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宠爱 作者:妲婴

    正文 第17节

    [GL]宠爱 作者:妲婴

    第17节

    端木:“有什么‘为什么’?对那种可怕的人,总之少接触为妙。”

    青蝉:“哪种‘可怕的人’?”

    祝音:“哪种‘可怕的人’?”

    青蝉与祝音异口同声地问出来,端木一僵,方才还有段距离的祝音眨眼间已经到了身前。

    祝音又问了一遍:“说啊,哪种‘可怕的人’?”

    她说话是慢条斯理的套路,可端木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她支吾了几句,词不达意的,祝音显然不太满意:“才一日没见,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端木看了祝音一眼,又看一眼状况外的青蝉,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说道:“整天对着镜子夸赞自己有多么美貌还不可怕吗?”

    青蝉:“……”

    祝音侧头,低低笑了一声:“我夸的是你。”

    旁观的青蝉听了这话,耳根发热,她尴尬地走开几步,留端木与祝音说话。

    只听祝音又对端木道:“你昨个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送来一个案子,连着五条人命,现场居然没有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

    端木张口就道:“这不可能!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线索?你不是说过,凶犯的所有信息都能从死者身上分析出来吗?”

    祝音:“自然不可能,所以我要亲自去一趟。”她像是在发出邀请,邀请端木与她一道去侦破:“左右不过花费数日。”

    端木双眼发亮,只是那眼中的光亮很快黯去,似乎也察觉自己的情绪因为祝音的这些话变得亢奋了,她十分不圆滑地转换话题:“祝大人日理万机,怎么得闲到这里来参加春宴?”

    祝音:“不得闲,这就走了。”

    她说着还真掉头走了,端木情不自禁地“喂”了声,祝音又回头,端木顿时后悔了,故意高声对青蝉道:“那边湖里好像养着鱼,还挺大的呢?我们过去瞧瞧。”

    端木拉着青蝉快步往湖边走,青蝉看完这一出,知道端木是想与祝音一起去的,便道:“我不知道原来你有这样的天分,既然祝大人愿意栽培你,你为什么不领她的情?”

    端木没说话,青蝉戳戳她后腰:“喏,她还没走呢,你真不考虑一下?”

    祝音还真没走,正与什么人在说话,那人被祝音的身影所遮挡,只能看到衣裙的华丽一角。

    青蝉:“等离开了白鹤城,这样的机会恐怕就再也不会有了吧?”

    端木磨着脚下石子,开始还挺坚决的样子,听了这话就有些动摇了。

    青蝉:“去吧,祝大人不是说了吗,只需花费数日时间,反正细砂——”青蝉刚想说我会看着细砂的,可一转头,就发现细砂不在她原先的位置上了。

    青蝉四下里寻了一圈,因没见人,她无奈道:“喏,你决定吧,要么跟祝大人办案去,要么跟我一道去找细砂。”

    端木跺跺脚,将牙一咬。这回就不是动不动摇的问题了,她直接拔腿走人:“与其浪费时间在那蠢货身上,不如跟着祝音,起码还能有点价值。”

    青蝉看她急匆匆往祝音处走了,不禁莞尔。祝音与那人说完了话,见端木跟上来了,便在前面领着一路出去了。

    祝音一走动,先前与她面对着面说话的人便落入青蝉眼帘。

    姬莲生肤白赛霜,长眉斜扬,嘴角含笑,衣襟前那一朵犹含晨露的春花,与她颜色一比,竟也黯然失色。

    青蝉移开视线,想着姬莲生说过的,她近来有了个心上人,想来那朵春花就是为她的心上人准备的。……想到这里青蝉不禁失笑,姬莲生赠不赠花给心上人,与自己何关呢?想着便埋了头,一径沿了河沿往前去寻细砂,谁知姬莲生就在后方,须臾,两人便只间隔了三两步的距离。

    “你……们能来,我很高兴。”姬莲生的声音从后方传入青蝉耳朵,青蝉听了,并不回头,只道:“早前答应了,自然会来。”

    姬莲生并不提青蝉没有换上新衣的事,好像已经料到了,只慢腾腾地跟着青蝉:“离开白鹤城后打算去哪里?”

    青蝉心念一动,想起端木昨日的话,她停下脚步,旋身在姬莲生跟前站好:“姬大人,细砂并不情愿与我们一起离开,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是否可以——”

    “劝说她?”姬莲生说出了青蝉心里的话,青蝉点头,略带希冀地望着她。姬莲生也回视着青蝉,微风带着春日特有的芬芳,吹散了姬莲生的眉弯:“如果我不呢?”

    “……”青蝉在心底冲她翻了个白眼,“细砂坦言她留下来的原因是为了你。”言下之意你就是症结所在,有非出马不可的必要。

    “噢,既然这样”,姬莲生笑容缓缓扩大,“我可以试试,但并不保证能够起效。”

    青蝉腹诽她装模作样,但面上还是要表达感激之情,姬莲生打断她:“你我之间不必这样客气,你别忘了,我还许诺过你一个愿望。”

    青蝉笑了笑,笑到一半笑容就有些挂不住——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无忧的那两只夜鸦出现在了姬莲生身后的大树上,它们姿势统一地歪着脑袋,豆大的眼珠子内精光迸射,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灰灰、减号君、3122840扔的弹~

    ☆、【第七十章春宴 下】

    眼前的姬莲生眉眼精致,谈吐间自有一番惹人瞩目的俊美:“总算是有一些进展了。”

    “……嗯?”青蝉一多半心神都被那两只夜鸦分去了,只不明白对方这没头没脑说的是什么。

    姬莲生:“你以前总对我态度恶劣,到如今也肯对我笑一笑了?”

    青蝉:“……姬大人您说反了吧?屡次三番嘲笑我卑微可怜的难道是别人吗?”

    姬莲生抿唇,漏出一些笑音来:“原来你这么记仇。”

    “……姬大人位高权重,记谁的仇也不能记您的。”青蝉将视线从夜鸦身上移开,虽然不去看,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还是让她捏了把冷汗。

    姬莲生显然心情尚可,并不去计较青蝉的虚与委蛇:“若还记仇,我向你赔不是好了。”

    “……”那两只夜鸦改变了姿势,变成了头抵着头抱成一团相亲相爱的模样,只是那目光依旧渗人,青蝉头皮发麻,哪里还顾得上与姬莲生说什么:“……细砂不知去哪了,我得去寻她,恕我失陪。”

    说着也不容姬莲生点头应诺,急急忙忙就要跑开,姬莲生眼明手快地拉住她手腕就往自己身前带:“喂……”

    白鹤城举世无双的姬大人力道没有控制好,青蝉被她扯的一个趔趄,摔进她怀里,一不留神就挥掉了她别在胸前的那朵春花。

    “……”姬莲生立刻松手,往后退一步,愣了愣,才去拾地上的花。

    青蝉揉着手腕,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难堪,她刚才好像碰到了姬莲生的……姬莲生倒是若无其事,拈了花站起来,花瓣落了些,她掂拿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瞧:“可惜了……我挑的是最鲜艳漂亮的那一朵。”

    说着,幽幽吐口气:“怨我,不该拉你的。”

    青蝉正有此意,还想这是姬莲生自找的,可她以这样惋惜的口吻道来,她倒不便再打击她了,只是问:“姬大人拉住我,是还有话要——喂!你干嘛?”

    姬莲生手臂扬起,将残缺了的春花干脆利落地掷入了身旁的河水之中。

    青蝉诧异道:“你难道不是要把它送给心上人的吗?”

    “原本是要的,但它已经残缺,如何还能证明我的心迹?”姬莲生说着转回头:“……你呢?你有意中人了吗?”

    “我……”青蝉别过脸,“我为何要跟你说这个?”

    姬莲生:“你只消回答我,有,还是没有?”

    青蝉没有回答,只是错开姬莲生,仍旧去看那一双夜鸦——谁知枝头却空了。

    “我猜你没有。”姬莲生笑了下,“是不是这样?”

    青蝉心下一阵落寞,就听姬莲生又道:“那刚刚好,就把你的借给我吧。”

    姬莲生说话、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青蝉都没来得及去护胸前的绢花,姬莲生已经飞快地将它摘了去,夹在指尖,灿然一笑:“谢了。”

    青蝉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

    姬莲生:“既然没有意中人,这对你而言根本就是多余的,何不成全了我呢?你说对不对?”

    青蝉牙关紧咬,从齿缝中蹦出回复:“不过是物归原主,何谈成不成全呢?姬大人真是太——客——气——了!”

    姬莲生将绢花凑到鼻端轻轻一嗅:“春花虽香|艳,却这般易碎,远不如绢花来得持久。……我想要的是一份长久的感情,青蝉,你说她能明白我的心意吗?”

    青蝉见鬼了似地盯着姬莲生,只见姬莲生态度诚恳,并不像是在玩笑,青蝉见不得她这副认真的样子:“姬大人如此心诚,你的心上人,她定然会明白的……”

    姬莲生扬唇:“甚好。”

    青蝉:“……姬大人方才拉住我是想说什么?”

    姬莲生收起绢花:“……端木也愿意随你离开?”

    青蝉:“我们已经说好了,姬大人何出此言?”

    姬莲生:“不过提醒你一句罢了,以我对祝音的了解,她还真没对涉及区区五条人命的案子感兴趣过。”

    青蝉一怔:“你的意思是……”

    姬莲生淡道:“端木她愿意走是一回事,可能不能走得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青蝉被姬莲生的说辞砸得晕头转向:“可是端木说她与祝音之间的事已经了了,祝音也占用过她的皮囊,为什么还会不肯放她走?”

    “皮囊?”姬莲生似笑非笑地勾了勾手指,示意青蝉靠近,青蝉以为姬莲生是要有所指点,不由得凑过去,做出洗耳恭听状。

    姬莲生微微俯身,她看着青蝉近在咫尺的耳朵,许久没有吭声,久到青蝉不耐地仰头,姬莲生这才扣住她后脑,慢慢贴到她的耳廓上:“……傻瓜。”

    傻瓜。这两个字又轻又柔,酥酥麻麻地钻入青蝉的耳朵,激出她一身鸡皮疙瘩。她捂着耳朵疾退数步,暗恼又被姬莲生给耍了,正准备与她对峙,一抬眼,却发现姬莲生毫无戏谑之态,反而无比专注地凝视着她。

    青蝉疑惑地拧了眉头,就听远远传来一声尖叫,她的整颗心被这尖叫撞得直往下沉:“是细砂!”

    “我当哪里来的这位大侠,原来是他的弟子啊”,束禾弹了弹从谢眠风手中夺来的软剑,“知蓝姐,你可记得我多年前与你提过的那个臭道士?满嘴的仁义道德斩妖除魔,最后却在我身上纵|欲纵到精尽而亡,这可不就是他当初那佩剑么?”

    束禾比划着软剑,最后横到谢眠风脖子上,笑意立收,眼中杀意泛出:“就凭你这雕虫小技,也敢冒犯城主?”

    刀锋割过皮肤,鲜血顺着刀面汩汩滚下来。

    谢眠风镇静的表情在听完束禾这番话后尽数瓦解,她浑身颤抖、双目赤红,仇视着束禾,一字一顿道:“原、来、是、你!”

    青蝉捂着嘴,脸色煞白地看着眼前的场景,细砂与谢眠风被双双拿下,谢眠风的脖子上架着刀,而细砂显然也已经受过惩治,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可能还被刀子割过,鲜血一直糊到她下巴上,可怖异常。她们被按压着跪到云□□脚边,云□□几乎没什么表情,甚至连厌恶都没有,好像眼下这两个人,比尘埃都不如,根本不值一提。

    青蝉脑子里乱糟糟的就要冲过去,姬莲生急忙拉住她,向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别急。”

    这种紧要关头青蝉哪能不急,话都没说,眼泪却滚下来了:“我——”

    “有我。”姬莲生头也不回地往云□□走去。

    云□□见了姬莲生,脸色这才有了一丝松动,缓缓点着头道:“姬大人。”

    “大人!姬大人救我!”细砂的眼泪夺眶而出,一见到姬莲生,她满腔的委屈便倾巢而出,犹如即将溺亡的人抓到了水中的浮木,她拼命挣扎道:“姬大人,城主她要杀了我!大人,快救救我,我无意冒犯城主,是她——是她们陷害我!”

    知蓝一脚踹到她后肩,踩着她肩膀将她钉在地面上:“没有规矩的贱人!城主与姬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余地吗?”

    细砂:“是你陷害我!”

    知蓝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睨视她的狼狈:“现下可不是你红口白牙诬赖人的时候!我陷害你?你指使这位大侠拔了剑对城主不利,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凭你这几句话就能洗白了吗?”

    云□□高傲地昂着头,对细砂的大喊大叫置若罔闻。她迎着姬莲生走去,伸手搭住她臂弯:“那边凉亭里备了茶水糕点,姬大人,你陪我去坐坐罢。”

    姬莲生没动,云□□扬起眉,潋滟一笑:“怎么?你不会是真对这个人有兴趣吧?想救她?还是想为她出头?”

    姬莲生与她四目相对,两人无声地凝视着彼此,虽是三月,天却仿佛陡然冷厉起来。

    四周原本还有一些私语,可谁也不是傻子,一看云□□与姬莲生之间气氛不对,全数噤若寒蝉。

    姬莲生的笑意从唇角开始,一点一滴弥漫到眼梢。她收起眼底的阴沉,引着云□□挽住自己的臂弯:“城主多虑了。那边凉亭是吗?那里视野开阔,□□怡人,品茗会友再惬意不过了。”

    云□□点头,吩咐知蓝道:“既然姬大人并不在意,处置她们的事就交给你了。”

    知蓝压抑着兴奋,恭敬道:“是!”

    “不!不要!姬大人,姬大人救我!”细砂挣脱知蓝的钳制,一路往姬莲生处跪行,可惜没行出两步,又被追上来的狐狸精们扣押住,她声嘶力竭道:“大人!大人,我真是被冤枉的啊!”

    “蠢货”,知蓝冷笑,揪住细砂满头散发,强迫她看向自己,“冤枉了又如何?城主要你死,就算你有天大的冤情,也非死不可!”

    这根本不是能够争论黑白的世界,绝对的势力,拥有绝对的强权。是生是死,不过当权者一个指令。

    姬莲生被云□□挽着,并不去理会细砂的哀嚎。青蝉急得不行,知蓝分明要置细砂于死地,而姬莲生的态度究竟是什么?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能相信姬莲生吗?

    泪水迷蒙了视线,细砂几乎看不清姬莲生。她瑟瑟发着抖,心里有怨,有恨,还有深深的懊悔。她是被知蓝设计了,知蓝一再激怒她,谢眠风拔了刀是要给她出头的,可谁知道城主会这么凑巧就出现了呢?她们得逞了,不仅毁了她的脸,还要杀了她。姬大人不肯救她,甚至连一句公道话都不愿讲……视野里的那一双模糊的背影,无比登对地相携而走,一步,两步,三步……

    姬莲生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停下了,唤出一个名字:“黑蒲。”

    黑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垂着头,一动不动。

    “今日是春宴,你先将这两个冒犯城主的人关押起来,至于如何处置,等祝音回来再做定论。”姬莲生笑得斯文,还顺势覆在云□□的手背上拍了拍,“祝音主司刑狱之事,不论是你还是我,越俎代庖总归不妙。更何况冒犯白鹤城城主,这个罪名非同小可,定然要好生拷问,可是受到什么人的指使,内里是否还有阴谋?如若贸然处置了,日后再生出事端来,岂不是得不偿失?……城主,你说呢?”

    云□□缓缓看向姬莲生,姬莲生红唇微弯,笑得得体又正派。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这些喜新厌旧的家伙,难道都忘了在死亡沙漠的时候老姜为了救知了,手被沙蚁啃成了白骨吗?以她的性格,对于不关心的人,管她去死呢!

    ☆、【第七十一章毁容】

    黑蒲一味低着头,并不敢去看姬莲生。他心里止不住发寒,平日里姬莲生并不器重他,他自认也一直默默无闻,可这事姬莲生不用自己的亲信,反而特地指他来办,绝对不会是心血来潮这么简单吧?

    黑蒲瞄了瞄细砂与谢眠风,城主要这二人死,姬莲生搬出祝音,无外乎是拖延时间,明摆着要保她们性命。难道……难道她是要敲打祝音,她安在她身边的棋子她已经知晓了,这二人若是在祝音手中出了事,新帐并旧账,恐怕就到翻脸的时候了?

    ——姬莲生是在威胁祝音,让她站在自己这边?

    细思恐极,黑蒲不敢再想下去,只好依着姬莲生的授意,从知蓝手中去拿细砂。

    知蓝哪里会肯,好不容易得偿所愿,要是被关到祝音那里,先不提会不会有结果,光这一来一去所耽搁的时间她就等待不得。好在城主并没有表态,知蓝狠狠心,豁出去了厉声道:“城主的命令你也敢不从?城主要处置她们,谁敢置喙!?”

    她这通话一出口,四遭哪还是噤若寒蝉,所有人恨不得耳朵烂掉听不见才好——白鹤城由姬莲生说了算,城主的威仪都是姬莲生给的,城主的权力也不过是在姬莲生许可的范围之内才能行使,而知蓝是城主的心腹,她敢这么说,必然是受到城主的指使了,是城主要借她之口来发泄对姬莲生的不满?

    姬莲生专权,城主若是不甘当这样的傀儡,那是不是意味着白鹤城又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底下众人不由人人自危起来。

    对于知蓝的叫嚣,黑蒲不以为意。她不是他对手,黑蒲轻轻松松就将细砂拎了过来,顺势提起谢眠风,正要带着她们走,却被那一帮狐狸精结成排地挡住了去路。

    知蓝露出尖利的獠牙:“你休想!”

    黑蒲犹豫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应该对知蓝出手。他回头,去听姬莲生要怎么说。

    姬莲生诧异地问云□□:“噢?我不知,是谁对于城主的命令阳奉阴违了吗?我以为我方才的决定,城主该是赞同的才对。”

    姬莲生竟然一步不让!

    云□□的手还在姬莲生的臂弯里,她们两个姿势亲昵,然而短短一刹那的对视,却充满了风雨欲来的意味。

    云□□也不知自己几时开始学会了伪装情绪,大约是受到姬莲生的挑唆,杀害了姜无忧之后?她心中有怒气,面上也不笑,只是端着架子,扫向知蓝:“注意你的身份,以及言辞。姬大人所虑……极是。”

    知蓝脸上血色褪尽,她报仇心切,又对姬莲生近来的表现十分怨怼,本想赌一把的,却恰恰将城主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城主争不过姬莲生,是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揭了城主的短,逼得城主不得不示弱。可姬莲生平素还做做表面文章,谁知她今日竟是连一点儿脸面都不顾了——都是为了她!都是为了这个贱人!

    知蓝仇视着细砂,既然如此,何不破釜沉舟……知蓝正在盘算,云□□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过我讨厌她的这张脸,现下毁了它,想来也是无妨碍的。……姬大人,你说呢?”

    细砂正惊魂未定,因着云□□这句话,顿时花容失色道:“不!不!!我不要!!!不要毁我的脸!你们不能毁我的脸!姬大人,您不能答应她!不——”

    细砂够不到姬莲生,只好抓住身旁谢眠风,拼命摇头:“不可以,不可以毁掉我的脸啊……”

    谢眠风被她拽得倾斜过去,然而目光却一直睃着束禾,束禾哼了哼,那样子要多轻蔑有多轻蔑。

    一直专注于事态发展的青蝉,听到这里一颗心也扑扑乱跳起来!面容之于细砂有多重要,根本不需赘言,若是她容貌被毁……青蝉简直无法想象。虽说细砂的遭遇有她自己一多半的责任,受到教训也是情理之中,可城主开口就是要她性命,一招不成就直接要毁她容貌,这样阴毒的招数,得有多么歹毒的心肠?

    她紧张地凝视着姬莲生。她不知道姬莲生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是会拒绝,还是……?

    姬莲生太理解云□□的心思了,她面容冷峻地对着云□□,回复就在嘴边,却是过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自然无妨碍。”

    自然无妨碍。

    青蝉的心猛地向下坠,姬莲生接受了云□□带有条件的妥协,可是这种妥协,却要用细砂失去容貌作为代价!

    “……不!大人!大人!……城主,不要,不要毁了我的脸——您讨厌我,我这就离开白鹤城,我走,走得远远的,再不出现了!哇唔……”伴随着细砂的歇斯底里的尖叫,是知蓝夺过了束禾手中的软剑,向她走去。

    云□□挽着姬莲生往凉亭里去,不远处是狐狸精的狞笑与细砂的挣扎反抗,却不再对这两人造成任何影响,她们步履从容,端庄仪态无可挑剔。

    ——好像刚才并没有发生过这么一场闹剧,她们和和睦睦一如往昔。

    经过青蝉身旁的时候,云□□用余光瞥了瞥她,而姬莲生却是目不斜视,并没有看过青蝉哪怕一眼。

    春日里,明明阳光和煦,青蝉却止不住浑身发寒。知蓝握剑的手对着细砂的脸庞扬起时,青蝉拼尽全力喊了一声“不”,她向细砂奔去,才跑开数步,就被不知什么人捂嘴拦住。

    那人半抱着将她拖入一旁的假山之后,透过山石间的缝隙,知蓝的每一个动作青蝉都看得无比清晰,手起刀落,一下又一下……她恨自己为何看得如此清晰,看得清晰,却帮不了细砂一点点的忙,甚至连陪她一起承受,也做不到。

    “放——”她说不出话来,身后的人那么用力,她又掰又捶又踢,使劲千般方法,就是挣脱不得。

    “乖……乖啊。”那人不停重复道。

    “救命……救我……姬大人……谢眠风!谢眠风救我!……啊啊啊啊——青蝉!端木!救我……知蓝!我不会放过你!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细砂叫嚷到破音,她的声音彻底嘶哑了,青蝉的视野当中,细砂的双手在半空中徒劳地抓弄着,青葱般的手指,沾染到飞溅的鲜血,让她心痛地快要炸开!

    ……直到细砂的痛呼与哀嚎渐渐结束,青蝉才被那人放开。冷汗覆了满背,青蝉贴在山石之上,只觉气力用尽,她想去看一看细砂,却根本没有那股勇气,去看细砂哪怕一眼。

    她闭了闭眼,在眼泪落下之前揩掉了。借了力转身,审视向身后的人:“……你是谁!?”

    知蓝解恨地扔了软剑,啐道:“便宜你了。”

    细砂撑着地面,勉强没有倒下去。剧痛使得她浑身颤抖,知蓝欣赏了一番细砂如今的狼狈与不堪,以一个胜利者的骄傲姿态:“没了脸,我看你还拿什么去勾引姬大人!”

    细砂单薄的肩膀颤动着,不多时,她崩溃了一般低低笑出来,而后笑声越来越大:“只可惜你费尽心机,姬大人也不心慕你啊——你空有一张脸,又比我强到哪里去了?真是可笑啊,你不过是城主脚下的一只狗,就是生得再好看,在姬大人的眼中,也不过就是一只狗罢了!”

    “你!”知蓝只恨没有划烂了细砂的嘴,由得她在这里胡言乱语!她掉头捡起软剑,就想一剑刺过去,黑蒲眼明手快地卸了她手上力道,夺了软剑丢得远远的:“够了!”

    知蓝爆喝:“滚开!”

    黑蒲默不吭声地提了细砂与谢眠风,带着二人往大牢里去。知蓝还要往上追,被束禾拦腰抱住:“知蓝姐!好了,小白的仇也报了,这个贱人被毁了容,想来就算是不死,以后也没脸再待在白鹤城里,何必为了她一条贱命,彻底惹怒了姬大人?”

    知蓝意气难平,真真恨不得将细砂抽筋扒皮。

    束禾知晓她心意,劝道:“消消气,消消气啊我的好姐姐,在姬大人心目中你究竟是不一样的”,说着暧昧地推了推知蓝,又附到她耳边轻轻道,“你也见着了,姬大人与城主最近很有隔阂,你夹在中间越加难做了。亏得是你,在城主面前总一径把姬大人往好处说,姬大人嘴上不表示,心里是明白的,不然你今日那样忤逆的话,她会这么轻易就罢休?她对你可是连指责都没有一句啊。倒是对那贱人,姬大人虽保了她性命,可我冷眼看着,大人根本不心疼她,想来也从没把她放在心上过。你啊,压根犯不着为了那贱人生气!”

    束禾这话说得不假,细砂今日惨状,恐怕围观之人也会动点恻隐之心,可姬莲生见了连一点儿怜惜都没有,自然对她也谈不上有感情了。

    知蓝:“可大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保她?”

    束禾转了转眼珠,词穷了,姬大人的言行确有矛盾之处,难不成就是为了跟城主作对?也不至于吧……

    站在青蝉面前的人全然陌生,他身姿挺拔,眸如明珠,竟是比女子还要好看的貌相。见青蝉对自己十分戒备,他笑了笑:“若你方才贸然冲过去,指不定被她们扣上个‘同谋’的罪名,到时可就真要受牵累了。”

    青蝉:“我还要谢你不成!?”

    “谢倒不必了,我一向乐于助人。”

    青蝉心里难受,怎么还会有与人闲扯的心情,只不理他,跌跌撞撞转出假山,想一路尾随了黑蒲去十三门。是她把细砂跟丢了,如果盯得紧,细砂就不会出事。——更甚,她们如果不来参加这个春宴,或者干脆依端木之言将细砂敲晕了带走,哪里还需面对这些?

    那男子目送青蝉走远,这才理了理自己被她拧到发皱的衣裳,从山石后走出,沿着石子铺就的小径乌龟似的踱。

    走着走着察觉不对劲,他警惕地四下观望,这才发现一道锐利的目光,从八角凉亭中遥遥过来。

    姬莲生吹着杯中浮沫,想起鹿家小子不久前汇报的一件事。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心中慢慢有了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差点把女猪脚忘记了,果然是好没有存在感= =+

    ☆、【第七十二章底线】

    青蝉被那陌生男子耽搁了辰光,脚程又比不得黑蒲,是以追了一路,直至到了大狱之外,都没能追上他们。

    今日正好是庄牢头当值,他见青蝉怏怏的,脸上犹有未干的泪痕,便上前迎道:“姑娘,是你?”

    青蝉眼圈泛红地望着庄牢头:“我……想见方才被关进来的人。”

    庄牢头点点头,他早前便见到了细砂的模样,谢眠风脖子上也是有伤,两人淋淋沥沥的一路血,确实是惨。此时青蝉说起来,他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道:“前头的事我多少也听闻了一些,这个节骨眼上,见不见她们二人不紧要,关键还是……”

    说着,他将青蝉引到一旁:“她们二人得罪了城主,姬大人诚心要保她们的话,她们自然无碍。……只如今祝大人并不在十三门坐镇,以我之见,当务之急还是去求求姬大人,趁早说服了城主平了心里那口气,她们才好平平安安地放出来。否则只怕是在这大狱中,也不见得……”庄牢头四下看看,才谨慎将未完的话说出来:“也不见得安全啊。”

    青蝉心里一惊,庄牢头是在暗示她,城主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她极有可能派人进大狱中暗杀细砂?

    “我也是见你与姜大人有交情才说这话,只怕这结不容易解,城主与姬大人一向貌合神离,你那二位朋友,显然是撞上了。”

    庄牢头话语陈恳,其中深意青蝉何尝不懂,细砂就是云□□与姬莲生之间斗争的牺牲品。只是姬莲生已经当众拂了云□□一回面子,后来云□□要毁细砂的脸,她也并不反对,她还会愿意为了细砂再次开罪城主吗?

    若姬莲生真像外界传的那样,是这白鹤城的主宰,城主也得仰她鼻息的话,她又怎会为了细砂之事而让步?只怕她内里也并不如表面那样风光罢?或者就算她能控制得了云□□,那也得看细砂之事,究竟值不值得她拼了与云□□不睦也要去做吧?

    ……显然,姬莲生对细砂并无情意,既已做到保全她性命这一步,就不能去苛责太多了。

    日正当午,阳光和煦,青蝉浑身还是发冷,庄牢头的话显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她抑制着自己的泪意,细砂无人可以依靠,她须得坚强起来才是。

    “您可知祝大人何时会回来?”

    庄牢头:“已经有人快马加鞭去递话了,但大人最快也得明日午后才能赶得及回来吧?”

    “那就是还有一昼夜……”云□□有一昼夜的时间去做手脚。

    庄牢头见青蝉已经领会,便不再多言,抬臂做了个“请回”的动作。青蝉顿了顿,终于折回第三门。

    宴席已经开了,第三门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青蝉远远望去,原应坐在主座的云□□并不在,主座空着,而姬莲生坐在主座下手,正倾身听同席一位雍容的夫人说话。

    青蝉不停在河边徘徊,不知现下过去找姬莲生是否合适,但不见云□□又难免猜疑她是去部署什么阴谋……青蝉越想越心烦,好在几个来回之后,有人找过来:“青蝉姑娘。”

    青蝉见来人是早上送来绢花的那个侍女,忙道:“我想见姬大人。”

    那侍女像是早料到了她的来意:“大人让奴婢领姑娘回府里,她很快就来。”

    这儿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青蝉毫不犹豫道:“好,我跟你走。”

    到了白鹤城这些时日,今天还是青蝉第一次到姬莲生府上。这儿的装饰摆设自是一等一的精妙,可青蝉哪有心情欣赏。那婢女见她无心说话,也不聒噪,给她上了茶,便默默退下。

    青蝉留神听外面动静,屡次张望,姬莲生却迟迟不来。青蝉坐立难安,待到茶水的热气逐渐散去,直至变得冰凉,姬莲生还是没有露面。又一次张望落空之后,青蝉终于坐不住,正要闷头往外冲,冷不防与进门的姬莲生撞了个正着。

    姬莲生下意识扶住了青蝉的腰,青蝉抬手隔开彼此距离,第一眼注意到的居然是姬莲生胸口的那朵绢花不见了。

    ——自己在这里等她等得心急如焚,她居然抽空去会心上人了?青蝉的眼神当即就有些不对,但到底没有资格去指责什么,毕竟眼下是她有求于人,就是姬莲生不肯帮忙,也是无可厚非。

    “你没事吧?”姬莲生开口问道。

    “有事。”青蝉答非所问,眼眶还是红的,发着热,好像随时都可以哭出来。

    姬莲生看着她,是那样柔弱不堪的一个人,隔了会,姬莲生才缓缓道:“你说。”

    “你……”一个“你”字就让青蝉伪装的镇定全盘瓦解:“你对细砂之事究竟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才开口就哽咽了,姬莲生一径还是看着她:“生气了吗?因为我让细砂吃了苦头?”

    青蝉垂下眼眸:“我无从责怪你,我想知道的是你……还愿意庇佑细砂吗?”

    姬莲生见到青蝉睫毛上沾染的水汽,突然有些恼怒。青蝉往后退了半步,再看姬莲生,姬莲生已经恢复如常,问她:“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担心她们在牢里出事。”

    姬莲生就站在门内,逆着光,散下的长发被阳光染成金黄。青蝉不太看得清她的表情,而她的声音,却慢慢悠悠的,传入耳中:“云王对我有知遇之恩,不管是云素图也好,云□□也罢,辅佐她们就是我的使命。这世间我能做任何事,可惟独有一件事不能够,绝对不能够,青蝉,你知道是什么吗?”

    青蝉没有吭声,狐疑地望她,不太理解她何出此言。姬莲生自顾自接下去道:“城主之位是云□□的,白鹤城绝对不能在我手中易主。……这是我的底线。”

    姬莲生与云□□的角力,一个永远不会输,一个永远不会赢,青蝉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可不明白的是这与细砂之事有何关联?姬莲生为何早不提,晚不提,偏偏此时提及她的底线?

    “你以为云□□真的在意细砂?不,对她而言细砂根本微不足道。她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要告诉我,有些事也是我力所不能及的。”

    青蝉:“……有些事?”

    姬莲生:“今天是细砂,明天就会是我真正在意的任何一个人,包括……”

    青蝉静静听着,可姬莲生却没有把话说下去。

    两人沉默地对视,姬莲生的目光中有些青蝉看不懂的复杂。可是很快,那点复杂不见了。姬莲生面色平静,没有一丝情绪外泄。

    青蝉忽然有种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这种不好的预感,使得她的声音都在发抖:“……你是在拒绝我吗?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虽然青蝉还是不懂为什么救了细砂就是触及底线了,那些姬莲生在意的人又与细砂有什么关系,可她的态度已经足够令她灰心。姬莲生的一个否定,很有可能就要赔上细砂的性命!

    姬莲生淡笑:“我什么都没说。”

    青蝉一点都不想在姬莲生面前落泪,可她还是忍不住,此刻在她肚子里琢磨了整整一路的话,终于脱口而出:“我……还记得在死亡沙漠的时候,你曾经说,可以满足我一个心愿,姬大人,还算数吗?”

    姬莲生微微蹙眉:“你……”

    青蝉:“还算数吗?”

    “我的承诺自然算数,不过你最好还是别把它浪费在这里。”姬莲生对外面道,“浮光,送青蝉姑娘回去。”

    青蝉急道:“姬莲生!我不是想为难你,而是——”

    姬莲生:“我还有事,迟些会去看你。”

    浮光便是领青蝉进府的那个婢女,听了姬莲生吩咐,她在门外盈盈一福:“是,大人。”

    青蝉还有话说,但想来说了也不过是自讨没趣。她曾经斩钉截铁地拒绝过姬莲生的承诺,要不是细砂,她相信自己也绝不会旧事重提,可就算是她硬着头皮说出来了,姬莲生依然还是拒绝。

    青蝉无比难堪,双腿间犹如铅注,每迈一步都那样艰难。姬莲生看着她的背影,许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青蝉站在十四门街面,仰望半空,主殿是那样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而她与细砂,她们活得就像是蝼蚁,被权贵之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可笑的是直至今日才看清自己这样卑微的身份。

    “姑娘,请别太过忧心。大人既已经插手,就绝不会放任细砂姑娘不管的。已经有药送入大狱,细砂姑娘虽免不得受些皮肉之苦,但那药能令白骨生肌,想来她恢复容貌也不是不可能——您一直想让细砂姑娘离开白鹤城,历经此事,她恐怕是一刻都不想在白鹤城多待了吧?”

    青蝉被浮光说得哑口无言,愣了半晌,才开口:“那她们在大狱之中,会不会有危险?”

    浮光:“谁也不能保证会没有危险。但有姬大人在,姑娘您究竟担心什么呢?”

    青蝉:“可是她并没有答应会——”

    浮光打断道:“那是您不了解大人。”

    青蝉怔怔看着浮光,她不了解姬莲生,这话不假,她也从没有想要去了解姬莲生的心思,但不知为何,浮光这么挑明了说出来,只令她心生愧疚。

    浮光直视了青蝉,语气是客套的,但内容却颇有些责备:“青蝉姑娘,不知您有没有想过,在细砂姑娘的事情上,究竟带给姬大人多少麻烦?她所站的立场,会有多么为难?但她可有抱怨过哪怕一句?”

    浮光的话很有分量,青蝉狼狈地看着她:“我很感激她……我也怕她为难,我只是——”

    浮光:“那就不要再怀疑她。回去安心等着,大人会给您一个答复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突然就很心疼小鸡,然后唰唰唰地就把这篇文关于她的最后的篇幅写出来了,心都要碎了t t……

    ☆、【第七十三章相信】

    浮光让青蝉安心等待,青蝉人是回去了,可又怎能真的安下心来?姬莲生说迟些会来看她,青蝉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却始终没有等到她。

    黑暗就在青蝉的惶恐中缓缓侵袭了白鹤城的每一寸土地。屋外晚风徐徐,屋内的青蝉对灯而坐,一眨不眨盯着蹿动的火苗。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枯坐了多久,也许是到了后半夜?反正火苗晃了几下,突然就熄了。

    青蝉霍然站立,愣了愣——她听到了从知蓝那边院落传来的惨叫声。是谁在对知蓝动手?姬莲生?

    青蝉快速往隔壁跑去,心腔里扑扑乱跳,她几步跃上台阶,大开的门户内,首先见到的便是春宴之上遇见的那个男子,正提了剑将一只狐狸精劈成两半。

    “……”青蝉震惊地看着他,“你?”

    有血溅到他脸上,他转身的同时随意擦了,冲青蝉咧嘴一笑。

    院子里随处可见狐狸的死尸,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另有四五个人提着剑从屋内出来:“阿芒,除了那两个,这里已经干净了。”

    男子点头,重新看向青蝉,对她勾勾手指,示意她过来。青蝉权衡了一下,末了踩着一地鲜血,胆战心惊地走过去:“你……你们,究竟是谁?姬莲生的人?”

    阿芒“嗤”了声,一把拉过青蝉的手,拽着她穿过院子。他使的劲道恰恰好,没有弄疼青蝉就将她带到了一间屋外。青蝉只觉满腹疑问,却在见到屋内的情形时,那些疑问统统化为惊异。

    知蓝瘫坐在椅子上,手与脚都以古怪的弧度搭垂着,她浑身都在打颤,有人站在她身后,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仰起头来看:“不是想我死?我倒要看看,今天究竟是谁死在谁手里!”

    “……细、砂?”青蝉扭头去看阿芒,阿芒又是一声“嗤”:“你说我是姬莲生的人?未免也太高看她。”

    青蝉反问:“你不是?”

    阿芒抱胸:“奇怪啊,你与姬莲生很有交情?不然为何帮你们出头会被认为是受到她的授意?在这白鹤城里你很信赖她吗?就信赖她一个?”

    青蝉:“……”不知为何青蝉总感觉他是话里有话。

    “真是可怜啊,要不这样,你求我啊,你求我,我或许会放你一条活路?”细砂的脸被包裹在纱布之中,知蓝看不见她的样子,却能听见她饱含怨毒的声音。求她?知蓝从喉间发出低哑的嘲笑,眼神间也俱是轻蔑。

    细砂被她的反应刺激得热血上脑,人还是虚弱的,却依旧强势地掐住知蓝脸颊:“也是,你还有何脸面活着?你今日毁了我的脸,却要用你手下那些狐狸精的性命来赔偿,真是好划算一笔买卖!可惜我的脸有药可救,而你那些手下恐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吧?她们全因你而死,你理应赎罪!”

    走廊深处有人走出来,谢眠风倒提了软剑,步履匆匆经过细砂那间屋:“快一点,我们必须走了。”

    说着来到阿芒跟前,抱拳:“大仇得报,吾将此生铭记半鱼族的恩情。”

    阿芒受了这一拜,冲青蝉使了个极为轻佻的眼色:“我说过的吧,我一向乐于助人。”

    青蝉的目光从谢眠风脖子上的伤一路看到她手中滴血的剑。谢眠风误打误撞在白鹤城遇到了害死她师父的狐狸精,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天大的心事。——等等!半鱼族?青蝉一开始以为阿芒是姬莲生的人,是以他屠戮狐狸精她也并没有怎么进心里去,毕竟有姬莲生来善后。可谁知他竟然是半鱼?

    青蝉指着阿芒半晌说不出话来,阿芒整着衣襟正等青蝉开口,谁知青蝉脸色忽而一变,跑进屋内。

    知蓝双目暴突,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细砂还是头一次杀人,匕首送入了知蓝心口,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她的手哆嗦得厉害,青蝉握住她手背:“走!”

    细砂呆呆看着知蓝的尸体:“我……我其实……”

    青蝉:“这里被血洗,城主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尽早离开白鹤城!”

    细砂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必须马上就走……端木呢?怎么就你一个?”

    “她与祝大人在一起,现今并不在白鹤城内。”青蝉扶着细砂出来,正听到谢眠风问阿芒:“你先前说城外还有你许多族人?那我们是过去与他们汇合?”

    阿芒回说:“是,我们这一支已经迁过来了。”

    “迁过来?不!你们今夜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白鹤城主将你们追杀至死!”青蝉对着阿芒:“我虽不知你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为何会帮我们,但你们现在与我们一样,必须得逃!”

    阿芒笑着听完,又抬手拍了一下青蝉的后脑:“哦,听听,知道关心我了。”

    青蝉:“……你!”

    先前院子里的几人跑过来围到阿芒身侧:“时候不早了。”

    阿芒收起笑:“走吧。”

    此时并非能够好生谈话的时候,青蝉便是有万般不解也尽数按捺了下去。加上阿芒,共有七人护着青蝉她们一路奔离白鹤城。青蝉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漆黑的深夜,越是跑,越是觉得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阿芒他们尽量放慢了步伐以便青蝉与细砂能够跟上他们,但他显然还是高估了她们二位的实力,到了第六门上,青蝉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竟然就停下来了。

    阿芒察觉了,便折回来,同时示意另外一只半鱼去扶细砂。

    青蝉喘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河边一间屋舍。阿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姜无忧……这个名字一拢上心头,青蝉眼眶就难以控制地开始泛热。这次逃离白鹤城,恐怕永远也不可能再踏足了,那就意味着……意味着她彻底斩断了与姜无忧重遇的唯一可能。虽然她一直说着要走,但其实从来都没有做好离开的准备啊……

    姜无忧,哪一天你回来了,我却已经不知自己究竟身处何方了。

    青蝉含泪看着姜无忧的竹屋。她虽然没有想过要等她回来,可事到临头,还是多想能够再见到她,哪怕只是一眼……

    “喂?还不走?累了吗?跑不动了?是要我背你吗?”阿芒在旁一叠声催促,青蝉后知后觉看向他,这才发现其他人已经跑远,早被夜色遮没了身影。

    “我……我跟不上你的速度,你先走吧,别因为我而耽搁了时间。”

    “你在说笑吗?”阿芒拽住青蝉胳膊,拖着她一路往前。青蝉的脚步在移动,目光却始终落在竹屋上。阿芒头也不回地问她:“谁住在里面?想要去告别吗?你光这么看着里面的人就会知道了吗?”

    青蝉狼狈地收回视线:“没有。”

    阿芒:“嗯?”

    青蝉:“没有谁。……那里面没有谁。”

    阿芒脚步一顿,青蝉差些撞到他背上。他转身,问她:“那你在牵挂什么?连逃命都不想顾了?你要是真的牵挂了别的谁,我可是会生气的!”

    “……”什么人啊这是!

    阿芒说着,借了星光盯着青蝉的脸看。

    青蝉避开:“干嘛?”

    阿芒:“喂……我是为了你才来白鹤城的,为了你才去牢里救那两个,你让我把你丢下自己先走?不觉得过分了吗?”

    青蝉:“你这人……究竟怎么回事?什么叫‘为了我’?你——”

    阿芒快如闪电地捂住了青蝉的嘴,同时护到她身后,将她压到临街的墙壁上,压低声线:“嘘!”

    青蝉心头狂跳,移动眼珠往转角的那一头看去。只见一字排开的黑衣人,整齐地迈动步伐,空气中激起无比肃杀的氛围。

    阿芒:“我就说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劫了狱逃走,原来是等在这里。”

    青蝉以眼神询问:“怎么办?他们就要过来了。”

    “不急,等一下我——”阿芒话说半截,莫名其妙就没了下文。青蝉紧张地看着她,阿芒的喉结上下滚动,指了指青蝉身后。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章节目录

[GL]宠爱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屋只为原作者妲婴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妲婴并收藏[GL]宠爱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