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安妮右肩感觉冷。这该死的寒意像块冰凌,钻进她的身体,将她冻醒了。

    奎恩和丽莎竞相打着呼噜。

    安妮渐渐看清了阴暗的四周。曙色微明,船舱里朦朦胧胧。床上一片凌乱。房间里弥漫着烟酒味。床上躺着赤条条的身体。安妮霍然清醒了。

    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她的右肩搁在窗玻璃上。冷冰冰的玻璃上蒙着一层雾气。春天还要过上很久才会降临大天使之城,已有的几个晴天也掩盖不了这一事实,其实春天刚刚过去,当然不能马上回来。

    在床上疯狂时,他们将枕头挨着舱壁堆得高高的。睡着后安妮的身体一定上移了一点,大概是在某个她再也忍受不了那许多的肉体接触、只想睡觉的时刻吧。

    她用力从窗前移开肩,将手表移到亮处,费劲地看着。

    7点零5分。

    我的天哪!

    4点钟他们还在大搞,在垫子、沙发和地毯上折腾得精疲力竭。这就是说,她睡了不足三个小时。

    安妮惊呆了。睡眠属于她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

    她身体下滑,躲开冷冷的窗户,又拉上一条皱巴巴的床单,抖抖索索地将身子裹进去。

    她侧向一边,这下能够又暖和又舒服地眺望窗外了。丽莎和奎恩的鼾声均匀,有着催眠作用。

    安妮微眯着眼,欣赏着水面的景象。惬意地躺着,知道带着凉意的潮水就近在咫尺,那种感觉实在是奇妙。

    她感觉昏昏欲睡了。头痛也减轻了。温柔的梦境袅袅升起。

    一艘白船在灰黑色的波浪上轻荡,非常缓慢,几乎是静止不动。栏杆亮闪闪的,船上的人手持鱼杆,默默无语,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鱼杆?

    安妮在梦中常有这种经历,她认为是某种特定物的东西,眨眼间又变得无法辨认了。因此她就说不出那是什么,想不到那个概念,有时她就在梦中无意义地想办法为那些东西命名。

    老天,不,那些不是鱼杆。虽然报刊和电视报道说此处如今又清澈了,许多本以为业已死绝的鱼类又游回来了,但平时还是很少看得到有人钓鱼。

    黑色鱼杆?

    看上去像黑色棍子的鱼杆?

    她猛然一惊,睁开眼睛。

    这下她知道了。

    枪!

    那棍子是枪,是冲锋枪。

    那白船当然不是梦中景象,而是真实存在。

    安妮心跳加剧。她翻转身,飞速爬向奎恩,抓住他的肩,摇晃他。

    他的鼾声停止了,但也就仅此而已,仍没有醒来。

    “奎恩!”安妮使劲摇晃着健壮如牛的奎恩喊,“我的天,奎恩,你快醒醒啊!”

    他睡得像个死人。他跟死人的惟一区别在于他在呼吸

    丽莎醒了,惊慌失措地睁开眼,哈欠连天地问:

    “什么?出什么事了?”

    “你看看窗外吧。”安妮简短地回答说,仍在不停地摇晃奎恩。这时她意识到,她的机会来了。如果她能及时唤醒奎恩,向他报警,他会为她救了他的命而感激她。这样,她做他的心爱女人的梦就可以实现了,比她想像的还要快。

    可外面的情形看上去像是遇上了一场突然袭击。对手们一定侦察到昨晚船上都发生什么事了。现在这些杂种想一下子干掉黑帮的四名头目。

    看来是这样,而且相当明显。安妮给黑帮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婊、子,足以看出这些事。

    丽莎眨眨眼,望向窗外。她很快就彻底吓醒了,尖叫一声,转身帮助她的情敌安妮摇醒了酣睡的奎恩。

    他咕哝了几句,推开两个女人,伸展四肢继续睡。但她们很快就又回到他身边,抓住他。她们的固执令他烦死了。

    “别烦我!”他冲她们嚷道,“我想……”

    “有人偷袭!”安妮冲他喊道,“他们被包围了!”

    “别胡说!”奎恩呢喃一声,还想侧过身再睡。

    “是有人偷袭!”特丽莎怕得要命地证实说。

    她们一起将他拉转过身来,迫使他重新看着她们。

    他明白她们脸上的惊骇不是装出来的。

    他皱起眉头,眯起眼睛,一步窜到窗前。

    两个女人眼见他的背肌绷起,但只持续了瞬间。

    奎恩转过身来,眼中燃烧着那复苏的精力和巨大的求生欲,让两个女人不由得想起他的**来。但眼下危在旦夕。

    “他们得出去!”他低声说,“离开这里!”

    “可是……”丽莎想反驳。

    “我的衣服!”他喊道。

    他冲向衣橱,上船后他就将枪放在衣橱里了。

    安妮跳起来,抓起奎恩的裤子。

    “他们赶快。”她利索地将他的裤子扔给他。她从他眼里看出来,他很欣赏她的这个决定。

    她因此激情高涨。她从床上拉起犹豫的丽莎,榜样似地率先就走,边走边套她的黑色紧身衣。她转眼间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比奎恩还要快。

    她帮他系好贝雷塔手枪的护套,系好他背后的枪带搭扣。

    此时,丽莎浑身筛糠似的,睡衣怎么脱也脱不下来。她想从头上拽下睡衣,但胳膊又给缠住了。

    奎恩轻蔑地看着这一幕。他命令安妮:“快,快走!”然后将她推向门。

    他埋怨丽莎:“你留在这儿。你是只蜗牛,在床上也是这样。”

    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令安妮开心的了。

    她抓住门把,悄悄地打开门,向过道里窥看。

    丽莎在抽泣。

    “看不到有谁。”安妮说。

    “我俩都出去!”奎恩端着冲锋枪,紧跟在她身后。

    他们将可怜的丽莎留在了船舱里。安妮高兴得真想欢呼。

    危急关头,尤其是她的勇敢举动,让奎恩睁开了眼睛。这下他知道他到底属于谁了。

    安妮光着脚奔跑,她觉得船舱过道里的地毯好像变成了棉花一样软的云团。

    ……

    “有人逃跑。”警察少尉吉尔在对讲机里说,“还带着个女人,已经上了后甲板,正解开小艇。那人是奎恩!全副武装。”

    “我们从这里看不到他。”我回答说,“您随他怎么做去吧,吉尔。他逃得脱你们吗?”

    “逃不脱。他的小艇只够兜兜风而已。”

    “好,那你们就别用喇叭呼喊,不要鸣枪警告。请你们等一切结束后再抓他。”

    詹姆斯和吉尔少尉是在我们赶来游艇码头途中通过对讲机联络时才相互认识的。吉尔逊是码头警察局的行动负责人,时候lapd总部的人。

    向他说明了位置。

    詹姆斯和莎拉蹲在一个两米宽、一米高和一米厚的混凝土桶后。桶里装满了土,土里长着光秃秃的小树。春天来临后,这个不起眼的东西将长成一株漂亮的观赏植物。

    眼下这个填满泥的混凝土桶权当临时的避弹器。再没有比这更好的避弹器了。

    位于u形内码头的陆地一侧,身后满是常青的灌木丛,一直延伸到河坡上,爬出来,面前的河岸上铺着沥青,放有座椅和桌子。

    那艘船相距警察约20米远。

    没有什么在动,听不到一点声息,大多数窗户的百叶窗都关上了。周围的游艇上也没有任何动静。

    跟游艇一样,那艘船斜泊在河岸上,这样,后甲板的窗户就朝向内码头,朝向河了。

    进入了右边位置的是配合行动的警察,藏在堤尾的灌木丛后,面对停满白色度假船的码头,它同时将这座内码头跟另一座隔开了。

    左边不是码头而是条人工堆起的堤坝,坝上长满植物。不知鬼不觉地就有队友潜到了离船近的地方,连詹姆斯和莎拉都没看到他们。估计他们此刻是蹲在坝尾,在一簇密集的阔叶树后面的什么地方。

    包围了那艘船。

    以为包围得严严实实。

    但至少奎恩托有一种我们没料到的触角。

    一切照旧,作出了决定,照原计划行事。

    望望表。

    7点12分。

    “好,”莎拉说道,“我们进去吧。”

    “不敲门吗?”詹姆斯问道。

    点点头,因为这不是开玩笑。在进入一座房子、一个住处或其他什么封闭区执行逮捕令时,“敲门通报,”是我国对警察工作这个特别危险的领域的一个铁的规定。

    人们正在讨论“敲门通报”的原则,大概永远不会有结果。有关这个内容的法律程序也没有最终的说法。多数同事认为,假如你袋子里除了逮捕令还有搜查令的话,那就既不必敲门也不必出声。

    奎恩似乎只顾自己逃命,没有想到他的同伙们。不可能光是因为这只小艇只装得下两个人。

    警察已经从情报人员那儿获悉,本地黑帮里相互倾轧,关系恶劣。

    用对讲机发布完行动命令后,将对讲机收了起来,然后端着冲锋枪,莎拉冲詹姆斯点一点头,冲出掩蔽物。

    同事们知道怎么做。有两种情况要求他们迅速增援:一是形势发生变化,二是我或菲尔从船里报警呼叫。

    大步接近舷梯,躬着身体。

    前甲板30平方米左右。昨夜以来还没人来得及收拾过。

    满甲板的空啤酒罐和空香槟瓶子,烟盒和烟蒂洒落一地。

    天还太冷,无法在室外开舞会。不过托里尼的寿宴一定气氛非常热烈,有些客人在室外纳凉了。

    蹑脚走向后甲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以防踩上啤酒灌或踢倒瓶子。

    大门在前面,跟住宅一样,门有两扇。船头低矮,高有三层,它泊在河边,说什么也不像一艘船,更像一幢楼房。

    悄悄进入外舱壁和船舱之间的狭长通道,略微侧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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