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就跟刮铁锅底一样,嘲杂嘶哑,异常难听。

    站在洞口处的燕夕鹤吓得忙后退了两步,心有余悸地按着胸口:“哪里来的丑八怪?”

    大敌当前,他倒只惦记着美丑,也算是个地道的花花公子。

    洞口处一片暗黑色的浓雾,什么都看不清。众人却能感觉到那浓雾后有两道目光正紧紧盯着他们,黏腻阴沉,不怀好意,让人不由想起一身鸡皮疙瘩。

    那个人不知是人是魔的东西却并不理会燕夕鹤,又桀桀怪笑着说:“这么纯正的灵根,必定是青帝无疑……虽说只有一半,但也足够……”

    随着那个话声,他们所处的山洞开始簌簌摇晃,山壁上的碎石也随之层层掉下来。

    燕夕鹤自负结界建得结实过人,也被眼前的景象呆住,他毕竟年少,临敌经验不足,连连后退,不知所措。

    云风沉声开口:“燕公子,将山壁也设上结界!”

    燕夕鹤这才手忙脚乱地念咒画符,将四面山壁上都设上结界,好在他天资过人,下手极快,很快就保住了四面山壁。

    接下来不用云风再提醒,他干脆把地面也设了结界,如此一来,结界就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围住。

    燕夕鹤刚松了一口气,洞外那个声音复又怪笑起来:“你们这些小虫子真是有趣,看你们在这里挣扎,也算余兴。”

    路铭心听那声音说话一直阴阳怪气,早就不耐烦了,当下拔了剑出来骂道:“你这种藏头露尾,只会耍嘴皮子的废物,看我不砍了你的舌头来下酒!”

    那声音似乎是被她吼得愣了一愣,却没接她的话,反而又怪笑了声:“哦呀,方才许是走了眼,竟然还有个真火灵根的小丫头片子,吃起来一定也非常可口……”

    路铭心“呸”了声:“你才是小丫头片子,你全家都是小丫头片子!”

    云风看她跟那声音对骂得起性,顿了顿说:“燕公子将四面都设了结界,我们在这里说的话,外面听不到。”

    他说完又顿了顿:“你什么时候学会饮酒的?”

    路铭心被他一提醒本就沮丧,看他竟又来问她什么时候学会饮酒,顿时有些崩溃:“我只是随口说说行不行?你是我爹吗?管这么多?”

    云风抿唇似是忍了忍笑,这才对燕夕鹤说:“这个结界最多只能撑半个时辰,待结界快破之时,你带着卫师兄先行撤离,我和路师妹留下对付这魔物。”

    燕夕鹤怎么肯干:“我和老卫要是把女流之辈和医修丢下,自行逃命,那就干脆不活了。”

    路铭心抱着胸“哼”了声:“提醒你一下燕二,你在试剑大会上输给我这个女流之辈了。..”

    卫禀也急了起来:“我腿虽不方便,法力还在,也不能算是累赘,怎么可以丢下你们逃命。”

    云风摇了摇头:“那魔物的目标是我和路师妹,我们一起逃走会被追击,不如分散开,彼此没有顾忌,反倒可以施展身手。”

    他们在这边说着,地面就震了几震,结界撑着的山壁也跟着抖了几抖,接着他们的结界竟倾斜开来,顺着山壁往外滑了一滑。

    这就好似有一只巨手,正将他们这个结界,从山壁之中往外挖,它倒不紧不慢,还又在结界上拍了几拍,将金色结界拍出了几道裂痕。

    燕夕鹤本来还在心中想他燕氏的结界,不至于只能撑半个时辰,如今不由脸色隐隐发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风微顿了顿:“看它的行迹,应是地魔。”

    燕夕鹤虽没见过,但却听过有关地魔的传说,相传它由地灵孕育,纠集十万恶灵怨气,生于暗夜,囚于暗夜,永不可见日光。

    云风说着,又顿了下:“你们的师长兴许没告诉过你们,孕育地魔的,正是独首山。”

    燕夕鹤愕然了片刻:“可地魔不是在一百年多年前,就由时任青池山掌教的绝圣真人封印了?”

    云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可能百余年过去,封印松动了也未可知。”

    他这么说倒也挺有道理,燕夕鹤却还有疑问:“那地魔所说的青帝又是谁?为何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我却从未听说过?”

    云风又摇摇头,露出个无奈笑容:“若它肯说得明白些,我也想问一问,青帝究竟是谁,它又为什么说我是青帝之后?”

    他本就是个身份不高的记名弟子,他又说自己年幼时师尊就陨落了,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倒也可以解释。

    也还有种可能,是这个地魔被封印得久了,刚出来脑筋不清楚,看到个木系灵根就大喊着是什么青帝。

    何况那个地魔一会儿说他是“青帝之后”,一会儿又说他必是青帝无疑,还什么“只有一半”,听起来就颠三倒四,不知所谓。

    其余三人想了下,也就接受了他这个说法,不再纠结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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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商定下应对的计策,就各自暗暗调息准备。

    地魔仿佛是在戏耍他们一般,一直在断断续续把结界往外刨,刨到后来,竟把他们头顶的山壁都刨去了一大半。

    整个结界如同一个被暴露在外的鸡蛋,除了接近地面的那端,其余几面都被浓黑无比的黑雾包围。

    偏偏那地魔还不断用尖利爪子一般的东西敲敲打打,真的如同敲着一只鸡蛋般,将四面的结界都敲出条条裂纹。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当然十分不好受。

    特别路铭心这种暴躁的性子,手早按在剑柄上,只待云风一声令下,就冲出去跟地魔决一死战。

    云风一直看着外面,手中扣着一道咒符,待地魔终于将结界敲出一道较大的裂缝,并从裂缝中刺入一只尖利的钩爪,云风终于沉声说:“撤结界!”

    燕夕鹤也早就准备好了,手上划出令咒,金色结界应声消失,浓黑的雾气铺天盖地地向他们袭来。

    云风手中的咒符绿光大盛,宛如流星般射向黑雾之中,断喝出声:“坎位!”

    燕夕鹤会意,折扇挥出,迎风化为一柄飞剑,拽着卫禀一跃而上,向坎位的方向直冲了出去。

    路铭心早跟他交过手,却不知他除却背后的长剑外,手上那个看起来没什么用处的折扇才是他的飞剑。

    也不知在青池山的试剑大会上,燕夕鹤跟她论剑,是否保存实力,故意输给了她。

    然而此刻情势,不容她多去思索燕夕鹤的真正实力,在云风那道咒符极短地驱散黑雾时,她已看到了隐藏在雾后的地魔真容。

    那魔物非但不如想象中一般狰狞丑陋,反倒一身红衣,面容俊美无比,是个成年男子的模样。

    只是他面色发青,双目则通红,双唇也猩红如血,一眼看上去只觉嗜血可怖。

    地魔面目身形在黑雾中一闪而逝,路铭心已按照云风叮嘱,持剑将所有法力灌注在剑身上,大喝一声,朝着那个方向横劈而去。

    她年纪尚幼,真火灵根的威力确已初现雏形,那一剑携带着通红的火焰威能,灼热真气之下,黑雾消散,地魔身形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

    但即使路铭心已尽力全力,她也不过是个尚未结丹的少年修士,法力在活了千年的地魔面前还是显得稚嫩,这惊天动地的一剑,也只阻了地魔一阻,令他抬手抵挡,稍稍后退了些许,没能伤到他分毫。

    地魔“呵呵”一笑,露出了真容,他就不再用那种难听嘶哑的声音说话,而是换上了一种极为华丽优美的男性声线:“看起来你们这两个小朋友,是打算牺牲自己,换取那两个小子活命了……也罢,待我吃了你们,再去寻那两个小崽子……”

    他话音未落,云风就一手抵在了路铭心后背上,将一身法力尽数灌入她体内,一击之下半跪在地,似已脱力的路铭心也在此时重新暴起,比之先前更为威猛的一剑,也再次横扫而出!

    就在这时,地魔身后的黑雾中,传来燕夕鹤的一声冷笑:“你说谁是小崽子?”

    在他出声的同时,地魔脚下的地面上,突然金光大盛,四角形的巨*阵从四面升起,恰巧将他困在中央,而法阵四角,则是他们四人手上的传送法符。

    四道法符同时发出绿色光芒,将地魔困在其中,伴着路铭心那道通红的剑光,空中传来一声不甘的嘶吼,地魔的身影骤然从原地消失。

    周遭的黑雾消散,他们这才看清空中刚升起一轮明亮满月,此时不过戌时,长夜这才刚刚开始。

    发动法阵的卫禀脱力坐倒下来,吁了口气说:“这下完了,我们就算想回营地,也没法符了。”

    云风脸色也有些苍白,扶住了身旁用力过度,真的虚脱到要滑到的路铭心:“有地魔盯着,我们方才就算想用法符逃走,也多半无法。”

    几人之中,就数燕夕鹤实力保存最多,但他也心有余悸地背靠在身后的树上:“这地魔原来生得挺美,为何要扮丑吓人,真是要命。”

    他说着也吁了口气问:“云师弟,地魔是被我们传送到营地里去了?虽然说营地里有许多长老,但我们这算不算祸水东引啊?”

    云风摇头:“独首山是地魔盘踞出生之地,他和此山地灵相连,四道法符加上卫师兄的遁地法阵,只怕也只能将他移送到附近某地。”

    燕夕鹤听说地魔还在附近,顿时出了一身白毛汗,吓得也不敢靠在树上了,连忙直起身子:“什么?那东西还在?再来一次我们岂不是真的要玩完?”

    云风又摇了摇头:“无事……半个时辰前,我已用联络令牌传信给了李道尊,他此时应该已在带人赶过来,我们只需设法拖延即可。”

    他们这些参加试炼大会的修士,手上的联络令牌,都只能接受讯息,而不能传出讯息,为的是防止有选手联络师长作弊。

    但云风这么说,显然他手里还有能够双向联络的令牌,并且听他口气,他通知李靳后,李靳一定会马不停蹄,亲自带人赶过来救他们。

    这哪里是记名弟子的待遇?说比亲传弟子还亲,都不为过。

    看着燕夕鹤瞪大了眼睛,云风就微微笑了笑:“其实我并不是前来参赛,而是受人之托,来照顾你们……”

    他话音未落,却突然一手将身旁的路铭心推开,而他身后的山壁中,也突地刺出两道黑色雾气,那雾气竟犹如实体,从他胸前先后穿透。

    这突变太快,近在咫尺的路铭心,也只能呆立地看着他蓦然喷出了一口黑血,身子颓然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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