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珊瑚跟双福家中间隔着篱笆的那个狗洞是铁树跟双财两人的进出要道,珊瑚家就是锁着门也没关系,因为常要一家人一起去下地,带着铁树也不方便,就让他跟着双财在家里玩儿了。
    今天也不例外,珊瑚要出门时就把门给锁上了,赵伯君见着门在外头锁着自然也就以为没人在。刚才正打算没人在要走的,没想到一侧首就见着珊瑚了,这会看珊瑚开门,嘴角不自觉地有些上扬。
    哪知门才推开,赵伯君连门槛都没进去,便见着珊瑚一声惊呼,直往院儿里一角扑了过去,赵伯君忙快步跟上去,只见个五六岁大的孩子晕倒在地上,浑身瘫软着没半点生气,珊瑚此时竟有些愣住,除了抱住孩子直哭,便什么事情也没做了。
    “快把他抱去四嬷嬷那儿!”赵伯君沉着地说了这一句,便动手将孩子抱了过来夺门而去。
    珊瑚本还愣着,被赵伯君一语点醒,这会儿也顾不得手软脚软,跟在他身后便跑了出去。
    日暮西山,珍珠回家时见着一家人都围在爹娘那间屋子里,不知道又在折腾些什么,本就憋了一腔怒气,这会儿也不想理会他们,一言不发进了自己屋里去。
    想着本该有人来关心她一下,为什么去了一天连个饼子都没买回来,哪知到了吃晚饭的点儿都没人理会她,耐着性子又忍了会儿,竟听到吃完饭收拾碗筷的声音。
    这她可就坐不住了。
    珍珠摔门出来,怒气冲冲的一张脸显得有些变形,珊瑚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继续收拾碗筷,只听她停了一口气的当儿,开口道:“我不成亲了!”
    第70章
    珍珠摔门出来,怒气冲冲的一张脸显得有些变形,珊瑚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继续收拾碗筷,只听她停了一口气的当儿,开口道:“我不成亲了!”
    珊瑚娘闻言,神色惊慌地跑上来捂住珍珠的嘴,责骂道:“说什么胡话呢!这种事儿可不能乱讲!”
    珍珠嫌弃地拦开珊瑚娘的手,又一次强调:“我就是不想成亲了!明儿我就去跟二黑说,这事儿就这么散了!”
    “这是你说散就能散的事儿吗!”珊瑚爹忽然开口低吼了一声,“说要成亲的是你,生生抢了别人家的亲事,我这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你这会儿跟我说你不成亲了?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有门有脸的人家,但也禁不起你这么折腾,告诉你,这亲你是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了!”
    说完也不等反应,珊瑚爹愤怒地哼了一声就进屋去了。
    珊瑚皱眉旁观,今天铁树忽然在家中暑晕倒的事就让珊瑚爹烦心了一下午了,珍珠不仅不看人脸色,还在这时候提这样的事……左右看了一眼,今天去城里她似乎没带东西回来?
    珊瑚娘正劝说着珍珠,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珍珠哼唧着嘴,不满地甩手回了自己屋里。
    珊瑚娘也无奈,下午被铁树这事儿吓了一跳,一家人正心烦着往后是该把铁树带到地头做活儿还是该要怎么安置,这么小的孩子放他一人在家里确实不好,可家里又实在没什么人好依托的,想得头疼,没想到珍珠忽然又拉了这么一出,实在糟心糟肺。看了珊瑚一眼,见珊瑚对着她笑笑,只好叹了口气将桌上的碗筷收拾了。
    第二天珊瑚娘也不敢下地去了,搬个凳子坐在门口织起渔网来。
    珍珠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显然是没想到,顿了一顿,还是打算不理会她直接出门去,哪知道珊瑚娘一下叫住了她。
    “你要上哪儿去?”珊瑚娘扔下手里的木梭子站了起来,急急地往前走了两步。
    珍珠看她一眼,抿着嘴不说话,想了一下就又走回自己屋里了。
    连着好几天,珊瑚娘都没下地在家里歇着,一是照顾铁树,更是要看着珍珠。
    知子莫若母,珍珠虽有有几年没养在珊瑚娘身边,但即使是这几年,珊瑚娘也从未减少关心,怕翠兰多心,也不敢堂而皇之地去看孩子,总会找了借口去邻居的梨花奶奶家坐坐,趁机偷看看她。珍珠长这么大,珊瑚娘该说是从未缺席,是以不管珍珠再如何不说掩饰,珊瑚娘也能猜到她大概要做些什么,就像现在,珍珠就站在门口打算出门去。
    “我知道你想去找二黑,别去了,都快要出嫁了,过两天四嬷嬷来下了聘,再见面就该不吉利了。”珊瑚娘挡在门口,珍珠想溜缝出去都不行。
    “我不去找他,”珍珠试着放软态度,“葵姐让我送绣帕过去,我给她了就回来。”说着想从袖口摸出条帕子来,摸半天才发现今天忘了带帕子出来。
    “别骗我了,那个傻大姐能懂些什么!”珊瑚娘有些气愤,这丫头从多久前就拿着二黑家隔壁的这个傻大姐来做幌子,偷着跟二黑来往,这才生出这段孽缘,这时候珍珠再拉出她来当挡箭牌,珊瑚娘自然听着不舒服,再能信,不是拿她当那傻大姐一样么!
    只是始终舍不得骂她,珊瑚娘气愤了一阵,缓了口气,好言劝道:“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好儿地又忽然说不成亲了?前儿还不还好好的么?是不是跟二黑吵架了?不跟娘说说,他有啥不好的,娘替你去说说他!”
    珍珠本被她娘说中了拿傻大姐做借口的事,心里忐忑着,一时也不敢回应。可这会儿一听珊瑚娘服软,却是气势再起,显得有些烦躁:“我不想成亲了,他家啥都没有,二黑也是,什么都不会,我不想嫁给他。”
    珊瑚娘听她这言语愣了一愣,“就因为这个?可前儿你还非嫁不可……”
    “我现在不要了!”珍珠打断,越发暴躁起来。
    珊瑚娘见她这样也有些耐不住脾气,急言道:“说要嫁人的是你,说不嫁的也是你……”珊瑚娘急急刹住接着要说下去的话,照着珊瑚娘的性子,再难听的也说不下去了,只侧过头不想去看她,摆手道:“回屋去。”
    珍珠还是不依不饶地不愿回去,珊瑚娘气急,升了音调问:“你倒是说个理由出来!你要是能说出点啥,我也不拦着你!本这门亲事就是不合礼数遭人骂的,要不是四嬷嬷帮了咱家这么多,你爹也不会宁可让人骂也应了下来。你倒好,什么话不说,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想丢了人二黑,你这么做对得起谁?回屋去,你爹吩咐了,下聘前你就在家里好好呆着吧。”
    说完也不再跟她啰嗦,拉过一旁的凳子放在门边,直接坐了下来。
    珍珠少被珊瑚娘骂,这回珊瑚娘这一番话更是说得实在,噎得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看珊瑚娘这架势,大概也出不去,一嘟嘴哼了一声,甩手摔门进了自己屋里去了。
    珊瑚娘僵了半天的脸这时才松动开来。
    都过这么些天了,珍珠什么也不说,一问起她就心烦气躁的模样,到现在都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想起说要办嫁妆那日,珍珠还是满心欢喜的模样,结果那天什么东西也没带回来,一回家却又变成了这样,珊瑚娘思前想后,觉得这丫头要么是嫌钱少了,要么就是那天下山受了什么委屈,钱少的事儿还能办,等这两天二黑家来下了聘,嫁妆的事儿都是迎刃而解的,只是那丫头心急,想必也想不到这层上去。
    正想着事情,手倒是被人拉住了,珊瑚娘低头看了一眼,小栓正仰着头,小手扯着她的手,嘴里叫着“饿了”,原本肉嘟嘟的小脸最近瘦下去很多,让人看着挺心疼。
    珊瑚娘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到灶上找了只早上吃剩下的玉米让他自己啃着。
    从翠兰被珊瑚二叔休了之后,也不知是怎么的,珊瑚二叔对这孩子越发不上心,整日里老说着忙,一见珊瑚或是珊瑚娘娘得空就追着求着让帮忙带带,起先珊瑚娘也觉着家里没了个女人,她二叔一个大男人,一时间要看着个孩子确实不容易,也就应了下来。可次数多了,就越发觉得不对劲,以致到后来珊瑚娘都觉着珊瑚二叔不想要这孩子。
    看了看正费力地啃着玉米的小栓,珊瑚娘将他手里的玉米棒接了过来,一使劲掰成两半,再递给他就好啃些了。说起不要这孩子,珊瑚娘又想起珍珠。本她以前常往翠兰那儿跑,这孩子该是跟她很熟的,哪知道小栓自从来了她家,粘最多的就是她跟珊瑚,有时候小栓就算是跟珊瑚爹待一块儿,也不乐意跟珍珠呆在一起,这可就奇怪了。
    再说从珍珠前几日从城里回来后,好像越发不待见人,对小栓尤甚,见着面都恨不得用眼神在小栓身上剜出个窟窿来,吓得小栓连话都不敢说。
    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想起昨晚跟孩子爹说这事的时候,他那张脸臭得可以熏走山猪群,硬邦邦的语气,说这回不能由着她来了。
    珊瑚娘坐回网旁拿起梭子,往屋里忘了一眼,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本地头的活就已经做了大半了,这两天珊瑚娘虽没下地做活,龙王庙那边的活儿已经做完了,呆子也下地帮忙,没两天也就做完了。
    珊瑚不愿意在家跟珍珠四目相对,宁可下地干活,反正忙过了这一阵,剩下的也就是浇水除草的杂活了,本做着也不难,可就是有件事让珊瑚很心烦。
    正想着,一抬头见着珊瑚爹往远处看了眼,皱着眉大口大口地抽起烟来。
    珊瑚回头一看,说曹操曹操到,心里暗骂自己,想着往后再不念叨了。
    杜俊笙远远地就见着珊瑚回过头来,高兴地几乎振臂高呼,只是碍于读书人的脸面,只好忍住心中狂喜,加快脚步往地头赶了过来。
    “珊瑚!”杜俊笙一走近便激动地叫了一声,见着珊瑚爹在那儿站着,也点了头叫了声“叔”。
    珊瑚看他一眼,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这人好生奇怪,明明已经在几天前就已经说清楚道明白了,已经拒绝了他家的求亲,就不要再老来找她,可这人偏偏不停,每日都往这儿跑,来了也没什么好做,就只站在地头看看珊瑚,还总挑着午间歇息的时间来,珊瑚本也想躲开他下地去的,奈何天气越发热,中午的日头也越发毒了起来,不歇息再下地去,没两下就该中暑了。
    珊瑚就想不明白了,明明这人不是身子不好么!前世只要稍微一晒日头就说头晕脚软的,怎么现在倒是生龙活虎,大中午地顶着头顶那么枚大太阳也没见有事儿!
    杜俊笙对珊瑚这态度已经习惯了,现下心里有其他更高兴的事儿,只想找珊瑚说了,她理与不理都行,只要她知道了就成。
    “我从先生那里请了假了,说好了每月上城里去一趟,其余时间都能在村儿里了!”杜俊笙高兴地对着一脸寒霜的珊瑚宣布,预想着未来的日子,“往后我爹也会让我多学学事情,这样我每日都能来这儿见到你了!”
    珊瑚闻言,脸上的表情更是僵了又僵,忍了好大一口气,才开口问:“你要每日都来见我做啥?”
    珊瑚此言一出,杜俊笙方觉失言,心里暗骂自己,一定是太过欢喜了,话都乱说了起来,只好赔着笑解释,“这地头是我家的,每日都要来看看,总能见到嘛!”
    珊瑚闻言冷哼一声,“我知道是你家的,只是现在我们家已经把地给租下了,你咋的都管不着了吧!”
    杜俊笙脸上一僵,赶忙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就是想见见你。
    话到了嘴边,却不能说出口,支支吾吾地也应答不下来,珊瑚也不理会他,转身往地里去了。
    珊瑚没想到,往后的一个多月,杜俊笙竟真的每日都到地里来,比里长每年上县太爷那儿上报户口都要准时,到这当儿,珊瑚倒是发觉了,自己的态度越冷漠,杜俊笙便越发热心,想到这儿嘴角不禁一抽,这人别不是有病吧!
    第71章
    乡下人的日子简单,每日除了吃饭做活儿就剩下睡觉了,于是总有些人喜欢在闲暇的时候到处晃荡,听听村边儿邻里的一些事情,东一家西一家地,左边听右边就跟别人讲去了,这样的人不外乎在家赋闲的老人,没有地种的女人和每日混吃混喝的无赖。
    珊瑚的舅婆王氏就占了一份。
    从开年那会儿,珊瑚舅舅来了信,后来又让人带了布匹和银子回来,王氏夫妻俩本守着不大的两亩地苦哈哈地过日子,可自从知道知道自家儿子成了个将军,地也不种了,鱼也不捞了,舅公每天叼着烟枪在村儿里跟老婆姨小媳妇儿闲扯。王氏以前也没觉着自家老头这么受人欢迎,最近一见着他跟人说话谈天就一肚子气,有时回家还要闹上几闹。
    这会儿珊瑚正抱着小栓在她屋里坐着,从进来到现在,听王氏叨叨了半个多时辰了。
    珊瑚倒是也听刘寡妇说过,舅公正抱怨着王氏老克扣他银子花,事儿多嘴多的实在烦人。
    人果真富贵不得。
    穷困潦倒时相互扶持,有时虽也抱怨生活,日子却过得安稳;一旦兜里揣了多余的银子,便疑患丛生,本该过得舒坦的日子生生给过得焦躁了起来。
    小栓本坐得好好儿的,不知怎么忽然一个翻身,从珊瑚怀里溜了下去,珊瑚没法,只好交代着别乱跑,在院儿里玩就行。
    孩子这会儿倒是听话听得很齐全了,点点头就在院儿里玩起泥巴来。
    珊瑚看他乖乖地蹲在院角,心想着舅婆到底要念叨到几时,小栓忍不住了能往外跑,她又跑不了。
    今日是二黑家到家里下聘的日子,珊瑚本也没觉得什么,可王氏为人讲究,告诉珊瑚娘不能让珊瑚在屋里呆着,怕往后不顺遂。珊瑚娘一听这个,自然不能让珊瑚再在家里呆着。
    珊瑚作为长姐却比珍珠还晚出嫁,这件事一直是珊瑚娘心里放不开的,村里人多嘴杂,一件事儿就能传的七乡八村的全都知晓。知道情况的,是珍珠待不急非嫁不可,不知道的,还以为珊瑚有什么毛病,妹妹都出嫁了她还留着,往后人再是要提亲,这事儿怎么都得成话柄,没得让人瞧不起!
    珊瑚自然明白珊瑚娘的想法,便也不说什么,乖乖听话到王氏这里呆一天。哪知道才出门,就遇着二叔带着小栓过来了,珊瑚娘怕这头下聘事儿忙,来个孩子别给添乱了,可二叔放下孩子就脚下抹油跑了,珊瑚娘无法,只好让珊瑚把小栓也给抱了出来。
    “这孩子怎么看也不像你二叔,倒是跟你爹长得像!”王氏看珊瑚还看着孩子,往那边看了一眼,小栓正在墙边玩泥巴玩的不亦乐乎。
    “啊?”珊瑚吓了一跳,转回头不可思议道,“舅婆,这话可不能说!”
    翠兰那品行,现在是全村人都知道了的,王氏这会儿说小栓长得像珊瑚爹,可不是瞎闹呢么!这要叫人听见,可别往别处想了去,珊瑚爹可就成了被人乱扣帽的了!
    王氏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好长一阵缓不下来,一张皱纹横生的老脸皱的跟菊花似的,缺边的半颗牙也黑洞洞地露了出来。
    “傻孩子,想哪儿去了!你爹那人,脾气那么直,一句话都藏不住的人,咋做得出那种事儿来!就是做了,那也早该被发现了!”王氏还是忍不住笑,好半晌才道:“你二叔长得跟你奶奶像,小栓生出来那会儿还说是隔代亲,长得跟你爷爷似的,你爹跟你爷爷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么!这么说来,小栓跟你爷爷还真是像……”
    说到最后,王氏顿了顿,看了珊瑚一眼,见珊瑚也沉默,干脆也不说了,转身回炕头的大木箱子里取了东西出来,让珊瑚过来坐下。
    王氏打开手里的蓝布包裹,红底紫花的一匹布,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光线下,布匹泛着绸光,看起来很是光滑。
    “这是你舅舅让人带回来的,我看这颜色不错,给你做衣裳刚好,”说着抖开布匹,贴在珊瑚衣襟比划了几下,满意地点头,“皮细肉白地,倒是衬颜色。”
    珊瑚看她一脸满意的笑,不禁有些失笑,“这样艳的衣裳,我哪儿敢穿出门啊!”说着拿下王氏贴在自己身上的布料看了两眼,红底绕枝大朵牡丹,实在不是他们这种下地的人穿的衣裳,没事儿穿出门简直是招摇过市,搞不好还得被人看成品行不好的女人……
    “傻孩子!说你是个傻孩子你还真傻!这做的衣裳哪儿能让你穿着满村儿走!”王氏笑着嗔骂。
    珊瑚这下更糊涂了,不是要穿出门的?难不成是要放在家里自己穿着乐呵的?
    王氏这会儿也不绕弯,只笑着道:“我是想着,给你做成衣裳,等你要嫁人那天能穿上!”
    珊瑚闻言却是一愣,嫁衣么?
    成亲的女子,大都要自己准备嫁衣,家里好点儿的,早些年就开始准备了,在上头绣花绣鸟,越是精巧,越是说明这家姑娘贤淑。杨沙村有钱人家不多,姑娘出嫁虽没能像城里的小姐们那样齐齐整整地准备,但手艺活儿好点的,也会提早了小半年慢慢准备着,待到十五岁及笄,一有人上门提亲,穿得漂漂亮亮地在村儿里走一遭,夫家有面子,自己更有面子。
    前世珊瑚出嫁时正正十五岁,只是家里发生了太多事,没能让她好好准备嫁衣,又是急急地就被杜家买去冲喜,根本没人在乎她到底是怎么进门的,出嫁那天,她就捡了件平时下地穿的衣裳,洗干净了穿上就走了,没有送嫁的人,也没有接新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下地去了。
    这会儿王氏提到,珊瑚却是有些懵。
    王氏见她愣愣的样子,只笑着道:“你现在家里还有个珍珠,要是做衣裳不方便,舅婆给你做也成,舅婆现在眼睛是不太好使,但是做了这么多年的手艺,还是不差的!我嫁给你舅公那年,穿的那一身大红袍子,啧啧,那可是不知道被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儿红眼了好长一阵儿呢!”
    说起这个王氏下巴微扬,眼角眉梢全是得意,“那会儿我可是真只是扯了匹红布,上头的一对鸳鸯可全是我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还想着要是能嫁个好点的人家也不会被人瞧不起不是?哪儿知道就嫁了你舅公,那会儿他就是个穷小子,成天下地前就到我家门口逛两圈儿,帮着我娘提水劈柴的,没几天就我娘就叫我嫁给他了!那会儿都说他老实,要我说,他这是早挖了个坑等着我跳进去,哪儿老实了!”
    王氏一番话说得珊瑚忍不住笑了起来,王氏还怕珊瑚不信,非要把当年的嫁衣翻出来给珊瑚看。嫁衣这种东西,嫁了人就都成了压箱底的东西了,这会儿一下要翻出来还真不容易。王氏翻了半天没翻到,珊瑚看她翻地乱了一炕头的东西,赶紧阻止道:“我信我信,我这手艺都是您教的,我能不信么?只是我现在八字儿还没一撇呢,说嫁衣还是早了点儿啊……”
    “早什么!”王氏停下,一句话打断珊瑚,“你都十六了,这东西本来十五岁就该准备好了,你娘啥都不懂不着急,你自己怎么也不着急!珍珠心思活泛,这会儿就是抢了人也都要挤在你前头,我是早看不惯了,又不好说,你爹娘也是惯着,就让她这么抢在你前头了!你也是!到现在都不抓紧着点儿,还真要等到有人上门提亲了再来?那会儿就来不及了!”
    王氏这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很是为珊瑚的婚事感到不平,珊瑚一下有些感动,眼眶竟有些湿润,只笑着道:“好,那舅婆你先帮我留着,哪天真的嫁人了,我就穿着舅婆给我做的衣裳,让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眼红个大半年再说!”
    王氏一下就笑了出来,点着珊瑚的鼻子说:“这大姑娘,说这样的话还真是不害臊!”
    “都是舅婆说的,这会儿还嫌我不害羞了!”珊瑚也不矫揉,有对自己好的人,才是真真要好好珍惜的。
    王氏听得哈哈大笑,拉着珊瑚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叫,珊瑚不自觉地,只让眼眶溢出的湿润渗进王氏的衣襟,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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