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宠爱 作者:妲婴

    正文 第15节

    [GL]宠爱 作者:妲婴

    第15节

    青蝉顿时有种十分微妙的心情,连带着察觉为自己引路的侍女看过来的目光也是饱含深意,等到在雅阁内落座,她又极为不自然地扭头去看窗外。

    亮起灯火的画舫浮于水面,或许是挨靠的近,隐约能够听到其中传来的嬉闹之声。

    ……同一家食肆,同一间雅阁。青蝉默默坐下,无法得知自己此刻是何种表情。

    姜无忧却是心无旁骛地按照惯例点了一桌子菜,青蝉虽然是饿,却吃得没有滋味,她不清楚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姜无忧刻意为之?若是巧合,巧得未免也太过惊悚;若是刻意……姜无忧想表达什么?

    ——姜无忧什么都没有表达,在慢条斯理地用过菜之后,她就与青蝉在这里分道扬镳了。

    说是要送青蝉,其实可能只是顺路到这里来吃晚饭而已吧……

    青蝉独自回到十四门,内心的沮丧没有消散分毫,可是她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屋内有个人,那个人极度糟糕的心情简直非语言能够描摹一二。

    细砂扑在青蝉的薄被上,被面已经被她的泪水濡湿了一大片。青蝉推门进去的时候,细砂听到声音,便重重捶打向床板,还愤恨地踢着脚,用一句“青蝉,我不想活了”迎接了她的到来。

    青蝉:“……”

    细砂泪眼惺忪地爬起来,头发是乱糟糟的,脸也哭花了,待青蝉走到身边了,她抱住她的腰,又是一声尖叫:“我再也没脸见人了!”

    ——这又是哪出?她不是去姬莲生府上散酒去了?青蝉虽然怨她不争气,可见她哭到这副田地,心里还是不忍,问道:“怎么了?”

    细砂:“一点都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姬莲生根本不是好人,她……她羞辱了我!”

    青蝉:“……”

    细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根本就对我无意,一直等我……十分明确地表露了心迹,她才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你误会了’……如果不是她刻意为之,我怎么会误会?”

    细砂说着,晃动青蝉的腰肢:“你说啊,如果不是对我有意,何必要一再约见我,又何必为了一块料子与城主生嫌隙?你不知道她把我推开的时候,那种眼神有多冷漠,我……我……却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头上,说是我误会了,哇唔……再没脸见人了!!”

    青蝉只从细砂的话语中听出了姬莲生的拒绝,而要上升到“羞辱”这个高度,想来细砂一笔带过的那个“十分明确地表露心迹”里面有无比惊心动魄的内涵……青蝉就没敢往深处想。

    细砂的眼泪簌簌滚下来,青蝉抚摸着她的后脑安慰她:“现在认清姬莲生的面目也不迟啊……”

    这句话换来细砂更加大声的嚎啕。她抱着青蝉哭个不停,青蝉被她哀怨的哭声愁断了肝肠,由此联想到自己对姜无忧的一腔热忱,越想越心酸,经不住也陪着掉了几串眼泪。

    她承认细砂比自己有勇气,对于姬莲生她起码还去争取过,可自己却连提都不敢提,眼下姜无忧又要走了,恐怕永远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青蝉自欺欺人地想,这样也好,没有结果总比撞得头破血流要好。

    细砂这回是真的被伤了心,青蝉长到这么大,从没见她哭成这样过。扪心自问,青蝉确实是不想让姬莲生玩弄细砂的感情,可姬莲生一朝照做了,她又暗暗埋怨她……以姬莲生的手段,类似的事情想来能够处理得十分圆滑,但她没有,是故意的吧?

    这时细砂抬起头,一眨不眨地望着青蝉。青蝉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便问:“什么?”

    细砂睁圆眼睛,小心翼翼的模样,表情无辜又纯真:“……你说我与姬大人还有没有可能?”

    青蝉:“……”

    细砂:“我和她还能从头开始吗?”

    青蝉:“…………”

    “……算了,其实我都知道的……我就是有点,接受不了。”细砂擦着泪珠站起往外走,青蝉揉了揉眼皮,叹气。她安慰人的词句一向匮乏,而且这种事外人不管怎样巧言,能起的作用总归是有限。她随着细砂往外去,将她送到房门外了,这才提起端木的事:“我方才看见端木了,她被祝音占了身体。”

    这一提,两人又是番对视垂泪,细砂抽噎道:“说到底还是为了谢眠风,傻端木,这样真的值得吗?”

    青蝉想值不值得,只有端木心里清楚……或许有些事也并不是能用“值不值得”来衡量的吧?

    ☆、【第六十一章暧昧】

    谢眠风是在天还没有亮透的时候回来的,等青蝉意识到她的存在,她已经沐浴过,并且填饱了肚子,正无所事事地拢着袖子在庭院里踱步消食。

    春日的清晨还有一丝凉意,阳光薄淡,谢眠风回头,对站在房门外的青蝉歪了唇,露出个灿烂的笑来。

    “噢……你回来了啊。”青蝉拍着后颈朝她走去,谢眠风见她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不禁咧嘴:“没睡好啊?”

    青蝉腹诽能睡得好才怪了,不论是她还是细砂抑或端木,应该没有一个能够安然入睡的。

    两人并排迎着初晨的朝阳与微风,彼此沉默了一阵,谢眠风眯了眯眼睛:“你们都什么打算?准备几时离开这里?”

    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急切地想要离开白鹤城,这一点青蝉不难想见,可为了她,端木如今还在祝音手里,谢眠风的所言多少让青蝉觉得寒心:“你或许还不知道自己能够提前从牢狱中出来的原因,端木——”

    “我知道。”谢眠风打断她。

    青蝉愣了下,正色道:“你知道?”

    谢眠风:“昨夜我见过她。”

    青蝉在她这副无所谓的口吻中皱了皱眉。

    “准确来说是见过被祝音占了身体的端木”,谢眠风组织了一下措词,“她特地到牢里探望我,不错,很有气势。”

    青蝉:“不错?很有气势?这就是你想说的?”

    谢眠风夷然道:“不然呢?”

    青蝉忍不住拔高音量:“你没想过端木是为了你才会变成这样的吗?身体被别人控制,自己的意识被驱逐,她的委屈你又知道多少?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你真是——”

    一股浊气从心头弥漫出来,青蝉想指责谢眠风冷血无情,话到嘴边转了几圈,还是绕回了肚子里。

    谢眠风轻笑一声,那笑声听着却有些冷:“我被关进大牢是因为细砂当街惹麻烦而受到牵累,再说久远一点,我之所以会入白鹤城是因为被端木强行扣押。青蝉,依我看你们这三姐妹里你是心地最好的,你来告诉我,这种情况下我能说什么?嗯?”

    青蝉默然,这就是她说不出谢眠风“冷血无情”的原因,她没有那份底气。说到底是她们愧对她在先,谢眠风没有拔刀相向已算是好的了。

    谢眠风眉梢挑起:“我整日里与妖物待在一处,简直要忘了自己是个正经拜过师门的捉妖人!若我师父泉下有知,说不得要从棺材里跳出来,将我这不孝徒的脑袋戳成马蜂窝!”

    “当然,你与端木姐妹情深,事事关心她的感受,这也无可厚非。不过就她被祝音占用身体这回事,你又知道她有委屈?保不定她还甘之如饴呢?”谢眠风说着,又是冷笑,“我可不认为她是为了我,才去受这样的‘委屈’!”

    谢眠风说完,摘了摘眉心,翻书页似的换上个和颜悦色的表情:“你听了是不是很愧疚?愧疚就对了,端木与细砂是点不醒的,只有你——小青蝉,若你还有那么一点良知,就赶紧引我离开这鬼地方吧!”

    谢眠风不是妖,她看不到那块界碑,所以不论怎么走,都无法踏出白鹤城。

    细砂的房门开了,她抱着胸,懒洋洋地看着院子里的两人。青蝉受了谢眠风这通排头,一声不吭地掉头就走,谢眠风在后面连“喂”了几声,她睬都不睬她。

    细砂:“啧啧啧……”

    谢眠风对着青蝉的背影叹了老长一口气。

    端木与谢眠风之间已经系上了死结,端木牺牲如斯,到头来在谢眠风这里还是讨不到一个好字。青蝉不是不想引谢眠风离开白鹤城,而是她实在无法去替端木做主。

    青蝉闷闷不乐地往第六门上去,她走得慢,到达姜无忧那边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了。

    姜无忧的门外站着个蜂腰肥臀的女子,说是站,那站姿也软的跟没骨头似的,软绵绵地斜倚在门板上,手指绕着一条从头发上垂落的白毛束带,扫了个眼风往青蝉身上去,声音也是意料之中的妖娆:“你有何事啊?”

    青蝉不识得她,因为不知她是何等人物,所以说话间也就带着几分谨慎:“我找姜无忧。”

    那女子牵唇:“直呼姜大人名讳……我猜猜,你一定就是那条随她一道去死亡沙漠的半鱼吧?真是……一见不如百闻。”

    青蝉:“……”

    女子松开把玩的束带,走到青蝉身边,带着点审视,朝她脸上吹了口气:“你还没告诉我,你找姜大人所为何事?”

    红艳的双唇近在眼前,青蝉往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在一个安全的距离:“有告诉你的必要吗?”

    那女子故作神秘地一笑:“当然有……大人和城主正在里面忙。若是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我劝你还是回吧,可千万别扫了她们的兴。”说完,特地顿了顿,才又补充:“不过我看你也不像是有要紧大事的样子。”

    云□□在里面?……忙?青蝉黑沉沉的眼珠子落在女子身后的某处地方,很快,又移到她脸上:“既然如此,多谢提醒了。”

    青蝉正要转身离去,屋门轻轻响了一下,云□□从里面出来,那女子见状,急忙往边上避了几步,敛起媚态,恭顺道:“城主?”

    云□□淡淡看了看青蝉,朝她疏离地点了下头,以她的身份,如此亦算是优待了。

    青蝉目送她们走远,收回视线,恰好对上门内的姜无忧,也不知她是何时立在那里的。

    青蝉上前:“城主她找你……”

    姜无忧没说什么,转身入内,青蝉便也跟在她后头,迈了进去。

    桌上摆着个半成型的泥塑,青蝉看着像是刚做的,颜色还很湿。陶车在转动,只是上面空着,姜无忧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不做了吗?”青蝉指了指桌上的泥塑。

    姜无忧:“不是我做的。”

    不是?青蝉略一琢磨就回过味来,难道那女子说的城主与姜大人忙,是在忙这个?

    青蝉:“城主做的?”

    姜无忧垂着眉:“不过是想找个机会劝说我留下来而已。”

    提到这个话题,青蝉心里就不太受用,笑容发僵:“那她成功了吗?”

    姜无忧不咸不淡地觑着青蝉,青蝉又哪能不明白呢?若是成功了,云□□又岂会不发一言?

    姜无忧有千百个离开的原因,却没有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两人都不再说话,青蝉逐渐适应了与姜无忧在一起时的沉默,已经不再如初时那般如坐针毡。竹屋里光线亮敞,姜无忧也没显出不耐的神气,想来也是不排斥她的存在的。

    屋里静静的,只有陶车的声响,青蝉隔三差五地便将目光着落上去,也并没什么特别的意思,谁知姜无忧突然出声:“要不要试试?”

    试……试?试试什么?青蝉有片刻的迷茫。

    姜无忧抿着唇,指了指陶车,青蝉在心底倒抽一口气,难道她是在问自己要不要试试做泥塑吗?

    青蝉今日穿的宽袖裙装,真要动手做泥塑并不如何方便。姜无忧将襻膊递过来,青蝉木木地接了,拿在手中有些受宠若惊,一时呆立着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姜无忧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不会?”

    “会!会!”青蝉生怕她改变主意,急忙用襻膊将一边袖口扎好,又将襻膊绕到另一边袖口,不过是反向,扎起来不太顺手,正在使力,姜无忧按住了她的手:“太紧了。”

    青蝉:“……”她这么一说,青蝉果然觉得颈后的带子有些勒。

    姜无忧松开襻膊,替青蝉调整了一下,然后低头给她系起来。

    ——这样的姜无忧,青蝉简直无法想象。阳光柔化了她的气势,使她不再那样难以接近,她的发丝甚至垂在了青蝉的手臂上,短短的时间内,让青蝉心跳加速地险些昏厥。

    一直到在陶车前坐下,手指按照姜无忧的指点从泥胎上扶过,青蝉依然都没有从鹿撞的心跳中恢复过来。巨大的惊喜,让她恍然如梦。

    姜无忧姿态闲适地倚窗而立,淡淡看着窗下的流水,和暖的光线洒了她一身。青蝉频频偷看她,手中的泥胎早就不知什么形状了。

    一缕散发被风吹得拂在脸际,痒痒的,好像就这么一直痒到了心里去。这一刻青蝉忘却了许多,天地间唯有这一间竹屋,以陶车之声为乐,她的双眼再也容不下别的什么人。

    青蝉把脸蹭在手臂上,蹭了蹭痒痒,察觉到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足够了吧,哪怕不久之后就要天各一方,但有这样的回忆,真的足够了吧?

    心里这么想着,青蝉收了收心,专注地看向手中的泥胎——这会是她回忆的证明,她应该捏出个什么来才好?她必须要认真对待才行。

    就在这时,站在窗边的姜无忧走到青蝉身旁,沉默地看着她的动手。青蝉虽然是很努力,但到底是第一次,捏出来的形状实在称不上美妙。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牙齿白白闪闪的,仰头对上姜无忧的黑眸:“不好看是不是?”

    笑意余韵不减,又说了一句:“是我太笨了……”

    春风再次吹散那缕头发,发丝沾到唇角,几乎钻到青蝉的嘴里去。姜无忧听了她的话,没什么反应,青蝉羞怯地垂下头,因为满手湿泥,正要用胳膊把那发丝蹭掉,一只手冷不丁出现在她的眼帘里。

    姜无忧食指中指并拢了挑出那缕散发别到青蝉脑后,而被她指尖划到的青蝉的脸部肌肤,“腾”的一下变红了。青蝉战栗地抬头,姜无忧正弯下腰来,清冷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好看……”

    ☆、【第六十二章 吻】

    ……好看吗?青蝉不认为姜无忧会觉得自己手下那坨湿泥当得上“好看”这二字的评价,那她是在说什么……好看?

    青蝉不敢妄自想象,可她的眼眸里清晰地印出了姜无忧靠近的面容,与那次在桥上时相仿,两人近地呼吸相吸,姜无忧的气息令青蝉整个人都烧了起来,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脖子往下。承受不住了似的,青蝉闭了闭眼睛,顺势侧过一些头。

    落进姜无忧眼中的青蝉,是那样温婉可人的模样,额头饱满光洁,睫毛纤长浓密,忽闪忽闪的,肌肤水灵地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沁出水来。

    根本顾不得手上的泥了,青蝉紧紧捏着手心……这样过了多久?她没有概念,一直在那么那么近的距离,她唯恐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贪念,就这么扑上去拥住姜无忧。

    自重,自重,她拼命告诫自己。自作多情的下场她在细砂那里看见了,千万不要重蹈覆辙才好……这不过与上次一样,姜无忧很快就会若无其事地走开的。

    可姜无忧迟迟没有如前次那般走开,这样的气氛也未免过于古怪了。青蝉在心底连告了几声“镇静”,这才重新睁开眼,带着几分羞意,漂亮明媚的双目中一派无邪与天真:“我……”

    她想打破这个让人尴尬的境遇,可惜才吐出一个字,双唇骤然就被姜无忧封住了。

    柔软的触觉刺激着青蝉的神经,两人唇瓣贴合,气息近得再也分不出彼此。这一瞬间,青蝉恍惚觉得自己见到了那夜在头顶绽开的绚烂焰火,五光十色,华丽无比。她将眼睛睁得大大的,而姜无忧狭长的双目内眸如点墨,漆黑一片。

    须臾,姜无忧移开嘴唇,站直了身体。

    “你……”这个短暂的吻让青蝉脸上红云密布,就像刚刚喝了醇酒,带着微醺的娇娆情态,手脚发软,声音起飘。

    她亲了她,姜无忧亲了她!这是她穷极一生都不能想象的事,哪怕想一下,都会是对姜无忧的玷污,可是现在……居然成真了!

    青蝉咬着唇瓣,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姜无忧的味道,这个认知让青蝉的脸愈加发烫,但或许只有这个动作,才能勉强止住她不受控制的想要发笑的冲动。

    你为什么会亲我?这个问题青蝉羞于问出口,但她的眼神却清楚明白的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姜无忧。

    两人一站一坐,姜无忧看着她酡红的脸蛋,发亮的双眸,在静默了片刻之后,面无波澜道:“抱歉,我有些不受控制。”

    不受控制……?是意味着情不自禁了吗?青蝉再压抑不住笑容,只好任由它们嚣张地爬满脸庞。

    “我忘了你是半鱼,生来俱有这样的本领。”姜无忧退后几步,回到窗边。

    她就站在飞舞的阳光之中,周身光芒笼罩,可因为她的这句话,青蝉却陷入泥淖,脸上的笑容陡然干涸了。她探询地注视着姜无忧,可姜无忧却不愿再给她任何回应。

    ……她的话,她的意思是方才不受控制的原因,并非因为情不自禁,而是受到了半鱼的蛊惑?

    ——她并非自愿?

    青蝉脸上的红晕一点一点褪去。她难堪地低下头,嗫喏了半晌,才僵硬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我……实在不知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并非……”

    “无碍。”姜无忧头也不回地打断她,俨然一副“往事休要再提”的架势。

    青蝉觉得有些可笑。她的第一次亲吻,她蠢蠢欲动的情思,注定要在姜无忧的这句话里化成灰烬吗?

    青蝉一会儿因为这个吻而脸臊心跳,一会儿又因为姜无忧的话而怏怏不快。她到达十四门的时候,正是午时。谢眠风端了碗面蹲在廊下,呼噜呼噜的,吃没吃相,坐没坐相,极度有碍观瞻。青蝉推开院门进去,根本没有留意到她,只一径往里走。谢眠风急忙跟在她后头,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抽空询问她:“小青蝉,你考虑得怎么样,准备几时带我离去?”

    青蝉被姜无忧打击得萎靡不振,此刻对于谢眠风的问话是充耳不闻,行尸走肉般地穿过走廊,远远将她甩在了后面。经过厅堂时不妨被出来的细砂撞了个正着,细砂一见是她,立即热切地将她拉到一边,压低嗓音,声音里充满着无比的欢乐:“姬大人来了。”

    青蝉被她这一拉,拉回了魂,下意识往厅堂里瞧去。姬莲生两鬓编着小辫,于脑后挽起,干干净净一张脸,气质超群。她正侧坐在桌前,满满一桌子的好菜,显然细砂之前正与之一道享用午餐。

    “你可知她今日来找我是为了何事?”细砂兀自娇笑起来,得意洋洋地卖起了关子。

    青蝉摇头。

    细砂神采奕奕的与她咬耳朵:“她啊,说自个儿昨日言重了,今天特地过来向我赔不是的。”

    青蝉:“……”

    青蝉木木的反应不让细砂满意,细砂摇晃她:“你说我是不是还有机会啊?”

    青蝉:“……”

    “哎呀,我不跟你说了,我还给她准备了甜汤,这就去厨房看看去。”细砂愉悦地走开了,青蝉看看她的背影,又去看里面的姬莲生。

    姬莲生接收到青蝉的目光,表情立时有些别扭。

    青蝉想感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昨夜还让细砂痛苦地肝肠寸断,现在又让她这样的欢快。……自己与细砂又有什么区别呢?还不是被姜无忧捏在了手心里,亲都亲了,却又因为一句话,轻易就左右了情绪。

    ——等等!青蝉盯着姬莲生,如果她没有记错,在死亡沙漠之时,姬莲生亦提到过她身为半鱼的这种慑人心神的能力,姬莲生当时是什么反应?……她根本不受蛊惑!自己的能力在她的道行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既然她不存在蛊惑姬莲生的能力,那又怎会蛊惑得了姜无忧?

    青蝉脑子里“轰”的一下,各种念头沸粥似地往外滚,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想看我,自可以光明正大地坐过来,何至于这么隔空远观?”姬莲生本不想主动搭讪,可鬼使神差的还是开了口调侃。话一说完,她的手指就急躁地敲起桌面。她们昨日不欢而散,她难免懊恼自己的沉不住气,又担心青蝉不理不睬削了面子……谁知青蝉居然真的走了过来,还挑了最近的位置坐下。

    姬莲生:“……”

    青蝉抛开以往成见,特地放柔了声音:“姬莲生……”

    这回换姬莲生不自在了,人都是有惯性的,她一向受着青蝉的冷言冷语,对方突然态度急转,她在吃惊而外,不动声色地寻思个中原因。

    青蝉努力凝望着她:“毓含珍当初能够蛊惑你吗?”

    “……”姬莲生挺直脊背,感觉后背蒙了一层冷汗,青蝉这是问的什么问题?她心中惊骇,面上还是不动分毫:“她确实是有试图……蛊惑过我,不过火候欠佳……你怎么会问这个?”

    青蝉:“那我比毓含珍如何?”

    姬莲生:“……”

    青蝉更进一步:“有蛊惑到你的可能性吗?”

    青蝉风光霁月,又是一味想从姬莲生这里找到答案,是以问话间并没有顾及太多,而这话听在姬莲生耳中,却满不是字面那么简单的意思了。她露出了这天里的头一个发自心底的笑容,身体前倾,好更靠近青蝉一些,嘴上慢悠悠地重复:“……蛊惑我?……你?”

    青蝉一本正经点头:“有这种可能性吗?”

    姬莲生高深莫测道:“在道行上你比毓含珍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所以想用这种手段蛊惑我,就凭你,永远没可能。”

    这话无疑是给青蝉吃了个大大的定心丸,既然姬莲生如此确定,那她自然也就蛊惑不了姜无忧了!姜无忧那句“我忘了你是半鱼,生来俱有这样的本领”分明就是借口!借口!

    念及此处,青蝉难掩喜悦,对着姬莲生由衷抒发:“多谢。”

    正微感飘然的姬莲生:“……”

    然后青蝉就毫无留恋地走了。

    姬莲生在喝细砂亲手炖的甜汤时,不知为何在甜的发腻中尝到了一股苦涩的滋味。青蝉因为“永远没可能”蛊惑到她,而开开心心地说了句“多谢”……

    身旁的细砂频频送来秋波,白鹤城无所不能的姬大人扶额轻叹,她觉得自己今日走这一遭,委实有些多此一举、莫名其妙。

    而另一边,托了姬莲生的福,青蝉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天知道她有多想立刻跑去质问姜无忧为何要撒谎,可既然姜无忧选择了用谎言来面对,她倒也不便拆穿她了。

    ——只是心底深处有个触角悄悄冒头,对姜无忧而言,自己大约还是不同的,起码也是稍稍特别的。

    第二日,青蝉收拾了心情,依旧去第六门上见姜无忧。谢眠风昨日碰了一头钉子,今日改变策略,不依不饶地跟着青蝉讨要结果。

    青蝉:“不是我不答应你,一切等端木回来再说吧!”

    谢眠风抱起胳膊,皮笑肉不笑地附和:“说得也没错,可以理解。”

    青蝉:“那你能别跟着我了吗?”

    谢眠风四下张望一番:“咦?这就到了第六门了?与你一路走一路说话,竟然没有察觉。”

    青蝉:“……”

    谢眠风笑眯眯:“你昨日就是一早外出,今日依然如此,想来我出狱之前怕也常常这样罢?……第六门上有谁?还是有什么你感兴趣的东西?”

    ☆、【第六十三章争端】

    青蝉无言以对。恐怕这才是谢眠风的目的,在来白鹤城的路上她就做过故意半夜唱曲惹人厌烦的事情,今日跟着她,可不又在打这样的主意?

    难道自己会因为厌烦而一了百了地将她轰出白鹤城不成?青蝉又好气又好笑,道:“人倒确实有一个,你也认识的,姜无忧。”

    青蝉想自己就这么去与姜无忧见面,两人多多少少会有些尴尬,有谢眠风在场,气氛可能倒还缓和些。

    等青蝉带着谢眠风到了姜无忧的竹屋外,谢眠风扒着门往里看了看,她看完便饶有意味地摸着下巴,转向青蝉:“我能不能说一说自己的看法?”

    青蝉:“……什么看法?”

    谢眠风:“这里面根本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真的有人住?”

    门关着,青蝉拍了拍门,无人应声,想来姜无忧不在屋内。青蝉被谢眠风这话勾出了内心的不安,姜无忧说过要走的,只不知她准备几时动身而已:“当然有人住,现在有事出去了吧……”

    谢眠风便不说话了,只看着青蝉,那眼神竟依稀透出一股无能为力的同情。

    青蝉升起很不好的预感:“你知道了什么?”

    谢眠风:“其实我昨夜见过姜无忧,就在我尝试离开白鹤城的时候——她走了。”

    烂漫春光里,徐徐微风中,青蝉手脚冰凉,连唇上的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她知道自己没有听错,可又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走了?你说她走了,是什么意思?”

    “哎”,谢眠风叹了声,“你当我真无聊至此么?没事跟着你一路到这里?”

    她是知道姜无忧走了,所以才特地过来陪着她的?

    青蝉提着一口气,忍着发抖的双手再次去拍门。可凭她怎么敲,都不会有人来应她了。

    谢眠风看了会,有些看不过眼,上前拉了青蝉:“你手都拍红了,难不成我还会骗你?她真走了,我还向她打听要去哪里,可惜她没搭理我。”

    “她才没有走!她昨日还在,她都没有与我道别,怎么可能会走了!”青蝉一下将谢眠风推开,睁大双目瞪着她。

    谢眠风举起双手:“好吧……那你随意。”她说着走开了,一直走到溪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石子玩。

    “姜无忧……”青蝉喃喃着,她知道谢眠风说的都是真的,昨日她离开竹屋之前,一直看着窗外的姜无忧突然回头,认认真真地与她说了声“再见”。

    原来她是道过别的,可是再见,几时又能再见呢?

    “咚”,石子儿落进溪水里,溅起小小的水花。谢眠风无趣地扭头往青蝉的方向看,那是个孤零零的背影。青蝉没有再拍门,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儿生息,她垂头立在姜无忧的门外,不声不响的,过了好久,才转身走过来。

    谢眠风迎向她,青蝉的眼眶稍有些红,并不如何明显。两人站在一处,青蝉尽量以平静的口吻,对她道:“刚才是我冒失。”

    谢眠风:“……没关系。”

    “她”,青蝉微抬眸,“姜无忧走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谢眠风摇头:“没有。”

    青蝉并不意外,“嗯”了声,缓缓往回走。谢眠风跟在她身边,见她先前的反应与神色,试探般开口:“我倒不知你几时与她有了这么深厚的情谊?”

    青蝉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哪里有什么深厚的情谊呢?有的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即使是那个吻,对姜无忧而言,也真的什么都不是吧?若有牵挂,她又怎会走得这么毅然?连最后一面都不肯施舍给她……

    青蝉这一日并没有反常,细砂想种花苗,青蝉甚至还陪着她在墙下的空地上松了会儿土。两人忙完收工的时候,细砂才想起一事,擦着额头薄汗道:“姬大人特地下了帖子来,说马上到春宴了,邀请我们务必去参加。”

    每年的春宴白鹤城都十分重视,踏青、赏花、布宴,足能热闹四五日。姬莲生发起的春宴,自然是白鹤城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参加的聚会,想来规模又格外地要高一些。只是青蝉并没有什么兴趣,可细砂说了,她便也“噢”了声,算是知晓了。

    到了晚上用过饭了,青蝉去沐浴,谢眠风等她走了,才悄声问细砂:“青蝉还好么?”

    细砂被她问得摸不着头脑:“她有什么不好?”

    谢眠风:“姜无忧走了。”

    细砂一时更莫名:“走便走了,她走她的,与青蝉好不好有何相干?”

    谢眠风愣了下:“我看青蝉一开始挺难过的,后来又十分平静,倒不好讲了。”

    细砂鄙夷地瞅着她:“那一定是你看错了!青蝉怎么会因为这个难过?姜无忧走了她高兴还来不及,你是不知道,她以前把青蝉带走了可着劲儿地折磨过!——她简直就是我们的大仇人!”

    “……”谢眠风怀疑自己认识的青蝉,与细砂嘴里的这个青蝉完全是两个人,否则怎么会一点对不上呢?要么就是细砂糊涂,压根没留意过青蝉最近的动向。

    她不知道细砂最近一心栓系在姬莲生身上,为她要生要死的,哪有那闲功夫去关心青蝉呢?

    青蝉睡到后半夜,心里压得难受,略清醒了一些,伸手盖在眼皮上,手心立即就是湿哒哒的一片。她不知道自己睡梦中都在哭,干脆睁了眼睛,借着月色去看花架子上那个姜无忧赠来的陶瓶。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又惊又喜,立即挺身坐起来:“你不是走了吗?”

    姜无忧站在花架旁,幽暗的光线,面容却还看得清晰:“没有。”

    青蝉下地,边走边道:“谢眠风说你走啦,她看着你离开白鹤城的。”

    “嗯”,姜无忧不轻不重地点头,“走了,又回来了。”

    青蝉站到她身边,仰着脸盯着她瞧:“为什么又回来了?”

    在她的眼中,映出了姜无忧淡淡微笑的样子:“因为你啊,青蝉。”

    因为你啊,青蝉。青蝉。……青蝉豁然睁眼,四周还是一片漆黑,她茫然地看着床幔,有一会了,才侧头往花架的方向看去,那个陶瓶安安静静地摆在花架子上,又哪有什么姜无忧呢?

    原来是梦啊……

    青蝉觉得脸上凉,擦了擦脸,全是泪。她睡意全消,拿被子捂在心口。她也说不出自己有多难过,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里原先装着姜无忧的地方,现在生生被挖出了个缺口,冷风从缺口往里吹进来,她觉得冷,四肢百骸都在冷。

    怎么办呢?连被子都堵不住这个缺口啊……青蝉干脆把被子兜到头上,闷在里面悄悄地抹掉眼泪。

    第二日早上,青蝉打开房门,除了脸色稍有苍白外,其他一概与往日没有区别。

    她陪着细砂种下了花苗,等一切妥当,又消耗了大半日辰光。细砂满意地看着一排小小的苗子:“等出了花儿,摘给姬大人泡花茶喝。上次我去她府上,可算是知道她喜欢喝哪种茶了。”

    青蝉这才知道自己忙乎了两天,绕来绕去还是为了姬莲生。她也没有立场去指责细砂的痴心,看细砂这么一往直前的,她仿佛看见另一个傻傻的自己:“要给她泡花茶喝,外面什么样的买不到,何苦自己种来着?”

    细砂抿唇一笑:“外面买的与自己种的能一样吗?你当真是让她喝花茶呢?我是让她喝我的心意啊。”

    墙的另一头传来一声轻轻的女子笑声,细砂与青蝉对视一眼,那里是另外一所宅子了,细砂住了这么久,一直不见人出入,如今听闻人音,想来是有人住的。

    只不知对方在笑什么?总不会是因为细砂方才说的话吧?

    青蝉正怀疑着,那边又传来声音:“小白,你跑什么?回来,再胡闹,看我不收拾了你。”

    说是要收拾,那声音可妩媚的紧,带着笑音,全然不是要收拾的前兆。

    青蝉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一时又记不起在哪听到过。细砂皱了皱眉,听对方不是在笑自己,便拉了青蝉:“走吧。”

    谁知这一走,就出了事。傍晚时分,青蝉听到细砂尖着嗓子在叫,她循声过去,见细砂站在满地凌乱的花苗间,涨红着脸,怒目叉腰,指了墙头高声道:“你的畜生作践了我的花苗,你却连一句道歉都没有,凭什么?”

    青蝉望过去,便见墙那头站着的女子,赫然便是当日在姜无忧门外那个蜂腰肥臀的那一个,难怪觉得声音熟悉了。她怀中抱着只通体白毛的狐狸,青蝉听细砂话中的意思,猜到是这狐狸越过墙头,将刚刚种下的花苗给糟蹋了个透。

    “我怎么就不能笑话你?前几日你在姬大人府上做的事儿,我可早有耳闻了。”

    细砂闻言,脸上的红色又深了几分,然后“唰”的退下,雪白一片。

    青蝉知道这个女子是云□□的人,只是细砂那日在姬莲生府上究竟做了什么事能够让她诟病?青蝉听得摸不着头脑,去看细砂,只见细砂捏紧双拳,肩头在微微颤抖着。

    青蝉上前挽住细砂,将她往后拉了半步。细砂扭头见到她,便如溺水者偶然捞到了水中的浮木,立即牢牢抓紧:“青蝉,你快来看,我们刚刚种下的花苗,全被她毁了!”

    那女子讥诮地打量着青蝉与细砂:“没听错的话,你这花苗还是为了姬大人种下的?你连脱光了衣裳往她身上贴都能被她推开,她对你啊,估计是一点点兴趣都没有,你以为你这么做,她就会回心转意了?少痴人说梦!就凭你也配得上姬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说十月底能够完结的,但是目前这样的状态肯定结不了了,抱歉

    ☆、【第六十四章动手】

    女子的话像是在耳边炸响的雷声,从耳朵一路刺痛到心尖上,细砂咬紧银牙瞪红双眼,而她身边的青蝉,则一副瞠目结舌的呆样。

    脱光了衣裳被推开……脱光了衣裳被推开……青蝉想难怪细砂哭成了那样,还一再说不要活了,没脸见人了,原来她指的被姬莲生羞辱,有这样的内情在里面!

    后面传来脚步声,青蝉下意识扭头看,谢眠风抱胸走过来,面若冰霜地盯着墙那边的女子。

    那女子见到谢眠风,又是“嗤”一声笑:“哟,齐全了。”

    青蝉后知后觉地开口:“怎么你们认识……?”

    谢眠风冷冷道:“认识谈不上,过节倒有一些。若不是她跟细砂当街起争执,我又怎会受那等牢狱之灾?”

    青蝉大悟,那女子抚着怀中白狐,目光瞥到地上的花苗:“所以说蠢事做一次就够了,一蠢再蠢的,老天都看不下去啊,哦?”

    她最后的那声“哦”是冲着青蝉说的,青蝉自然不能赞同她,转向细砂:“你……”

    细砂气得直喘气,哪还有心情听青蝉说什么,她甩了青蝉拔脚就走,谢眠风正挡在后面,她想也不想伸手就推。那股大力之下,没有防备的谢眠风被她推得一个趔趄,等她险伶伶地站好了,那边细砂已经风风火火地跑没影儿了。

    青蝉急忙尾随着细砂出去,细砂一路出了府,大步跨上隔壁宅邸的台阶,提起裙子,气势汹汹地抬了脚就去踹门。

    这显然就是要闹事了,青蝉落后几步,阻挡不及:“细——”

    谁知细砂这一脚竟然踹了个空,门就那么凑巧地从里面打开了,细砂随着这一脚力道,就此栽了进去。

    青蝉:“……”

    青蝉三步并两步地上了台阶,见细砂狼狈地摔在地上揉脚踝,正俯身想搀扶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叫做众目睽睽。只见打开的门内,人头济济的狐狸精,不论是人形还是狐形,俱都双目炯炯地盯着她们。

    ——这样的阵仗,想要闹事又能讨着什么好?想来细砂也意识到自己是进了狐狸窝了,恨恨捶着崴掉的脚踝,却只换得一声压抑的痛呼。

    “知蓝姐,还真有这等不识趣儿的人,竟有脸找上门来了。不过是踩了她用来讨好姬大人的花苗,就这一副吃人的样子,若让她知晓你与姬大人间的缘故,她指不定要怎么寻死觅活呢~”说话的女子满面艳色,那双眼睛尤为灵动,骨碌碌绕着细砂打转儿,故意捏着声调,阴阳怪气的,听得青蝉浑身起疙瘩。

    被唤做“知蓝姐”的便是先前在墙后的女子。此时她款款而来,听了这话,皮笑肉不笑地杵着那人的眉心:“束禾啊束禾,这话传到姬大人耳中,说不定她还以为我拈酸吃醋,你再嘴碎,看我怎么治你!”

    束禾便笑嘻嘻捂住知蓝的手指:“就凭她那样的货色?叫你吃醋?没的不笑掉人的大牙啊!”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满院子狐狸精都在窃笑。细砂听得一张脸越加煞白,她还从没有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这比被姬莲生拒绝更伤尊严,等于是将剥光了衣裳的她架在火上烤了。

    人言轻微,却最是伤人。细砂眼眶中的热泪滚了又滚,终于顺着脸庞划了下来。

    青蝉的心也随着这一滴滚落的泪,笔直地往下沉。她握住细砂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细砂依靠着青蝉,知道自己此次不战而败,并且一败涂地。

    ——知蓝与姬莲生有私情,她嘲笑自己,嘲笑得理直气壮。

    两人正待离去,知蓝冲束禾使了个眼色,束禾会意,立即扬声道:“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了?”

    如此是不肯善罢甘休了?

    青蝉回头:“你想怎样?”

    束禾:“这府邸是姬大人给知蓝姐的,你们撒野撒到知蓝姐的地盘上,还问我们想怎么样?”

    话音落地,青蝉瞬间感觉到了细砂的僵硬。由此可见,知蓝在姬莲生心目中还是有一定分量的,不然又怎会这样大的手笔,将整座宅子赠给了她呢?想来细砂对姬莲生的这一腔爱恋惹恼了知蓝,知蓝又如何会放过这个借题发挥的机会?

    知蓝将白狐撒去地面,理了理薄如蝉翼的衣袖,笑容冷冷的,看着细砂与青蝉。

    青蝉面无表情道:“你们口口声声姬大人,我倒要去问问姬莲生,她与细砂的私密事,怎会闹得人尽皆知?不知是你们的耳目太多,还是她手底下的人嘴不干净?抑或干脆是她本人德行欠修,拿她人的名誉当做酒余饭后的笑谈?”

    知蓝被这一通堵得不知如何接口,她总不敢诬赖姬莲生品性有问题,那等于就要承认是城主不信任姬莲生,从而在她身边安插了耳目了!纵然姬莲生对耳目一事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但到底没有过明路,要真堂而皇之地摊开来对峙,谁能料到会是什么后果?

    姬莲生之怒,白鹤城也是要抖三抖的,城主自然是无恙,她们这些当下属的就不好说了……

    知蓝的笑容不知不觉收了起来,她本来也就想在细砂跟前逞一逞口舌之快,自从上次街头之争,她就横竖看细砂不顺眼,只怨谢眠风替她受了过,倒让她活得有滋有味,还打起了姬大人的主意!好容易有了这个幸灾乐祸的时机,怎能不奚落她?可谁知竟会适得其反,反叫人抓住了把柄!

    青蝉这席话,让她左右下不来台。

    束禾见知蓝现出苦恼的神色,挺胸而出,指了青蝉鼻子怒斥道:“哪里来这牙尖嘴利的臭丫头?知蓝姐,依我之见,对这种没脸没皮的无稽小人,既敢找上门来,我们就敢将她打出门去!”

    说着抡起袖子,竟就引了几个人上前来拿青蝉与细砂。

    束禾没那许多顾虑,再说她们背后有城主撑腰,反正就是为了出气,何不痛打一顿,有些什么,先出了气再说!谅这二人也没那能耐,在姬大人面前胡言乱语!就算去说了什么,姬大人又岂能因为她们的三言两语而与城主反目?她们显然没有那样重的分量!

    知蓝姐就是太瞻前顾后了,嘴皮官司不痛不痒,有什么好打的?早该直接暴力解决!

    知蓝知道这么的不妥,这两只半鱼被安置在姬大人的府邸里,与她们毗邻而居,显然就不是她能动得的——嘴仗能打,真要把人修理出个好歹,可不就拂了姬大人的面子?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计策,那边束禾已经带着人去拉扯细砂与青蝉了。

    细砂伤了脚,情急之下往后退一步,脚上立刻传来钻心的疼痛。青蝉估摸着今日这个眼前亏是非吃不可了,对方人多势众,在数量上她们就毫无优势,且细砂又伤了——正想着,那些狐狸精已经到了近前,以束禾为首,齐刷刷地扯了她们往院子里拉。两人势单力薄,很快被扯进府,院门立时紧闭,四面八方的狐狸精眨眼间就包围了她们,却并不动手,只等知蓝吩咐了。

    知蓝原本还有犹豫,可眼见人都被围了,要说不了了之吧,反倒打自己的脸!难免有些埋怨束禾自作主张,可束禾却正忠心耿耿地等着她示下,知蓝颇有些骑虎难下。

    细砂扯着青蝉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不同于青蝉屡次经历生死,她除了海上被抓那次,就没见过这种阵势,撇开脚痛不提,她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此时除了挨揍,恐怕半分便宜都占不到。

    知蓝看着细砂惊恐的表情,心里升出一股快意,再看青蝉,她倒算是镇静,可这样的镇静,在拳头底下又能维持多久?知蓝把心一横,朝束禾一努嘴,束禾抢前两步,扬起手,对着细砂的右脸就扇了下去!

    她这一下极为迅速,青蝉都没来得及反应,细砂右脸上已经火辣辣地肿胀起来了。

    “这一下是告诉你有些人贵重,可不是你这样的贱命可以肖想的!”

    细砂的眼泪夺眶而出!

    束禾说着转向青蝉,青蝉已经有了防备,自然不会让对方轻易得手。可两旁狐狸精一左一右钳制了她的双臂,束禾冷哼一声,扬起手:“至于你嘛,别不知天高地厚!”

    话音落,她就朝青蝉脸上招呼过去。青蝉闭了闭眼,预期的疼痛却没有来临,只听束禾“哎哟”一声,而后就是翅膀的扑棱声。

    青蝉急忙睁眼,一只夜鸦对着束禾头脸猛啄不休。束禾边拍边躲,嘴里高声道:“哪来这不长眼的畜生!连姑奶奶都敢啄!”

    另两个狐狸精亦上前帮忙去挥,一时倒松懈了青蝉与细砂。那夜鸦怪叫着飞到院中一棵老树上,精光迸射的双目,如炬地俯视着底下众人。

    束禾额头被啄破了,疼得她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一边恨恨骂着夜鸦,一边捂了头,重新面向青蝉,吩咐其他人:“照着嘴打!看她以后还敢乱说话!”

    她们只当这夜鸦是无意间闯来的小插曲,可青蝉被钉住了似的,全副心神都被这夜鸦给摄去了!

    ……姜无忧?

    天空又传来夜鸦的叫声,束禾抬头,只见另外一只夜鸦,展开翅膀落到了先前那只身旁。

    “晦气!”她恨声啐道。

    与此同时,府门上轻轻的,传来叩击声。声音虽轻,可却如叩在了所有人的耳朵旁,竟叫人无法忽视。

    青蝉的心跳越来越快,是她……是姜无忧回来了吗?是她来了吗?

    知蓝与束禾沉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知蓝道:“先将她们拉到一边。阿绾,你且去看看是谁,无关人等不用理会!”

    那叫阿绾的奉命去应门,她先将门拉开一线小缝儿往外瞧,却只瞧了一眼便飞也似的把门合上了。她拿背抵着门,满脸慌张地看向知蓝。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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