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宠爱 作者:妲婴

    正文 第14节

    [GL]宠爱 作者:妲婴

    第14节

    “诶,等一下”,姬莲生喊住她,“不想听听□□让我考虑的是什么事?”

    青蝉回身:“……与我有关吗?”

    姬莲生被她问得一愣:“……大约是有些关联。”

    听她这么说了,青蝉才做出倾听的姿态。姬莲生的眉头顿时又蹙起来,想眼前这人实在是不讨人喜欢,居然连与自己多说一句话都不肯?自己有这么惹人嫌吗?

    想归想,青蝉还等着她说话,姬莲生将忿然隐在夜色之下,用平板无波的语调,说:“她让我考虑让姜无忧留下来。”

    怕青蝉听不懂,又补充:“留在白鹤城,恢复以前的尊荣。”

    她的声音很平静,可青蝉却在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嘲讽与不屑。

    云□□要留姜无忧下来是为了什么?她的权力被姬莲生架空,白鹤城主这个称谓有名无实,她后悔当初的决定了,所以想要姜无忧回来牵制姬莲生,两人最好再斗得你死我活,她好坐收渔翁之利。

    这么浅显的手段,堂而皇之地告诉姬莲生她的用心,姬莲生甫一听闻,都被她给气笑了。

    云□□肯定是故意的。

    青蝉一时间想不到这么多利害关系,她只关心结果:“……那你怎么说?”

    姬莲生:“我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诸位,真的对不起,家里出事了,我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情绪

    还有两章存稿,更新到这个周日,抱歉

    不会让你们等太久。

    ☆、【第五十七章碰壁】

    细砂近来跟着一位新结识的厨娘学习做菜,这一天厨娘得空,教她做糕点,青蝉在旁打下手,与细砂两人在厨娘的指导下干得热火朝天。等糕点做成了,厨娘先尝了尝,认为味道还算过关。细砂得到肯定,自留了一份,另外匀出三份,指着其中两份对青蝉道:“这个给端木,还有谢眠风送去吧。”

    青蝉指着另外那份问她:“那这个呢?”

    细砂擦干双手,往唇瓣上添了口脂,抿抿唇,她满意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盈盈一笑:“我给姬大人送去。”

    青蝉:“……”

    青蝉对姬莲生非好感,但不能强迫细砂与自己同仇敌忾,所以看她这么热忱,想说几句,又觉得无从说起。

    细砂婀娜多姿地往姬莲生处去了,青蝉又是独自往十三门。她先去了祝音的府邸,可惜连门都没能进,那守门的妖兵收下了糕点,只说等端木回来,会转交给她。

    青蝉问:“端木不在里面?那她去哪里了?”

    那妖兵道:“底下有个镇子频频出事,端木姑娘随着祝大人出去办案了。”

    青蝉一惊:“可有危险?”

    妖兵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跟着祝大人,会有什么危险?”

    青蝉原还想见端木一面,眼看没有了希望,这才转身去牢里看谢眠风。

    青蝉寻了一圈,没见到上次给自己行过方便的庄牢头,只得对着今次的陌生面孔,软声道:“我想进去探望谢眠风,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可有祝大人手谕?”

    青蝉摇摇头,那人大手一挥:“姑娘,那可不成。”

    青蝉正要再说软话,上次的庄牢头可巧从里面出来,青蝉立即露出笑颜:“庄牢头,您还记得我?”

    “噢,青蝉姑娘”,那牢头大步流星朝她走来,“今儿又来啦?进去吧,只别久待。”

    青蝉得到许可,朝他感激地欠了欠身,加紧步伐往里去,却见先前拦她的人还要说什么,被庄牢头压下,他对那人耳语,青蝉隐约听到一个“姜”字,再往下就听不清了。

    青蝉心存疑窦,递了糕点给谢眠风,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儿,出来的时候,见庄牢头还在,便请他到一边说话。

    庄牢头是粗人,平时说话也都是大声大气的,然而对着青蝉,便有意收起了那副粗犷,文绉绉道:“青蝉姑娘,不知还有何事?”

    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可青蝉却因为这种可能性,整个心脏都乱跳起来。天知道她刚才与谢眠风交谈的时候,有多少次都前言不对后语,又因为对那个答案的渴求,她身处无比的煎熬之中。

    青蝉嘴唇颤动着,连声音里,都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紧张:“您愿意给我们方便,不知这其中是否与……姜大人有关?”

    问完,她犹如等待宣判的犯人,忐忑不安地看着眼前的庄牢头。

    庄牢头被她问得愣了下,而后“哈哈”笑了两声:“姑娘是聪明人。”

    这等于就是承认了!青蝉一下子找不着北,平复了好一会才继续问道:“那姜大人……她是怎么说的?”

    庄牢头:“姜大人道若有人要来探看谢眠风,那就给个方便,若来人不问起,也就不需提到她。……后来你们找到我,我便顺水推舟了。”

    原来真的是姜无忧私底下交待过了!难怪细砂找人会那么顺利,青蝉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令人压抑的十三门在她眼中此时也多了几分明快的色彩。她离开牢狱,缓步走着,真无法去形容自己的高兴,只觉浑身都被灌注了蜜糖,她腻在那一片蜜的海洋里,想,哪怕是淹死了,也甘心啊。

    青蝉回到住的地方,细砂还没有回来,她坐也坐不住,满心满脑全是姜无忧,想见一见她,想与她说几句话,想问一问她,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么一想,再也待不住,看桌上还摆着那份糕点,便拿精巧的盒子装了,拎起给姜无忧送去。

    这也算得上是一个去见她的借口了。

    姜无忧说过她住在第六门。青蝉边走边找,等到姜无忧门外的时候,天色已经快要擦黑。天边远远的现了月亮,近处却还能望见一丝太阳余光。

    姜无忧住的竹屋临溪而建,溪流浅狭,两岸已经有零星绿意冒出来。青蝉按捺着满心雀跃,正要叩门,听到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离得很近,她好像就站在门板的那一侧:“你真的要这样吗?以前是我错了,可我一直在后悔,那么多年了,夜夜都不能安睡,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你俯趴在那里,我去搀,见你满脸都是血……”

    屋内安静了一瞬,青蝉听云□□又道:“我根本没有其他用意,我就想还能见到你,你不知道听说你还活着,我有多么庆幸啊……”

    青蝉尴尬地站在门外,她本无心偷听壁角,正走开,姜无忧的声音响起:“你回去吧,此事勿要再提。”

    青蝉离开百丈远,抱着膝盖坐在溪边的石块上。第六门里生活气息浓郁,有许多用过晚食的人踩着夜色出来遛弯。青蝉听着潺潺水音,心境逐渐平复。

    姬莲生说她答应姜无忧留在白鹤城的时候,青蝉是无比震惊的,可现在她才知道,姬莲生答不答应根本就无关紧要。

    想来姬莲生也清楚知道这一点——姜无忧不愿意。

    青蝉看云□□离开了姜无忧的竹屋,弥漫的夜色之中,白鹤城主屡次回首,最后还是走远了。

    青蝉又坐了坐,才提起糕点,往姜无忧那处行去。

    门开着,外面昏暗的光亮透过竹子间细小的缝隙穿进来,姜无忧就坐在屋中一隅,白衣醒目,面容模糊。

    “……姜无忧?”青蝉站在门边唤了一声,对于云□□过来劝说一事,只当不知。

    屋内有轻微的转动声响,青蝉听不出那是什么,却见姜无忧站了起来,片刻,屋内一片亮堂,她点了灯,立在灯旁,眉目如画地看向青蝉。

    青蝉这才看清屋内摆设,先前的转动声响来源于屋角的小型陶车,轱辘还在转动着,上面的泥胎已经初具形状。

    姜无忧宽大的袖口扎了起来,手上还有粘泥,显然之前一直在做这个。她没有说话,安静等着青蝉表明来意。

    青蝉露出笑容,比了比糕点:“今日我与细砂一起学着做的,做多了,便拿一些来给你尝尝。……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说着声音轻下去,有些羞怯,却又满含期待地看着姜无忧。

    姜无忧沉默了会,朝桌子指了指:“放在上面吧。”

    青蝉松了口气,如此是喜欢了吗?她想提议现在就尝尝味道,可看到她满手泥,便没有开口。

    “以后不用送来。”姜无忧重新回到陶车前坐下,手指放到泥胎上,随着轱辘的转向给它塑形。

    青蝉:“……”

    原来她不喜欢啊……是不喜欢糕点,还是不喜欢给她送糕点的人是自己?青蝉呐呐的,低下头,应道:“好……”

    不管怎么说,都觉得好失望哪……姜无忧已经在忙自己的了,青蝉蹭着脚尖,屋内除了陶车之声,其他落针可闻。

    青蝉内心逐渐升出一股迷茫——姜无忧对自己总是这么不咸不淡,可她在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又怎么解释?

    她其实也是关心她的啊,难道是自己误解了吗?

    青蝉把糕点按姜无忧的意思放在了桌面上,转身,走到姜无忧身旁。姜无忧心无旁骛地制着泥塑,青蝉咬着唇瓣,都快把它咬破了,才攒了些勇气,问她:“为什么要向祝音开口,让端木回来与我们见一面?”

    姜无忧慢条斯理道:“碰上了,随口一提罢了。”

    青蝉捏紧手心,胸口起起伏伏:“那谢眠风呢?为何让庄牢头给我们通融?”

    青蝉带着点质问,口气便有些硬。姜无忧抬头,扫了她一眼,又看向手中的泥胎,似乎只有它才能引起她的兴趣:“人之常情而已,毕竟她与你们一路走来,也算共过患难。”

    姜无忧说的实在太好了,青蝉顿时觉得自己的痴心被片片击碎,痴心妄想,痴心妄想,真的没有错啊……她可不就是妄想了吗?

    莫须有的事情,凭空被她捏造出“姜无忧关心自己”的错觉,太……自作多情了。

    青蝉牵动唇角:“这样的话……还是多谢你了。”

    姜无忧:“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青蝉深深吸着气,很不自然地别过脸,过了好一阵子,才肯转向姜无忧:“这个……你要捏什么出来?”

    姜无忧头也不抬,仔仔细细盯着自己手上看:“还没有想好。”

    “……既然你忙,我先走了。”

    她说要走,姜无忧也没有挽留,惜字如金地说了一个字:“好。”

    青蝉不敢再多待哪怕一个眨眼的时间,只要再多那么一点点,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

    姜无忧一直在陶车前坐到深夜,且做且思,屡次不满意,又屡次推翻了重新来过,到最后才总算做出个合心意的模样。

    她靠着椅背闭眼养了会儿神,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起身净了手,走到桌边,掀开青蝉带来的盒子。

    糕点用模具弄成一朵一朵花瓣的形状,在盘子上排列地很整齐,这么一瞧,煞是精致好看。姜无忧迟疑地拈起一块放到嘴边,少少尝了一口,又搁下。

    嘴里是萦绕的清甜味,姜无忧在合上盖子的时候,把咬过的那块吃掉了。

    ☆、【第五十八章约会 上】

    青蝉在姜无忧那边碰了壁,心里自然不太畅快,然而从姬莲生处回来的细砂却哼着小曲儿,显然心情不坏。

    她带去的盒子里只剩空空一个盘子,糕点已经光了。一进门她就把盒子随手一放,托了凳子跨坐到青蝉身边,迫不及待要与她分享:“姬大人把我带去的糕点都吃光了,还夸它味道好哩!”

    青蝉:“……”她的那些糕点姜无忧可能根本就不会吃,说不定自己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把它们都扔掉了。

    细砂:“姬大人还与我说了好多好多话,我告诉她我们在海上的生活,她听得可认真,笑起来可温柔了!”

    “……”青蝉牵强地笑了笑,回想自己在姜无忧那里的可怜光景,两厢一对比,就差痛哭出来了。

    细砂双眼亮晶晶地拉住青蝉的手,兴奋地双颊通红:“姬大人还邀我过两天去布庄,说入春了要赠我几套衣裙当回礼!”

    青蝉从自己的消极情绪里抬起头来,隐约觉得细砂的话不太对劲:“回礼?……你觉得合适吗?”

    “我也说不用啊,一则我衣裙很多,二则也只是区区糕点,根本不值什么。但你不知道姬大人有多客气,话语有多诚恳,我实在推脱不得啊。”细砂说着,看青蝉是很有意见的态度,才道:“……而且姬大人也邀请你一起去了。”

    青蝉:“我才不去!”

    细砂掩唇一笑:“青蝉,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先让我与姬大人单独相处着,改天我再陪你去布庄,到时给你多置办几套行头,噢?”

    青蝉:“……”

    细砂心情愉悦地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后颈:“我先去泡个香汤,迟些你给我些建议,看我那天穿哪件衣裳好?”

    这就不是不太对劲了,而分明是有问题了。青蝉跟着站起来,问细砂:“你对姬莲生……你不认为这样不太好吗?”

    细砂娇滴滴地抛了个媚眼给青蝉:“姬大人哪里不好了?皮相上佳,知情又识趣儿,懂体贴人,更别提还是在那样的高位了……青蝉呀,你说上哪儿再找这么个齐全的人物来?”

    “不行,那天我也要去!”姬莲生那样的巧舌如簧,或许正投了细砂脾胃,细砂又被她的优质表象所迷惑,怕是已经陷了进去——这样的情形之下,青蝉怎么敢放心让细砂独自前往?她倒要看看姬莲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平白无故对细砂那么好,真没幺蛾子?

    细砂不太乐意了,青蝉由得她不高兴,又怕她不声不响自己去了,便将碰面时间与地点都问了个清楚。细砂一五一十告诉了她,青蝉一听,姬莲生约的时间不早也不晚,刚好在午食前半个时辰,估计是买完布料后还安排了吃饭,顿时对她的居心更加怀疑了。

    到了约定那日,细砂横一套竖一套地把衣裳扔了满床。青蝉眼看她将所有新衣都试了个遍,却还是下不了决心穿哪件出去——她是真把这当成约会来对待了。

    青蝉从屋里退出来,天气一天暖和一天,似乎能从空气中嗅到春天的气息了。细砂是那么的兴高采烈,青蝉叹了声,迎着日光往外走。

    有个人影逆光而立,青蝉陡然见到,吓了一跳:“……你怎么会来?”

    姜无忧就站在门边,语声淡淡:“这个给你。”

    她的手中有一个细细长长的陶瓶,瓶内插|着一支堪堪吐芽的柳枝,应该是路上见了,便随手折了来。

    青蝉的心就像被人重重掐住了,连呼吸都停止了。两人四目凝望,而后,她才如梦方醒地开口:“给我的?”

    姜无忧:“嗯。”

    青蝉彷如垂死之人偶然重获新生,从头到脚都笼罩进突如其来的喜悦里,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结巴:“为、为什么?”

    “我……”姜无忧话未说完,细砂从屋里跑出来,高声唤道:“青蝉,我好啦,我们快走吧,莫要让姬大人久候了!”

    青蝉双眼放光地等着姜无忧说话,姜无忧看了看兴冲冲的细砂,又看向青蝉:“你们要出去?”

    细砂出来之后才发现姜无忧来了,自然没好脸色给她:“是啊,我们要出去,姬大人约了我们去布庄,要给我们置新衣呢,所以你啊,挡在这里做什么?”

    “细砂!”青蝉拉住她,“你先去外头等我。”

    细砂还要说,被青蝉搡着推了出去。

    细砂:“诶诶!那你快点啊!”

    “细砂她……因为当初海上的事,对你有些误解。”青蝉抱歉地看着姜无忧,“……刚刚你想说什么?”

    她一边问,一边朝姜无忧走去,要接陶瓶。姜无忧却将瓶子捏在手心里,不递给她。

    青蝉:“……”

    姜无忧挑起眉梢,青蝉疑惑道:“……怎么了?”

    “你今日的发式不错。”姜无忧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是发出内心还是有别的用意。但即使这个夸赞来的突兀,青蝉脸上的红晕还是慢慢晕开来:“……是吗?谢谢。”

    青蝉摸了摸脑后的头发,她的发式是细砂给她梳的,说是眼下时新,究竟如何她也没留意。

    姜无忧伸出手,把陶瓶给了青蝉。

    陶瓶底部还留有姜无忧的体温,青蝉小心翼翼捧在怀里,笑得眼角弯起来:“……那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姜无忧:“来与你道个别,我要离开白鹤城了。”

    青蝉走在第八门街头,这是白鹤城最精致最奢华的地方。因为过于金贵,所以街上没什么行人。道路两旁倒是铺子林立,细砂左顾右望,嫌两只眼睛太少,完全看不过来这满街的琳琅满目。

    姬莲生一路笑语地引着她们进去布庄:“这里不仅布料好,制衣匠在白鹤城的同行里也是出类拔萃的。到时对新衣有什么要求与想法,尽管对她提便是。”

    细砂柔顺地福了福:“多谢姬大人。”

    姬莲生笑得清风明月般温和:“不客气,你就是太见外了。”说着,指着后面慢吞吞的青蝉,问细砂:“她好像很有心事的样子,让她与我们一道出来,是不是强人所难了啊?”

    细砂一听,姬大人这话里竟隐含了委屈,刹那间心中充斥了无数溺爱,只恨关系还没亲近到那份上,不然简直要将她揉进怀里好一通安抚:“……怎么会!青蝉总是这样……呆呆的,姬大人你别想多了。”

    呆呆的?姬莲生差点笑出来,就见细砂一把扯住青蝉,将她从门外拉了进来。青蝉怅然地进了布庄里面,脑子里还在翻滚不久前姜无忧的那些话。她说她此番回到白鹤城,不过是为了云王下葬事宜,现在事情结束了,她理应离开。

    “你去哪里?你还会回来吗?”

    姜无忧盯着那支刚刚吐绿的柳枝,回她:“不知道。”

    姬莲生光临这间店,掌柜的亲自出来招待。一边让伙计泡茶,一边向细砂介绍新近的各式布匹。

    姬莲生坐进店内专用来休憩的雅间里,特地找了对门的位置落座,这样细砂拿着布匹回头征询她的意见时,她一眼就能看到。

    在这样的小细节上都能做到如此贴心与完美,一时间细砂更加倾心了。

    青蝉偶然发现了这两人的眉来眼去,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看细砂正挑在兴头上,她便朝姬莲生走去。

    雅间里茶香袅袅,茶水热气缓缓上扬,姬莲生一只手搭在腿上,一只手轻轻叩着桌面,那样子要多雅致有多雅致。

    青蝉在心里啐了声,姬莲生眼见她有备而来,又是好笑,又是好奇,端起杯子吹了吹浮沫,她浅呷一口清茶,等着青蝉开腔。

    “你对细砂有什么企图?”青蝉不出她所料的,开口就是兴师问罪。

    姬莲生轻笑着放下茶杯:“企图?你为何会这样说?细砂性情温顺,我与她很谈得来,有心跟她结交,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图谋不轨了呢?”

    看来这两人对彼此评价还都很高……青蝉想了想,进一步问她:“你确定不会对细砂不利?”

    姬莲生摊手,坦荡荡地看着青蝉:“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她这样的态度,青蝉倒不好再说什么。她不相信姬莲生,但经不住细砂喜欢,她们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夹在里面作梗也没意思。

    “那你最好是真心待她,别叫她失望!”青蝉说着转身,不再多看姬莲生一眼。

    不知过去多久,温热的气息撒到青蝉耳畔。姬莲生站在她背后,倾身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低低的:“作为朋友,我自然会诚心待她,让她在白鹤城宾至如归。”

    姬莲生的气息激起了青蝉满身鸡皮疙瘩,她扭过头,姬莲生靠的很近,领口微敞,露出颈下大片如雪肌肤。

    朋友?……只是朋友?青蝉觉得不对,听细砂的言外之意,她要的并不仅仅只是朋友而已啊?

    “你们在聊什么?”细砂见她们窃窃私语便开口问道,姬莲生适时调整了站姿,青蝉亦是不自然地往前走了半步。

    姬莲生:“噢……我们在说你的事情。”

    这么说是没错,可听在细砂耳中却是另一番光景——姬大人是不是在向青蝉打听自己?这个想法让她两颊飞红,羞得不行。

    青蝉:“……”她迅速瞪了姬莲生一眼。

    姬莲生曲拳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待细砂重新转过去挑拣布料了,她比着唇形问青蝉:“难道我说错了吗?”

    青蝉决定对她敬而远之。

    ☆、【第五十九章约会 中】

    细砂看青蝉过来,拉开一匹翠绿带暗纹的绸布,放在青蝉肩头比了比:“这个颜色好看,衬你。”

    青蝉恹恹的:“你挑吧,我不要。”

    细砂拿开绸布,与青蝉脑袋碰着脑袋,急不可耐道:“姬大人与你说我什么了?”

    细砂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青蝉心事重重地看着她,有些矛盾。

    细砂不知她为何踟蹰,只一个劲催她:“好青蝉,你快告诉我。”

    青蝉把心一横:“……也没什么,她觉得与你很谈得来,便有心要结交你这个朋友。”

    “朋友?”细砂低低重复了一遍,“她这么说的?”

    青蝉点点头。

    细砂听了,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角,回身继续去翻料子。

    这么一来,青蝉又猜不透细砂的想法了。然而很快,她发现自己不仅猜不透细砂的想法,甚至连细砂这个人,相处十几年了,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

    “这个料子是今年这一波里最出挑的,前头已经取了样子给城主过目,不出意外是要送去主殿的……是老朽疏忽了,一时忘记收起来。”

    彼时,青蝉已经心不在焉地踱到门边了,掌柜说出这番话时,她才循声望了过去。

    细砂:“给城主的?”

    掌柜:“姑娘不如再挑挑别的?”

    细砂将那料子拈在手中,料子轻盈花色又美,摸在手中的触觉就似捧着一汪清泉,这样的好东西,真是叫人爱不释手。

    细砂神色不明地牵唇一笑,回身问姬莲生:“姬大人,这款衣料好看吗?”

    姬莲生离的远,并不曾留意掌柜先前说的话,听细砂问了,便点头:“不错。”

    细砂:“那我能要这个吗?”

    青蝉心里“咯噔”一下,那掌柜的当场就冒冷汗了,也不等姬莲生表态,抢先将前头与细砂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末了,多嘴加了句:“按照以前惯例,哪怕是城主没有看上的,我们也是万万不敢出售的。”

    姬莲生从雅间出来,看着掌柜:“……哦?是这样的吗?”

    掌柜诚惶诚恐地擦了把汗:“是小人的罪过。”

    青蝉便也走过去,姬莲生听着身后响起的她的脚步声,没有立即开口。她只是缓缓摩挲着料子,好像在考虑着什么,末了,扫了眼掌柜,说得温文又儒雅:“与你无关,这块料子我看上了,回头会亲自去向城主说明。”

    在场的人都静了一瞬,只听到姬莲生的声音:“细砂,你继续挑吧。”

    细砂的心也一直提着,等得到姬莲生的这个答案,她得偿所愿地朝青蝉眨了眨眼睛。

    掌柜的笑容塌了,又不敢明着表露出来,借着整理布料的由头,不露痕迹地远移了。

    青蝉费解地看着细砂,她不至于吧?从城主手里抢来的料子,她真的敢穿?知道是城主的东西还敢开口,她究竟在想什么呢?

    可是没等青蝉提出异议,细砂忽然又改变主意了:“姬大人,我方才不过一句玩笑话,布料而已,怎么会叫你为难?你有那份心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说着拿起了另外一匹,捧在怀里,冲姬莲生笑得娇羞无限:“……这个吧,这匹布也不错,我就要这个了。”

    青蝉:“……”

    姬莲生垂着眼皮,低声一笑,没去拆穿细砂的把戏。

    从布庄里出来的时候,细砂咬着青蝉的耳朵,颇有些自得:“看到了吧,为了我她不惜去得罪城主,朋友?哼,口是心非而已!”

    青蝉:“你故意的?”

    细砂:“是又怎么样?人啊,有时候嘴上说一套,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套,姬大人也不例外噢……所以,你不能光听她说了什么,还要看她做了什么。”

    青蝉索性摊开来讲:“你这么做是想证明什么?”

    细砂:“证明什么?她心里有我呗。”

    细砂“确定”了姬莲生的“心里有她”,所以在姬莲生提出一道用午膳的时候,她欣然同意前往。

    位置是早就已经定下了的,侍女在前面领路上楼,姬莲生落后几步,眼见细砂拐过弯了,她忽然低头望了青蝉:“一直臭着个脸,你很有意见?”

    青蝉黑白分明的双眼里映出姬莲生带笑的眉眼,她往上几阶落到与姬莲生齐平的高度:“既然是把细砂当朋友,那就别刻意做出让她误解的事!”

    因为怕细砂听见,青蝉的声音压到很低,可却是咬着牙一字一字发出的,哪里有细砂嘴里“呆呆”的样子,分明气势足的很。

    姬莲生无辜道:“我哪有?”

    青蝉忿然地瞪着她,目光清亮,呼吸加重,脸上还有一层薄怒的红晕。姬莲生翘起唇角:“在姜无忧面前你总是那么谨小慎微的,怎么到我这里,只差张牙舞爪了?不怕丢了性命?”

    说着,再次凑到青蝉耳边:“还是知道我不会伤害你,所以才有恃无恐?”

    青蝉避蛇蝎般避开她,姬莲生说的话叫她心烦,因为又提到了姜无忧,想着自己以后或许都见不到她了,心里酸涩的不行。

    她也有回海上的打算,可现在是姜无忧抢在她前面离去,结果虽是同样的天各一方,可感情上却更加难以接受。

    ……或者,她是可以为了她留下来的,可又清楚地知道,姜无忧不会为了自己而停留。

    青蝉步履匆匆地上楼去,姬莲生不以为自己的话能让青蝉激动到红了眼眶,所以她是想到了什么?只因为自己提到“姜无忧”这三个字?

    雅阁间焚着清淡的香,开窗便是一波碧水,入春之后时有画舫漂浮其上。

    姬莲生坐在主位,细砂紧挨着她,侍女一一斟酒,姬莲生举杯,她便也半推半就地喝了小半盅。

    她的酒量青蝉是知道的,在海上之时心情好了,偶尔也能陪着那些男人喝半壶。可这次才喝了半盅,酒气上脸的同时,细砂就抵着额头哀哀道:“大人,我不成了,头里晕乎乎的。”

    “……”青蝉之前没碰杯,看细砂如此模样,便嗅了嗅自己的杯中酒,然后将它一饮而尽。

    果酒。

    酒味寡淡,甜甜的,十分好喝。

    青蝉觉得自己的耐心真的要用光了,看细砂酡红着脸,媚态横生,她便不解风|情地插话道:“既然如此,我扶你出去走走,也好发散发散。”

    细砂:“……”

    姬莲生的手指搭在嘴唇上,可能是要笑,克制住了:“我倒不知青蝉姑娘如此好酒量。”

    细砂背地里朝青蝉拼命使眼色,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乖乖的啊,千万别再坏我事。

    姬莲生:“细砂?你还好吗?”

    细砂立刻双眼眯起,迷蒙地看向姬莲生,拖长尾音,调子娇娇的:“大人……我真有些醉了,出去走走也好,免得叫大人笑话了。”

    青蝉去扶细砂,谁知细砂按住她的手,转眸看向姬莲生:“我与青蝉都是头一回来这里,怕是转头就不识路了,不知道大人能不能……”

    她让姬莲生陪她出去散酒。

    说话条理这么清晰,目的还这么明确,醉?真好意思说得出口!青蝉不由得提高音量:“细砂!”

    谁知姬莲生应道:“好。”

    姬莲生与细砂一起出去了,临走时姬莲生让青蝉在这里稍等,至于她们要往哪里去散酒,要散多久,一概没说清楚。青蝉独自坐在雅阁内,真的在等,等到一桌子菜都冷透了,等到酒楼内喧闹的人声都撤光了,等到日渐西斜,那两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青蝉看向窗外,湖心的画舫已经靠了岸。

    她起身,不准备再等下去。

    青蝉负着气,面色不豫地从酒楼出来,行不过数步,竟然看到了立在树下的姬莲生。姬莲生的脸隐在常青树下,半是明,半是暗,落日余晖在她身上留下无数斑驳的光孔。

    青蝉没见细砂,便问她:“细砂呢?”

    “在我府里。”姬莲生抱着胸,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还有什么想问?”

    青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神中有怒意闪过,到后来还是慢慢平静:“没有。”

    她再生气也没有用,分明知道姬莲生对细砂无意,可细砂要一厢情愿,她没有办法。

    青蝉毫无迟疑地从姬莲生身旁走过,没有回头,一次都没有。

    姬莲生沉下脸,昂着头,也不去看青蝉。

    青蝉离开第八门,原意是要回去,可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却到了第六门。她只到姜无忧这里来过一次,没成想路线却已经烂熟于心。

    门开着,坐在陶车后的姜无忧抬眸看了一眼,见是她,又垂下头。

    青蝉伫立了会,一步步朝她走去。

    “你什么时候离开白鹤城?”她小声问她。

    姜无忧没有立刻回答。她专注的模样很迷人,青蝉看着她的手指落在转动的泥胎上,那泥胎便因她手上的着力方向而逐渐改变了形状。

    “过几天吧。”姜无忧开口。

    微弱的光线从敞开的门扉里铺陈进来,空气中的细小尘埃肉眼可见。青蝉安静地看着姜无忧,不再去打扰她。

    这一席白衣胜雪,她要好好记住她的样子,否则时间一长,她怕自己会忘记她。

    不知道过去多久,轱辘慢慢停止了转动。姜无忧没有立即去拨弄它,她往后靠住椅背,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狭长双目内眸光清幽,红唇微微启合:“你有心事。”

    她用的是笃定的口吻。

    “因为细砂……”青蝉说到半截又摇摇头,细砂只是原因之一,最主要的那个原因是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啊……

    心中的不舍密密斜斜地织成了网,她被困在网中央,想挣扎,却知道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姜无忧重新拨动了轱辘,转动之声再起,而她们之间,又充斥了抹不开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电话、短信、qq关心我的那些朋友们,我很糟糕的都没有回复你们,是因为如今的处境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跟你们述说。我希望你们看到的我是一个乐观的、总是开心的人,可实际上的我现在对人生以及生活充满了失望,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也从不与人争执,以前偶有逆境也总是积极向上,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对待。

    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总而言之,感谢你们的支持与等待。

    ☆、【第六十章约会 下】

    时间走得消无声息,当光明被黑暗一点一点吞噬,姜无忧的面容便也逐渐看不清晰。暗寐的光线之下她的侧脸弧度恍如刀刻,青蝉不敢直视,只垂着眼睑:“我要走了。”下面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明日可以再来看你吗?”

    姜无忧抬头,她的手指从泥胎上移开,想了想,道:“我送你吧。”

    青蝉看着她净手,解开襻膊,出门之前拿起上次装糕点的盒子递过来。青蝉拎在手里,掂着分量知道里面是空的:“……你吃了吗?”

    姜无忧:“嗯。”

    得到她的肯定,青蝉脱口而道:“那还合胃口吗?如果喜欢我可以——”

    “不用”,姜无忧站在最后一线余晖中,回首淡淡道:“那一次□□亲手做的糕点里面掺了毒。我吃第一口的时候,她问我好不好吃……从那之后,哪怕是失去记忆那段时日,我都对糕点有种克制不住的排斥。”

    青蝉恍然大悟,看看姜无忧,又看向自己手中的盒子,有些语无伦次:“那……这个……我……对不起,我不知道……”

    姜无忧:“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姜无忧说要送她,却没有明说要送到哪里。眼下已经离开第六门,往第七门上去了,按理也已经过了送客的范畴——可姜无忧不停下,青蝉也厚着脸皮刻意忽略。

    两人挨地不远,仅仅空出了半步的距离而已。姜无忧的白衣剪裁合身,勾勒出瘦削好看的肩膀线条。月色清淡,春风多情。青蝉甚至能够闻到随风而来的,姜无忧身上的冷香。

    这个人近在咫尺,只要伸手就能够触摸到,青蝉的双手曲握成拳,牢牢贴在身侧,她不知道自己得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克制着不去碰到她。

    一阵仓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惊醒了青蝉的困境。她与姜无忧双双回头,正见一行人风驰电掣地奔过,为首之人艳丽的红衣被风高高扬起,在她之后的数人俱是黑衣长刀,观之令人心升骇然。

    “祝音?”青蝉听到姜无忧低声说道。

    “她?”青蝉也反应过来。

    已经跑远的祝音不知何故突然吁停了烈马,其他人继续往十三门去,唯她一人掉转马头,往姜无忧与青蝉这边打马过来。

    青蝉正要问问她端木何在,既然守门的妖兵说端木是与她一起出去办事的,为什么回来的人里却并没有见到端木的身影?

    祝音翻身下马,落地的同时拉下风帽:“姜大人。”

    青蝉:“……”

    青蝉脑子里嗡嗡作响,她不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端木还是祝音。身型、装束与面容乃至声音,毫无疑问都是属于端木的,可那一双眼睛,已经不复原来的颜色,变作通红,泛出一股妖艳的光泽。

    ……是祝音占了端木的皮囊?!!青蝉心下颤抖,她只是猜测,可姜无忧接下来的话却证实了这个想法,只听她问“端木”:“端木答应你了?”

    青蝉一听就冷静不下来了,“端木”冲姜无忧点点头:“我这次伤得很重,她将身体暂借于我。”

    姜无忧:“事情解决了吗?”

    祝音翘起唇角,这是属于端木的微笑弧度,落进青蝉眼中却显得格外诡异:“解决得很彻底。”

    青蝉根本没耐心听她们两个讨论这些,她一下子冲到“端木”跟前:“既然是暂借给你,那你准备几时把身体还给端木!?”

    祝音不假思索道:“这是我与她的事。”

    青蝉被她这话怄得胸口发紧,实在有些怒极攻心的意思,正要向祝音讨个说法,谁知对方潇洒上马,一会儿就没了影子——她本来也只是折回来与姜无忧打个招呼罢了。

    青蝉的怒气全被憋在胸腔里,逮不到祝音,便只好扯了姜无忧:“我要怎么办?”

    黑夜中,她那一双眼眸沾染了点点泪光,亮若星辰。

    姜无忧:“……祝音有分寸的。”

    青蝉越想越难过,不论是细砂还是端木,发生在她们身上的事,她全都无能为力。

    姜无忧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样,问:“为什么想着把她们的事往自己肩上扛?端木是这样,细砂恐怕也是吧?”

    青蝉:“我只是关心她们。”

    姜无忧轻嗤:“无济于事的关心。”

    青蝉:“……”

    真话为什么总是伤人,大约就在于赤|裸|裸的没有一丝掩饰吧?

    青蝉正沮丧,马蹄声居然又起,已经消失的“端木”再一次出现,她停马在青蝉前方数步远:“青蝉,我没事,谢眠风明日提前出狱,我……会再耽搁几天。”

    “……端木?”青蝉诧异地看着马上的人。想来端木借此与祝音做了交易,作为占用身体的报酬,谢眠风得到了提前释放。

    “端木”一点头,没再停留,在她扯着马缰离去之后,青蝉呆呆地转向姜无忧:“在被祝音占用身体之后,端木还能这样……这样掌控自己?”

    姜无忧意味不明地看着端木消失的方向:“一般情况下是不行的。”

    青蝉:“那刚才怎么解释?”

    姜无忧收回视线:“……祝音在迁就端木?”

    青蝉匪夷所思地睁大了眼睛。

    姜无忧负着手,迈步往前,从第七门到第八门,都没有再开口,只在走进第八门那间食肆时,回头看了青蝉一眼。

    青蝉仰头一看,……是午时姬莲生带她们来过的这间。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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