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快回去的时候,珊瑚拎着早上带了鸡蛋过来的竹篮子正准备回去,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小栓呢?”
    循着附近的几条巷子找了一圈,珊瑚这才着急了起来,中午吃了饭就哄小栓睡了一觉,那孩子什么时候跑出去她都不知道。村儿里孩子这么大的都跟泥猴儿似的到处乱跑,大人就是看到了也没怎么在意。小栓在翠兰身边时,翠兰每天无事只带着孩子,跟村儿里的人关系不怎么好,就不愿意让孩子到处跑,是以这会儿珊瑚紧张也是有道理的,都没来过这儿,走丢了可怎么办!
    寻了半天没找着,最后还是听村里人说在溪边见到一群孩子在玩,等到珊瑚匆匆赶过去的时候,只见二叔抱着小栓,低着头看着水面,半个人都站在了水里,周围的孩子远远的站在一边没人敢过去也没人敢走,眼睛大睁着定定地看着那边。
    珊瑚心底一惊,三步做两步跑地跑进了水里,跑到跟前只见到孩子软软地挂在二叔手上。
    “二叔!”珊瑚惊恐地睁着眼,尽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二叔悠悠地转了个身,珊瑚看到浸着膝盖的水面上,隐隐地有红色飘过……
    第72章
    “二叔,”珊瑚见他脸上全是茫然,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怵,“这是咋了?”
    小栓本就软软地挂在二叔臂上不敢乱动,这会儿见着珊瑚,有气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嘴里叫着“姐”,珊瑚见他小脸发青,心里一软,试探着伸出手来。
    “二叔,小栓……我来抱着吧?”
    二叔木然地看了珊瑚一眼,又低了头下去。珊瑚被他这一看,着实吓了一跳,看他双目发红,眼神涣散,珊瑚心里直打鼓。自从上回不小心撞见二叔跟香兰那档子事儿之后,珊瑚就尽可能避免跟二叔说话,心里膈应得慌,这会儿见他这模样,更是有些害怕,他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太对劲。低头再看看小栓,孩子已经怵得有些发抖了。
    见二叔半晌没反应,珊瑚壮了壮胆,伸出手,试探着将小栓从他怀里抱了过来,见他也不反抗,珊瑚这才赶紧将孩子搂在怀里,哪知道伸手一摸,竟摸出一手的红来!
    “小栓!”珊瑚惊叫出声,连忙抱着孩子跑上了岸,问他哪里疼,小栓也说不出来,就说是手疼,急急地检查了一遍,除了手上划开的一道不算深的长口子外,也就是手背上伤的重了点,那这满手的血是……
    珊瑚再往身后看去,二叔也已经慢慢地走上岸来,步履蹒跚摇摇欲坠。半卷着的袖口已经染了大半的红,不知是血是水,染着红色顺着小臂,从手背滑过滴进水里。珊瑚看得一惊,赶紧放下小栓上去扶住他,急切问他怎么样了。
    二叔闻言好像被人敲了一下醒过神来,可看了珊瑚一眼,眼神却全然暗了下来,嘴里碎碎叨叨地不知道念着什么,珊瑚听不清,靠近了仔细听了一会儿,却听他好像在说什么没融在一起?
    珊瑚本想把他送去二黑奶奶那儿看看的,哪知道他猛地一下将珊瑚推开了去,自顾自地往村里跑了去,珊瑚这下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站了一会儿,还是回身去抱起小栓。
    抱着小栓去二黑家的时候,珊瑚问他刚才怎么回事,他只睁着眼睛支支吾吾也说不出来,珊瑚叹了口气,这孩子到现在了话都说不清,前儿珊瑚娘还在说,看着像是个小结巴。
    不过他说不清,自然有人说得清。
    一直在旁跟着的几个孩子,都是成天在村儿里打滚的,有点事儿都看得仔细听得仔细,好回家了给他们娘姑奶奶当新鲜事儿说,珊瑚这会儿一问,带头的大孩子倒是举手说得仔细。
    下午小栓自己在院儿里玩,见着他们一大帮孩子在外头闹腾,看着热闹就跟着出来了,一群人玩玩闹闹就跑到溪边去了。他们本来也没见过小栓,抓鱼的时候也让就没人让着他,小栓一人玩得乐呵,也没在意水深水浅就进溪里了,那孩子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儿,总之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小栓已经溺水了。
    杨沙村的孩子,会走路就会游泳,谁也没在意小栓,只当他开玩笑,哪儿还有人不会游泳的!说到这里,那孩子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跟珊瑚解释着,从来不知道有人不会游泳……
    珊瑚也不揪着,只让他接着说下去,可孩子也说不清了,就知道刚好珊瑚二叔路过,才赶紧下来救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居然还见了血……
    珊瑚倒是明白了,进溪里抓鱼,削的竹叉子锋利得很,二叔一见着自己儿子溺水了,急匆匆进水里救人,被竹叉子划伤也是有的,看小栓那伤口,想来也是这么来的。
    “那他刚才一直说的是啥没融到一起?”珊瑚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孩子们相互看了几眼,一脸茫然地摇头。
    珊瑚叹了口气,小栓这会儿包扎好了躺在珊瑚怀里已经睡了过去,跟二黑奶奶说回头再把药钱拿过来,二黑奶奶只摇头说不用了,两人又说了两句,珊瑚便抱着小栓回家了。孩子们跟在一旁直跟在珊瑚回到家,珊瑚说了句没事儿了,就让他们各自回家了。
    一进屋,就见珍珠歪在大炕上懒懒的剥着花生吃,见小栓这模样回来,倒是看了两眼,问也不问,接着剥着她的花生吃了。
    珊瑚娘正巧从里屋走出来,一见着珊瑚浑身湿了大半,又看小栓手上包着东西,急的团团转,又听实话说二叔受了伤且还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更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要出去寻人,珊瑚宽慰了几句,告诉她兴许已经回家了,进自己屋里换了衣裳打算跟珊瑚娘一起出去寻人。
    小栓本躺在珊瑚炕上,这会儿见珊瑚这架势像是要出门,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珊瑚看他受着伤没法儿起来,眼泪鼻涕七横八竖地淌在那张委屈得皱成包子的小脸上,看着也实在心疼,只好过去哄了几声,哪知道哭得更猛了。
    珊瑚娘早让珊瑚在家看着弟妹,这会儿看小栓也离不开珊瑚,便打算一个人出去找了。才出了院子倒是刚好遇着珊瑚爹从外头回来,简单说了两句,珊瑚爹便皱着眉头跟着珊瑚娘一起出去了。
    珍珠这两日竟有些认命了的模样,不偷跑也不骂人了,每日懒在家里,有时一脸阴郁,但是大多时候还是一副不屑的模样,珊瑚早习惯她那模样,只要她不闹事,也就不去理会了。眼下见小栓这模样躺在自己床上,珊瑚又在一旁哄着,珍珠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只好轻哼一声,撅着嘴扭身出去。
    铁树这会儿刚从双福家回来,屁股后头还跟着个小宝,小尾巴似的跟着他从篱笆下的狗洞钻了过来,一抬头就见着珍珠一脸寒冰地坐在院儿里,吓得小宝往后一缩,紧紧跟着铁树跑进屋里去。
    见小栓这模样,铁树倒是尽显大哥风范,盘腿坐在炕上帮他呼呼几下,告诉他这样就不疼了。
    珊瑚刚才被二叔和小栓吓得不轻,提心吊胆那会儿还不觉得,这下一放松了来,只觉得整个人被掏空了一样,四肢无力精神缺缺。只好半躺着护在炕沿,以防这三个小鬼头玩得激动了滚下炕去。
    已经快半月了,杜俊笙每日中午都到珊瑚家地头去,也不做什么,有时候话都没说上,放下东西就走。
    说到这里。
    杜俊笙这大半月啥事儿没干,每日中午趁着下地人午间歇息的时候就来找珊瑚,三不五时地还拎点儿枣子桃子糕点什么的来进贡给珊瑚。见珊瑚不愿理他也不气不闹,反倒是越发来劲儿了,三两天送点东西成了每日都送,开始珊瑚还跟他说来着,让他别这样了,对两人都不好。杜俊笙三言两语地躲着话题,扯些有的没的,第二天还是照送不误,对珊瑚的话视若罔闻。
    珊瑚一怒,也再不理会他,送吃的是吧,行啊,你就送吧,种作的人对吃的东西是半点不愿浪费的,扔了可惜,珊瑚把那东西往地头一放,问有谁要的就拿去吃了。开始人还不好意思,毕竟都是长眼的,杜俊笙每日亲自送过来他们又不是看不到,都没怎么敢去动那东西。后来有孩子忍不住,做得精巧的糕点实在诱人,孩子吃了一个还不够,干脆坐在一旁一块块吃了起来。有了这么个开端,后面自然不必说。
    杜俊笙知道珊瑚这么做,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抓心挠肺地难受,想了好久终于是想通了,第二日就带着谢老三,带了许多东西过来,心想着这样大家都有得吃,就没人再去拿他送给珊瑚的了。哪知道珊瑚依旧不领情,东西送到面前看也不看一眼,杜俊笙只得失望而归。
    并非珊瑚多清高,只是除了满腔愤怒与不屑,心底里还是有些……害怕。
    杜家的厨娘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长得高挑干瘦,虽不好看,可手艺却是一流,听人说是崔春英从外头找来的,最最拿手的便是做些精致糕点。乡里人,吃饭糊口都难,能吃饱穿暖便是最大的满足了,哪还能吃得上这样的精巧物,是以杜老头不惜重金聘她,就为了讨崔春英欢心。
    珊瑚前世在杜家过得不好,实在没半点主子的模样,这样的厨娘这样的吃食,珊瑚当然是享用不上的,可偏有段时间,崔春英总以珊瑚帮她照顾孩子为由,送了不少糕点给她。珊瑚有些摸不着头脑,那孩子,崔春英根本连碰都不让珊瑚碰,何来照顾这一说?
    可既然东西来了,珊瑚也实在舍不得浪费,这样精致的东西,看着着实让人有食欲,加上平日在餐桌上总是战战兢兢不敢吃饱,总是饿着,自然是馋的,便也没怎么推脱,收下便吃。
    而在此不久后,便查出了珊瑚身怀有孕,珊瑚重生之后并不是没想过,常年同大家吃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别人不会而她却中了假孕药?杜俊笙送的这东西,倒是让珊瑚想起崔春英送的这糕点来,不禁嗤笑,想来便是这个的缘故了。
    珊瑚这边想着,更是觉着心累,半卧在炕上,听着跟前孩子的笑闹声,迷迷糊糊地还听到小宝口齿不怎么伶俐地说着他家姑姥姥过几天要过来他家,没过一会儿,竟便这么进了黑甜乡。
    第73章
    不知睡了多久,梦里一直听到孩子低低的小声,童声稚嫩,像是很压抑着心里的欢喜却又不敢大笑出声,珊瑚便是被这笑声勾得睁开了眼,到底是什么样欢喜的事情让孩子们这么高兴,她也想看看。
    炕头宽大,三个孩子坐在里头围成了半圆,呆子身形高大,盘着腿坐在自己脚边那处,看着既是跟孩子们面对着面做着玩游戏,又是护着他们不会一不小心溜下炕。不知道几个人在玩什么,珊瑚缝着眼,只见孩子们高兴地几乎欢呼雀跃,却又怕吵着睡觉的自己而不好放声大笑;呆子侧着身子,珊瑚只看到了他结实宽广的背,高高束起的发冠露出了一对饱满形佳的耳,前头美鬓整齐,隐约还能看到半截英挺的眉。
    珊瑚这时候有些恍惚,孩子绕膝,丈夫热炕头,这不就是珊瑚穷尽两生追求的么?只可惜前世命运多舛,加之遇人不淑,落了个那样的下场,这世若能这样,丈夫贴心,孩子乖巧,那也不枉她在这人世再走一遭……
    “不许笑!”呆子忽然开声低斥了一声,孩子们一顿,又开始捂着嘴笑了起来。
    心中想着,被呆子这一声斥得回过神来,却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眯着眼从眼缝处偷看出去,呆子正抱着铁树下炕,这是要干嘛?
    珊瑚正面朝着墙睡,他们这一下炕珊瑚却看不到他们做什么了,只好闭着眼睛,装着翻身的模样,脸朝外侧身躺着。呆子见那人动了便停下动作,以为这边吵到她了,恶狠狠地盯了孩子们一眼,孩子倒也都明白地噤了声。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铁树便拉着衣袖小声催促起呆子来,呆子见这头珊瑚确实睡得安稳,只是翻了个身,本搭在肚子上的被子滑了下来。
    呆子放下铁树,走过来帮珊瑚拉好了被子,再扯过个小角给她盖在肚子上,省的着凉。
    珊瑚这时醒着,脸上的肌肤分明感受到了从呆子鼻腔中呼出的气息,一颗心像是被紧攥了一下便释放开来,狂跳不止,珊瑚自己看不到,但是却想象得到自己脸上会是怎样的红透了,只好默默祈祷呆子没见着。
    果然,呆子帮她盖好被子便离开了。
    珊瑚一颗心到这时依然狂跳不止,努力抑制了半天,终于平静了点,小心翼翼地动了动眼皮子,露出缝隙往外瞧。
    睁开眼时,正好见着铁树腾飞在了半空中,手还尽捂着嘴不敢叫出声,珊瑚吓了一跳,可还没反应过来翻起身子,便见那头呆子伸长了手臂将铁树牢牢接住,铁树双脚一沾地就爬上了炕,还很是欢喜的样子。
    珊瑚这才把吊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可再一看也走过来坐到炕沿上的呆子却是一脸的黑,拿起炕上反面铺着的几张两只粗的长条形的纸片,恶狠狠地盯着手上的牌面看。
    这是在玩叶子戏?
    珊瑚忽然觉得好笑。
    这东西是上回赶集时,觉着好玩买下来的,乡里人没别的乐趣,打打牌子玩玩叶子戏,算是农闲时候的小小消遣,村儿口老梁的茶寮里就常常聚着一帮老爷们,地头离得近的,趁着歇息的时候去茶寮喝口茶打打牌子,运气好还能整点儿零钱,呆子竟也玩这个?
    珊瑚这才一晃神,便见呆子的脸又黑了几分,泄气般地把牌子往炕上种种一压,抱着小宝下了炕,叉着胳肢窝往上一抛,再牢牢接住,小宝便乐颠颠儿地又跑回炕上了,小栓也坐在炕上捂着嘴笑,铁树一下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呆子走了过来,一拍铁树脑袋,黑着脸警告,“小点声!你姐还睡着!”
    珊瑚闻言赶紧闭上眼,一下觉得,还真挺好笑的。
    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半个月,地里的玉米苗子都半人高了。
    那天珊瑚爹娘找遍了整个村子都没找着二叔,第二日中午却又见着他在他自己家里呼呼大睡。这么久也没什么事。可要说没什么,却也有点什么,毕竟二叔再不将小栓领回家了。珊瑚爹问,他只说不要了,任凭珊瑚爹问,骂,劝,不要就是不要了,什么理由也不愿说,这点,珍珠倒是像极了二叔。珊瑚爹娘没办法,只好先养着,是以小栓这大半月都住在珊瑚家里。
    孩子看着也没什么不适应,也不知是因为养伤还是因为换了住处,反倒是长胖了不少,手上的伤也好全了,长出点嫩肉痒痒的,总忍不住想去挠它。
    到了这时候,珍珠也该出嫁了。
    出嫁这天,珊瑚依然没在家里,珍珠要嫁人,珊瑚不会有那么大的胸襟来包容她祝福她,可爹娘毕竟在,珊瑚也断然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在村儿里晃也不成,会给人说闲话,一时想不起该去哪儿,在井边坐了一阵儿,起身拍拍屁股,去了绿翠家。
    绿翠没在,绿翠娘说。
    去四柱的土窑帮忙了。
    珊瑚正准备去,绿翠娘却拉住了珊瑚的手,“你是好孩子,是婶子对不住你。”
    珊瑚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话什么意思?
    绿翠娘也不说明白,只说了这句就叹气转身回屋了,搞得珊瑚莫名其妙。
    既然找不着人,珊瑚也不想在这大热天的天去热乎乎的土窑烤着,无处可去,三转两转转到了村西头,山北面的半山腰处,珊瑚奶奶便葬在这里。
    清明那天,一家人都来祭拜了一番,那会儿翠兰还没有被赶出家门,趾高气昂的模样真是让人想唱上去狠狠地甩上两巴掌,可现在,倒是清净。
    珊瑚把坟前遮住前面的杂草清理了一番,露出块代替墓碑的石块,上头厚厚的一层灰,珊瑚拉了袖子随意擦了两下,拍拍袖口就坐在了前头。
    “奶奶,珍珠今儿嫁人了,”珊瑚开始对着那块粗糙的大石块,平静地告诉奶奶这件事,“是四嬷嬷家的二黑,人挺好,会做活儿,看着也是个挺活泛的人,四嬷嬷那会儿跟你也好,你知道她人的。珍珠嫁过去,应该不会受苦。”
    说话的时候,珊瑚嘴边噙着笑,两世加起来,离开奶奶已经快十年了,奶奶走的那年,珊瑚娘刚好才怀上铁树,走的时候还看着珊瑚娘的肚子,恋恋不舍自己没能见着这肚子里的孩子。
    “家里都挺好的,铁树最近长得快,比前儿来的时候还高出了小截儿,小栓现在在我家住着,他也挺习惯,比来家里的时候还要胖了点儿,二叔……”珊瑚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算给奶奶听,提到二叔的时候,珊瑚顿了顿,脸上的也笑挂不住了,耷拉下来想了一阵,觉着在奶奶面前谈这个未免不合适,便也不再接着说下去。
    又说了几句,想起刚才绿翠娘刚才说的,似是在问奶奶,又似是在自言自语,“到底是啥意思……”
    在奶奶坟前坐了一上午,到了饭点,肚子便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照着杨沙村的惯例,新嫁娘嫁人的那一天,午饭是要在娘家吃,才算是将女儿完整地送出门去,珊瑚不想去显脸,中午这顿饭显然没着落了。
    日头渐渐大了起来,本还能靠着树荫遮凉的,这会儿倒好,日头当空直照,珊瑚不得不起身拍拍身上的沾的灰,跟奶奶说声要走了,回头再来看你便顶着日头下山了。
    珊瑚总感谢奶奶,人虽走了,却依然留给她一个随时可以避风挡雨的地方。没处去时,第一时间总是想到老屋。
    怕遇到迎亲队伍,珊瑚只挑着小路走,哪知这才拐了个弯,就遇到了个熟人。
    “你怎么在这儿?”赵伯君显然很意外。
    “四爷,”珊瑚叫了一声,心里暗骂怎么又遇上这人,低下头思忖着要怎么应付这人,“你怎么在这儿?”
    “我家就在这里。”赵伯君淡淡地,心里却颇有些失望,原来这人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住在这里。
    珊瑚往后看了眼,不远处的确有一处宅子。不同于他们住的小瓦小舍,石砌的高大门楼显得很是气派,门楼上的牌匾烫金的“赵府”两个大字在日头下金光灿灿。
    “你怎么不在家?今日不是你家有喜事么?”赵伯君还没忘这茬,倒是早收到邀请,本也不想去,毕竟村里这么多回人办喜事他都没去,单去珊瑚这一家似乎有些说不大过去,可心里却实在抑制不住,想到刚才才决定穿衣出门。
    “啊那个,”珊瑚一副恍然的模样,停了半天,等得赵伯君差点再接着追问,珊瑚也没想出个理由来,只好低着头说道,“我是长姐,妹妹出嫁,长姐还没有……我……不能留在家里……”
    其实并非不能,只是珊瑚觉着心里不舒服,实在不想留,这会子赵伯君问,珊瑚也不可能将这话说出来,换了个说法,倒也显得合情合理。
    赵伯君默然了一阵,似乎懂了这个,顿了顿道:“珊瑚许了人家了?”
    “啊?”珊瑚没料到他忽然讲这个,有些回不过神。
    “已经许了?”明知没有,可见她这反应,赵伯君却是心里一堵。
    “没有……”珊瑚眉头一皱,有些厌恶,“四爷问这个做啥?”
    赵伯君轻松一笑,“没有。”
    珊瑚本想走,可见赵伯君还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倒是想起上回他帮着自己救了铁树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登门道谢,却是有些自责,一忙起来就都忘了。
    “上回四爷救了我家铁树,本来想啥时候得空了上门来感谢的,就是家里最近忙,实在抽不出空……过两天我一定让我爹亲自来谢谢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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