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宠爱 作者:妲婴

    正文 第19节

    [GL]宠爱 作者:妲婴

    第19节

    姬莲生:“……”

    青蝉硬着头皮站起来,硬着头皮向姬莲生走去。

    对于云□□一再地耍花样,姬莲生今日的耐心被消磨地委实太快。青蝉下来的时候她就扭头看向别处,以表达自己对白鹤城主这个决定的非好感之情。

    不管是姜无忧还是姬莲生,这位倒霉的舞姬都碰了一鼻子的灰,眼下又有青蝉来替代她,她心中忿然,身体早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她在和青蝉交错而过的时候,伸脚绊了她一下。

    身体失去平衡的一刹那,青蝉知道自己要出丑了,她根本没料到这舞姬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仅有脸勾引姜无忧,竟还有胆量对自己使阴!

    青蝉以为自己不过是要遭遇一番惊险,谁知收获的却是惊吓——姬莲生不假思索地拉开席面,另一手在青蝉落地之前揽住了她的肩。

    姬莲生:“……没事吗?”

    青蝉:“……”

    舞姬:“……”赶紧有多快撤多快。

    云□□自言自语:“‘怜香惜玉也看人’什么的,本城主真是不懂什么意思啊……”

    底下目睹了这一幕的众人:“……”真是没有比城主您更懂的人了。

    姬莲生松开手,略不自然地在原位上坐好。青蝉脸上发烫,边拿起酒壶倒酒,边小声道:“多谢。”

    姬莲生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

    青蝉将斟满的酒杯递给姬莲生,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那天晚上也谢谢。”

    姬莲生不意外她会提起这事,却只当没有听见,接过酒杯,朝在上位上笑得很有深意的云□□ :“城主这样煞费苦心,在下无以为报,只好先干为敬了。”

    ☆、【第七十八章真心】

    青蝉看姬莲生与云□□隔空对饮了这一杯,自认任务已经完成。云□□保持着高深莫测的笑容状态,眼见没有继续发号施令的意思了,青蝉便搁下酒壶,起身往上面去。

    青蝉一动,姬莲生就出手拽住她:“不要走。”

    青蝉怔了怔,顺着手臂往下,看到姬莲生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姬大人?”

    姬莲生:“城主为了关怀在下而殚尽竭虑,在下委实不忍心拂了城主的好意。舞姬便罢了,如若城主还要关怀,那么我就要青蝉好了……”

    姬莲生话音一顿,大殿内安静地落针可闻。

    青蝉被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眼风淹没,可她并没有心思去揣测姬莲生说这话的用意,她甚至不关心云□□的答复——她第一时间往对面的姜无忧看去。姜无忧会怎么想?她会受到哪怕一点点的影响吗?……姜无忧单手支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酒杯,她的面部表情极为放松,目光虽是看着这边的,但整个态度都十分抽离,作为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她显出一派气定神闲的不以为意。

    ——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事到如今,青蝉都已经学会不去失望了,姜无忧要有什么反应呢?这事原本就与她无关啊……自己的事,怎么可能会与她有关呢?

    青蝉的手腕还被姬莲生扣着,姬莲生迟迟没有放开,不仅没有放,甚至在说那番话的时候,还加重了力道。青蝉下意识挣了挣,姬莲生扭头看她,那表情瞧着居然是有点嫌弃的:“干嘛?”

    ……干、干嘛?这不是该我问你吗?这什么糟糕的表情……青蝉觉得姬莲生简直是莫名其妙,而将这些纳入眼底的云□□,则露出“果然如我所料”的得意神色。

    青蝉又挣,比着唇形示意姬莲生放手。

    “我要青蝉。”姬莲生盯着青蝉笑得邪气,青蝉眉头打结,这都不是莫名其妙,而是令人匪夷所思了。她究竟想做什么?

    在青蝉爆发更剧烈地反抗前,姬莲生终于松开她的手,整了一下衣袖,淡定地将未完的后半句话补全:“……要她陪我坐一会儿。”

    大殿内众人集体默了许久。

    “……”云□□半晌才回过味来,拍着心口做出后怕的样子:“姬大人,实不相瞒,我差些以为你是在向我讨要青蝉……青蝉可不是舞姬,你就是要了,我也不会给的。这么说你明白的吧?”

    姬莲生无辜道:“城主,这个误会可大了。论容貌她比不上方才的舞姬,论知情识趣,跟知蓝怕是也天差地别。城主给在下的一贯都是最好的,在下什么品味,眼光是有多高,城主难道会不清楚?”

    说着,姬莲生指着祝音的位置对青蝉道:“祝大人不在,空着也是空着,你且去坐吧。”

    青蝉没有动,姬莲生扫她一眼:“怎么?不愿意?……我念你对白鹤城有恩,是准备以礼相待的,或者你有别的期许不成?”

    这话说的就很轻浮了,姬莲生在白鹤城内惯常的是一呼百应,她这么说,底下顿时传来无数低笑。就像是在嘲笑青蝉对高高在上的姬大人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非分之想似的,一厢情愿的自作多情被拒绝,可不是十分可笑的吗?

    姬莲生也是在笑,看青蝉一片木然,她干脆挑起她的下巴:“回神,傻了吗?喂……你不会是真对我有什么想法?”

    青蝉不懂姬莲生为何要这样,最近她对她的印象已大为改观,可就是在印象最差的时候,姬莲生也不曾表露出这么轻佻的一面。这根本就不像青蝉认识的那个姬莲生了……

    青蝉别开脸,躲过姬莲生的碰触。之后她就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姬莲生:“姬大人,您多虑了。”

    真是太多虑了。别的再没有多说什么,青蝉头也不回地走到上位,依旧跪坐在白色毛毡上。

    云□□冷眼看着青蝉从侧脸蔓延到脖颈的光洁线条,分明是做小伏低的姿态,却又掩盖不住满身的不顺从。

    青蝉其人,云□□第一次见便觉得她的气质十分矛盾,表象是卑怯的,瞧着人人可欺,但似乎又有种骨子里的韧性,可以想见她对坚持的事,应该会倔得别具一格……

    “胆子却不小,可鲜有人敢如此怠慢姬大人。你的依仗是什么?你凭借什么?”云□□眼角斜飞,小弧度踢青蝉的腿,青蝉不卑不亢抬起头来:“我这样做,不正合城主的心意?您强调过我是您的人,不是吗?”

    云□□拈起酒杯,笑着饮下了。她的愉悦心情一直保持到宴会结束,众人有序离开,在姬莲生走的时候,云□□对姜无忧道:“姜大人,稍等,我还有话与你说。”

    说着吩咐青蝉:“你在这里,我与姜大人出去走走。”

    姬莲生停下脚步,转身:“真巧,我刚好也有话要与城主说。”

    云□□笑:“那还请姬大人稍侯片刻。”

    云□□与姜无忧并肩出去,姬莲生坐回原位。有夜风从殿门外吹入,吹动青蝉额前落下的碎发,她抬眼,不出意外地发现姬莲生也正看着自己。

    两人隔空对视,姬莲生好像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逐渐牵出一抹笑。

    大殿里除了她们,再没有第三个人。

    一门之隔,云□□收起对姬莲生的讥讽情绪,转向姜无忧:“你今日出现在这里,是意味着愿意留在白鹤城了吗?”

    姜无忧:“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懊悔,不停懊悔,我……我都害怕自己,竟会对你做出那样残忍的事”,云□□的眼中隐有泪意闪动,鼻音泛出来:“我曾经恨你炼制不死药,恨你眼里除了素图什么都看不见,我是被蒙蔽了,不然我怎么会……我怎么能那样伤害你?可是自从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我从没有那样庆幸过,哪怕、哪怕是把这个城主之位还给素图我也心甘情愿,只要你能原谅我……只要你能回来。”

    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落下,云□□看起来是如此伤心难过,姜无忧伸出手,指腹缓缓擦过云□□潮湿的脸颊,轻声道:“你的眼泪……是真的吗?”

    云□□握住姜无忧的手,把脸贴在她的手心里:“回来吧,我……”云□□哽道,“我一直在等你。”

    手心的触感那样柔软,姜无忧看着哭泣的云□□,那模样几乎称得上是温柔了,然而下一刻,她毫无预兆地抽回手,脸上浮现一抹冷笑。这个笑太冷了,昙花一现般,还没有从唇边蔓延开就已经消失无踪:“看来你的处境……是真的很堪忧啊。当初你选择姬莲生的时候,难道就没有预料到会有今日?”

    云□□难堪地咬住下唇。

    姜无忧:“懊悔吗?祈求原谅吗?一直在等我回来吗?那么我问你,我手下的那些将领,如今何在?”

    云□□的眼泪一瞬间收住。

    姜无忧:“我是要感激白鹤城主的赶尽杀绝吗?”

    云□□的楚楚可怜被姜无忧眼中的冰冷避退:“……自从你出事后,你的将领被姬莲生清洗,有些死了,有些下落不明……我原先想保他们,可是姬莲生的动作太快了。”

    姜无忧:“既然如此,你让我回来做什么?保留一个可有可无的头衔,成为你与姬莲生之争的调剂品?”

    云□□被姜无忧驳得哑口无言,过了片刻,她才找回声音:“……可是你回来了不是吗?”

    姜无忧一时没有接话。

    云□□擦掉泪痕,错眼往大殿的方向看。姬莲生与青蝉正彼此对望,云□□看着她们,对姜无忧道:“只要你回来,你被夺走的一切,都可以再重新夺回来——而且,我大概,找到姬莲生的弱点了。”

    姜无忧顺着云□□的目光看过去,云□□道:“你不觉得方才姬莲生的欲盖弥彰十分蹩脚?我早就怀疑,当初召青蝉来主殿,青蝉前脚到,姬莲生后脚就赶来,生怕我会对青蝉做什么似的。”

    不知殿内的姬莲生说了什么,青蝉突然笑了一下。姜无忧看着青蝉的笑颜,耳边听到云□□的声音:“什么细砂?从始至终就是个幌子而已吧?姬莲生那么煞费苦心地遮盖,可她不知道,若是真对一个人上了心,一举一动都能出卖自己?”

    姜无忧收回视线,问得一针见血:“你想用青蝉拿捏姬莲生?”

    云□□笑:“你不期待吗?”

    姜无忧:“你挑错对象了。”

    云□□:“……嗯?”

    姜无忧:“奉劝你不要玩火自焚。”

    云□□笑:“你担心我这么做会适得其反?呵,我断定姬莲生不会因为青蝉就背叛白鹤城。别把她想得如此浪漫情怀,她可以不顾忌我,但绝不会不顾忌她的族人、她的权势地位。青蝉不过是个要挟罢了,能让姬莲生变得听话就足够了。”

    “姬莲生如何,我不管。”

    月色下,姜无忧的黑袍边角被夜风撩起,束起的发丝拍打在她肩侧,她的语气还是如常的波澜不惊:“我只是提醒你,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无所顾忌。”

    云□□惊疑不定地看着姜无忧,有些拿不准她说这话的用意。

    姜无忧:“你可知我此前离开白鹤城,是去做了什么?”

    云□□摇头。

    姜无忧:“若我当初有心,素图早已复活,你断然不可能还安安稳稳地坐在城主之位上。你与姬莲生对我起杀心,我独自赴死可以,但也不会愚蠢到让我的部下全部给我陪葬。”

    云□□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你是说……”

    姜无忧逼视她:“青蝉在这里,只是我想让她在这里。你若要她在姬莲生那里派什么用场,那就做好拿一座城赔一个人的准备。”

    云□□的脑子里嗡嗡乱响,有一阵她怀疑自己幻听,这样的话是出自姜无忧之口?可能吗?姜无忧可能会说这样的话?就因为青蝉,就为了青蝉?为了那样一条卑贱的半鱼?

    她被姜无忧气笑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难道跟姬莲生一样,对那个——”

    “别把我与姬莲生混为一谈。”姜无忧冷漠地打断她。

    “既然这么看重她,为什么要把她送来我这里?你手有重兵,去哪里不行?凭什么来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你们一个个,一个个……就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吗!?”说到后面云□□几乎咆哮,声音太大了,殿内的姬莲生与青蝉听到动静,双双看过来。

    云□□这次的眼泪是真心实意的了,她被姜无忧刺激地恼羞成怒,捏紧双拳浑身都在颤抖。

    姜无忧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云□□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她霍然转身,雷厉风行地步入大殿,直奔主位而去。姬莲生从云□□压抑到近乎扭曲的脸上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立刻从位置上站起来。

    只是眨眼间,云□□已经到了青蝉近前。青蝉不明所以地抬头,云□□扬起手,使足全力朝她扇去!

    姬莲生跨动一步,却又踌躇着停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2月的第一天,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噢~~

    ☆、【第七十九章对牛弹琴】

    这什么无妄之灾……青蝉下意识闭了眼,然而掌掴却一直没有来临。

    云□□的手被迫停在半空中,再进不得一寸。有气撒不出,她瞪向身后的姜无忧:“放手!本城主命你放手!”

    姜无忧钳制着云□□的手腕:“继续下去可就不明智了,云城主。”

    云□□一张脸涨得通红,大约是怒得很了:“你就如此有恃无恐?”

    姜无忧甩开她:“城主大可以试试。”

    对比云□□的恼羞成怒,此时的姜无忧委实冷静得过分了。云□□往旁边退开两步,一时的气恨上脑,令她失了仪态,这会儿红|潮渐退,她逐步平复下来,揉着被捏疼的手腕,唇边浮现怨怼的冷笑。

    “真是看不懂了。”姬莲生跨出这一步,慢悠悠的语调,是准备落井下石的架势:“城主不是对姜大人今晚的出现十分欣慰?这会儿二位是怎么的?如此不愉快?”

    云□□只觉自己被万箭穿心,春日的夜风竟是比隆冬的还要刺骨。她已经与姬莲生交恶,若再与姜无忧势成水火,这如履薄冰的城主之位,恐怕就更岌岌可危了吧?

    她看向青蝉,青蝉犹如惊弓之鸟,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呆呆看着她们,不知所措。

    这条半鱼究竟何德何能?云□□这么问自己,渺小、卑贱,捏死她就如捏死只蝼蚁般轻而易举——她是绝对的弱者,可凭什么就能得到上位者的青睐?……还不止一个?

    云□□不禁越想越迷惑了。

    姜无忧冷淡地扫了趁火打劫的姬莲生一眼,然后她转向青蝉,居高临下地开口道:“跟我走。”

    这三个字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被白鹤城妖兵围攻的时候、发现宸娘背叛的时候,姜无忧都说过这句话,好像只要跟着她,再危险的境地都能变得安全……那么这次呢?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她为什么要让自己跟她走?

    宴席之上对姜无忧的无动于衷而感到失望的青蝉,不由得重新燃起希望。

    姜无忧率先往外面走去:“姬大人不还有话要与城主言说?旁人在场诸多不便。”

    ——这是在为云□□与姬莲生的交谈清场吗?青蝉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她始终都在跟随着姜无忧,踩着她的脚印,亦步亦趋到如今。她们相识这段时日,姜无忧于她而言已经从陌生到占据最重的分量,而她之于姜无忧呢?

    ……她还是在那个可有可无的位置上,那个只能灰头土脸地隐没在后方,稍不留神就能被遗忘的位置。

    青蝉想,她们有云泥之别,自己所能做的果然就只有仰望她而已吧……连肖想都是种罪孽。

    姜无忧踏出第一步,身后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姜无忧踏出第二步,除了云□□一声讽刺的冷嘲,身后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姜无忧踏出第三步,姬莲生对云□□道:“旁人已去,还请城主宽坐。……时辰尚早,不若设了棋局,我们边下边聊?”

    姜无忧一贯的冷漠表情开始出现裂痕——青蝉是傻了吗?为什么还坐在那里毫无反应?

    下一刻,云□□能屈能伸的回复传过来:“也好。只是饮了酒,闷热得慌。……青蝉,为本城主打扇。”

    姬莲生看着姜无忧的背影牵唇一笑,而三步过后停在原地的姜无忧:“……”

    青蝉收拾起杂乱的心绪,垂眉敛目地取过羽毛扇正要给云□□扇风,谁知已经走开的姜无忧毫无征兆地折返,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即将发生什么之前,她抓住青蝉的手,扯着就往外面去。

    云□□:“……”

    姬莲生:“……”

    姜无忧走得极快,前行过程中青蝉双腿屡次绊到一起,若不是姜无忧几乎是用拎的,她已经跌的很难看了。

    脑子里炸开了锅,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哪怕后来姜无忧松了手,青蝉都没能立刻从一团浆糊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而她恢复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掉头就跑。

    姜无忧:“……回来。”

    青蝉脚下滞住,她虽然心慌意乱不懂姜无忧这番举动的用意,但暗思自己确实没有落荒而逃的必要。是姜无忧主动把她拉出来的,要做解释也应该是姜无忧才对,自己心虚恐慌什么呢?更别提对方在宴席上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简直十足可恶!

    这么一想,青蝉慢慢转回身:“城主让我打扇,姜大人为何这样为难我?”

    或许是这个称谓从青蝉嘴里说出来让姜无忧感到十分新鲜,以前的青蝉要么直呼她名讳,要么连名姓都省了,几时称呼过一声“姜大人”?姜无忧慢悠悠地向着青蝉走,并没有一点正被人质问的觉悟,反而还要发问:“我现在想听听你为什么愿意来白鹤城的原因了。”

    青蝉心里“咯噔”一下,话题反转得太快,她没料到姜无忧非但没有解释,还要倒打一耙。

    镇静一旦瓦解,她的目光就开始游移了。

    姜无忧:“因为对只见过数面的云□□忠心耿耿?”

    青蝉:“……不是。”

    姜无忧要笑不笑的:“还是因为惦记你的救命恩人姬莲生?”

    ……姜无忧竟然知道?青蝉都顾不上回答,追问她:“你知道那夜救我的人是姬莲生?”

    “啊,原来如此。”姜无忧那一个“啊”字,吐字又轻又小,语调还一波三折,青蝉听得后脑发麻,不明白对方这个“原来如此”究竟是如了什么此了。

    姜无忧站定,与青蝉保持半臂的距离。她唇边带着很淡的笑容,刘海遮过右眼眼角,被风一吹轻柔散开。

    美色当前,青蝉却不敢多看,清了嗓子小声喃:“自然不是姬莲生的缘故……”

    姜无忧负了手,似在静待下文。

    青蝉忆起那日晚上,她与祝音在议事厅外旁听了阿芒的歇斯底里,她几乎就动容了,只差那么一点点就不会再踏足白鹤城……一点点而已。

    “我不清楚你们对她有多少亲情,我只知道她在我身边,会比这里更稳妥。”

    姜无忧说出这句话时,青蝉都形容不出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情,祝音摇头:“卑鄙啊,为了向城主交差居然无所不用其极。”

    青蝉没有考虑过姜无忧是否如祝音所言只是为了交差,但就是那句话,困扰了她整整一夜,第二日给出答复时,青蝉都无法去面对失望透顶的阿芒。

    ……虽然现在来看,祝音所言十之八九,可青蝉还是不能否认自己来白鹤城的初衷是因为姜无忧。但当着姜无忧的面,这样的真相不管怎样都不能摆上台面:“哪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你不是也说过,我别无选择。”

    姜无忧:“是因为细砂闯下了大祸你不得不来,还是因为不想那些半鱼受到牵累,或者是因为……我?”

    姜无忧说前半段的时候青蝉频频点头,但说到最后,她点到一半的脑袋就僵住了,彻彻底底地僵住了:“你说什……么?”

    姜无忧表情无辜地仿佛自己什么都没说过。青蝉眼前发黑,心慌意乱地想找个地洞钻一钻,但理智又提醒她必须得面不改色才行。

    ——还能面不改色吗混蛋!有什么是比被当面戳穿卑微的爱慕更令人窘迫的事情?青蝉的脸色“噌”的泛红,本来上了妆的模样就十分艳丽了,这会更是眉目生动,只可惜要笑又笑不出来,尴尬地都快哭了。

    姜无忧袖手旁观青蝉的窘态,青蝉绞尽脑汁,手段拙劣地自救:“说起来……城主怎么了?我是哪里惹她不快?”

    完全不顾这话题转换的有多生硬,青蝉战战兢兢又带着点讨好地问姜无忧,只希望她能够就此揭开不提。哪知姜无忧见她眼睫之上真急出水色,更觉新奇,不禁疑问道:“为何转换话题?”

    青蝉:“……”

    姜无忧:“我猜对了?”

    青蝉:“…………”

    姜无忧:“是哪一个?细砂?半鱼?还是我?”

    青蝉喉间发紧,干笑道:“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

    姜无忧突然伸手过来,青蝉心跳一缩,话音自动就掐断了。

    姜无忧捏住青蝉发簪的尾端,把它往发间推送。她的衣袖擦到青蝉脸颊,凉凉的,却起到了与触感完全相反的作用。青蝉的脸色更红了,姜无忧这才发觉自己的举动多有唐突,顿了顿,收回手指:“……它松了。”

    青蝉:“多谢……”

    姜无忧:“不必……”

    ……

    青蝉被颠来倒去地折腾傻了,也不懂目光回避,就这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姜无忧:“你……”

    姜无忧:“我?”

    青蝉:“……”

    面对着青蝉直白的眼神,姜无忧往前凑了些:“不要这么看着我。”

    青蝉还处在失神状态:“……嗯?”

    红唇贴到青蝉耳际,一张一合:“不要,这么,看着我。”

    “……我没有想要蛊惑你!”青蝉一手捂眼睛一手捂耳朵,努力澄清完又怕姜无忧不信,再次强调:“真的!”

    姜无忧:“……”

    扇子直接拍到了脸上,青蝉觉得自己也真的是没脸见人了。姜无忧侧首笑了一声,明明白白是在揶揄。青蝉就弄不懂了,自己究竟是哪处出了毛病,竟会冒出那么一句……自取其辱的话来呢?

    姜无忧哪一个字表露出“蛊惑”的意思了吗?青蝉无语凝噎。

    懊恼伴随着心有余悸,青蝉回到云□□寝殿的时候,云□□已经歇下了,看来她与姬莲生也并没有那份好兴致下棋聊天。

    绿萝见了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出去。

    青蝉顺从地走出寝殿,绿萝随后也跟了出来:“城主睡前有过吩咐,让你回来就在殿外跪着,没有她的吩咐,不得随意起身。”

    半夜云□□气闷,要了一回水。绿萝伺候完正要离去,云□□问她:“那人如何了?”

    绿萝知她问的是青蝉,便回说:“倒也听话,不吵不闹的,让她跪就跪了。”

    云□□不以为然。

    绿萝:“……怪的是被罚跪,却几次被奴婢瞅见在发笑,不知是什么事情能令她如此心悦?”

    云□□不屑地哼了声,直挺挺地倒向床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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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章陷阱】

    云□□因着昨晚的夜宴,整宿都胸闷气短睡不安稳,以至于第二日用早膳时臭了个脸,吃什么都不是滋味。她心情不明朗,底下伺候的奴婢们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哪里触了城主霉头,必然又要吃不完兜着走。……好在这里新来的倒霉蛋十分争气,才第一晚就被罚跪,转移掉了城主绝大部分的怒焰。

    甚好甚好……

    云□□食不知味,吃完本想回床塌补个回笼觉,然而走了两步又转换心意,拂着衣袖往殿外去。

    大殿之外的青砖地上,青蝉规规矩矩跪着,华服还未除去,憔悴的面色被鲜艳的妆容遮盖,令她看上去就如早春初绽的花苞,虽然还没到颜色怒放的时节,但就这一个静静的姿态,也足够令人驻足的了。

    云□□的视线由下往上将青蝉审视了个遍,末了鼻孔朝天,高傲又阴险地说道:“本城主问你几个问题,你若答的好,即刻就能下去歇息。”

    青蝉抬眉看看云□□,表情麻木地回:“是。”

    云□□:“姜无忧与姬莲生,你觉得她们中哪一个更虚伪卑鄙让人不齿?”

    “……”青蝉能肯定云□□这么问是暗藏玄机,可察言观色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她摸不透云□□的心思,更猜不出她理想之中的答案会是什么,一时拖了又拖,怎么也不敢贸然给出答案。

    云□□见她面有难色,故意道:“怎么?很难答?”

    青蝉暗地里叫苦,想来想去不知如何回复,想到后来把心一横,决定剑走偏锋:“城主,我——”

    “奴婢。”绿萝突然开口,纠正了青蝉的自我称谓。

    青蝉:“……”

    云□□扭头,绿萝目视前方无比平静,云□□眉梢略挑,流露出一丝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青蝉:“奴……婢自小在海上长大,并非娇贵之人,便是再跪……十天半月,也无妨碍的。”

    这话青蝉完全昧了良心,云□□让她跪,她就一直瓷实地跪,连片刻的偷懒都没有,这会儿膝盖已经麻到僵硬,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十天半月?”云□□玩味地重复了一遍。

    青蝉硬着头皮回:“是。”

    云□□深吸了一口专属于清晨的气息,烦闷的心情奇异地愉悦起来:“十天半月,你这是不惜把自己往死里折腾了?”

    青蝉:“……”

    云□□:“瞧瞧,你到底是向着谁呢?还是两个都不愿得罪,所以只好委屈自己?”

    青蝉怕自己多说多错,干脆就垂眉敛目不做声。可这看在云□□眼中就是默认,她笑了一声,又笑一声,走下台阶,到了青蝉近前,居然亲自弯腰去扶她:“以前倒是小瞧你了。也是,没点手腕也进展不到这一步。你先起吧,安心歇着去。”

    腿肚子颤个不停,可青蝉哪敢在云□□手上借力,她掐疼了手心才勉强换来不失仪态的站立。

    云□□明察秋毫,大发善心,回首对绿萝道:“送她回房。我这里不缺人手,这些天让她舒舒服服养着就是。”

    青蝉不知道自己是撞了什么大运,就是这样一个逃避性质的答案,反而取悦了云□□。接下来几天没人来指派她,青蝉也乐得清闲,一直到三日之后,端木登门。

    说是端木其实并不确切,她做了祝音的皮囊,好在意识没有被排挤,所以睁着血红的眼睛拉着青蝉说话的时候,青蝉也没有察觉到很大的不自在。

    “之前我跟着去办案,昨日回城前去了一趟丹亭。……细砂已经离开了。”

    青蝉忙问:“为什么?她去哪里?”

    端木:“城主容不下细砂,细砂也过得心惊肉跳时时担心被追杀……你在白鹤城里,她不便与你道别,只留下话,说是回海上找宸娘去了。”

    青蝉不无担忧道:“此去海上路途遥远,她一个人……”

    端木知她心中所想,回说:“不是一个人。阿芒指了几个随从,应该能保细砂一路平安。”

    青蝉松了口气,想起谢眠风,又问:“……那谢眠风呢?”

    端木看向窗外,隔了会儿,轻轻道:“与细砂一同走的,但并没有留下任何口讯。”

    青蝉闻言,鼻子一酸:“那是不是以后……可能都见不到她了?”

    端木许久没有应声,青蝉晃了晃手,端木回过头来,回头的一瞬间,她把自己的手从青蝉手心里抽了出来。

    青蝉:“怎么了?在想什么?”

    端木眼眸轻扫:“听说那场夜宴十分热闹,可惜我不在,错过了精彩部分。”

    青蝉立即站起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祝大人?”

    “端木”点头:“是我。”

    “端木她……怎么突然……”青蝉不知要怎么措词才合适,总不能直接质问祝音为何要把端木的意识赶走吧?

    祝音:“噢,我不太习惯被压制,就收回主控权了,有什么奇怪的么?”

    青蝉:“……没有……”

    祝音四下打量了一圈:“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城主后来没有为难你?”

    青蝉:“没有。”

    祝音便没有再多问,也没有再多坐,很快离开了。

    这日午后,青蝉春困犯乏,正要闭着眼睛打个盹儿,绿萝不期而至。青蝉一个激灵,马上清醒了。

    绿萝把手上卷着的纸张递给青蝉:“城主列了单子,上面是她想要的书册,全在藏书楼里,日落之前你把它们找齐了呈上来。”

    上回绿萝带青蝉熟悉主殿时曾指过藏书楼的方位,青蝉寻思这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正要领命而去,绿萝追加了一句:“藏书楼内无数珍贵异宝,我看你手脚还算伶俐,可千万别出什么纰漏让城主失望。”

    青蝉:“我明白。”

    绿萝“嗯”了声,又提醒她:“楼内终年不见天日,晦暗的很,你带着烛台去。”

    青蝉谢过绿萝好意,取了屋内烛台,直接找去藏书楼。

    进了藏书楼青蝉越加感激绿萝,外面的明媚阳光在洒入门内两步之后就消失殆尽。这里黑到伸手不见五指,要不是随身带了烛台,根本是寸步难行。

    青蝉点起烛火,打开书单一看,登时倒吸冷气。……实在太多了,她对藏书楼的格局一点都不了解,要把它们一本一本找出来,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青蝉深深担忧自己在日落之前完不成任务,又忍不住腹诽云□□刁难人的法子花样百出,真是杀人不见血呐……

    青蝉举着烛台缓缓行走,烛火微弱,照亮的范围也是有限。一排排书架高至屋顶,光明覆盖不到的地方,依旧陷在深沉的黑暗里。

    青蝉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可再郁结也没用,她无可奈何地扎进书堆里寻找。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流逝,说不清过了多久,青蝉看着手里两本古早的画集,想最不济也不至于空手而归了。……等等,上面那个是城主要的吗?

    青蝉将烛台凑近,仰着脑袋又对了一遍书名,果然没错。可惜她身量矮了点,胳膊也不够长,书册放得又密集,踮着脚尖试了几次,又跳起来试了几次,指尖都碰到书脊了,可书却怎么也拿不下来。

    青蝉急中生智,反正左右无人,她搁下烛台与画集在一旁放好,脱了靴袜,用脚尖踩上底层书架,发现还是不能够,便跟壁虎一样吸附着往上爬了两档。

    太好了……拿到了。

    青蝉跳下来,相隔不远又发现一本,她一回生两回熟,如法炮制地攀爬去取,禁不住默默给自己的机智鼓掌。

    ……

    一声轻笑响起。

    绝对静谧的环境中突然响起的笑声唬得青蝉一哆嗦,刚刚到手的书册滑下去,她独手扒着书架拼命去捞,可书页擦过她指腹,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冲烛台砸去。

    “……”青蝉被这一幕吓到失语。

    “藏书楼内无数珍贵异宝,我看你手脚还算伶俐,可千万别出什么纰漏让城主失望。”绿萝的话在青蝉脑海里循环回放,青蝉迟钝地想,藏书被焚烧这种事……算纰漏吗?

    “你还准备在上面挂多久?”

    书册距火苗还有寸许时,从斜里伸出的手稳稳地接住了它。惊吓了青蝉的罪魁祸首就着晕黄的烛光翻开手中书,扫了两眼,又抬头去看青蝉,发现对方依旧挂在书架上:“你知道自己脚下踩的是什么?又价值几何?”

    青蝉手忙脚乱地跳下来,抓了靴袜一边后退一边狼狈地往脚上套:“姬、姬大人你怎么会来?”

    姬莲生:“照例巡视。倒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青蝉老老实实道:“城主列了单子,让我替她寻书。”

    姬莲生摊手:“拿来。”

    青蝉:“……啊?”

    手指不耐烦地上下动了动:“书单。”

    青蝉连忙把单子递过去,姬莲生一路浏览下来,讥笑:“倒真是她的一贯喜好。”

    青蝉嘀咕:“而且喜好还不少……”

    姬莲生听见了青蝉的牢骚,弯了弯唇,看脚下摞着的那几本应该就是她的成果了,但对比浩瀚的书单,这小猫两三只的可真是不够看啊……

    “走吧。”姬莲生说着就提了烛台往后面的黑暗里走。

    青蝉:“去哪里?我还要为城主寻书,日落之前得交差的。”

    姬莲生:“日头已经落山了。”

    青蝉:“……”

    姬莲生头也不回道:“还不来?难不成让我替你捧书吗?”

    姬莲生显然对藏书楼十分熟悉,或者说对云□□的喜好分布十分熟悉,每到一个区域,每到一个书架,她都能精准地夹出云□□所要的书册。而青蝉?青蝉只需要跟在她后头接着就是了。

    单子上所列的书目很快就找齐全了,青蝉手里沉甸甸的,但心里却一下轻松了:“多谢姬大人相助。”

    姬莲生白了她一眼:“我不过是怕你再糟蹋这里的藏书。……拿书垫脚?你知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暴殄天物?”

    青蝉被说得脸热:“……我够不着。”

    姬莲生懒得再讲,摆手道:“去交差吧。”

    青蝉应了,埋头就走,姬莲生见了止不住又叹:“这边!……算了,我送你出去。”

    青蝉:“……”

    姬莲生举着烛台,青蝉两手捧书,一前一后走到门边。藏书楼的门关着,姬莲生伸手便去推。

    青蝉等着大门打开她好出去,姬莲生回过头来:“你得罪谁了吗?”

    “嗯?”这没头没脑问的是什么?青蝉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姬莲生:“你若没得罪人,我们怎么会被反锁在这里?”

    青蝉大惊失色:“……什么!?”

    姬莲生陈述:“门开不了了。”

    青蝉急忙放下书,跑上前用力推了几把,犹自不能相信:“这门竟然能被反锁?就没有办法打开了吗?”

    姬莲生奚落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随便踹两脚就能把门踹开了吗?”

    青蝉正要伸脚踹,闻言一怔:“姬大人……我才要问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我是先来的,而这门是在你进入后才被反锁的吧?”

    姬莲生:“……”

    青蝉又推,大门纹丝不动,她忍不住沮丧道:“好倒霉……”

    姬莲生一口老血涌到心头,苦苦忍着才总算没有发作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信片啊明信片~~真的不稀罕吗?【太桑心】

    ☆、【第八十一章 独处】

    青蝉坐在地上,没精打采地抱着膝盖。在确定藏书楼的大门无法打开之后,她就一直这副忧闷的苦瓜脸。姬莲生瞧着生堵,跟自己独处就这么令她不快吗?以至于心中越想越不平衡,她干脆从身后的架子上拍下本书来翻。

    青蝉听到了姬莲生翻页的声音,疑惑地抬起头来。被人关在这里非但不急躁,甚至还有心情看书……这是怎样泰然自若的境界?

    姬莲生草草翻过几页,眼角余光发现青蝉正看着自己,便刻意冷下声音,说道:“你放心,若我明早还未回府,浮光自会来寻。”

    “……是吗?”这个时间限度尚在可接受范围,青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她将下巴磕在膝头上,叹息:“是我连累你了,姬大人。”

    姬莲生正要粗鲁地翻过这一页,没妨听到青蝉这软软的腔调,胳膊莫名一顿,改而用指腹慢吞吞地摩挲页角:“……噢?不是指责我得罪人?”

    青蝉难为情地解释着:“是我慌不择言……回头想想,城主已经连着数日没有召见我,平白无故让我来这里寻书,根本就是一个陷阱而已吧?”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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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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