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正带着阿璃往里走。
    阿璃拿着帕子,一边走一边给东方宇擦汗。"方才那情形真够惊险的。看你累的一身汗,要不是为了长安和红玉,我才不愿意让你去救那个小王八蛋呢。”
    “欸,这里头怎么回事?”两人远远的看见大堂门前立着许多宫人。
    “陛下在里头呢!咱家劝二位绕路走,别打搅了皇上办事。”一位穿着暗紫色衣裳的黄门尖着嗓子,赶他们走。
    阿璃不服气,高声斥责道:“哪里有这样的事情。我们累的不行,回来歇个脚还要挪地方。"
    东方知道阿璃是深山里来的,一向不注意这些文明的礼节。当即拉着她往别处走,可她哪里肯,只在那里嚷嚷。
    那黄门大约是位分高的,哪里敢惊扰里头的圣驾。当即招呼了卫兵上前给阿璃好看。外头吵吵嚷嚷的,里头多少也听到了。
    红玉分辨出阿璃的声音,欣喜道:“皇上,您问的人,回来了。"
    封狼国君面色一沉,让底下人去叫。
    正在纠缠之际,封狼国君的旨意,立马让这些伸胳膊动腿的人定住。阿璃白了黄门一眼,趾高气昂的和东方推门而入。
    “呀,你们怎么都跪着啊。”阿璃错愕的看着红玉他们。东方转脸看向封狼君主,心底涌上不好的念头。
    他准备跪下,封狼君主却问他:“方才去哪里了?”
    东方宇低头不卑不亢道,“去了一趟上央廷,上夫人的女儿,终归是被我们世子伤的。我方才去看顾了一下她,正巧上夫人不在。当时她女儿危在旦夕,东方也顾不得别的,只晓得人命是最重要的。”
    “救活了没?”
    东方宇点点头,“回陛下的话,人已经没有大碍了。依东方之见,这毒产自南蛮,圣炎境内和封狼境内都不常见。我们世子身边更是没有这种东西。如今人已经救下了,只盼着陛下能早日查明真相,给我们世子一个清白。”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封狼境内出了歹人。混进宫里来了?”封狼国君的目光锐利,脸色却比刚才好了几分,他站起来,像是要走了,“朕会彻查此事,不会让世子白受委屈。”
    “恭送陛下。”众人低头谨声送行。
    灯火越发的跳跃了,照的堂内人的脸都白上了几分。许长安心里百转千回,这个用毒的高手,是冲着他来的?还是红玉来的?
    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红玉当然不用委屈自己去救人了。许长安也不用给赵玉茹好脸色看了。
    “上夫人家里似乎丢了一个用毒的高手,他这回来大内,不知道是来取谁的性命的。现在你女儿好了,我也就没有把柄在你手上了。你要是做出些不得法的事情。闹出腥风血雨,到时候,我没了屏障,没了牵挂,杀了你也是易如反掌的。”
    许长安威胁赵玉茹。为红玉报仇,也不能不顾及许家。现在能一点点图谋,正是为了减少对许家的影响。但是逼急了,红玉是他的女人,他也完全可以豁出去。
    “我没空和你们白扯!红玉是我手上最后的砝码,告诉了国君,我也没有便宜可以捡,反倒让他占先机。我还指望着红玉的血,断然不会给别人的。这次算你们走运,东方解了毒。但下次,要是再伤害我女儿。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赵玉茹急匆匆的跑了。
    “东方,你去解毒,有看出什么门道来么?”红玉终究还是不放心。那箭是要射向江玉瑾的,也就是说,下毒的人很大可能就是要取江玉瑾的命的。什么人这么大胆,又这么会用毒?
    红玉的心跳跳的,东方谷的名字就在她的唇边。
    “哪里是西域的毒,我诓他的。是几种□□混合起来的,不常研究毒术的人很难察觉。大内的御医没法子,我解起来也还顺手。阿璃,我怪累的,咱们歇歇去,不打搅他们小两口。”
    阿璃眼神有些忽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东方唤她,怔了一下,继而又笑得跟蜜一样扑棱过去。
    她打趣东方,“其实你就是想和我单独相处吧。说出来也没事,我乐意的很呢!”她勾住东方的胳膊,“走。”
    堂内一下子又只剩下红玉和长安了,红玉喉咙口有些发紧,手心也出了汗。长安站在她边上,牵着她的手,往里间走。
    “长安。”她叫住他。
    红灯门栏处,长安回眸望她。清瘦的身板看着能被风吹走,额间的发被汗水黏在脑门上,一双眼睛幽幽的,像是有很重的心事。
    长安定在那里,微微扯出一抹笑,伸手把她的头靠向自己。
    玄关处,窄窄的一处地方。长安的脑门轻轻的贴着红玉的,两人的气息都淡淡的。一句话也不说,也是一种抚慰。
    终究是红玉呐呐的叹了口气,“是我养父来了,他要取我的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平静的人和事
    长安知道红玉的心结。东方谷是她的养父。是和她相依为命度过十四年春秋的人。对于东方谷,红玉的爱远远比恨要多。她并没有想和东方谷兵戎相见,就算是如今的复仇,也都是赵玉茹逼迫的。
    可是。东方谷一心置她于死地的做法 ,会让她更加真实的了解到。对于东方谷而言,她真的什么都不是。
    这世上,最残忍的不是真相,而是把真相活生生的撕扯开来,再把它用力的摔在你的眼睛上。叫你连欺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红玉的眼睛有些发酸,“你说我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到了这里,他还不愿意放过我。”
    长安呼出的气,一点点喷洒在红玉的脸颊上。他知道,她不是不明白,只是需要人安慰。他把红玉搂在怀里,自己的下巴轻轻的搭在红玉的肩胛骨上,“有什么委屈,都哭出来。泪水落了,你心里才会舒坦些。”
    “可是......”颇为尴尬的说道:“都说出来了,现下我已经不想哭了。不过就是心里还有些堵,长安,你给我唱唱歌吧,帮我缓解缓解。”红玉很少这么矫情。这情人间就是这样,日日都这样会让人生烦,可偶尔来一回,却是情致。
    长安见天有些亮了,索性不睡了。便拉着她到外头去。
    他们寻了一处亭子,让底下人在远处候着。夜里风多少带点寒气,红玉又是个极怕冷的人。她把脚搁在长石凳上,懒洋洋的窝在长安的怀里。
    “这会儿不怕底下人看见了?”
    “当然了。”红玉闭着眼睛,唇角有笑意“既然你说她们的耳朵有灵性,该出出该进进,那么,她们的眼睛自然也是一样啦。快快快,唱首歌给我听。“
    远处的房子因着灯笼,在夜色中忽隐忽现。天光渐渐清明,有白橙色的光慢慢铺洒开来。婢女们一字站着,手里拎着的玄铁灯笼,冷冷的淡淡的,被风吹一吹就左右摇晃。矮树扎在亭子的周围,不时有鸟或别的虫子的声音。
    红玉没有大志,总觉得在这样的景色下,和长安这样的人,唱唱歌,打打闹,已经是人间极乐了。
    “红蒿草,泥糍粑。打一篓,分月光。乐也好,苦也好。和和美美,香香甜。”农家民谣,借由长安醇厚的嗓音唱出来,在这景里,在这情里,别有一番风味。那歌声缓缓的,像一掬温热的水,从红玉的耳根流啊流,直流心坎。
    从不知道长安这样的‘老粗’会唱这么轻柔的调子,红玉仰头,看着长安的下颌,“哪里学的歌,词儿可真奇怪。”
    “你还记得在大芜,我们军队遭到重击,我们俩失散的那次么?”长安的手,轻轻的捋着红玉的头发。
    “记得,就是那时候遇上的我爹。”
    对。长安应和一声,而后他继续说道:“军队被打散了,我找不到你。心里发慌,路过一个田野的时候听见农人唱这歌,觉得好就记下来了。我知道你一直不图什么,最大的愿望就是永远这么笨笨的过平静日子。如今,我把这歌唱给你听,也是想告诉你。我也一样。不求金银财宝加官进爵。其实只要你好好的,那风就是和顺的,日子也是和美的。”
    红玉红了眼眶,抬手轻轻的打了长安一下,”就会说漂亮话。“末了红玉坐起来,转身盯着长安的眼睛,噗嗤一笑,”可我喜欢听。“
    “不好了,玉川门起火了!”婢子黄门的声音像炮仗一样,乱糟糟的炸起来。
    红玉心下一惊,她站起来,踩在凳子上往前看。不好,刚才那白橙色的光不是要天亮,是大火的前奏。他们才出了玉川门,是谁要来烧死他们的!
    “东方和阿璃还在里头呢!”红玉从凳子上蹦下来,拉着长安就往火光处跑。
    '阿璃。"长安眉头一皱,他还是觉得红玉就这样对一个人信任,很不好。
    两人赶到玉川门的时候,大伙正烧的旺。
    玉川门的四面站着好些人,水桶从一个个手上传递过去。再啪的一声泼洒到地上。火光亮的刺人的眼,院子里的树被烧的噼啪作响。里头的屋子早成了一片火海,接天莲叶似的轰隆轰隆倒下。
    这情景多少有点像安阳侯府被毁灭的样子。
    因为那件事,红玉对火有着莫名的恐惧心理。前一刻她还在和长安嘻嘻闹闹,这一刻,她竟然发现自己窝囊的连步子也沉重的起来。刚才是满脑子就想着救人了,现在亲眼见到蔓延无边的火,又闻到浓重的烟味,她的全身上下就有了一种巨大的无力感。
    “东方......东方......他们......"
    “有人出来了,有人出来了!”黄门婢子惊喜的喊叫起来。
    随着这叫喊,众人都看见,有满面灰黑的男子,拐着脚,吃力的往前走。在那男子的背上还有一个女子,奄奄一息的样子。也是满面的烟尘。
    “够了,够了快放我下来,你要支撑不住的。”阿璃即使意识模糊,也知道终于逃到了外头。她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愧对东方。她难受的想回头看看自己造的孽。可是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作者专栏。
    ☆、我不会学他
    红玉喂阿璃喝药,“你是没有大碍了,只是可怜了东方。”
    “呆瓜怎么了?”阿璃只觉得胸口发慌。
    红玉微微叹口气,“他吸入了太多的烟尘,只怕以后连说话也成问题了!”
    “怎么会这样严重!”阿璃的眼泪啪嗒一下落在手背上,“呆瓜要是说不了话,他一定会恨死我的。”
    红玉安抚她,“你做什么东方都不会怪罪你的。他救你是心甘情愿。你也不必歉疚,只要你与他好好在一起,在往后的日子里弥补回来,就成了。如今,你首要的事情是要顾好自己,你若垮了,东方就白牺牲了。”
    “我没听过一命换一命的事情。也没听过甘愿牺牲的事情。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不需要为别人舍弃什么。我不能。红玉你明白么?我何德何能,接受这样的‘馈赠’!他既然没了嗓子,我也不能心安理得。”阿璃从脚踝上抽出一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自己的喉咙上割去。
    “阿璃!”红玉伸手,以血肉拦住白刃。鲜血从红玉的虎口处像喷泉一样飙落。
    “红玉。”阿璃魔怔似的看向红玉,“你这是在做什么?”
    红玉把短刀拿走,命人再拿来一碗药。她忍着疼痛呵斥阿璃,“我不知道你们外域人的想法。但你总该考虑东方的意思。你这样一了百了,东方怎么办?他把你从火海里救出来,就是让你自刎的么?如果你觉得,你可以只顾及自己的道义,不管东方的情意的话,你是要吊死、淹死,都随你的便。刀给你,药也给你,选哪一样,你自己掂量!”
    “可是我难受,红玉,我的心里像刀绞一样。他是医圣,在九州之内有着莫大的声名。往后成了一个哑巴,他该怎么办?别人会怎么看他。他本该完美,本应桀骜,本会逍遥。却为我,从天际云端坠落成泥。这样的落差,我单是想想就觉得太过可怖了啊。”阿璃捏紧了刀子,好像根本不觉得疼。
    “可我甘之如饴。”东方宇在长安的搀扶下,踏进门内。他望着阿璃,暗哑难听的声音,字字砸在阿璃的心坎上。“这世上,没有应不应该、值不值得、可不可惜有的只是愿不愿意。而救你,我从未后悔。”
    “呆瓜,你一定是世上最傻的人。你肯定不知道,我究竟有多亏欠你。”阿璃跑下床榻,噙着眼泪,抬手轻轻的打了一下东方的肩膀,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还好你只是坏了嗓子,没有完全哑掉。以后的年年月月,我还能听你。”
    窗外的阳光折射进来,暖暖的照耀在阿璃的绒发上。阿璃与东方宇紧紧的抱在一起。东方宇微微笑着。手指慢慢的顺着阿璃的长发,无奈道:“怎么这么爱哭呢?”
    红玉轻轻的把门合上,小声问长安,“大夫不是说嗓子保不住了么?”
    长安微微叹口气。“他是谁,医圣东方宇。他有自己的法子。”
    红玉感到好奇,“好厉害,究竟是怎么弄得,吃了什么神丹妙药?”
    “你想知道?”
    红玉拉着长安走远。“你告诉我嘛。”
    “他给自己下了蛊,从今往后他的喉咙里都会有一个蛊虫。是他自己愿意的,拿每个月一次的全身冰寒,去换取阿璃不那么内疚。我倒觉得,东方此举正应了阿璃那句话。傻。”
    红玉一下子对东方敬仰起来。“这种男子要去哪里找哟。方方面面都为阿璃着想。”
    长安不服气了。“欸,你的眼前不就有一个么?”
    “你?”红玉噗嗤一笑。接着她正经了不少,摇摇头道:“算了,你还是不要学他了。我要是阿璃,我就宁愿自己伤心,也不要你顾全大局。”
    “自己的男人就护起来了。红玉,我听了你这话,内心很是欣喜。既然你这么的讨我喜欢,我决议赏你一个宝贝。”
    “拿来。”红玉伸手,清亮的眸子盯着长安。阳光落在她的脸上,打下一层薄薄的光晕。她的脸有些胭红,嘴角勾着一个浅浅的笑容,巴巴的等待传说中的宝贝。
    刺拉一声,长安扯下自己的衣袖,他细致把长布条缠绕到红玉受伤的手上。
    “疼吧。别沾水就成。走,我带你上药去”
    这就是宝贝。红玉呆傻的被长安牵着走。原来在他的心里,她一直是珍宝。从始至终,他都记挂着她手上的伤。
    长安轻轻握着红玉的手,边走边用余光瞧红玉。他想到红玉刚才的说辞,心里回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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