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阳的亮光照彻天边,悄无声息地落入雕花木窗里,映照在平躺榻上的姑娘淡雅沉静的睡颜,以及靠坐于床脚处,一瞬不瞬望着她的玄服男人。

    “教主大人怎么样了?”

    南护法一直守在房门外,远远望见快步走回来的北护法,等人到了跟前,担忧地开口问道。

    “哎,还能怎么样。”刚在后窗那儿偷看完的北护法摆摆手,凶狠的刀疤脸上露出了与之极其不符的愁苦神色,“你说吧,教主他都这么守了十日了,除了吃喝拉撒,哪儿也不去,要是那阮姑娘真醒不过来,他还得继续守多久啊?”

    南护法也不晓得,只能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近半月前,他们几个护法秘密将红鸾门门主请到魔教之中,求得一计,然后借商议要事为由,与教主大人一同用饭,暗中命负责烹饪的厨子在他的饭里下药,然后交予红鸾门门主为他施法入梦。

    之后过了足足三日三夜,练功房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期间他们也曾想进去看看情况,却被门主拦在了门外,警告他们莫要妨碍施法,否则若教主因此出了事,她可救不了人。

    虽觉得这门主有忽悠他们的可能,但毕竟教主的性命开不起玩笑,他们也只好压下心头忧虑,一同在门外等候消息。

    终于,到了第四日清晨,他们正商量着要不要硬闯进去一探究竟时,紧闭的房门内却忽然传出一道女人的惊叫声:“阿墨!”

    定然是有情况发生了,离得最近的北护法猛地一踢门,四人便一同冲入房内,岂料,竟看见了一个容貌极其……极其好看……的男人,穿着他们教主大人的衣袍坐在练功台上,怀里还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姑娘,而门主正在旁边紧张不已地唤着自己徒儿的名字。

    几位护法一时也有些懵了,面面相觑,不知教主大人为何会凭空消失,直到男人紧皱着眉头,抬眸看向他们几人,沉声喝道:“愣着做甚,去寻大夫来!”

    冰寒逼人的眼神,毫无感情的语调,四位护法齐齐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就是他们一直心心念念的教主大人,忙一叠声地应是,推推搡搡离开了练功房,飞也似的前去请大夫。

    魔教教徒众多,入教前遍布于各行各业,自然也有习医术之人,他们所请的便是一位年岁颇长的老前辈,平日常居于魔教总坛以西的幽静之地,与练功房相距甚远,护法们不敢耽搁时间,也来不及说明事由了,扛起正在喝茶的老前辈便往回狂奔。

    可怜人家老前辈被颠得七荤八素,甫一进门,又看见一个惊为天人的男子目光冷厉地望过来,登时吓得一哆嗦,险些没跪倒在地,还是南护法赶紧上前扶了一把,给他简短解释了几句,才让老前辈缓过神来,快步上前为阮姑娘诊脉。

    结果倒是无甚大碍,只是疲劳过度,加上数日不曾吃喝,身子有些熬不住罢了,老前辈开了几剂药,叮嘱要让她好生歇息一阵,喂些能饱腹的粥水,便可慢慢恢复了。

    众人微微松了口气,南护法与西护法先将老前辈送了出去并随之去煎药,其余二位站在一旁,正琢磨着是否该寻个借口溜之大吉,以免一会儿教主大人想起他们用那等法子算计了他,揪住他们往死里操练一番,却听红鸾门门主率先发话了:“教主,既然如今已然出梦,依照之前的约定,是不是也该放咱们师徒俩回去了?”

    当然当然……

    这师徒俩的存在,只会不断提醒教主他们自作主张干了什么好事,留着对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反正现在事情也结束了,还是早早送走的好。

    “你可以走。”单逸尘依旧搂着怀里的人儿,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不容拒绝道,“她,留下。”

    咦?

    这是什么情况?!

    放走了师父,却要留下人家的徒弟?

    果然,门主美眸一瞪,气势十足地拒绝道:“教主说的这是什么话?阿墨是我的徒儿,无缘无故,我岂能将她一个人留在这儿,自己离开?”

    他垂下双眸,不看她也不回话,沉默地将不省人事的姑娘拦腰抱起,下了榻,步伐沉稳地朝房门走去。

    “喂!你要将阿墨带到哪儿去?”门主急忙跟着下榻,自知武功远不及他,上去硬抢也毫无胜算,只得以言语来激他,“好歹是个一派之主,就只会这般强迫人吗?”

    然单逸尘神色淡淡,全然不为所动,唯独在迈出门前顿了顿脚步,对二位护法吩咐道:“把她送回去。”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红鸾门门主了,二位护法虽不明白教主为何要作此安排,但命不可违,东护法便一手将欲追出去的门主打晕了,由北护法扛着,把人带回红鸾门去,直接放在当时抓人走的书房内,便悄无声息地走了。

    待两人马不停蹄赶回总坛后,还未来得及回房歇歇,便被南护法和西护法紧张兮兮地拦在半路,直道出大事了。

    “出大事?咱们东窗事发了?”

    北护法第一反应便是抱头逃跑,被东护法一手扯着后领拽了回来,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话都没听完,跑什么跑?出息。”

    “不是我们出事……是教主他……”南护法深吸了口气,犹是不敢相信道,“他居然直接把阮姑娘抱进房间了!”

    “什么?”北护法虎目一睁,惊讶得险些咬着自己舌头,“抱……抱进他自己的房间吗?”

    西护法斜了他一眼:“那不然还能是你的房间啊?”

    “不会吧……教主大人一向不许人入他房内的,连咱们几个跟了他这么多年的护法都没进去过,怎就让一个外人进去了呢?”北护法只觉心生悲戚,顿时有种被教主大人欺骗了感情的忧伤。

    西护法和南护法亦是颇有同感,唯有一直未曾开口的东护法却环起双臂,轻轻一笑:“外人?谁告诉你们,那姑娘是外人了?”

    “她本不是魔教中人,与教主一同入梦也只不过短短三个日夜,不是外人是什么?”

    东护法摇头:“你们忘了?门主在第三晚让我们进屋里守一会儿,说要入梦看看教主与阮姑娘可还在梦中,出来时无意叹了一句‘这十日过得真滋润’,可外面明明才过了半刻钟……可见梦中时日与梦外并不相同,我们等了三日,说不定教主与阮姑娘却已经历了数月,甚至两三年,足以发生许多事了。”

    西护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东护法的意思是……”

    “还记得我们当初把红鸾门门主请来的目的吗?”东护法转头,望向立于总坛最高处那座高大华贵的楼阁,笑意更深,“我想,我们也许是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北护法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听懂了的南护法一脸吃惊,西护法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解惑:“就是说,咱们的教主大人终于肯开窍……喜欢上人家阮姑娘了。”

    然后,北护法彻底石化了。

    “不过……总感觉是不是太容易了?”南护法想事儿比较稳重,回过神来补充道,“毕竟教主那么久都没有一个女人近身过……”

    东护法不置可否,耸了耸肩道:“那你们且看看,教主会在里面守多久,一切便都知晓了。”

    让人进屋便罢了,还能亲自守着人不出来?

    三位护法表示不信,那可是冷漠寡情、独来独往的单教主,岂会做这等儿女情长之事?

    然而在这屋外守了整整十日后,他们终于发现,自家教主确确实实变了许多。

    这十日里,他足不出户地守在阮姑娘身边,一勺勺地喂粥水和药汤,给她按摩手脚、翻翻身,以防久躺会僵硬,连擦身更衣也是亲自做的……额,当然并非是他们亲眼所见的,只是教主一早便吩咐他们购置女式衣裳,然后隔日便见榻上的姑娘换了一身新衣,由此猜测罢了……总之,简直是事无巨细,样样俱全,他们从来不曾见教主这般照顾过一个人。

    更甚者是,教主还让人在后院里打了一把秋千吊椅,每日余暇时便抱着阮姑娘坐在上面说说话,内容虽是听不真切,语气却是他们从未听过的低缓轻柔,仿佛怕打扰了她似的,那双冰冷深邃的黑眸也会隐隐泛着柔光,专注地凝视着怀中的姑娘。

    至此,他们才不得不相信,眼里除了修炼就是修炼,不近女色,生来不知情为何物的教主大人,终究还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栽在了这个阮姑娘的身上。

    “哎,这几日估摸着也是睡不好的,人看着也似乎瘦了,再这么下去,即便是铁打的人也得垮。”北护法愁得脑壳儿疼,抬手狠拍了两下,“要不去劝劝教主,让他到别屋歇一觉,这儿交由我们来守吧?”

    南护法却不那么认为:“教主要是肯出来,前面就不会守那么多日了。”

    “那……难道就不理他了?”

    “无事,起码他还不至于茶饭不思,顶多看起来憔悴些,身子骨不会坏的,咱们就别瞎操心了。”南护法拍拍他的肩膀,半是安慰半是玩笑道,“若真熬坏了,指不定你就当上教主了呢。”

    “去去去……”北护法往他背上捶了一记,“罢了罢了,咱们练功去吧。”

    两人渐渐走远,又过了多少时辰,夕阳西斜,昏黄的日光射入空无一人的屋内,落下一圈扁圆的光影。

    后院的吊椅一前一后轻轻晃着,远处的夕阳泛着赤黄的色泽,光线柔和,照得人温暖惬意。

    单逸尘静静垂首,望着靠在心口上的人儿,双臂环在她纤细的腰间,不知怎的,忽然忆起先前的一场梦里,似乎也曾出现过这样的画面。

    那时,她为他挡刀重伤,昏迷不醒,他也是日日抱着她在院子里看夕阳,陪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还记得她说过,最喜欢看的便是日落时分的夕阳,比起初阳少了几分锐利,却多了几分温柔,将天边的云霞染得极美,煞是好看。

    可既然这么美……为何你却不睁眼看看?

    阮墨,你一直不愿醒来,可是怪我在梦里总是记不得你?

    但现在,我都记起来了。

    所有关于你的,与你一同经历的,我全都……记起来了。

    而最记得的,是每场梦的尽头,欲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夙愿。

    单逸尘朝她偏了偏头,侧脸轻贴上她微凉的额头,将柔弱的双手扣在掌心里,醇厚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一遍又一遍轻唤着她的名字。

    “嗯……谁……咳咳……”谁在叫她的名字……

    怀里安静的人儿突然说话了,声音却沙哑得不像话,单逸尘愣了愣,猛然垂眸望去,只见她艰难地掀开眼皮,迷蒙的双眸渐渐明晰,映出他略显憔悴的面容。

    但下一瞬,阮墨便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推着他要坐起身来。

    “你是谁?怎么抱着我在……这儿是哪儿?师父呢?”

    她不住挣扎的动作令他的心头一阵刺痛,扣在她腰上的手固执地不肯松开,要她直直看着他的脸。

    “你……不晓得我是谁?”

    他望进她眼底的深处,试图寻出一丝丝熟悉的痕迹。

    然而,看到的却只有满目的陌生与……恐惧。

    “你……”阮墨似是想起了什么,双眸倏地睁大,再无法镇定下来,“你……你是魔教教主……”

    那个令江湖中人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的……魔教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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