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宠爱 作者:妲婴

    正文 第16节

    [GL]宠爱 作者:妲婴

    第16节

    知蓝被阿绾的举动闹得摸不着头脑,正要问问她,谁料更莫名的事还在后头。只见阿绾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居然再次转身把门拉开,冲门外的人牵出一抹又畏惧又讨好的笑容:“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妨猜猜来的大人是哪一位……

    ☆、【第六十五章结果】

    青蝉被人束着双手,走动不得,只好努力偏了头往外瞅,可惜她的视线被遮挡,从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外头来的人是谁。阿绾那一声“大人”令她心升希望,姜无忧控制飞鸟的本事她是领略过无数回的,夜鸦一出现,门外就那么凑巧地传来叩击声,那人是姜无忧的可能性总有七八成了吧?

    激烈的心跳叫青蝉乱了方寸,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磅礴情感让她害怕。对于姜无忧的离去,她这几日都在试图平静面对,她也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好,可“姜无忧去而复返”这一个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可能,就让她那样情怯。

    青蝉掩饰般的,抬头去望夜鸦,哪想此时枝头上空空荡荡,那一双夜鸦竟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飞走了!

    细砂还在抽噎,束禾那一巴掌是攒足了劲道的,细砂花瓣般柔美的面庞上高高肿起。在愤恨的间隙里,细砂也一个劲地朝外看,声轻如蚊呐地与青蝉咬耳朵:“哪一位大人?……会是姬大人吗?”

    女人总是幻想着英雄救美的戏码,如果那位英雄正巧是自己属意的,就再好没有了。可惜事情没有顺着青蝉或者细砂任何一方的想象进行下去,知蓝看着来人,很不情愿地示意钳制了青蝉与细砂的狐狸精松手,同时朝大门的方向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祝大人。”

    ……祝大人?

    青蝉抚着被掐疼的手臂,眼帘中已经出现了那一袭浓烈的红衣。祝音没有兜风帽,属于端木的面容,白肤红眸,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眼前。

    真的是祝音,不是姜无忧,更不是姬莲生……

    细砂显然也是失望透顶,她一门心思想着她的姬大人能够出现救她于水火,她甚至改抽泣为泫然欲泣,那一番欲语还休的委屈不甘,任谁见了都要垂怜。

    好在青蝉与细砂两人很快调整了心态,因为对她们而言祝音不仅仅是祝音,更是端木。

    祝音进了院子,并不直接开口,只拿目光扫向知蓝,以及她手下的那一批狐狸精。众人都没有说话,那些狐狸精在祝音的红眸中,一个接一个低下了头。

    祝音主司刑狱,是白鹤城内最锋利的那把刀,有的就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又因为她与云王一起打江山,如今的位置还是云王特指的,就连云□□也对她颇为敬重,所以根本就没人会主动到她头上惹事。

    ——虽说近来她那具皮囊的身份颇受人非议,但大家也只敢在私底下隐晦地说一说,哪会有人嫌自己的命太长呢?

    直到祝音的目光落到青蝉与细砂身上,细砂试探着唤她:“端木?”

    祝音看陌生人般,都没做停留,目光直接转开,重新看向知蓝。知蓝不再毕恭毕敬的,而是软下身段,走到祝音身旁,挑着眼角冲她盈盈一笑:“大人……”

    话语间便带了几分撒娇的意思。狐狸精的魅力总是有的,不然云□□又怎会引她为心腹?祝音虽不吃这套,但知蓝后头的人是白鹤城主,打狗还得看主人,是以她象征性地点了点头,道:“这里很热闹。”

    知蓝依旧笑着:“可不么?小白糟蹋了她们的花苗,她们找上门来,我开头还是怪不好意思的。可束禾现在都破了相,要不是大人您来了,我可不会那样任人骑在头上作威作福。”

    说着知蓝转向束禾,一副和事佬的口吻:“反正你也打了她,就算是扯平了,可怜见的,还不快去把伤口收拾了,城主最赏识你这张脸,真要毁了,我看你上哪里讨公道去!”

    知蓝这话里的意思就多了,最重要是完全将她自己给摘了个干净。

    束禾抹了把血珠,配合地露出勉为其难的神色:“既是知蓝姐说了,我就是再不甘愿也只好作罢——今日暂且算了!”

    细砂一听,简直要被气出病来,往前冲了两步,指了束禾,又指知蓝,手指抖啊抖:“我作威作福?我作威作福做出一脸红手印吗!?她的伤又与我何关?这里所有人可都看见了,是她想对青蝉动手的时候被夜鸦给啄了!”

    知蓝四下扫了扫,无赖地一摊手:“夜鸦?这儿哪有什么夜鸦?你们可见了什么夜鸦了?”

    束禾就差给知蓝拍手鼓掌了,而狐狸精们看祝音并不像是来与己方作对的样子,纷纷小声附和:“没见到……”

    知蓝得意地睨视着细砂。

    细砂顿时气急,跺脚道:“那是夜鸦飞走了!它们刚才还在的,有两只!就在那边枝头上,你们敢说自己没看见!?”

    众狐狸精默契地统一摇头:“没看见。”

    祝音:“……”

    细砂一把抓住青蝉,脸都扭曲了:“你看看呀,她们全都睁眼说瞎话!”

    青蝉:“……她们说什么都无妨,祝大人难道会看不出伤口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吗?”

    知蓝:“……”

    祝音觉得心里闹哄哄的,知道是端木的情绪正在影响自己,只好正眼看向细砂:“既然她们不准备再追究下去,那你呢?你意下如何?”

    细砂受足了气,当然是要追究到底的,可她终究还看得懂人脸色,祝音这么问,言下之意就是不会为自己撑腰了——本来么,若存心是来帮忙的,哪有那么多废话好讲,直接把这些狐狸精抓去大牢不就好了!

    由于心里滔天的愤懑,细砂是无论如何开不了口说不要追究的,三方僵持着,还是青蝉叹了气,道:“细砂,我们走吧。”

    这样的情况,她们不服软不行,难道还当着祝音的面混战成一团?祝音已经给她们解了一次围,她们没理由让祝音难做。

    青蝉与细砂闷头往外,后面还能听到狐狸精们此起彼伏的讪笑。青蝉心里何尝不难过,细砂就更别提了。

    两人出门右拐,细砂走了几步,就拉着青蝉停在墙根下。青蝉知道她是在等祝音,正好她也有话要问,便安安静静地随她一道等。

    祝音一出来,细砂就朝她冲了过去:“端木!”

    祝音往旁边闪过,没让细砂碰到自己。

    青蝉见状便扯住细砂,纠正:“祝大人。”

    细砂想端木究竟只是具皮囊,身体被祝音占了,便宜倒一点捡不着,自己姐妹受人欺凌,不仅帮不上一句话,还只能眼睁睁看着,何其残忍?细砂满腔愁苦,此刻又因为端木的境遇而越加苦楚,眼眶一红,泪珠就滚下来了:“祝大人,我们并不指望您能为我们说话,我只问一句,您几时能把端木还给我们?”

    祝音见她声泪俱下,并不动容:“端木有句话让我转告于你。”

    细砂:“我?”

    祝音:“她说就该让你这样的蠢货吃些苦头,不然你不消停。”

    “……”细砂呆住了,眼泪尴尬地在眼眶里转呀转,然后她恨恨地抹了把泪,顿时完全不同情端木了!

    细砂压根不怀疑祝音这话的可信度,因为上次见面端木就说过她是“蠢货”,她好心不跟她计较,端木却还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显见的攀了高枝就不拿姐妹当自家人了,真是错看了她!

    细砂翻脸比翻书还快,整张脸拉得老长,满满一肚子的窝囊气,恐怕肚皮都要撑破了。而青蝉从见到祝音开始,便一直欲言又止的没有改变过。等到见祝音真的要走了,她才豁出去般,问她:“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祝音回头:“怎么白鹤城里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吗?”

    青蝉:“……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大人出现的也未免……太凑巧了些。”

    祝音笑了笑:“凑巧?怎么讲?”

    青蝉迟疑了下,还是说道:“大人见到夜鸦了吗?”

    “噢,夜鸦”,祝音点头,她走到青蝉身侧,用只有彼此能够听见的声音,带了点蛊惑的口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猜的没错。”

    青蝉心跳如雷。真的是姜无忧?祝音是这个意思自己没有领会错吧?……难道姜无忧的夜鸦一直在暗处吗?是夜鸦招来了祝音?青蝉万分想问个清楚,却又羞于启齿,祝音看她矛盾的样子,便若无其事地对她比了个唇形。

    “姜。”

    青蝉砰砰乱跳的心,奇异地安稳了下来。是她,又怎么会不是她呢?

    祝音不再多提,只道:“你们不用埋怨我方才不作为,狐狸精的事自然有妥当的人来处理。”

    说着便没有再逗留,等她走了,细砂一叠声问青蝉:“什么妥当的人?谁?她的意思是还有后招,是这样的吗?会有人来替我们出头?”

    青蝉哪还会关心这个,那种隐蔽的喜悦都要将她给淹没了。

    两人回去,谢眠风搬了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她吃一堑长一智,早在牢里的时候就已经发誓绝对不掺和任何事,明哲保身是第一。此刻见细砂吃了瘪回来,神叨叨念道:“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唷……”

    细砂看她如此悠闲自得,还要落井下石,气就不打一处来。青蝉知道她要发作,快走几步回房了,反正劝也劝不来。

    奇的是两人鸡飞狗跳了大半晌,到晚上的时候,青蝉竟然看到细砂拉着谢眠风的手,两人亲亲热热地坐在一处说话。细砂不知在讲什么,谢眠风配合地点了点头。

    青蝉一脸惊讶,不过她的惊讶很快就被另一种无力的感觉所取代,直觉告诉她,祝音嘴里那个能够解决狐狸精的“稳妥的人”出现了:姬莲生。

    姬莲生是踏着夜色过来的,细砂忙忙地回房,对她避而不见。青蝉不知细砂是又有了什么策略,按理说她应该是扑到姬莲生身上痛诉一番抢占先机才对呀?难道是预备采用什么迂回的战术?不进反退,让姬莲生更加怜惜?

    青蝉:“……”

    姬莲生看着青蝉,青蝉张张嘴,本想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想来姬莲生也已经都知道了,便不再多此一举。又念着主角儿都不肯登场,她又在这里找哪门子的存在感?正要走开,谁知姬莲生提议道:“青蝉,我们出去走走吧。”

    青蝉:“……嗯?”

    微微夜风中,姬莲生轻轻道:“我有话要说。”

    ☆、【第六十六章月下来一发】

    姬莲生说她有话要讲,青蝉一边走着,一边等她开腔。然而两人顺着十四门的大街缓缓地踱开很远了,姬莲生却迟迟没有要开口的迹象。

    青蝉冲前方幽暗昏昧的街道吐了口气,决定不再空耗下去,率先发问道:“你要说什么?”

    她原本以为姬莲生或许是要说说今日发生的事,可那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根本犯不着特地出来讲,而且绕了这么久还不开始,倒让青蝉猜不透姬莲生的用意了。

    姬莲生听她问了,便回头:“不急,先带你去个地方。”

    此时除了她们,街上已经没有什么行人了,白鹤城内像是有夜禁,入了夜便鲜有人在街头出现。

    春夜的风都带着一丝暖意,月色极清亮,青蝉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姜无忧。想两人夜行时她那近在咫尺的身影,那时候自己如果有勇气多跨一步,是不是就不会得到如今天各一方的结局?

    ……姜无忧在哪里?她现在在做什么?

    “今天的事祝音都告诉我了。”姬莲生两鬓的辫子极好地修饰了脸型,让她英挺的气势中多了几分女子的婉约,加上放软的声调,真是再温柔没有了。

    青蝉从思绪中挣脱,讶异地瞥了姬莲生一眼——她的态度竟然会这么柔和,可如果是想要表达歉意,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卖什么关子?

    ……而且表达歉意不是应该对着细砂?毕竟细砂才是受害最深的人,这件事上,她青蝉从头至尾都只是个陪衬。

    姬莲生微低了头,目光上扬,看着青蝉:“是我思虑不周,当初就不该安排毓含珍住在那里。……那栋宅子给知蓝很久了,我也没料到后来会是你……们住进去。”

    这根本就不是住在哪里的问题——哪怕知蓝与细砂隔了十万八千里,只要两人间夹了个姬莲生,知蓝要找茬,还愁没借口?

    青蝉直接打断姬莲生:“祝大人有没有告诉你知蓝与束禾起争端究竟是为了什么?”

    姬莲生默了默,青蝉怀疑自己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狼狈,然而只是短短一瞬,姬莲生不疾不徐道:“这就是我想与你说的。”

    青蝉表示洗耳恭听。

    姬莲生却并不急着说明,只见她快走几步,停在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青蝉打量四周,这里就是很普通的一条岔道,离主街不远,两面都是高高的围墙。那扇门看着很旧,木材都斑驳了。姬莲生推开门,青蝉以为这又是她的哪处府邸,虽然疑惑,但还是在姬莲生进去之后,也跟着走了进去。

    刹那间的黑暗,紧随而来的是一股潮湿而咸涩的气息。当眼前重放光明之后,青蝉几乎是不能置信地看着身处的景致——她前一刻还脚踩平地地跨进了一扇门,后一刻怎么会在甲板之上?

    硕大浑圆的月亮近得唾手可得,船身飘摇,波浪此起彼伏。青蝉奔到船舷处,伸手往下探,冰凉的海水从她指尖穿梭而过,触觉竟然真实得可怕。

    “怎么回事?”青蝉回身,她知道这是在白鹤城,她们不可能跨过一扇门就到达了海上,唯一的解释只会是姬莲生动了手脚。

    姬莲生随意坐下,竖指比在唇边:“嘘……”

    青蝉且惊且喜,按捺着也坐下来。她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从她出生就始终伴随着她的这种属于海洋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她在海上,宸娘、端木、细砂……

    青蝉睁开眼,发现姬莲生正注视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没有言语。

    “我想你会喜欢的。”姬莲生打破沉默,嘴边漾开一个弧度很小的含蓄的笑容。她站起来,倚着栏杆,张开手指比了比月亮。她五指修|长,背着光的身影,轮廓十分优雅。

    “青蝉”,她轻轻说着,“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将这里一直维持下去。”

    张开的手指在虚空里弹了几下,月光暗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从姬莲生指尖流泻而出的光芒,那光芒聚成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圆形光圈,在半空中或上或下地浮动起来。

    五光十色,灼灼生辉……光圈一个接着一个,集成一串流动的白练,沿着青蝉头顶上空的轨迹转动。青蝉内心震动不已,她抬了手去戳,光圈“啵”的一下裂开来,变作更多更小的珠子,“哗啦啦”地散在甲板上。

    青蝉俯腰去拾,拾到一手发光的夜明珠。

    姬莲生的声音传过来:“云□□忌惮我,我知道自己的府里有她的眼线,只是一贯不去计较罢了。知蓝也一样,云□□把她塞给我,我就收下了。不接受知蓝,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知红知绿知黄被安排进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我接受知蓝,并不代表我真的在乎,或者需要她。”

    青蝉闻声,从夜明珠上移开视线,茫茫然地看向姬莲生。却见姬莲生抿了抿唇,道:“这方面我很节制,就是知蓝,也已经很久没碰过了。”

    青蝉开始不明白姬莲生想说什么,可等她把这句话说出口,青蝉的脸上立刻烧红起来。

    她未经人事,但在船上时毕竟有过耳闻,姬莲生说得那么坦白与露|骨,她再反应不过来也未免太迟钝了!……可姬莲生莫名其妙为什么要说这个啊?谁要听她的床笫之事!

    看青蝉脸颊飞红,姬莲生不禁也觉到一丝尴尬:“……府里的眼线已经被我处理了,知蓝那边也都禁了足,稍后我随你一道回去,向细砂赔个不是……但知蓝也好,细砂也罢,都没有为了我争风吃醋的必要,我并不会钟情于她们中的哪一位。”

    到底还是这样的,感情是最强迫不得的东西,也并不是付出了就一定会有回报……青蝉黯然地看着海水,待脸上的热度退去了,她看着姬莲生:“细砂真的不行吗?”

    姬莲生垂头不语,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靠近过来,吐字的气息就在青蝉耳畔:“我最近确实对一个人颇为上心,但那个人并不是细砂。”

    青蝉听了,淡淡的:“我知道了。”

    姬莲生愣了愣,反问:“你知道了?”

    青蝉:“既然你说不出口,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细砂。其实你也不必再特地回去见她,你不接受她,就不要再给她任何温柔的假象。虽然我这么说可能有些越俎代庖,但这是为她好,长痛不如短痛。……当然如果你要去见她,我也不会阻止,她应该是想见你的?”

    姬莲生:“……”

    青蝉再次深吸了口气:“现在带我离开这里吧。”

    她不说喜欢这里,也不说想要一直维持下去,言外之意就是不喜欢了,哪怕有过片刻的惊喜,也终究不会领这个情。她只把今夜所见当做是传话所得的优待,其他根本不做多想。

    姬莲生直盯着青蝉看了好一会儿,末了侧过头,隐隐笑了。她早该料到的,会是这样的局面。

    两人重新站在街头,姬莲生表示要随她一道回去,青蝉也如前所说的,没有阻止她。她以为她是要去探看细砂,可谁知姬莲生走到宅门外便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反而道起别来:“回去早点歇吧。”

    青蝉:“你不去见她?”

    姬莲生摇摇头,转身走了几步,又折过来:“青蝉。”

    青蝉正待进门,听她喊自己的名字,便回过身。

    姬莲生:“你不好奇……吸引我的那个人是谁吗?”

    檐下灯光昏黄,姬莲生站在半是黑暗半是光明的地方,可哪怕她的容颜有些模糊了,可那种强大的存在感,依然令人难以忽视。

    青蝉不知是谁那么倒霉以至于得到了姬莲生的青睐,可对方这么严肃地问出来,她倒不好太泼人冷水,只是扶了门,敷衍地问她:“谁?”

    姬莲生往前迈了半步,彻底从黑暗中走出来。她周身都笼罩进昏黄的灯光里,浅色外袍,犹如暗夜萤火,淡淡地发出光亮。

    “姬大人。”

    就在姬莲生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起。青蝉看着来人,等对方开了口,她才想起她是云□□殿中的婢女,上次去主殿的时候,她为自己引过路。

    “城主让奴婢连夜将这个送还姬大人。”

    青蝉顺势往婢女手中的托盘上看去,那上面盛着一堆……琉璃碎片?云□□这是什么用意?

    姬莲生收到这一堆碎片,可能心情也不是太好,拧着眉把托盘接过来,对婢女道:“你去转告城主,这盏灯碎便碎了,若是城主喜爱,大不了我再去替她寻,要多少便寻多少,届时她要摔要砸,也总能痛快了。”

    婢女行了个礼,走了。

    青蝉:“……”

    “不过是在警告我今日动了她的人而已。”姬莲生话头被打断,便也没再继续,言辞间隐有叮嘱的意思:“城主有些小性子,你与细砂近来尽量不要离开十四门,其他交给我就好。”

    青蝉陡然意识到自己和细砂无意间搅进了姬莲生与云□□角力的战局中,不过以姬莲生笃定的态度,她们应该不至于深陷囫囵,只是心里总归不太痛快。

    姬莲生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好,两人又是沉默,直到谢眠风的声音从门里传出来:“你们两人道个别,需要道那么久吗?”

    姬莲生:“……”

    青蝉:“……”

    谢眠风又嘟囔了句什么,声音渐渐远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被冲走,青蝉推了门:“我进去了,姬大人也请回吧。”

    青蝉进了门,直行至回廊,转头看的时候,姬莲生已经离开了。其实在她看到婢女捧着那堆琉璃碎片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回忆起了与姜无忧一起过的那个上元节,在酒楼外面见到过一盏华美无比的八宝翡翠琉璃灯,那灯上的花纹,与盘中碎片上的十分相似。她只是不太能够相信,姬莲生就是得到琉璃灯的人……

    ☆、【第六十七章三姐妹】

    端木是在春宴前一日回来的。青蝉早起就没见到细砂与谢眠风,她捧了自己的被子在门外廊柱上绑了绳子晒,正拾掇背面呢,听到有人在后方唤她名字:“青蝉。”

    青蝉惊喜地回头:“端木!你回来了!?”

    端木穿回了她往常的装束,眼睛也不再是妖冶的红色。她站在微凉的晨光里,两鬓碎发被清风吹起,朝青蝉露出一个美好的笑容:“嗯,回来了。”

    说着快走几步,如以前那样,抱住青蝉,在她背上拍了又拍。青蝉深嗅了属于端木的气息,猛然想起了什么,拉开两人距离:“……祝音不是不允许别人碰到你?”

    端木:“不用管她,我已经自由了。”

    谢眠风出了狱,她也将身体暂借给祝音疗伤用,现在她们之间已经两清,所以端木才会这么说。

    青蝉点头:“她应该不会再纠缠了吧?”

    端木顿了顿,才答:“不会。”

    两人搭着手往屋里坐着说话,青蝉的日常乏善可陈,实在没什么值得拿出来讲的,便问端木近况。她多少对端木这段时间的遭遇好奇,被祝音占了皮囊,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她这么问了,端木先还绷着脸端了会儿架子,后来不知想到什么,竟然微微笑了下:“还行。”

    “……还行?什么叫还行?”青蝉追问。

    端木:“属于我自己的神智一直很清楚,只是身体被她支配,她也把我的意识挤到了最深处……但是偶尔我也会去抢夺身体的主动权,有时候她会让让我,有时候又不肯让我得逞……这么解释你能明白吗?”

    青蝉点头,又问:“她有没有亏待你?”

    端木看着青蝉,答:“没有。”

    青蝉舒了口气,便听端木提起了那次随祝音外出擒妖的事。那老妖几乎屠了大半个村子,剩下的人都被她弄成了半死人,没日没夜地在村子里游荡,偶有不小心踏足那个村落的游人,都成了他们嘴里的食物。那个地方死气太重,底下的人报上来,祝音先派人去处理过一次,竟然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她这才去亲自动了手。

    青蝉便听她讲过程是如何的凶险,祝音受了伤,两人藏在树上,底下密密麻麻全是咆哮的半死人。

    青蝉正听到紧张处,端木终于松口让祝音占了皮囊,正要与那老妖决一生死之际,外头冷不丁传来一声门响,然后是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青蝉吓一跳,短促地惊呼后,她压了胸口:“应该是细砂回来了。”

    端木不以为然道:“不用搭理她。”

    青蝉喝了点儿茶压惊,细砂与端木都是她亲人,她万没有看着两人交恶的道理,便劝:“我知道你对她有些微词,但我们是姐妹,都说没有过不去的隔夜仇,更何况你们只是怄气呢?”

    端木不愉道:“我现在一看到她那张脸,就只能想到‘蠢货’这二字!”

    青蝉:“……不至于吧……”

    端正冷下脸:“不至于?那我问你,前些天在隔壁院子里发生的事,若不是她蠢,会把你们都陷入险地?你可别告诉我是那狐狸精上这屋里,把你们两个五花大绑了擒过去的!”

    青蝉无言以对,过了会儿,干巴巴地憋出一段:“那次是细砂冲动了一点,可当时的情境真的让人难以忍受,连我都觉得——”

    “还不是她自己犯贱!?惹谁不好,偏要去惹姬莲生!既然没有那个本事,忍不下都得忍,她以为这还是在船上?这是白鹤城!多少人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把她给碾死了!”

    端木说的这番话,青蝉是赞同的,她也知道端木对于细砂的感观,是有些怒其不争,到底还是因为关心她才会这么说。

    端木:“说起来你与姜无忧究竟怎么回事?”

    青蝉正想端木与细砂的事儿,没料端木突然抛出这么个问题,她一时呆住,下意识就回说:“没怎么回事啊……”

    端木狐疑道:“姜无忧走前找过祝音,说她留下一双夜鸦,让祝音稍加看顾。那日祝音见了夜鸦,便知有事,循着夜鸦找过去,居然是因为你?”

    青蝉摇头:“我知道夜鸦是姜无忧的,但也不知它们怎么会出现得那么巧……不论是之前还是之后,我都没有见过它们。”

    端木不像细砂,与姜无忧从没有过接触,是以印象还一直停留在“从海上夺走青蝉”的憎恶中。端木与姜无忧同过路,也能想见在死亡沙漠时她对青蝉应是颇为照顾的,否则毓含珍死了,青蝉手无缚鸡之力,倒能全须全尾地回来?所以并不如何反感她。

    端木:“也对,她那样的人,从来不会对人解释用意。罢了,至少这一次算是帮过我们,若不是祝音及时赶到,我都不敢想象在那个院子里会发生什么。”

    青蝉想了想,没忍住,开口问道:“那她有没有说去哪?”

    端木:“赴约?之前好像一直在找什么人,后来有了信儿,就去赴约去了。”

    “噢……”青蝉不是滋味地随口应了声。

    端木接着之前没有说完的险遇继续开讲,青蝉却怎样都无法全情投入地倾听。她总是不知不觉就想到姜无忧,想她是去赴谁的约,想她留下那双夜鸦究竟是为了什么?……

    隔了一阵子,端木的话头倏地停下,她扭头朝门的方向嗅了嗅鼻子,又转过来问青蝉:“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她这一提醒,青蝉忙也去嗅:“好像是肉香?”

    端木霍然而立,旋身往外去:“厨房的气味根本传不到这里,她在院子里做什么?”

    青蝉跟着她开门,便见细砂背对着她们蹲在围墙下,与她隔开一点距离,是一蓬燃着的柴火,谢眠风搭了架子,穿了个什么东西在火上烤。

    见到谢眠风,端木脚下就放缓了。青蝉眼尖,已经发现了细砂脚下踏着一块染血的白色皮毛,立即反应过来,只觉血往头上涌,她冲过去:“这不会是知蓝的那只白狐吧?!”

    因为不能接受,青蝉的声音尖利到沙哑,事情已经被姬莲生按下了,虽然没有怎么眷顾细砂,但处置了府里的眼线,又禁了那些狐狸精的足,到底已经削了云□□的面子,云□□那边还指不定要有什么动作,这边细砂还不知死活地弄死了知蓝的狐狸,这不是生生地往火上浇油吗?

    ——这可不仅是知蓝与细砂的恩怨了,那是姬莲生与云□□之间的角力,她们一朝不慎就得沦为牺牲品!

    听了青蝉的质问,细砂“嘻嘻”一笑,全然不当回事。伸出春葱似的手指,她指着谢眠风:“我哪来这本事抓狐狸唷,还不是谢大侠出的手?你不知道为了逮这小畜生,我们两个这几天耗了多少时间!”

    俨然一副想要得到赞赏的语气。

    青蝉知道这下事情可能要遭,被细砂气得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去扯了谢眠风:“你怎么也陪她胡闹?”

    谢眠风一愣,看着架上被烤到冒油的狐狸:“……我最恨狐狸精了。”

    细砂得意地飞了个眼风给青蝉,娇滴滴道:“你急什么啊?反正姬大人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再说了,我上次被甩了一巴掌,你就不心疼我啊?就不想报仇啊?你看着,好戏还在后头呢,等这狐狸烤好了,我给隔壁送过去,她们被禁了足,粗茶淡饭的,想来嘴里很没有滋味,正好给她们打打牙祭。”

    青蝉:“……”

    “蠢不可及!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次可没人再去救你了!”

    端木斜睨着细砂,口气不太善。看着端木盛气临人的模样,细砂一想到这是她第三次说自己“蠢”了,就气得不想搭理对方,可输人不输阵,也知道端木不比知蓝,不会对自己动手,便好斗公鸡般,扯直了脖子:“可不需要你来救!最不济,她护着我全身而退的本事还是有的!到时有姬大人善后,我还用操什么心吗!?”

    细砂嘴里的那个“她”,谢眠风,此时将火上的狐狸翻了个身儿,沉默而低调地完成着属于自己的工作。

    青蝉被细砂噎住了:“……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姬莲生会帮你?她凭什么帮你?她有那必要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城主作对吗?更何况这次是你惹事在先,她就是想帮你,又有什么立场?”

    细砂鼓起腮帮,她被掌掴过的那半边脸肿了好几天,青青紫紫的,直到如今还有些看得出来,此时腮帮再一鼓,衬着那青紫,还真有点让人起恻隐之心,可惜她说的话,又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直能把人气地吐血三升:“她为什么不帮我?难不成还因为这么个畜生,就由着我被人生吞活剥了?谁不知道啊,姬大人才是白鹤城最有势力的人,城主不过就一个空架子,在姬大人眼皮子底下,她还能蹦跶出个什么花儿来?”

    青蝉:“……”

    端木忍无可忍地调头走了。

    “再说了,姬大人不接受我,我又因为她才受人欺侮,她自然对我心怀愧疚,怎么也不会忍心再让我受欺负的。”

    青蝉败给了细砂的逻辑,她就是那么挥霍姬莲生的“愧疚”的,可姬莲生是否真有愧疚,谁知道呢?青蝉头痛地揉了揉眉心,眼下事情已经惹上了,狐狸都快烤熟了,再责备细砂也没有用,当务之急是想对策。但以细砂这么会闯纰漏的性格,哪怕这次的事情解决了,保不定还会有下一次。她想着,便喊住正走开的端木:“端木,既然你回来了,不如我们一起商量下什么时候离开白鹤城的事情。”

    青蝉话音落地,端木怔了怔,而后道:“好。”

    细砂一听,尖声道:“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我们几个离开白鹤城,在外面又有什么能耐生存?”

    端木:“总比让你作死在这里的好!”

    细砂气不打一处来,几乎跳脚:“我‘作’?受人欺负的是我,被人剥光了衣裳嘲笑的是我,我心里有多痛你们谁理解?你们不给我报仇,我接受,我也不连累你们,我现在自己动手,碍着你们什么了?你们要那么害怕受牵连,大不了我们现在就分道扬镳好了!”

    青蝉终于明白,端木不与细砂理论是对的,因为根本就与她说不通。只是让她讶异的是,一向急于离开白鹤城的谢眠风,在听到这个提议之后,却还是很平静地看着手中架子上烤的狐狸,好像只有这一件事,才是值得她关心与在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二十几万字就会完结了,所以不需要心急姜无忧与青蝉的发展,她们确定之后文章就完结了

    ☆、【第六十八章分歧】

    “这里好生热闹。”

    院中的三姐妹正各怀心事地你看着我,我瞪着你,姬莲生带笑的口音响起之际,还是细砂最先做出回应。只见她背过身去,快步走至烤架旁,昂着头颅:“姬大人!这是从隔壁抓来的狐狸,被我剥了皮,眼下已快烤熟了,稍后我就给知蓝送过去!”

    “……”她那大义凛然的慷慨神情,委实让青蝉与端木无言以对。

    姬莲生站到院中,四名侍女从门外鱼贯而入,那些侍女手中的托盘上盛着衣裙,首饰、胭脂压在其上,粗粗一观,那配色与光芒不由得令人眼前一亮。

    她犹带着一缕笑意,听细砂说完,面色不变地扫了眼火架上的狐狸。

    “我与知蓝的仇是种下了,姬大人虽然为我禁了她们的足,可到底没有这样的复仇让我快意!只有一样,我这么做恐怕会连累了我这二位好——姐——妹,姬大人慈善心肠,可否先护送我这二位姐妹离开白鹤城?”

    细砂着意加重了“好姐妹”这三字的发音,说着,眼眶越来越红,而后硕大的泪珠子无声无息就滚了下来。

    青蝉、端木:“……”

    姬莲生听到这儿,微微侧头斜睨了青蝉,问她:“噢?你要走?”

    青蝉:“……走当然是要走,只是眼下最要紧是解决狐狸的事。”

    当着姬莲生说出这句话,其实就是希望她能出面的意思了。青蝉说着自己都觉得万分不自在,正绞尽脑汁地想再说几句漂亮话掩饰掩饰意图,不妨围墙那边陡然传来一声尖叫。

    青蝉立即看过去,却是束禾一手捂了嘴,一手指了细砂脚下的白狐皮毛,而她身边的知蓝,脸色惨白,目光阴鸷地睃向这边。

    烤狐狸的肉味那么香,况且细砂说话的音量也并不低,墙那边的狐狸精被引过来也是正常。青蝉都不知道这要如何收场,细砂显然也被突然冒出来的知蓝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往后退了半步,又马上想到这里有姬莲生为自己撑腰,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害怕”这种情绪一旦消失,有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就攀升了起来。细砂弯了弯唇角,朝知蓝与束禾露出个扬眉吐气的冷笑。

    束禾哆嗦着指了半晌的狐狸,却不见身旁的知蓝有任何动静。她豁然扭头,这才发现知蓝双拳握得死紧,整个人都在颤抖。

    束禾知她是悲恨到了极点,登时拖出哭腔,抹了眼角冲墙那边的姬莲生哭诉道:“大人,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啊?她们青天白日做这种造孽事,真不怕报应吗!?”

    束禾扒在墙头上正待使力发挥,泪珠正乱撒着呢,被知蓝从旁狠狠拽了一把,随后就是她冷到结冰的声音:“闭嘴!”

    “……啊?”束禾茫然地看向她。

    “不过一只没成精的狐狸,在姬大人面前大哭大喊像什么样子?”知蓝双目逐渐熬红,只不肯让眼泪落下来,她竭力平复着情绪,似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将这句话说完,而后,冲墙那边的姬莲生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束禾万般不解,又见知蓝是这脱力模样,生怕她把气闷在心里,气坏了自己:“知蓝姐?知蓝姐?”

    知蓝一把扶住她的手腕子,咬着牙,半晌才缓过来:“明日便是春宴,我们有城主的恩典,现下若是闹得难看,你明日还想出去吗?”

    束禾恍然大悟:“那明日……明日你待怎样?”

    知蓝没有回复她,可那种仇恨的目光,好像自地底而来,冻得束禾一个激灵。

    青蝉看着知蓝与束禾的背影消失,有些不能相信事情就如此轻而易举地揭过了。细砂尤为不过瘾,她原以为能欣赏到知蓝歇斯底里的模样,可惜竟就这么结束了?这死去的狐狸分明颇得知蓝的宠爱,整日里几乎都是形影不离,若不是她与谢眠风大费了周章把它单独骗出来,又岂能得手?

    她攒足了劲要报复知蓝,却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暗咬住银牙,心里是一千一万的不悦。

    端木却不是那么乐观,又有些疑惑地看向依旧在烤狐狸的谢眠风——知蓝她们出现了又离开,她却始终都在烤狐狸,这不闻不问、心无旁骛的态度,难道不是有些奇怪?

    知蓝与束禾转身走后,姬莲生便敛了笑容。过了会儿,她回眸,指着侍女手中的托盘:“这是为你们参加春宴置办的,既然你们不日便要走,也好,这春宴就当是为你们践行了。”

    她并不挽留她们,甚至对于她们的离去,还有些默许的赞同?

    眼看那些侍女将东西都送进了屋里,端木望向青蝉,以眼神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姬莲生为何要替她们准备这些?

    青蝉瞥向细砂,那意思是:“大约是为了她?”

    端木摇头:“……不能吧?”

    青蝉压低嗓音:“……别管能不能了,当务之急是她不肯离开白鹤城,我们还得想法子劝服她。”

    端木靠过去,挨着青蝉耳朵:“就凭你我?不是我泼你冷水,想要劝服她离开,你想也不要想——倒是眼前这位姬大人,我看她说的话,那个蠢货还能听进一二。”

    端木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她一口一个“蠢货”,听得青蝉直皱眉。正要纠正她,却发现姬莲生已经耳尖地看过来了。她立即拿手肘去捅端木,端木会意,若无其事地站直了身体,对着细砂扬声道:“还不把火熄掉吗?你还想怎么样?”

    细砂哪能受着她指派,发了犟,只不搭理。端木拧住眉头,想去阻止谢眠风吧,又觉得不太方便。好在青蝉没有什么顾虑,冲着谢眠风走过去:“谢大侠,我一直以为你虽不十分稳重,但也没有离谱到——”

    她话都没有说完,细砂抢前一步,扯了谢眠风后领:“算了!别烤了!”

    谢眠风呆了呆,仰头看向细砂,细砂不情不愿道:“起来吧,我们不烤了。”

    谢眠风沉默地站起来,把火熄了,连架子带狐狸并着地上的狐皮都拾掇着扔了出去。见细砂主动让步,青蝉与端木都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姬莲生,饶有兴味地将细砂打量了一番,细砂见状,不自然地避过了她的目光。

    姬莲生送来了衣裙首饰以及一些胭脂水粉,狐狸的事情瞧着似乎也解决了,她没有多做逗留,等她走后,青蝉拉着细砂回屋。细砂挣了挣,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随她进去了。青蝉将她按坐在凳子上,又拼命朝端木使眼色。端木也是浑身不乐意,但还是与青蝉两个一左一右地在细砂身边坐下,也不开口,一味盯着她瞧。

    细砂被她们看得如坐针毡,转移话题道:“你们不去看看姬大人送来的东西吗?”

    青蝉:“你知不知道你今日做的事情有多凶险?”

    细砂不以为然:“有多凶险?不是解决了吗?若不是姬大人来了,我今日说什么也得把烤狐狸给隔壁送去,到时才好看呢!”

    端木见她仍不悔改,就是一声冷笑:“真是威风。”

    细砂简直要视端木为除知蓝外的第二大仇人:“反正你们要走了,放心,连累不到你!”

    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青蝉最怕说服不了细砂:“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走了你真的开心吗?”

    细砂被她噎住,忍不住别过头去,堵气道:“是你们要走!”

    青蝉:“这白鹤城又有什么好的?外面的世界那样大,又不是逼着你非得立刻回海上。你若喜欢城市的繁华,我们大可以择另一处地方落脚,等你腻了,我们再去海上找宸娘,不好吗?”

    “不好!不好!哪里好?”细砂的口吻急切起来,“哪里都没有姬大人,除了这里,我哪都不去!”

    青蝉:“……”

    或许也并不全是为了姬莲生,在看上姬莲生之前,细砂就不愿离开白鹤城——只要不想,又何愁没有借口呢?

    端木听了,又是一声冷笑:“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怎么了?”细砂猛地转回头,迎着端木的奚落就是一通反驳:“哪怕得不到她,我日日能够见到她也就满足了——再者,日久见人心,她的心也是肉做的,我不求回报地对她好,她起码也会被我感动吧?你们谁都没有心动过,根本就不懂我的心情!”

    细砂的这番言论,让青蝉与端木半晌没能言语。过了好一阵子,青蝉才拉住细砂的手:“我们之所以要离开,并不是怕被你连累,这些气话你真别说来伤我们的心了……我们也是为你考虑,姬莲生能护你一次,就能护你一辈子吗?就算你不怕死,可就真的不为姬莲生考虑考虑?她夹在你与城主之间,该有多为难?”

    牵扯到了姬莲生,细砂激动的情绪就慢慢平静下来了。青蝉与端木交换了个眼神,正要以此为突破口再接再厉时,细砂开口了:“这白鹤城就是姬大人说了算的,她有什么好为难?今日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姬大人是护着我的,她庇护的人,城主又怎么敢动?知蓝还不是大气不敢出,灰溜溜走了?”

    青蝉:“……”

    端木推了凳子站起来,有些动怒了:“青蝉,依我之见也别费什么唇舌了,待到起程那日,直接将这蠢货敲晕了带走,也算是全了我们的姐妹情谊。那之后她要死要活,只不与我们相干!”

    细砂大急,拍了桌子一跃而起:“你敢!”

    端木:“你看我敢不敢。”

    青蝉:“……”

    细砂与这两人不欢而散,远远的穿过院子往外面去了。青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频频叹气。

    端木收回视线,脸上的怒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担忧:“……你没发现谢眠风不太对劲吗?”

    端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眠风正跟在细砂身后出门。青蝉想了想,点头道:“是有些古怪……她几时与细砂这么亲近了?”

    端木:“岂止亲近?都有些言听计从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不辜负大家的等待,考试过了~

    ☆、【第六十九章春宴 上】

    第二日便是春宴,青蝉与端木起了早,却依旧是平常装束,只有细砂,已经换了姬莲生送来的衣衫,端坐在窗前细细描摹自己的唇瓣,还边描边征询谢眠风的意见,究竟哪种颜色比较衬她肤色,配她今日的新衣如何?

    她们三人之中,原本也就只有细砂最乐衷于打扮,以前在海上限制多,物资匮乏,可细砂也能运用她有限的行头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如今各式胭脂、头面应有尽有,她越发不可收拾,很有种要将曾经布满遗憾的“邋遢”岁月一口气补足的架势。

    “都不错。”谢眠风的声音清清淡淡响起。

    青蝉与端木对视一眼,她们昨日交谈良多,两人一致怀疑细砂是不是蛊惑了谢眠风。青蝉依稀还记得在去死亡沙漠的路上毓含珍提过细砂对于蛊惑之术学得快,可至于细砂究竟学到多少成效,她们两个全然不清楚。

    端木对于身为半鱼的这种能力,一直处于“听闻”状态,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青蝉虽是被毓含珍迷惑过,但顷刻就被姜无忧打断了,所以也是知之不清。两人合计了一宿,无计可施,若细砂真的蛊惑了谢眠风,除非她自愿,否则她们两个根本就没有将谢眠风解脱出来的办法。

    细砂眼角余光已经发现了在自己窗外那两人,撇了撇嘴,只当不见。

    青蝉与端木在门外侯了细砂半晌,想等她好了再与她聊上一聊,迟迟没有等到她妆扮完毕,却等来了姬莲生的侍女。那侍女又是捧着一个托盘,盘中四朵嫩黄绢花,她噙了笑:“春宴要在衣襟前别绢花,这是一贯的习俗,姬大人怕四位姑娘不知晓,特地遣奴婢给姑娘们送来。”

    对于姬莲生昨个儿送来的衣裙首饰,青蝉与端木认为过于贵重,并没有接受,也没有接受的必要。但想着这回不过四朵花而已,入乡随俗,再不领情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侍女看着青蝉和端木分别将绢花别在了衣襟上,又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恕奴婢多嘴,姑娘们可要将这春花粘牢了,轻易别被人摘了去,更别随意赠了谁——在白鹤城,春宴这日别在衣襟上的花,是要送给心上人的。”

    青蝉:“……”

    端木:“……”

    细砂在屋内听清了原委,等那侍女走了,她踱出来,随手拈起一朵绢花给谢眠风,又将最后剩下那朵仔仔细细安在了自己的衣襟上,完了便昂首挺胸地出去了——压根没搭理青蝉与端木。

    青蝉对端木摇了摇头,端木的视线落在谢眠风后背上,更加觉得直接将细砂敲晕了带走的可行性十分之高,否则一味地拖延下去,不知又要生什么变数?

    四人分成了两拨,细砂与谢眠风在前,青蝉与端木在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道往举办春宴的地方去。

    今年的春宴办在了第三门的紫兰别院,说是别院,占地几乎抵了大半个第三门,其间有山有水,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望去树木青翠,繁花点点,倒是赏心悦目地很。

    细砂一进别院便与人攀谈了起来。青蝉与端木因对她不能放心,都不敢走远,始终让她处于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那边细砂与人聊得热络,端木站在树底下,抬手扑打着枝条,忿然道:“她倒是急巴巴地要融入这里。”

    青蝉被细砂温暖的笑颜所吸引,喃喃道:“她或许是真喜欢这里。……端木,你说如果我们没有离开海上,细砂她——”

    “什么傻话?”端木打断她,“我虽赞同你离开白鹤城,却并不主张回去海上。宸娘又是什么好人了?若不是离开了海上,我们这辈子还不都得受她控制?从这方面来讲,姜无忧倒也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

    端木提到姜无忧,青蝉便有些不自然,她不自主地抚上衣襟前的绢花,嘴笨地不知要怎么去接端木的话茬。

    心里头正想着姜无忧,端木突然一把抓住青蝉的手腕,拉着她背过身去,有些急迫道:“别回头,我们走。”

    “——啊?”青蝉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扭头去看,一袭红衣的祝音落入眼帘。

    “怎么?你为什么要避开她?”青蝉随着端木步伐,压低声音不解地问道。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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