表达了自己对胞妹的关爱之情:“青蝉妹妹,你放心,为兄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默默收拾完茶水又一次路过的小伙计痛苦地别过脸,自从青蝉回来,阿芒整个人都变了,简直太可怕……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很快发生了。一直对新开张的茶叶铺子横竖看不顺眼且口头干过几架的隔壁董公子,突然盛装光临。

    天还没有热起来,他就已经打了扇,走动之际扇子轻摇,伴随脸上没有瑕疵的笑容,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只努力开屏的雄性孔雀……可惜茶叶铺子里的半鱼,上至掌柜阿芒,下至跑腿小伙计,无一例外都是百里挑一的貌相,油头粉面的董公子掉进半鱼堆里,霎时变成了夹杂在珍珠里的鱼眼睛,要多黯淡有多黯淡。

    阿芒懒得搭理董公子,董公子却间歇性地忘记了之前的那些不愉快:“大家既为邻里,多少也是缘分。在下也没有别的见面礼,只铺子里新来的胭脂还看得过眼,便给这里的姐姐妹妹们捎带来几盒,还望不要嫌弃才好。”

    他说着一一分发,青蝉作为“姐姐妹妹”中的一员,有幸也分到一盒。无奈这盒胭脂勾起了她在海上不甚美妙的回忆,董公子一走,胭脂就被她塞进角落里攒灰去了。

    谁知董公子第二日又来,通体气派比昨日更甚。无奈阿芒对他是个视而不见的态度,所以虽然以胭脂贿赂了铺子里的女伙计,他依然没能得到什么优渥的待遇。好在他心平气和,端坐在铺子里安安稳稳地喝完一杯清茶,才客客气气地起身告辞。

    原本这些都只是插曲,直到傍晚时分,铺子里来了位贵客。阿芒看清来人,忙绕出柜台,强颜欢笑地试探:“姜大人怎么会有空来?……接青蝉回白鹤城的吗?”

    姜无忧换回了白衣,日光余辉下,她的眉目比平日温和许多:“不必紧张。我离城办事,途经这里,顺便过来看看。”

    阿芒松了口气:“铺子就要打烊了,青蝉在里面换衣裳,等下我们就回茶场去。”

    姜无忧没有接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阿芒想了想,说道:“不然就邀请大人去茶场坐坐了,可惜您有要事在身,我们——”

    姜无忧:“无碍,反正顺路。”

    “……”阿芒万万没想到姜无忧会把自己的一句场面话当真。此时要后悔也来不及,他郁闷无比地收拾起账本,与姜无忧一起等着青蝉出来。

    ☆、【第八十三章 丹亭镇 下】

    入夜,晚风徐徐,春风带着暖意扑入屋内。正值晚膳时分,圆桌上的菜肴比平日里还要丰盛精致。

    半鱼头领正襟危坐,只拿眼睛斜睨了阿芒,阿芒接收到他眼中茫然的讯息,下意识瞥向身旁的青蝉,而青蝉正望着坐在对面的姜无忧,望了会儿,又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四人当中只有姜无忧最泰然自若,她安静地享用着盘中佳肴,浑然不管自己是不是让对面的半鱼们产生了压力与困扰。

    半鱼头领向阿芒比嘴型:“怎么回事?”

    姜无忧之前在这里住过几日,但从不愿意与他们同桌而食,她为人挑剔讲究,这一下突然如此亲民,头领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阿芒拿起筷子,叉了一筷子时蔬放进青蝉碗里,同时扬声对头领道:“叔父,既然姜大人让我们不必拘束,以我愚见,恭敬倒不如从命——菜都要凉了,赶紧着吃吧!”

    头领:“……也是,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还望姜大人不要见笑。”

    明明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姜无忧一来,却拘谨地好似寄人篱下。青蝉扒着阿芒夹给她的菜,越想越要笑,禁不住笑弯了眉梢。

    对面的姜无忧正细嚼慢咽,垂着眼皮爱理不理地扫了青蝉一眼。

    阿芒继续给青蝉布菜,青蝉先还接受,但看着迅速满起来的餐碟,她不得不阻止,又怕声音响了突兀,只好压着嗓子:“阿芒哥哥,够了,夹太多我也吃不完。”

    阿芒答得理所当然:“吃不完就剩着。总得每样都吃些,你瞧你瘦得都没肉了,结实点才好。”

    一股暖流悄悄在心底蔓延,青蝉歪着头冲阿芒笑:“结实点吗?”

    阿芒点头:“结实点好看。”

    姜无忧咽下这口饭,只觉得茶场里的厨子真该换一换,满桌子菜竟没有一样能够下嘴的,而对面的半鱼居然都吃得津津有味,特别是领头人,心无旁骛还面带微笑那副样子真是叫人……倒足胃口。

    青蝉给阿芒也夹了块肉算做回报:“那你也多吃点。”

    阿芒:“不仅听话还会体贴人,我的妹妹——”

    头领在桌下踹阿芒,阿芒被踢得莫名其妙,扭头就对上头领让他“闭嘴”的口型,而后头领关切地向着姜无忧:“……姜大人,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青蝉与阿芒双双抬眸,这才发现姜无忧不知何时已经停了筷。

    “毋需顾忌我,三位继续。”姜无忧端坐着一动不动,既不吃,又丝毫没有要提前离席的意思,仿佛打定主意要旁观对面的三位用膳一般。

    ……这样还能继续得下去才怪了。

    一时饭毕,姜无忧起身要走。头领知道她有事在身,并不挽留,只吩咐阿芒与青蝉送她一程。

    三人走到茶场门外,阿芒抱拳:“还望大人此行一切顺利,回城时若得闲,还请上我们这里坐坐。”

    姜无忧点头,阿芒一刻都不耽搁,拉着青蝉:“那我们回去吧。”

    青蝉:“……”

    青蝉跟着阿芒往回走,却又忍不住回头。那袭白衣逐渐融入黑暗,眼看就要从视野里消失了。

    青蝉心里咚咚地跳,她提着一口气,来不及再做考量,转了身就朝姜无忧跑:“姜大人,我再送你一程。”

    “你做什……”阿芒伸手去拉,却连青蝉的衣角都没捞着。

    前方的姜无忧闻言顿了顿,青蝉看着她回过身来,春夜的风带着独特的缱绻,皎洁月光撒在姜无忧发梢肩头,令她整个人都显得无比柔和,连带着语调也是轻轻的:“不用了。”

    “……”青蝉的笑容甚至都没来得及绽放:“不用……了吗?”

    姜无忧:“不用。”

    “……”因为根本没有料到姜无忧会拒绝,青蝉尴尬地简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才能显得既恰当又得体。

    两人彼此沉默了片刻,姜无忧看了眼在茶场门外扯了脖子遥望这边的阿芒,问青蝉:“在这里还适应吗?”

    “适应……他们都很照顾我。”青蝉没精打采地说着。

    姜无忧:“就没什么不习惯?”

    过了会儿,青蝉摇头:“没有。……只是姜大人,真的不用送了吗?”

    青蝉问得极其认真,姜无忧听完就笑了,她的笑容很淡,青蝉的脸却慢慢红起来。

    姜无忧她为什么要笑?她的笑是什么意思?已经看穿自己的别有用心了吗?什么冠冕堂皇的“送一程”,不过是想与她多相处片刻罢了。……只是姜无忧拒绝地不留余地,多问一次,也不过是多收获一次的尴尬吧?

    姜无忧:“真的不用了。”

    青蝉窘迫地恨不能钻进地底下:“既然这样,那我还是与阿芒——”她努力给自己找台阶下,这时姜无忧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我会再来看你。”

    “先回去……”青蝉意外地睁大眼睛,“……了……”

    姜无忧轻轻点头:“回去吧。”

    ……

    青蝉熄了灯,和衣躺在床上。被姜无忧碰到的地方似乎还在隐隐发烫,她用手心覆上去,拍了拍,心满意足入睡了。

    姜无忧说还会再来,此后两天,但凡听到茶叶铺子外有动静,青蝉总要张望一番。只不过姜无忧没有出现,屡屡到访的却是隔壁的董公子。

    这天午后,董公子又悠悠然地坐着喝茶,青蝉正收拾邻座的茶水,阿芒理着衣襟大步走过来:“城郊的沈员外给我下了帖,我这就上门拜访去。你乖乖在店里,等我来了再一起回茶场。”

    沈府就在回茶场的必经路上,青蝉本不想让阿芒再走回头路,但看他不容拒绝的神色,她只得答应:“好。”

    这一等直等到日落西山,阿芒都不见回来。茶叶铺子已经打烊,其他伙计因知道青蝉要与阿芒同走,都先行回去了。歇在铺子里的小伙计搬出棋盘,开始教青蝉下棋打发时间。

    外面天色已经黑透,起了风。青蝉放眼窗外,隐隐有雷声滚动。

    “看着马上有大雨。” 小伙计搁下棋子,动手把窗关上了。

    青蝉:“阿芒怎么还不来?会不会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小伙计想了想,从后头寻来一把伞:“还是我先送你去沈员外府上吧,估摸着二人相谈甚欢,阿芒把这茬给忘了。”

    “不用送”,青蝉笑道:“每日都要走几回,再怎么愚笨也该认得路了,是阿芒太小题大做,其实根本不需来接我的。”

    阿芒最近那些“小题大做”,众人有目共睹,小伙计赞同地点头,但同意归同意,他依然道:“天黑了路不好走,再加马上要下雨,还是由我送你吧。”

    青蝉从他手中把伞拿过来,老练地拍拍对方肩:“死亡沙漠都待过,这区区一段人间路,呵,太不足挂齿了。”

    小伙计:“……”

    时辰尚不算晚,但或许是天阴了的缘故,沿街商贩都在匆匆收摊,四周行人寥落,分外冷清。

    青蝉抱着伞走在街面上,空气中夹杂着潮气,直扑入面。她仰头,上空连一颗星子都没有,月色被遮盖,天地间一片乌蒙。

    身后响起连续的犬吠,青蝉侧身避过,两只小犬一前一后撒着欢的从她身边跑过去。

    渐渐地飘起了雨丝,走在斜风细雨中的青蝉抖开伞布,不经意地侧眸往后。

    身后的街道空空荡荡。

    青蝉皱了皱眉,疑惑地继续往前。她一边走,一边留心身后动静。……分明是有脚步声,可怎么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前方就是拐角,身后轻微的脚步依旧存在,青蝉走得目不斜视,却在快到拐角时骤然转身。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飞快闪进街面的阴影里。

    ——真的有人!

    “谁?……是谁在那里?”青蝉握紧伞柄,集中注意往那处阴影里看,可惜目力不够,什么都看不出来。

    没有回音。

    天空一道响雷,犹如炸在耳边,青蝉退了两步,寒毛倒竖。貌美女子被残杀的那些消息纷至沓来,她连打了几个寒噤,哪还敢再探究,提着裙摆转头就跑。

    就在她跑动起来的一瞬间,后面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对方显然又追上来了。

    “……我们知道你大妹夫在县府当差,那些案子可有什么眉目了?”

    “……她们胸膛里都空了,心脏被挖掉……”

    “……死前都有被凌|辱的迹象……”

    青蝉将这些不详的消息驱逐出了脑海,总不至于时运不济到如此地步的!她埋头奔跑,伞是什么时候掉的也不记得了,一时埋怨这路为何如此漫长,一时后悔没有待在铺子里等阿芒,一时又侥幸这几个月别的没有成绩,光练就了一身逃跑的耐力……

    地上拉出了追逐者沉默的倒影,青蝉将心提得高高的,雨丝横七竖八打在她脸上,视野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又拐过一个街角,前方路中央出现一袭白衣。

    如果是姜无忧就好了,如果姜无忧出现在这里就好了……人在困境,就会生出这样不切实际的奢望来吗?青蝉苦笑地摇头,可是随着距离的拉近,她的眼睛不由得越睁越大。

    斜风细雨的夜晚,烟雨朦胧。姜无忧一身单薄春衫,黑发如墨,面色冷然。

    ——姜无忧?真的是姜无忧!?

    青蝉眼眶泛潮,她几乎是扑了过去:“有、有人在……追我!”

    姜无忧接住飞奔的青蝉,一手搭在她上臂,一手比到她脑后,宽大的袖袍几乎将青蝉整个护住。而后她脚尖轻点,地上的石子精准地射入了前方的阴影处。

    “哎唷!”一声痛呼传来。

    第二粒石子射过去,有人连滚带爬地从阴影里出来:“别别别,青蝉姑娘,是我啊……”

    青蝉愣了愣,这个声音怎么如此耳熟?她从姜无忧怀中出来,转身看过去:“……董公子?”

    昔日唇红齿白风流倜傥的董公子在腋窝下夹了一把伞,双手抱住流血的额头狼狈道:“是,是我。”

    青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董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为何一声不吭地尾随我!你可知我方才……”

    董公子看着雨幕中的姜无忧与青蝉,脑子里还晕乎乎的:“我……我是担心姑娘。你一个姑娘家单身夜行,最近又不太平,我担心你出事,又怕贸然提出随行唐突了你,所以只好行此下招……却没料到反而惊吓了姑娘……真是惭愧。”

    青蝉:“……”

    董公子把手从额头上挪开,对着青蝉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董某向姑娘赔不是。”

    青蝉看着他尚在流血的额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董公子,你没事吧?”

    董公子知晓自己如今形象不佳,万万不能就此长谈。他再次捂住额头,侧过身:“没事,一点小擦伤而已。董某这就走了,姑娘路上当心。”

    青蝉看了看姜无忧,姜无忧只给她一个面无表情的侧脸。

    嘶……这一下肯定是很痛的,都流血流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会只是小擦伤呢?

    董公子原地掉头,走去几步想起伞还没有还给青蝉,又走回来:“姑娘,你掉的伞。”

    青蝉正要去接,姜无忧突然伸手,在她之前把伞拿了过来。

    董公子:“……那我走了,青蝉姑娘,明天见。”

    青蝉干笑道:“……明天见。”

    姜无忧把伞甩进青蝉怀里:“□□让你回去,恐怕你明日一早就得跟我回城。”

    董公子听了忙问:“怎么青蝉姑娘,你要出门吗?”

    青蝉敷衍地笑了笑,她打开伞,将它移到姜无忧头顶。

    雨下大了,以滂沱之势席卷而来。

    董公子活到这么大还没对谁心动过,第一次心动就以悲剧收场,想想真是令人心痛万分。

    为了见到青蝉姑娘,他每日去喝那涩嘴的茶水,嘴里再苦心里也是甜的——无奈一腔真心付诸流水,青蝉姑娘明日就要走了,他甚至还没有表露心迹呢……

    心痛,好心痛……

    姜无忧与青蝉已经不见了人影,董公子蹲在屋檐下默默垂泪。有脚步声不疾不徐地响起,然后在他身前不远处停下。

    董公子抬起泪眼,只见一位锦衣女子打着伞,静默地站立着。

    董公子抹了多久的泪,女子就在雨中站了多久。后来董公子不哭了,揉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踌躇着是否要上前关怀一下对方……因为她看上去是那么失落、那么伤感。

    女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头看过来。

    “姑——”一声尖叫硬生生取代了即将脱口的“娘”字,那位女子竟有一双金色的竖瞳!董公子大惊失色,双眼一翻白,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第八十四章 过夜】

    春雨如注,水汽弥漫了上来。伞被倾斜到了姜无忧头顶,青蝉的半边身体都淋湿了。可是胸膛里的那颗心跳得又放肆又嚣张,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砰砰砰……

    小小的伞布隔绝出一方独特的天地,姜无忧身上的冷香时不时蹿入青蝉鼻端,她要花极大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不沉溺进去。

    气息,好好闻……被雨水粘到脸颊上的那缕发丝,好好看……白色的衣衫,难道不是在发着光吗?……青蝉默念着这样不好,无奈控制不住自己的双眼,她盯着姜无忧看,看着看着,姜无忧脚下一顿,就这么侧过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姜无忧眼角眉梢都是不满,青蝉做贼心虚,怀疑对方已经察觉了自己的偷窥,忙忙地往后缩了一大步。

    大雨劈头盖脸泼下来,青蝉将胳膊伸得笔直,人都在伞外面了,还不忘要给姜无忧好好打着。

    “……”姜无忧把伞柄从青蝉手中抽走,她执了伞,拉着青蝉胳膊把她拽到伞下。

    青蝉一惊,仰脸看她,就听姜无忧问:“阿芒在哪里?你为何孤身一人?”

    “他去会友,我正要寻他一道回茶场。”睫毛上的雨珠顺着脸颊滑下来,落进嘴里,青蝉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姜无忧:“……”

    青蝉怔了怔,“啊呀”一声:“这是往回走的路?阿芒在城郊呢,我差些忘了!……只是姜大人,你不是办事去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姜无忧:“办完了。”

    青蝉:“那是刚好路过?”

    “我在前面那个客栈落脚。”姜无忧应对得面不改色。

    青蝉往前看,客栈门外的防风灯在雨夜中飘飘摇摇,却异常明亮。她想着该是到道别的时候了,便有些怏怏的:“那里啊……”

    又想姜无忧住的离茶叶铺子并不多远,却没有出现过,亏她还一直盼望着,想来那句“我会再来看你”也不过只是说说而已,当不得真。……或者是她刚办完事,还没来得及?

    青蝉试探探地问:“姜大人,你在那里住多久了?”

    姜无忧:“……”

    青蝉的眼珠深黑深黑的,哪怕是在光亮微弱的雨夜,那里面依旧有莹莹的光芒涌动着。姜无忧别过脸,往客栈的方向走:“雨这么大,还是让阿芒来接你为妥。”

    青蝉一听,这是还能与姜无忧再相处一阵的意思,立刻忘却了之前的疑问,毫无主见地跟着她走进了客栈。

    姜无忧详细问了沈员外的地址,请客栈里一个跑腿伙计去送信。那伙计冒雨跑进了黑夜,深一脚浅一脚地远去了。

    青蝉站在客栈大堂,身上裹的衣裳已经湿透了,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黑发自然也没能幸免,张牙舞爪地贴着脸,形容是十足的狼狈。

    姜无忧长久地沉默着,最终还是把青蝉领回房,不情不愿道:“阿芒来之前,你可以先在这里沐浴,换身干净衣裳。”

    沐、沐浴?青蝉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用、不用了……我擦一擦就好了,且也没有干净衣裳可换。”

    姜无忧的神色更加不情愿:“我想也是。”说着眉头蹙了蹙,又补充一句:“显而易见。”

    青蝉呆呆的:“……”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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