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家一夜之间,被屠了满门。

    顺天府尹常亮死了,常家的管家死了,常家在城外的庄子更是死了无数人。

    但出手的人很有原则,只杀青壮,老迈不杀,幼童不杀。

    常亮死在了顺天府中,一根银针,钉在了他的头上。

    他的表情很平静,可以看得出来,在他身死的前一刻,他还在看着公文。

    新的府尹马上到任,他叫韩城,和曲寒衣一样,也是玄武书院的人。

    在韩城看来,这并不是一件悬案。

    杀人的人他很清楚是谁。

    或者说,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常亮的身后,三个俊秀的字体:“长发僧”

    杀手榜第一的长发僧。

    前几天还有人在传,长发僧是一位慈悲的高僧。

    没想到,这一出手,就是百余条人命。

    离欢没想到,离梨做事会如此果断。

    也没想到,传闻中的长发僧竟然会厉害到这种地步。

    常府的家丁,丫鬟一人未死,只死了个管家。

    但城外常家庄里一夜过后,只留妇孺和老幼。

    韩城查遍了悬赏榜,没有看到任何一丝长发僧的消息。

    但是使用银针杀人,确实是他的成名手段。

    韩城翻阅了顺天府内的卷宗,由于上一任府尹是常亮,所以一些关于常家的消息记载很少。

    卷宗上记载的少,就说明常家要掩饰的地方多。

    韩城随便翻了几卷就合上了,单凭这一点,他就确定常家的屁股一定不干净。

    那日,皇上在宴池林内宴请长发僧的时候,他也在场,那个心有慈悲的得道高僧,怎么会杀无辜之人?

    韩城出身寒门,把文人的气节和风骨看做立身的根本,所以他能够对太子抛来的橄榄枝视而不见。

    他和文无觞一样,不属于任何派系,他终于皇上,但并不在乎谁是皇上。

    韩城写好了案卷,封了起来。

    他问过监察司的曲寒衣,即便是监察司也不知道长发僧到底在哪。

    刚接手顺天府,韩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犯不着去跟长发僧死磕。

    昏暗的天空有飘起雪花来,这已经是过完年的第二场雪了。

    街上很平静,这样冷的天气,不会有出门闲逛的人。

    一阵北风吹进卢家药铺,正在写字的离欢打了个寒战。

    离欢站起身来,要去关门。

    门上的酒葫芦依旧挂在那里,师父说,这种天气来拿药的都是急症,不能把人拒之门外。

    但关上门还是可以的。

    离欢拍了拍身上,小跑着走到门前,向药铺外边望了望。

    大雪天,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

    离欢把系葫芦的绳子又缠了一圈,正要转身回屋,发现在一旁的墙根下,坐着一个老乞丐。

    身上穿着满是补丁的破衣,脚边放着一根粗木棍。

    老乞丐低着头,把膝盖抱在胸前。

    离欢赶紧跑过去,小心的在他耳边呼喊几声。

    老乞丐没有任何反应。

    离欢用手拍了拍他,老乞丐突然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离欢用手指谈了谈老乞丐的鼻息,发现十分微弱。

    连忙回去喊李演。

    李演和离欢把老乞丐扶进屋子关上了门。

    李演把老乞丐弄到火炉旁。

    揭开他身上的衣服,李演顿时被惊住了。

    老乞丐的手脚已经满是冻疮,胸口上横七竖八的伤口,很明显是兵刃留下来的。

    这些伤都是旧伤,早已经成了疤。

    每一道疤痕都有两指粗,平常人受了这样的伤,早就已经死了。

    他的肩头上,有一道红印,像一个虎头。

    虎刺军!

    虎刺军是时间年前的一个军队。

    燕惊山就是那里的。

    十几年前,虎刺军中了辽人的陷阱,一个两万人的军队拼死让皇上突了围。

    虎刺军全军覆没。

    这个老老乞丐,竟然是虎刺军的旧人!

    李演吃惊了一下后马上恢复了平静,不管他是谁,先把他救醒再说。

    离欢已经烧好了水,李演把老乞丐放进一个大木桶里,然后把兑好的热水,一点点往他身上浇。

    不一会,老乞丐的身上就暖和了起来。

    老乞丐悠悠转醒,眼睛虚弱的睁开。

    老乞丐看了看李演和离欢,一句话也没有说,又闭上了眼睛。

    李演没有丝毫在意,把老乞丐的身上擦干。

    木桶里的水已经变成了纯黑色。

    幸好此时不是夏天,不然老乞丐的身上就要虱虫到处跑了。

    李演给老乞丐把了把脉,脉象平稳,只是这几日受了冻,身体有些虚。

    离欢端来了一碗药汤,李演给老乞丐灌下去后,老乞丐的呼气声总算是平稳了。

    李演松了一口气,转身去把自己的一些旧衣物拿来。

    老乞丐醒了,眼睛虽然睁开了,但却空洞至极。躺在那里,没有丝毫的反应。

    李演问道:“老人家在京城可有亲属?”

    老乞丐听到声音,看了看李演,一言不发。

    李演有些奇怪,手掌放在老乞丐的下巴上,老乞丐慢慢张开嘴,李演看了看后,发现喉舌俱在。

    “老人家,能听到我说话么?”

    老乞丐的眼珠动了动,但依旧一言不发。

    李演这时才注意到,老乞丐脏乱的头发上,好像还有血痂。

    李演在老乞丐头上的几个穴位上摁了几下,老乞丐没有丝毫的反应。

    李演让离欢重新打来热水,慢慢帮老乞丐把头发洗净。

    这一洗,李演发现,老乞丐浓密的头发里,竟然全是血水结成的血痂。

    李演在他的头上,发现了几道伤疤,其中有一道,竟然陷进了小半寸。

    李演想了想,这个老乞丐,或许是头上的伤,使他丧失了他的记忆。

    失忆有很多种,像老乞丐的这种失忆,是十分严重的一种。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记忆,还有人类的本能。

    例如说话......

    李演用几根银针刺在老乞丐的头上,老乞丐虚弱的挣扎,但却一声都叫不出来。

    李演拔下银针,得出结论,他的脑袋有很多经络都堵塞了。

    尤其是控制说话的经络。

    这种病,没有医治的办法,只能慢慢养护,运气好,十天半个月恢复,运气不好,一辈子都不能说话。

    李演想起他的身份来,虎刺军的人,一时间有些发愁。

    跟皇上一起逃出来的,全都受了封赏。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老乞丐也会受赏。

    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在辽国的边境上消失了十几年,然后突然就回来了,兵部那一关都过不去。

    谁知道是不是在北辽受不住大刑,回来做奸细的?

    李演毫不怀疑,以兵部的行事作风,老乞丐就要在大牢里度过后半生了。

    外面天寒地冻,看来只能把他留在这里了。

    不过也好,百姓捐的银子,也是有了用的地方了。

    无论如何,虎刺军的将士,从战场上活下来了,就不能让他死在京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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