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高耸着常常一排玄武岩山,围着砂沿海绵延好几公里,肉眼看不见尽头,我们像站在海岸线上欣赏浪涛美景的游客。

    这地方十分明亮,亮到一种令人怀疑的程度,高空雾茫茫一片透出地不是自然的太阳光,而是有点类似大卖场那种死板的白灯光。仰头一看,从玄武岩的另一边还散出像棉絮丝丝的红光,看起来如同一滴赤墨给点在天边。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看来得翻过这玄武岩了。谦肴看着这几十米高的岩壁吐了口气说。

    大家都很有默契了,二话不说,搭着就攀上去了。这玄武岩高是高,不过石面粗糙空隙又大,落角稳当并不难爬,爬高了也没什么恐惧感。

    这里的环境说也奇怪,进来到现在明明没见着半滴水,但越往上弥漫在身旁的雾气就越厚重,能见度很低,除了上头十几公分的距离以外几乎分辨不出周围还有什么。子车边爬边说话,借此确认彼此的存在。

    没花多久时间,我们便翻上那玄武岩的顶端,眼前还是满满水雾,视线模糊。

    冯心此时从后头搭上我的肩,指着天边的某一处,陈允然,你看。

    我先是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指的地方,问:看什么?

    翻上岩顶高处后,除了浓重水气还有强烈散光,眼前的物体全糊成一片,难以适应。我眯着眼把两掌弓起遮在眉头上,好挡去大部分的光亮。

    慢慢只见远处的天际,似乎有一道火光被一个像碗样的半透明罩子给掉在空中。那托着橘光的半透明的固体像四面八方延伸,逐渐地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色。

    我一看见那物体,直觉连想到那些装着白子尸,不知什么材质的透明悬棺。

    等到眼睛足够适应周围的亮光之后,我看清了这儿整个空间的样貌结构。这里没有什么天或地,头顶上的不是蓝天白云而是岩石地壳。颜色有深有浅,感觉是由不同的岩脉组成的。立在一旁的谦肴也看得傻。

    地心......看来我们到了地心了。地球里头果然是空的啊。什么地心空洞中央有个悬浮的小太阳,指的不会就是那鬼东西吧?我看着那罩在透明半圆弧固体内的橘红,心里推测那半白的固体大约是某种罕见的岩石。

    那抹橘红不断地滚动着,像是某种生物的胎儿在在母体肚子里翻转一样。

    谦肴眼睛瞪得老大,小然,看来......我们真的来到地底之下了,那里面流动的是货真价实的岩浆阿。

    岩浆?妳确定?虽然我也有这种想法,但不敢多想,毕竟现在发生的事比天方夜谭还天方。

    子车一听是岩浆,挑着眉毛问,我说那玩意儿不会突然裂开吧?它要裂开,下了岩浆雨,我们可躲不掉阿。

    我哈哈了一声道:躲不掉?何止躲不掉,这大概十条命都不够投胎。

    这里离地底岩浆如此之近,照理说应该非常炎热才对,但我寒毛直竖,总觉得阴阴凉凉的。

    在我们讨论岩浆的时候,冯心却一脸凝重直瞪着我们身后瞧。但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任何动作。

    约过了几分钟后,雾气渐渐往两边散去,我才知道冯心看的是什么,身子不由得往后缩。

    是那片花墙。

    那叠黑白照片里的〝花墙〞就这么硬生生撞入我们眼角。

    然而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并不是真的有道墙竖立着让植物蔓延生长,而是由成千上万条同人胳膊一样粗的花茎,错纵复杂的生长再一起,交织成一道墙面,而鲜红欲滴的玫瑰则争先恐后的绽放着。

    在我们正前方的花墙裂开了一道入口,仿佛是在迎接客人的道来,别无选择,我们只得进去。

    子车边走边呜呼的喊了声,谦肴也是开心堆满脸对我大喊:小然,你看你看,这像不像是爱丽丝里的玫瑰花园?

    我投给谦肴一个官方微笑,心说,omg!又是迪士尼,希望等等不会有人出来跟我们收取门票费用。

    但,这份开心并没有挂在谦肴脸上太久,这些鲜花,越看越绝诡异,玫瑰花开的出奇的大,朵朵比人脸大上一圈,近看不怎么玫瑰反倒像一张张血盆大口,不觉得泛起鸡皮疙瘩。而花墙的植栽种类随着前进的方向也有所改变。

    接着迎面而来的是三条走道,啧,我们该走哪条?看来他们拍照是为了记录行径的路线。子车说。

    我脑袋一闪,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这一道道花墙筑起是迷宫之地。

    不拐弯,都先往直走吧。冯心抬了抬下巴,指示前方的道路。

    迷宫、地底......弥陶诺斯......我微微地自言自语起来。

    谦肴问:什么?小然你说什么?

    弥陶诺斯。这名子妳听过吗?

    弥陶诺斯?她复诵了一遍,摇摇头。

    我想起一个希腊神话。

    希腊神话是什么?我还没说完子车就抢着发问。

    就是传说,你刚刚在上面看到的那些大眼睛、红头发那群人国家的传说。谦肴解释着。

    嗯。我点头,把在脑中的记忆全翻出来,弥陶诺斯是传说住在地底迷宫里的一位半人半牛的怪物,会吃人。而西方的古人相信弥陶诺斯是代表着地下世界和日月星辰。

    自己说完自己跟着皱起眉头。

    地下世界和日月星辰,又是一个天与地的连结者。

    意思是鹤鹿先生把那弥陶诺斯......误认成是神农?谦肴用手托住下巴,表情迷惘。

    或许两者是指同一人也不无可能。冯心说。

    我点头心里十分同意,就像女娲与人鱼一样道理。

    子车看向我说,你说它会吃人是吗?

    神话是这样流传,而且还传说它后来是被人类杀死的。但你还记得门口那雕像吗?很明显情形就是反过来,照这样来看,你认为这神话有几分可信?说不定他本人和蔼可亲、面恶心善呢。是啊,我相信它面恶心善,至少在东方的神农是位好先生。

    小然,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啊?谦肴问。

    我无奈地叹口气回,因为我考试考过。

    洋画里描绘内容的取材参有大量的神话背景,这点东方也一样像什么八仙过海之类的画作也是以神为主角。

    我靠,西洋美术史这可怕的东西;根本就是来搞疯我的学科。

    ...

    【没有一条会白走的,你现在做的事、经历的所有,一定都会参与你未来的生命。你是在走你自己的路。】

    我揉着太阳穴突然想起我妈讲过的话,不禁在心里苦笑一下。

    人生目前耗了一半学舞、一半画画,虽然最后都不是走这两条路,但在这些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的事情上居然一一派上用场。

    自顾自地胡乱想了半天,突然有种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劲,赫然发现周围怎么这么安静。

    一回头,空无一人。

    冯心他们居然凭空消失了。

    而身后原本笔直的通道也被一道花墙硬生阻断。

    怎么可能?是我在胡思乱想的同时,自己没看路拐弯走散了吗?不不不不,不可能,若真是这样,他们其中一个人一定会叫住我。脑细胞飞快转着,顾不得心脏疯狂的跳动,我开始不断地大喊其他三人的名子,可惜四周静悄悄无人回应。

    不自主地吞了吞口水,对这变化措手不及,顿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忽然,身后似乎传来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哪来的胆,牙一咬,快速猛转过身......

    原本竖立两旁的花墙其所有的枝叶、花茎竟全动了起来,像无数个触须一般由左右两边重新快速地缠绕在一起,没几秒成为一道新的墙面。

    我倒抽口气握紧双拳,努力按下慌张,一次又一次的试着控制呼吸。

    他奶奶的,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些花居然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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