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大会共七日,如今还有五日。..

    虽然说了决不主动退出,路铭心还是无事就把联络令牌翻出来看看。

    提前离开试炼大会,除了主动退出外,还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试炼大会的长老们认为情势突变,需要提前结束试炼,这时联络令牌会浮现紧急召回咒文。

    还有一种,则是试炼修士的师长发令将之召回,这时联络令牌上会浮现师门召回咒文。

    在这两种情况下离开试炼大会,试炼成绩都不会作废,仍旧计入排名。

    路铭心看了又看,她的令牌上还是什么都没有。

    燕夕鹤显然也检查过自己的令牌,看她又将令牌翻了出来,摇着扇子笑了笑:“死心吧,我们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不像旁人,只能熬够时间再出去。”

    他说得也不是无的放矢,昨日异变的,很可能不仅只有木灵妖。

    今日他们汇合休整了之后一路前行,只看到路边偶尔丢弃着损坏的法器,还有残余的法力痕迹,却没见到一个活人。

    那些前来参加试炼大会的小辈修士们,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独首山中,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路铭心轻哼了声,将令牌收了起来,转头去看卫禀:“你呢?”

    卫禀的腿骨被云风治疗过,还没完全愈合,用剑支着身体一步一挪,恨恨说:“我师尊只记得我师兄,哪里记得还有我?”

    他说完,就跟路铭心和燕夕鹤一起,扭头看云风。

    云风走在最后,骤然被三道灼热的目光看到,顿了顿说:“我只是李道尊的记名弟子……”

    好吧……他们这些亲儿子和亲传弟子都没人记得,更何况一个记名弟子。

    路铭心将令牌重新收了回去,轻哼了声:“没人记得也没什么,反正我们绝不做逃兵。”

    云风轻叹了声,微微摇头,不过也没说什么,仍旧微笑着跟在他们三个人身后。

    这一日倒也还安分,既然无人争抢,他们索性顺着大道走,但凡有妖兽扑上来找死,都是一通打挖了内丹一分。

    少年人没有成年人那些利益盘算,容易在共同患难中建立友谊,试炼大会之前他们还都彼此不相识,三日过去,却已俨然是生死之交。

    连燕夕鹤这样看上去心机深沉的,也颇跟他们交心,一路上说了无数他们家的破事出来。

    什么他娘跟姨娘天天争风吃醋,根本不关心他们两兄弟;什么他爹好似暗恋着哪位高高在上的仙子,整日里就知道练功什么也不管;什么他修炼都没人指点,要不是他哥还管他,他早就练功走火入魔死掉了云云。

    说到后来,路铭心听得一个头两个大,真想堵住他那张嘴。

    卫禀倒是很理解他,搂着他肩膀,一面减轻自己走路的麻烦,一面也倒了许多他师尊只看重他师兄,不看重他,连剑法都懒得亲自教他,就叫他师兄教之类的苦水。

    眼看这两个难兄难弟就差抱在一起痛哭,路铭心懒得理他们,落后了一些跟云风一起走。

    兴许是看前面那两位吐苦水吐得太开心,云风轻叹了声,主动问她:“路师妹,你心中对自己师尊也有许多看法?”

    路铭心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我师尊待我还是好的……”

    她说着又说:“我还小的时候,师尊每日都抱着我,我练剑磨破点皮,他都紧张得很。”

    她边说,还边露出很鸡贼的笑容:“我跟你说,我师尊心疼我时就会皱眉,看起来像生气了一般,其实却不是。”

    云风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既然你觉得你师尊待你甚好,为何又对他有怨言?”

    路铭心脸上顿时露出失落的神色:“可是这些年来,随着我年纪大了,要出门历练,我师尊就待我冷淡了许多,不仅不准我经常下山,还总爱罚我禁足,抄书抄门规,烦也烦死了,我撒娇都不管用,也就渐渐懒得理他。”

    云风迟疑了一下说:“你师尊也许是怕你在外遇到危险……”

    路铭心“哼”了声:“我长这么大了,还天天关在一个人影都没有的寒疏峰上做什么?他又总是闭关,一整个峰上,就一只朱砂是活的!那晦气的鸟还不大爱理我,不过一只扁毛畜生而已,架子那么大!早晚我把它做成烤鹤!”

    她说着,还徒手做了个烤鸟的动作。

    云风不由轻笑出声:“看起来你对这只朱砂兄积怨更多一些。”

    路铭心撇了撇嘴,又说:“之前我听到其他峰的弟子在那里讨论,说我师尊把我拘在山上,是怕我太过招摇显眼,盖过他的风头。”

    云风又微顿了顿:“你师尊怕是有别的考量……”

    路铭心说了这么多,就觉得足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打了精神侧头问他:“你呢?你师尊待你如何?你就没什么好埋怨的?”

    这还变成了师门诉苦大会,他不说几句是否会显得不合群?

    云风微微笑了笑:“我还年幼之时,我师尊就陨落了。”

    他说的这个师尊,当然不会是李靳,路铭心“哦”声,先说了声“节哀”,才又说:“你师尊陨落后,你就跟着李师伯了?”

    云风还是摇了摇头:“我多半自行修炼。”

    他说着顿了顿,又笑了:“幸而后来四处历练,结识了几位好友,获益良多。”

    路铭心看他也不过十六七岁,听他说话的语气,却似已有许多历练经验,顿时双目亮了亮,十分羡慕:“那我是不是也算你的好友?日后你可要引荐你那几位好友同我认识啊。”

    云风笑着点头:“也好。”

    路铭心顿时十分开心,一脸神往之态,少年心性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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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边说边走边打,午间也没停下,一日之间,翻了两座山,进入了试炼大会的腹地。

    按着地图,他们只需再走两日,就能抵达试炼大会的出口。

    到时虽不能说可以提前离场,但总归只需守在出口处,等时间一到,就可出去。

    待到申时,山林中雾气弥漫,日光已有些暗了,云风突然说:“我们这就去寻个安全的地方扎营,等明日再走。”

    卫禀腿还瘸着,却雄心不减,还想多猎几只:“到戌时天才会黑吧?还有一个多时辰呢,我们就要扎营了?”

    燕夕鹤却看着云风,很是重视他的意见:“云师弟觉得夜里会不安宁?”

    云风点了下头:“上次我们遇到发狂的木灵妖,就是在酉时和戌时相交,白日黑夜交替,魔物蠢动之时。”

    试炼大会的任务,虽是降妖除魔,但魔物毕竟变化多端,魔力千变万化,比妖兽要难对付得多。

    所以多年来道修们心照不宣,在设下大会结界前,会由法力高深的长老们先巡视一遍,将附近稍为厉害一点的魔物赶走,只留下不成气候的小魔和妖兽,给这些后辈们练手。

    这次也许是这个环节出了错,也许是有了其他异变,总之试炼大会内,应是混入了什么厉害的魔物。

    燕夕鹤摇了摇扇子,双手一合,将扇子收了起来,点头说:“那就按着云师弟的意思办。”

    卫禀急于建功,也并不是傻,看他们慎重,也就再无异议。

    云风抬起手,掌心放出星点的莹莹绿光,就如萤火虫般,飘然散到树木之间。

    他闭目了一阵,再睁开眼时说:“此地的草木之灵指引,往前数里的一处山崖,灵气浓厚,妖魔不容易侵袭。”

    这也是木系灵根的好处,万物有灵,但凡有草木生长之处,就会有灵气为其所用。

    说起来木灵妖也并非恶妖,多半是山林守护者一般的存在,道修遇见,往往礼让三分,不会将它们当恶妖一般斩杀。

    那日他们所见的木灵妖,周身却弥漫着黑气,已被魔气侵蚀控制。

    探明了去处,他们动身前去那处山崖,走到后,发现此地果然灵气浓厚,极适合打坐休憩。

    有了前两日的经历,他们不敢再露天扎营,由卫禀在山壁上开了个山洞,几人进去后,燕夕鹤又在洞口设上了结界。

    燕氏结界之术天下闻名,燕夕鹤的这个结界颇得真传,看上去固若金汤。

    燕夕鹤设好结界后,还得意地说:“就是我老爹亲自来,要解开也得两个时辰。”

    他跟大家混熟了,说起自己父亲来,用词更加随便了许多。

    只是这么一来,山洞空间狭小,就烤不了兽肉,好在众人出发前都带了不少辟谷丹和干粮,各自拿出来吃点对付一下就行。

    路铭心不喜欢吃辟谷丹,她还有前日没吃完放起来的一点烤鹿肉,拿出来撕了几片吃,看到一旁云风只是拿了一粒辟谷丹服下,就盘膝闭目调戏,凑过去将手中的鹿肉递给他:“你要么?”

    云风睁开眼对她笑了笑:“多谢路师妹,我不用。”

    路铭心记起来第一夜时,他烤了半天的鹿肉,都切下来喂给他们三人,他自己一口没吃,她想了一想,随即觉得恍然大悟:“你是医修,又是木灵根,自然不爱吃肉。”

    云风微微一笑,也不多加解释,索性默认。

    路铭心借着夜明珠的光,看到他清隽的笑颜,只觉可亲可喜、心动神摇,也不知为何,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

    这是她小时候飞扑顾清岚练熟的动作,此刻自然而然这么做,待抱住了云风,她才惊觉自己竟然抱住了同龄异性的身体。

    好在她反应极快,立刻就装作开玩笑一般,往云风胸前嗅了嗅,笑着说:“哎呀,不食人间烟火的医修就是好,身上的味道都这么好闻。老卫,燕二!你们要不要也来闻闻。”

    那边燕夕鹤跟卫禀本来被她这一抱吓到,都看了过来,听到她调笑玩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偏偏卫禀极不识趣,还真也凑过来,要闻云风怀里的味道:“真的那么好闻?”

    燕夕鹤在旁看他们三人几乎要滚成一团,笑着打扇子,很有世外高人的风范:“一群不晓事的雏儿……”

    洞内一片欢腾,他们却一起听到了一阵怪异之极的桀桀低笑。

    弥漫的黑气自山林中渗出,被阻隔在洞口金色的结界之外,黑气后那个声音非男非女,怪笑着说:“这熟悉的可口味道……青帝之后?这还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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