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的激情查尔斯与卡米拉 作者:洛尔·希尔兰

    正文 第 4 章

    秘密的激情查尔斯与卡米拉 作者:洛尔·希尔兰

    第 4 章

    今天,活生生的事实摆在他面前:孩子降临了——这孩子属于她和另外的男人。冬日的一个午后,小汤姆·帕克·鲍维尔斯的洗礼仪式在皇家禁卫教堂举行。十八个月前,也是在这儿,孩子的父母结为夫妻。不同的是,这回,查尔斯在场。他已答应做婴儿的教父。面对教子,他故作轻松,强颜欢笑,摆出姿势拍合家欢,和美滋滋的父亲开玩笑——一头金发的小汤姆长得多像爸爸啊!今天,查尔斯把自己控制得极好,恰到好处地演着自己该演的角色:这个家的朋友、身边不乏女人的王子,而没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心如刀绞——事实上,这是查尔斯第一次看到卡米拉和家人在一起。怀里紧抱小汤姆的卡米拉正对丈夫甜甜地笑,让他终于意识到了他一直在逃避的事实:卡米拉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而那里面没有他。他的卡米拉永远地逝去了。

    而查尔斯气色尚好,他已找到一剂治疗爱情感伤的解药:冒险。每天,他向自己发出一项挑战并勇敢地接受它。这是个一石二鸟的好办法:既能建立自信,又能吸引女人。马球场上,跑马园中,他骑着马寻找危险,无所畏惧;追猎狐狸时,他纵马如风,跳过最高的拦板,最宽的篱墙……作为军官,他同样为尊敬的女王陛下随时冒险。1974年年底,他终于如愿以偿,被调到了海军航空部队。那儿的空气最使他动情。海军845航空部队的空军大队中,他是赫姆斯直升机母舰舰组的飞行员。查尔斯在那里度过了海军军官生涯中最令人激动的春天。只有一个遗憾让他不能随心所欲:为降低王储可能面临的危险,国防部禁止查尔斯驾驶他们认为最危险的沃斯普'直升机,而且,这位王室公子操纵所有机器的各部分,都被标得有鼻有眼,以便王子能立即认出它们——又一次与众不同的待遇……不过,没关系:坐在维塞克斯直升机的控制台上,他就不再是威尔士的王子了;他只是个出色的飞行员,本能地控制着飞机的高度、速度和攻击角度。飞机上,查尔斯没想过危险,在那里,他履险如夷……着陆后,他拿着一杯酒,和同事们围在一起讨论当天的趣事。这时,他只是众军官中的一员。烦琐的航海术让他多心烦,开飞机就使他多喜欢。脱离地心引力,把自己交给空中的大气,好像那是可以依附的实体:这种少有的感觉让他心旷神怡。他缺少的只有一样:耳根清净——他喜欢乘热气球如醉如痴地飞行,那天在布诺德兰特,蒙特巴顿勋爵也鼓励他这样做,然而,在秘书大卫·切凯特的苦谏下,他不得不放弃此项爱好,因为王子全然置生死于不顾的气概着实让大卫恐惧不已。

    飞行器的控制台中,查尔斯本会生活得很好。但国家和家族的最高权威们却并不这样想。他们决定:王子的喜好应该是航海。为圆满结束他短暂的海军军官生涯,他必须全权承担一项任务。1976年2月,当登上布罗宁顿扫雷艇时,查尔斯简直心如乱麻。未来九个月里,他要负责这艘艇在大岛周围的巡逻工作——扫的不是雷,而是电话电缆和一些美丽的警报器。该年年底离开布罗宁顿时,他如释重负。世俗的生活等着他:坐在病人专用车上,脖子上套着洗手间里的马桶圈,爱说爱笑的同事军官排满码头保驾——传统的皇家海军就应该是这样的。

    查尔斯28岁。生命的学徒期是结束了,可对他来说,真正的生活还没有开始。1977年6月的那天,阳光灿烂,查尔斯骑在皇家车队的马上,后面跟着欢呼的人群。当时,他空前地感到自己的身份有多么可笑和尴尬。那天是6月7日,伦敦城里一片欢腾,庆祝女王的50周年银寿。51岁的伊丽莎白二世已统治英国25年了。在皇家车队里,人们在回忆中找寻往事:镀金王冠的皇家马车同样美得不可思议,同样的银色骏马拉车,同样的持朝武士护驾——或许,他们是当年那些武士的后裔。夹道的人群在车队到来之前,已把统治不列颠尼亚号和希望与荣誉的土地这两首歌唱了无数次,以打发时间。现在,这些英国子民们藏起睡袋,收起躺椅,歌也不唱了,只顾向经过的马车挥手,欢呼利兹,或要求查理笑一个——骑在矫健骏马上的查理身穿制服,十分帅气。25年了,一切依旧——只不过,当年那个胖嘟嘟的小男孩,现在成了英俊的骑手。

    其实一切都变了,这一点查尔斯最清楚不过。欧洲病夫是个全面衰退的国家,现在,她正试图在玛格丽特·撒切尔的戒尺下从萧条中走出来:爱尔兰内战让她四分五裂,方寸大乱;爱尔兰共和军恐怖分子的炸弹血洗英城;最初的暴动也开始洗劫伦敦郊外;罢工、失业、贫苦……紧张的社会局势愈演愈烈。不过,在这种时候,英国人民竟还能一连三日地庆贺他们深爱的女王的50寿辰。看来,君主制还是根深蒂固、深入人心的。更重要的是,她为欧洲确立了榜样。两年前,弗朗哥逝世,与查尔斯年龄相仿的胡安·卡洛斯登上了西班牙王位。

    然而,威尔士王子还在亦步亦趋地探路。迟早有一天,他要处理国家大事。为了让他对国务有所了解,女王给儿子指定了一个私人顾问团,从此,他就要和女王一样,涉足国家机密了,装着外事局电函的蓝匣子和装着日常事务的白匣子,对他已经没什么神秘可言。这是信任的标志,就连菲力普亲王,都常被置于行政事务之外。不过,对一个聪慧过人,急于为国效力的28岁小伙子来说,和妈妈一起摆弄盒子并不能占据他的所有精力。公共生活和私生活都不能让查尔斯王子满足。于是,国王的心腹谋士就商量着给王子找一件满意的工作——比如做澳大利亚的总监或驻巴黎大使什么的一一但严酷的外交和政治现实让这些美丽的梦想统统不了了之。他本可以去治理康沃尔公国30000公顷的土地,240座农庄,4座城堡,20000公顷森林和草原,5000公顷河面,370公里的海岸线,照规矩,还应包括康沃尔边境的无主产,坐落于伦敦和其他各处的1500间房屋与公寓,另外还有丰富的锡矿藏、牡蛎园,和达特摩尔监狱里雇佣200名员工的板球看台。可惜,这个六世纪前爱德华三世为其子努瓦尔王子建立的王国,上世纪一直在康沃尔王子的监护之中,并由维多利亚女王深沉理智的丈夫艾伯特王子小心翼翼地治理,不受外界干涉。查尔斯并不是块做实业家的料。他认为,自己的使命在于能为社会所用。从军队中一出来,他就设立了王子信托基金,这笔基金发给有困难的年轻人,资助他们的计划,帮他们塑造自我。查尔斯知道,自己将继承的,只是当年病态帝国留下的一张过时的王位,而他真的不适合做那种无时无刻不在装潢门面的知名人物。无论为己为国,他都另有抱负:他的特殊身份显然不允许他从政,更不能从事纯脑力职业。他是帝国中最受瞩目,也是最受束缚的男人。

    查尔斯没有权利爱他命定的女人,也没有权利过普通人的生活。对他来讲,把握自我存在的意义只剩下了一条途径:将探寻方向转向内心深处。他遇见了南美探险家兼作家劳伦斯·范·德尔·波斯特,后者为他指明了一条玄密冥思的道路。在卡拉哈里,有一个被丢失的世界。范·德尔·波斯特如是描述道——在那个野性的花园中,人类可以心人空明,在与大自然交流中,达到天人合一的神秘境界。在巴尔摩拉大草原上独自打猎时,查尔斯曾体验过这种心境。劳伦斯·范·德尔·波斯特的话说到了他心里。就这样,他们一起讨论到卡拉哈里远行的计划。当时罗得西亚的独立问题正在紧张的磋商之中,外事局认为王子的计划太过危险。于是,他们转而计划去肯尼亚的阿伯德尔山脉,这次终于如愿以偿。在那儿,师徒二人向外部世界和内部世界双双进发。白天,他们在大自然的瑰丽奇景中跋涉,晚上,则升起簧火,在南美洲奇幻的夜色下,无休止地交谈。大草原的远处有狮子在吼,似与他们的私语遥相呼应。

    查尔斯探寻着自我。在范·德尔·波斯特的指点下,他揭开丛林哲学的奥秘,挖掘奇幻的梦境,研究东方的宗教。他还迷上了各种密传学说、温和医术;他曾与一位年轻的印度和尚讨论因果报应问题,并开始忌食肉类。查尔斯好像一个30岁才出现少年危机的嬉皮上,发现我佛如来和生态环境的时间比常人整整晚了十年,对此,报界忧心忡忡,并对王子大肆漫画。敢做敢为的男子汉形象开始褪色,这让整个王室都为之惊撼。朝廷谋士们已想像得到,王子身穿藏红花色的袍子,剃了光头,发散所有财产,在菩提树下退出红尘……对让他痴迷的玄学,朋友们无不报以善意的嘲讽。只有两个人是例外,一个是蒙特巴顿勋爵,他懂得查尔斯退省反思的意义,安慰并鼓励他说:最重要的是找到一种得以寄托的灵感。另一个当然是卡米拉,在世上,惟有这个女人能分担他的疑惑和希望,了解他的脆弱与梦想。他经常见到卡米拉,后者总是和丈夫在一起,出现在两人的朋友圈中。苦闷沮丧时,他呼唤她,给她写信。她永远为他存在,永远给他坚定的支持,给他安全感。只有她,才能抚慰他的忧郁,让他笑。

    尽管内心充满暴风骤雨,查尔斯还是要继续扮演他众望所归的角色。这角色并不总是那么让人讨厌。王室子弟的日常生活是永无休止的官方出访、接见来宾、出席仪式、典礼,而其中也不乏愉快的插曲。1月,可以在瑞士滑雪;夏天,可以在冰岛垂钓或在巴尔摩拉围猎;冬天,可以在桑德里汉姆或布诺德兰特打野鸡;一年四季的每周周末,可以在温莎考德雷公园的马球场上尽显男儿魅力,让女性崇拜者们芳心倾倒……

    70年代末,查尔斯的婚配问题成了王国中的头等大事。年轻姑娘们的玉照一张张从世界各地邮到王宫,里面寄托着母亲们的期盼。查尔斯把这些照片统统放在糖罐里,到年底给同事们寄去新收集女子的玉照,就像给乖孩子们发画片……未婚妻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任由查尔斯将她们分门别类——街头小报找到了从前那个敢做敢为男子汉,自是喜不自胜。查尔斯严格遵循叔爷的建议,避年轻女明星或女模特如避瘟疫,猎取女人只在自己的社会因以内——上流社会的女孩子总是比较爱惜名誉,谨慎小心。报纸上的社交栏乐而不疲地为这些女子列出当日的名单。

    在诸多幸运的人选女子中,首先要提的是联合王国驻西班牙大使的女儿,乔吉娜·拉塞尔。她母亲是希腊人,乔吉娜从她那儿继承了一种异国之美,平时从来不戴胸罩。查尔斯请她到巴尔摩拉做客,一连几天,查尔斯都站在冰冷刺骨的迪河河水里,兴致勃勃地用苍蝇做饵钓鱼,却把乔吉娜冷落在河边儿;这位城市中的贵族小姐对查尔斯钓鱼的艺术感到索然无趣。下一位是惠灵顿公爵的女儿简·韦尔斯雷小姐。她漂亮、聪颖、信奉新教,又出身于极上流家庭。舆论甚至把她看做未来的威尔士王妃。一个晴朗的周日,简和查尔斯一同去做弥撒时,在桑德里汉姆被上万名歇斯底里的群众团团围住。我觉得自己当时就得结婚,查尔斯事后说道。简小姐也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现实:看来,迎接王妃,英国人民还得再等等……后来,英国人又把未来王妃的赌注下在以下诸小姐身上:威斯敏斯特公爵的第五个女儿利奥诺拉·格洛丝维诺尔、威斯摩尔兰德伯爵的女儿卡米拉·范娜小姐。古乃斯啤酒业的继承人萨波丽娜·古乃斯小姐、塞西尔·科小姐、达维娜·谢菲尔德、莎拉·斯潘塞小姐、安娜·华莱士小姐等等足有几十位。人们甚至把卢森堡公主玛丽·艾丝特里德列入名单。

    在王子居所出入的女子接连不暇,却仿佛总是演着同样的剧本:一夜交欢,倍显冷清。清晨,斯蒂芬·班利把女子们忘在查尔斯床下的漂亮内衣裤收集起来,让王宫的洗衣房洗好,熨好。能确定主人芳名的衣裤,他就用礼盒小心包好,邮寄到府上;不能确定的,就送给白金汉宫智囊中成员。被查尔斯俘获的女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她们都极懂保守秘密。或者确切点说,大多数是这样——热烈似火却缺少教养的莎拉·斯潘塞小姐就是个例外。她是威尔士未来王妃的姐姐。迷人王子的放荡作风让这位小姐受到了侮辱,于是,她就成了第一位在报界打破缄默的女子:我永远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不管他是清洁工还是英国国王。此言一出,查尔斯立刻与这位莽撞的小姐中断了关系:可不是威尔士王子退出游戏,而是他把你轰出了门外!

    说实话,曾经那么纯情,那么懂礼貌的王子并未如何善待情妇。他利用她们,玩完了就扔在一边,浑不顾公众对她们的羞辱。那夜,查尔斯带莎拉·斯潘塞小姐参加一个舞会,却和委内瑞拉的漂亮小妞克里斯蒂贝尔·巴利亚波吉亚跳了一晚的舞,后来竟挽着她的手双双离去。查尔斯的确变成了无所顾忌的花花公子。他到处寻花问柳,却从不留情。即使在床上,查尔斯也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毫无保留地推心置腹。只有卡米拉爱的是查尔斯,而她们疯狂地爱着的却是威尔士王子——这就是卡米拉与她们最大的不同。

    日常生活中,王子的脾气让身边的亲戚朋友也倍受考验。查尔斯的朋友帕蒂和查利·帕尔玛·汤姆金森定期邀请他到克罗斯特尔斯的山区小屋中做客。在那期间,查尔斯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让人难觅影踪——他有时滑雪直滑到森林的边缘,尝试最险恶的环境,似乎要稽此挑战命运。尽管情场万分得意,却总显得是星球上最孤独的男人'。由于对自己不满,查尔斯变得愤世嫉俗。他为一点小事大发雷霆,为一个拼写错误大动肝火,他把所有宗卷交给他的秘书长,把所有袜子交给管家。公共生活中,他不得不礼貌守时,私生活中,却自任懈怠、放荡不羁,定好的约会在最后一刻也是说取消便取消。王子变成了一个庸俗的花花公子,一个娇生惯养、动辄易怒的败家子——难道他要步大卫叔叔、爱德华八世致命的后尘吗?早就说好到艾勒特拉住上一段日子,查尔斯却因为更想去帕尔姆一斯普林斯打马球,就任性地把时间延后了。这回,老叔父不留情面地狠狠骂了他一顿,说他不守信用,让人扫兴,这是你叔叔大卫的典型作风:他就是这样开始的,我担心你将来重蹈他的覆辙……老勋爵在信中对亲爱的侄孙说。

    查尔斯无所适从了。一方面,人们要求他绝对严肃,不给他任何选择生活的机会,另一方面,人们又说他一无是处,嘲笑他对哲学的痴迷;一方面,人们让他背负冠冕堂皇的职责,另一方面,他们关心的又只是王子的爱情生活。1978年春天对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的出访证实了他的想法:只要他不结婚,别人就永远不会重视他。找一个妻子,至少可以终止人们在他未婚妻身上所做的投机……理想的妻子不是没有:阿曼·娜契布尔、他的小表妹、蒙特巴顿勋爵的孙女儿。他们之间没有爱的激情,却有无限的温柔。他们的结合,让狄克叔叔梦想了几年。查尔斯也渐渐接受了这一想法。可他们都忘了一件事:问阿曼自己的意见。20岁的阿曼不是孩子了,王室的生活自小就耳濡目染,她深知威尔士王妃将承担的责任和舆论压力。查尔斯向她求婚时,她立刻说不。她很爱他,但这爱情还没有成熟到让她甘愿舍弃自由的程度。查尔斯对她的回答毫不意外:被女人拒绝,又不是第一次了!说真的,他认识的好女孩们一想到他的身份,无不对他退避三舍。他是该死的王子,遭瘟疫的王子,他只能在自己的金鱼缸里游来游去,与不爱的女子近得不能再近,与他爱的女子远得不能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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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法]洛尔·希尔兰

    译:孙凯 春洁

    “父亲”的死

    噩耗传来,如五雷轰顶。那是1979年一个晴朗的夏天,查尔斯正和澳大利亚朋友戴尔和特里昂在冰岛垂钓,惊悉蒙特巴顿勋爵已在8月27日被爱尔兰共和军刺杀。当时,狄克叔叔正在爱尔兰西海岸穆拉摩尔的克拉西邦城堡中度假。查尔斯本答应去看他的。恐怖分子在狄克叔叔的渔船莎多五号上放了枚炸弹。他们用望远镜监视勋爵和家人的坐船离岸,看到蒙特巴顿勋爵操起船浆,就用无线电信号点燃了导火线。炸弹放在勋爵脚下,一爆冲天,顿将这位海军上将炸得四分五裂。14岁的小孙子尼古拉及年轻的爱尔兰水手保罗·马克斯维尔也当场送命。勋爵的女儿帕特里夏·布雷布尔诺被横飞的木屑碎片打得遍体鳞伤,连眼睛也不得幸免。帕特里夏的丈夫约翰,及他们的另一个孩子,尼古拉的双胞胎兄弟西莫西身受重伤。约翰的母亲布雷布尔诺夫人只熬过一夜,第二天伤重而死。

    这消息让查尔斯感到天地翻转。狄克叔叔不止是他的叔爷,不止是路易一世、蒙特巴顿公爵、海军高官、东南亚联军的指挥官、印度的最后一位总督、第一位海官勋爵、皇家舰队中的海军上将、保卫参谋部的首脑……从童年起,狄克叔叔就是查尔斯心目中的巨人,他是小王子的父亲、兄弟、榜样、导师、知己和朋友。在他需要帮助时,狄克叔叔永远在那里有求必应。老勋爵认真地听查尔斯倾诉衷肠,给他良好的建议,为保护这孩子不惜反对他的父亲。少年查尔斯的举止笨拙至极,王室家族中,狄克叔叔是惟一看到他真正价值的人。狄克叔叔一死,查尔斯立时成了孤儿。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是真的。这是场噩梦,梦醒后,叔爷好好地在那儿,友好地笑着,未等查尔斯开口,已然洞悉他意……

    蒙特巴顿勋爵和世纪同龄。他已经79岁了。查尔斯深知,狄克叔叔迟早要离己而去。但,不,不是这样离开……夏日的早晨,他高兴地出发,打算收获满鱼篓的蛰虾。缓缓离岸时,还来得及看一眼爱尔兰雾色朦胧的蓝色海岸。老勋爵总是像年轻人一样兴致勃勃,自有一套享受幸福的特殊本事。然后,随着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万事成空。尖叫、哭嚎、恐怖、痛苦、烟雾、焦化的肉尸、呛人的臭味……鲜血,到处是鲜血。海面上漂浮着无数被血染红的木屑碎片。海军勋爵肢离破碎,变成一锅血肉模糊的粥,如不立即打捞,必被海鱼竞食殆尽。

    种种残酷血腥的画面人侵查尔斯脑海,使他不堪忍受。他宁愿回忆,而回忆也使他痛苦。查尔斯与狄克叔叔的通信不计其数,信中,一个亲切地称呼对方名誉爷爷,一个回敬前者为名誉孙子。正是这位名誉爷爷给他疼爱,帮他成人。查尔斯没有过父亲,他就做他父亲——真正的父亲是狄克叔叔,而不是菲力普亲王。查尔斯今天才明白,菲力普亲王对自己的长子总是抱有一种病态的嫉妒。作为女王的丈夫,菲力普不得不生活在女王的阴影下——那女子比他强!在菲力普的眼里,查尔斯的存在是对他的侮辱。我只不过是条变形虫,可怜倒霉的变形虫!我的任务就是帮王室繁衍后代!有一天他如此发作道。而这个长着一对猩红耳朵,流着两筒鼻涕的毛孩子却是英国未来的国王,小小年纪,他就比自己任何时候都更受瞩目——一想到此,菲力普就怒火难平。于是,他总想让这孩子为此付出代价:菲力普把小查尔斯叫做肥馅饼,这个可笑的绰号伤害了小家伙的整个童年;他让孩子上纪律森严的寄宿学校;他在孩子身上无休止地冷嘲热讽;他动不动就当众对孩子羞辱责骂。然而,菲力普毕竟是位出色的高官,身手矫健、骄气凌人、勇敢无畏。对这位严父,查尔斯还是敬畏有加的。但是,终于有一天,查尔斯明白了,无论自己如何讨好父亲,得到的态度永远是轻蔑——至少也是冷淡。于是,他把情感转嫁到蒙特巴顿勋爵身上。

    当查尔斯还在希姆学校度日如年时候,狄克叔叔就想方设法逗他高兴。查尔斯喜欢《鹰》杂志里的连环画,狄克叔叔就为他订来。查尔斯过九岁生日,狄克叔叔挤出宝贵时间,亲自为他选购脚踏车,并说:瞧,这辆车部件的价钱这么贵,生日礼物和圣诞礼物就合二为一吧!狄克叔叔一次又一次地想说服查尔斯的父母,给孩子矫正扇风耳朵——只要一个极小的手术,根本不费事,菲力普亲王却坚决反对。然而,蒙特巴顿向来直言不讳,他不加酝酿,当着查尔斯的面说:长着一对这样的耳朵,将来怎么做国王?这对耳朵后来变成了猩红色,而在这个性情粗暴却充满爱心的叔爷看来,既丢脸,又可爱。

    布诺德兰特是蒙特巴顿在汉普郡的地产。在那儿,查尔斯钓起了第一条鲑鱼,也正是在那儿,一颗年轻的心找到了依附。周末的傍晚,围坐在布诺德兰特城堡里的炉火旁无休止地交谈,第二天早晨投入一场火热的围猎——这是威尔士王子的生命中最幸福的片断。在天真的青年和睿智的老叔爷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友谊。狄克叔叔讲故事的天才是别人无法效仿的,在小查尔斯眼里,他几乎就是一本活的故事书。他给查尔斯讲他们家族里的传说,讲他亲爱的老友、爱德华八世即大卫叔叔的不幸事——后者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王位。他对查尔斯平等相待,将查尔斯看成朋友,虽然时不时也无所顾忌地斥责他,但那就像从查尔斯的来信中挑出语法错误一样,是善意的。对有这样一位聪明、有教养。幽默、谦虚的侄子,狄克叔叔毫不掩饰地感到骄傲,他给了查尔斯最珍贵的礼物:对自我的肯定。

    说真的,你会成为全盛时期的维多利亚女王,当你离开这世界,再也不能给我们以指点和帮助时,所有人都将茫然不知所措。'有一次,查尔斯在给叔叔的信中这样写道。现在,这一天果然到了。狄克叔叔死了,莫名其妙地死了,在一个美丽的夏天,在一个美丽的早晨。因为一小撮恐怖分子想让他死,因为他的面孔是大不列颠帝国主义的象征。查尔斯满腔的不平、狂怒、憎恨。在遥远的冰岛,噩耗传来,他只能在日记里倾诉衷肠:

    残酷、疯狂的情感纷至沓来:痛苦、怀疑、如堕冰山的麻木……紧接着,是一种充满野性和暴力的决心:和'爱尔兰共和军'誓死为战。我失去了一个人,他在我生命中占有极其特殊的地位;他曾给我无限关爱,曾给我适当的赞扬和否定;他值得我吐露全部心事,并给我最明智的建议……现在,我的生活不会和从前一样了……我只想,绝不能辜负他的期望,要做出一番事业,无愧于'蒙特巴顿'这个名字。

    穿着极为得体的丧服,查尔斯登上了飞机。整个旅行都笼罩在一片浓雾中。走下飞机时,无数摄影机一下子围挤过来,镜头前,查尔斯的脸色尚佳。他拥抱父亲,未落一滴眼泪。然后,两人一起赶赴里德机场迎接蒙特巴顿勋爵的遗体——它将被送回勋爵在布诺德兰特的故居。大饭厅里有一顿简单的午饭,过去,查尔斯经常在那儿和狄克叔叔、卡米拉一起吃饭。然而,此时,查尔斯吃不下。怀着令人窒息的悲痛,查尔斯出门,来到泰斯特河边散步,想把他和狄克叔叔。卡米拉一起走过的路,再走一次。只有一个人,他终于不再控制自己的泪水。几年后,查尔斯的好友尼古拉·索姆斯的父亲去世。查尔斯在给他的信中,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我只希望,回到'穆兰'后,你能去河边长时间地散一次步,并且好好地大哭一场。在一定程度上,河水能减轻苦痛和悲伤,因为世界是可以感知的,而水流正象征着我们生命转瞬即逝的本质。

    蒙特巴顿勋爵是他精神的教父,最初情感的保护神。他了解查尔斯就像读一本摊开的书。他为查尔斯提供躲避八方风雨的小屋,可靠而亲切。他鼓励查尔斯过自己的生活,珍惜青春年华。对威尔士王子所处的尴尬局面,他了如指掌。曾几何时,他和卡米拉度过多少欢爱无限的周末,而在查尔斯的脑海里,这些美好的回忆都与狄克叔叔的剪影密不可分。他仿佛仍听得到那女孩儿爽朗的笑声。卡米拉,她还好好的活着。如果说,现在查尔斯需要什么人的话,那无疑就是卡米拉。

    这期间,在饭桌上,菲力普亲王久等查尔斯不来,正在大发脾气。蒙特巴顿勋爵的秘书被打发去寻找王子。查尔斯回来时,菲力普亲王的斥责和嘲讽劈头打来。查尔斯看着父亲,后者坐在狄克叔叔的座位上,这是查尔斯最无法忍受的。他一言不发,把餐巾往桌子上一抛,拂袖而去。

    向狄克叔叔的棺材示以哀悼后,查尔斯沿着碎石路,默默地驾车向阿斯通·马丁进发,驶上那块土地时,泪在他眼中迷离成一团雾。他将车停在玻利海德堡后面,一下车,英国乡村的景致就扑面而来。9月夜晚,暗香袭人。新修的草地,古典的玫瑰,混成一片芬芳。卡米拉的园子里,种的也是这种玫瑰啊!……凡此种种,他本已忘在了经年累月的海上,忘在了冰岛的薄雾中,忘在了痛苦的深渊里,而这时,他看到:卡米拉真的出现在台阶上;卡米拉向他张开双臂;最后,卡米拉失声而泣。

    这是查尔斯平生第一次在人前流泪,不加掩饰。他把30年来没流的泪水全部发泄出来。他为那个经常咽下父亲无数蛮横和冷漠的小男孩哭,他为那个在阴暗的宿舍里度日如年的少年哭,他为那个得知卡米拉的婚事后在弥勒华号的船舱里一躲就是几周的男人哭。多少次,在剧院或家里,一听到莫扎特的音乐,他就强忍泪水——而现在,它们也一并流了出来。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泪一经发作,便势如泉涌,令人头晕目旋。他的呜咽发自肺腑,直哭得撕心裂肺,断肠伤身,像孩子一样打着嗝。卡米拉被感化了。她将他紧紧拥抱在怀,他就势像个落难者一样靠紧她。两人咸咸的泪交融在一起,哭着哭着,便开始舔尝对方脸上的泪水,最后,竟变成热烈的亲吻,一发不可收拾……

    在他们年轻时代短暂的恋情中,还从来没像这样疯狂地做过爱。暴风骤雨,挟幸福与悲痛滚滚而来;身体和心灵的欲望骤然失守,遂掀起轩然的海啸。第一次,查尔斯吻遍他的女守护神,并找回自己久被遗忘的本能。伤感的力量让他发现了一个真实的男人,与通常那个被理智、责任、工作和冠冕堂皇的义务定了型的王子判若两人。

    精疲力竭时,就在对方的怀里昏昏睡去,就像当年做情人时那样,就像这么多年来,他们本该做的那样。叫醒卡米拉的,是夏末早晨的斜阳,还是昨晚太强烈的激情?看着熟睡的查尔斯,她心中充满柔情。她察觉到,这一夜已将自己的生活整个打乱。她是皇家禁卫军中一位矫健官员的妻子,当年,出于爱情,她嫁给了他。如今,她做了母亲,有一个四岁男孩,一个只有几个月的女孩。而他,他是威尔士的王子,世上最受少女觊觎的独身男人。她深知,他们两人之间发生的事,并非寻常通奸那么简单,更非短暂的露水爱情。这男子脸上的泪水尤温,睡梦中发着轻鼾,像一条幼犬。正是这泪水唤醒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唤醒了他们心底深不可测的欲望。可是,带着这种激情,他们如何生活下去呢?她是一个家庭的良母,而他是英国王冠的继承人,须考虑早日婚配,以维系香火——卡米拉如梦方醒,浑不知未来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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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法]洛尔·希尔兰

    译:孙凯 春洁

    有女在伺

    查尔斯身着皇家海军整套军礼服,走在父亲身侧。今天,他将所有勋章都戴在胸前——上帝知道,他有多少勋章:狄克叔叔极为讲究礼节,这样的穿戴该会使他高兴。查尔斯机械地挪动着脚步,眼睛一动不动地盯在圣棺之上。那棺材上覆盖着雅克联邦旗,老勋爵的母马多里在棺材前面缓缓前行。这马套了缰,上了鞍,只不过,鞍下两侧的一双靴子是空的,象征着骑者已逝,令人触目惊心。这是蒙特巴顿勋爵最后一次检阅伦敦街头:他被搁置在海军炮架之上,两列海军队伍整齐地守伺在侧,后面则追随着来自印度、法国、美国及加拿大的军队。士兵们迈着沉重的步伐,在哀乐中列队而行,那步履的节奏也同样敲击着查尔斯的心灵——前面缓缓移动的盒子里,装着狄克叔叔四分五裂,腐败淤臭的残骸,这可怕的景象在查尔斯眼前不住晃动,他要用尽全力才能挣脱恐惧。为了抵抗死亡带来的眩晕,他把念头转向生命,转向卡米拉。此时此刻,卡米拉应在电视机前。看到他竟能如此出色地控制自己,她应为他感到骄傲。如果说今天查尔斯能够直面现实,那部是卡米拉的功劳。就在昨天,他还将她拥在怀里,放声痛哭。他第二次向她哀求:离婚吧,嫁给我!卡米拉像对一个小孩一样对他讲道理。纵使狄克叔叔复生,也会采取同样的用辞,摆出同样的理由:

    威尔士的王子娶一位离婚的女人,你还没想到什么吗?你可不是温莎公爵,查尔斯,我也不是华丽丝·辛普特。娶了我,你会后悔一辈子!你会有更好的,因为你是大不列颠君主制的希望,英国未来的国王,你有你的职责。你会找到一位适合你的妻子,建立一个家庭,让王朝的未来有所保证。至于我,我就在这儿。我爱你,永远不会舍弃你:无论何时,你都可以回到我身边来。

    是卡米拉的坚定的话语支持查尔斯走完了到威斯敏斯特教堂的路程。也是她支持他用坚定的声音,不露声色地在教堂里当众致辞。他念的是圣诗第107首:

    乘船入海,

    他们与惊涛交涉:

    见到耶和华的杰作,

    与奇迹,深不可测……

    向着耶和华,绝望地,他们喊着

    耶和华赐予的苦恼。

    而他,让狂风安静

    舰船沉寂,

    带他们,驶入愿望中的港湾。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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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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