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思源院。

    在思源院温暖的主屋内,蓝玉儿早已褪下了身后的斗篷。此刻,她坐在床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整个身子佝偻着,好似刚刚打完一场硬仗,这场硬仗把她的气力都消耗完了一般。

    赵源儿被她抱在怀里,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眼中满是疑惑之色,似乎不明白蓝玉儿为何会累成这般。他伸手扯了扯蓝玉儿衣衫上的盘扣,蓝玉儿这才发现,她身上还套着赵家小厮的衣服。再也顾不得身心的疲惫,她忙将赵源儿放在床铺上,动作利索地将这一身小厮衣服褪下,然后用剪子剪成布条,一条一条地丢进屋子里的火盆中。

    赵家不愧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就连小厮寻常衣着所用的布料也不是凡品。而赵家送到思源院里,给赵源儿用的炭火更是好炭,蓝玉儿就这么将布料投入火中,也没有升腾起多大的浓烟,只是让炭火烧得更旺了些而已。

    赵源儿瞧着有趣,本是坐在床铺上的他,身子一翻便成了趴在床上,小家伙几下便爬到了蓝玉儿身侧,小小的脑袋瓜跟一只小狗一样,两下就从蓝玉儿的臂弯下拱了进去。蓝玉儿低下头,就瞧见赵源儿伸进怀中笑得弯弯的眉眼。

    蓝玉儿不由自主地也露出一个舒缓的笑容来,她将赵源儿抱进怀中,顺手递给小家伙一个布条。赵源儿学着蓝玉儿的模样,将手中的布条轻轻地放进火盆中。随后,他的小屁股在蓝玉儿的腿上扭搭了几下,转过头来,对蓝玉儿露出一个得意至极的笑容来。

    蓝玉儿对小家伙点点头,展露一个赞赏的笑容,之后便静静地抱着赵源儿坐在床沿上,将搭在床铺上被剪成布条的衣料,一点一点地投入炭火中。一时间,屋子里除了偶尔响起赵源儿的笑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就这么静默地看着面前跳跃的火光,蓝玉儿思绪不由得又回到赵家祠堂,之前在那里发生的事再次在脑海中浮现。此刻回想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有那么大的勇气,与赵家的族老们叫板。

    当时,赵暮两次朝着小童怀中的公鸡头上淋酒,公鸡虽然受惊,鸡头不停地闪躲,可到底公鸡的翅膀都没有扑楞。这意味着灶神并没有接受赵家的情意,并不是一个吉利的好兆头,按照这个时代人的说法,这就是暗示着赵家来年不能灶火不断、饮食平安。

    而赵暮在一怒之下,命人杀了这只不会扑楞翅膀的公鸡,在赵家族老看来更是雪上加霜。在这一刻,祠堂中的众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竟无人反驳赵暮的话。小童抱着怀中的公鸡,站在赵暮跟前,被赵暮的气势所慑,更是浑身颤抖不止。

    蓝玉儿站在角落里,静默地望着这一幕,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姑且不提公鸡受到惊吓不扑楞翅膀,到底是人为算计还是公鸡真的不配合,可赵暮好不容易才得到众族老首肯,代替赵晨在赵家祠堂主持祭灶一事,他为何要在这个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时刻,说出杀公鸡这样的话来?这个决定对而言他没有一丁点的好处!赵暮并不是一个蠢人,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既然如此可他却依旧说了,那么他的用意就很值得玩味了。

    蓝玉儿坚信事出反常必有妖,赵暮怪异行为的背后,必然有其不被人所知的理由。蓝玉儿不想知道他那不为人知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在这个时刻,她只想知道,面对这种情况,怎么做才能对赵晨有利,对赵源儿有利!

    蓝玉儿的脑海中忽地滑过一个奇异的想法,这个想法刚冒出一个苗头,就不可抑制地扩散开来。她掩在广袖中的小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不停的告诉自己,蓝玉儿,你不能慌,你要考虑清楚再做,不然的话不仅帮不到大叔和小包子,可能自己也会葬身在这场赵家争斗的漩涡中。

    蓝玉儿轻轻地垂下眼帘,掩饰自己因这个想法产生的情绪波动,可就在她垂下眼帘的瞬间,一抹亮光忽地在蓝玉儿的眼前闪了一下,蓝玉儿心中一跳,她微微抬起自己的目光,那道亮光再次在她的眼前一闪。

    蓝玉儿心中狂跳不止,她觉得自己似乎扑捉到了什么。

    轻轻地咬了下自己的下唇,蓝玉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悄然朝着祠堂中间望去。赵暮依旧背对着众人跪在蒲团上,让人瞧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可却能从他的背影中感受到他身上传出的阵阵冷意,这一阵阵的冷意中,毫不掩饰的嗜血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心底打颤。纵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这些赵家族老们,也一时被赵暮的气势所震慑,还无一人站出来反驳赵暮。

    而站在赵暮身侧的那名怀抱公鸡的小童,几乎被这样的阵仗吓哭出声,可他终究是不敢哭的,可却又不敢真的将公鸡抱出祠堂杀了,故而他只是双腿打颤地站在一旁不语,所幸,赵暮在说了那句“杀了它”的话后,并未再说些什么。

    一切就像是静止了,在等待着什么去打破这诡异的静谧。

    “何不让小少爷试一试?”

    蓦地,一个清越的嗓音响了起来,祠堂中众人的目光猛地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赵家小厮服饰的下人跪在屋角。在一众跪伏在地的小厮中,只有他挺直了身板垂下眼帘,显得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放肆!家族祠堂,哪是你一介下人说话的地方!”

    “这是哪处院落的小厮,竟然如此不懂规矩!”

    “来人,还不快把这个奴才拖下去杖毙!”

    ……

    这小厮的话,就像是一个导火索,瞬间点爆了祠堂里众位族老的神经,刚才面对赵暮时的各种隐忍,刹那间爆发出来,就像是一个阻塞了很久的洪流,终于找到的疏通的端口。

    让一众族老震惊的是,这名小厮面对他们的怒意,没有露出丝毫的惊慌之色,他平静地站起身来,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快步走到那名抱着公鸡的小童身边,在小童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他怀里的公鸡抱在了怀中。

    “反了反了!他到底是哪处院落中的下人,竟敢在祠堂放肆,还不快将他拖出祠堂!”

    “拖出去!杖毙!”

    “人呢?你们都是死人吗?为什么还不把他拖出去!”

    ……

    一众族老不淡定了,多少年了,赵家再没有出过这样不分尊卑的下人。

    “众位族老只知追究小的责任,却不让小少爷一试,到底是何居心?”

    那个清越的嗓音在众多苍老愤怒的声音中,再次响了起来,没有惊慌,没有胆怯,有的只是平静。

    这不高不低的清越嗓音,穿插在一众族老的声音中,显得是那么的特别,却又是那么的明显,好似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的一般。

    “你到底是谁?是谁指使你来扰乱赵家祭灶的!”

    “不错,你到底是何人?”

    ……

    “小的只是赵家的下人,是谁并不重要。可小的对赵家的忠心天地可鉴,二老爷虽然得众位族老的首肯,代替家主主持祭灶,可终究名不正,名不正就言不顺。”

    这名小厮面对一众族老叫嚷着“闭嘴”的怒吼,竟然能无动于衷地说完这些话!最关键的是,无论一众族老如何愤怒,竟然无人上来将他拖出去杖毙!

    “小少爷是家主唯一的血脉,更是我们赵家的嫡长子,他才是最能代替家主之人,他才是能被灶神认可之人!有人或许要说小少爷年幼,不堪重托,可赵家的嫡长子又怎是寻常孩童可比拟的?”说着,这名小厮语气一顿,放眼环顾了一下众位族老,蓦地,他语气一正,神色凛然地继续说道,“可有的族老一直回避让小少爷主持祭灶,一直将矛盾的核心直指小的,不知是何居心?还是说,与赵家来年的运势相比,小的是谁在众族老的心中更为要紧?”

    随着这名小厮的话越说越严厉,原本怒吼的一众族老,缓缓地静了下来,他们都被这小厮的威势震慑。可这些族老终究不是傻子,他们的目光悄然投向一直跪在蒲团上的赵暮,以及一直一语不发的赵家大族老的身上。

    赵暮依旧冷冷地跪在蒲团上,可只有站在他身旁、抱着大红公鸡的那名小厮能看到赵暮眼中的兴味之色。这抹兴味之色里夹杂着浓浓的疯狂与血腥之意,毫无隐藏的表露出来,这种*裸的目光,让那名小厮下意识地抱紧怀中的公鸡,才能掩饰住他不由自主的颤抖。

    赵暮跪在那里,俊美的容颜闪过一抹嗜血的笑容,他什么都没有说。

    “请小少爷一试。”

    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一时的静谧,赵家大族老终于在一片争吵声后,发表了自己的态度。

    蓦地,一声冷笑突地响了起来,“一个女奴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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