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藏中路中有路,殊途不同归,一旦选择后,便不能后退。你们凭心中的感觉去寻找自己的路,真心信奉神女的人将获得神女的奖励。”鸠引拿着手杖走在前头,随着步伐,周遭石壁缓缓破开一道道小门。

    所有祀女跟在身后,皆是不敢轻举妄动,谁也不敢第一个选择小门的人。

    寒烟在空中闻见了冥思的味道,这冥思比靳岳的更加浓厚,想来是大祭司身上的。

    靳岳给了她一张地图,可那张地图她曾看过,与现在的景象无一丝相同。

    难不成真要她凭着感觉去找?

    隧道很长,随着鸠引走过的路,周边打开的门也越来越多。

    “这隧道的尽头,是一堵墙,我是神女的信徒,神女将护佑我离开这里,但是在我离开后,所有的门将关闭,而你们会永远留在这里。”鸠引慢慢的说着。

    有祀女,疑惑道,“女祭,既然这里有神女的宝藏,你为何不自己去找呢。”

    鸠引顿了顿,然后又继续向前,“我是信徒,并非神女转世,无论我走那一条,我都找不到宝藏。”

    “真这么邪乎?”有八城来的祀女不信。

    亦有祀女立马合手轻喃,“挑选祀女之只是因你们有幸与神女的神貌相似,但若是进来后对神女抱有质疑,这神藏也将会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十名祀女以外,除了寒烟,只有一名是百花城的原住民。

    鸠引听到她开口,赞赏道,“阿依,你们家倒是好运气,你娘是二十七年前的祀女,如今生了你也能被挑选为祀女。”

    阿依笑的腼腆,“托了神女的福,神女赏赐的宝石不仅让我娘还清了爷爷的债,还能嫁给我爹。我长得像我娘,所以厣婆才选上我的。”

    氛围融洽,却在此时突听到哗的一声,似有人踹到了什么东西。

    还未回头,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尖叫,“啊,啊,死人,有死人。”

    有祀女惊慌后退,却是脚下踩到一具白骨,白骨上衣物已经腐去大部分,但仍旧看得出是祀女装扮,饶是寒烟也是略微动容,不过相比起她所见过的,这算不得恐怖。

    鸠引撇了一眼,神色如常,“在选祀女之前就已说过,进入神藏生死自定。”

    “什…什么意思?”有祀女颤抖着问。

    “她在进来后临时反悔,不敢踏入神藏之路。这路的尽头只有祭司能出去,而祀女只能永远留在这长廊上,直至下一次神藏开启,尸骨才能被人发现。”阿依连忙解释,“我娘当年在神藏里也看见过。”

    有人喃喃道,“不是说,记不得在神藏中的记忆吗,你娘怎会记得。”

    阿依愣了愣,“可是,这里还不是神藏,这里只是通往神藏的藏道。”

    “谁要跟我一起走,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就算遇上什么也能有个伴儿。”带头的祀女转过身朝着身后的人呐喊。

    藏道昏暗,灯光略幽,甚至连她们的面目也看不得清楚。

    而在尾的最后一人,低着头,轻笑出声,“敢问祭司,这里的每一条路,是否只容许一人走。”

    这声音听在寒烟耳里有些熟悉,瞧了一眼,五官皆隐在阴影之下,在她面前的二人也是将她的身子挡在身后。

    寒烟未多想,鸠引蹙了蹙眉头,侧目看了一眼,却是冷冷一笑,“并无,只是人有自己的命运,若是跟在别人身后,不一定是好事。”

    那人不再开口,为首的祀女立马冲到另一名祀女身旁,“看这蓝光,这条路快到尽头了,我们一起走吧。”

    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重重点头。

    随后陆续又有几名祀女离开,胆子小些的结伴,大一些的孤身一人,十名祀女跟在鸠引身后的依旧有五人。

    阿依歪着脖子瞧了瞧,小碎步的跑到寒烟身边,笑道,“你去哪儿啊,我胆子小,我们一起走吧。”

    寒烟眨了眨眼,“不是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吗?”

    “没事呢,我们这里你跟神女最像,也最有可能,所以跟着你说不定我还能幸运一些呢。”阿依笑的坦然。

    寒烟看了看前头的鸠引没有任何的表示,看了看周围的洞口,随意指了一条,“我走这里。”说着就直接进去,而阿依猫着身子准备进洞,却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却是撞进洞里。

    阿依揉了揉被撞疼的腰,不满的说道,“撞了人也不道歉。”

    寒烟笑了笑,“这路是我选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怪不得我。”

    阿依连忙合手,闭眼祷告,“神女会引导虔诚的信奉者找到自己的奖赏,即便是进了同一个洞口,我的心将告诉我,在某一个岔道我会找到我自己的路,不再与你同路。”

    听到她的话,寒烟也不再多说,只是在前带路。

    穿过黢黑的隧洞,寒烟果然看到了多条岔道,并且每一条岔道望不到头,闭着眼睛,却能隐隐感觉到每一条道的不同,心里莫名升出一抹渴望。

    诧异睁眼,寒烟愣愣的站在岔道口。

    每个人内心的渴望将会让他们踏上不同的路,这路在问她,心里最渴望的是什么。

    “你怎么不走了?”阿依突然开口,打断了寒烟心里的惊愕。

    寒烟顺着心里的感觉,选了一条被黑色泥土铺满的岔道,见阿依仍旧跟着她,笑道,“阿依,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啊?”阿依显然有些错愕寒烟突然这样问,连忙笑道,“我只是觉得两个人有伴儿。”

    寒烟微微的摇了摇头,不再多语,继续往前。

    不知过了多久,岔道逐渐从黑暗走到两壁再次亮起了蓝光,阿依也喘着气儿说,“咱们休息一会儿吧,这藏道可大了,跟迷宫一样,一时半会儿走不到的。”

    这意思也应了寒烟的意,靠着石壁浅浅的休息,扭头一看那蓝光,经看到一只通体透明,能直接看到白边内脏,泛着蓝光的虫子被一条细细的丝线禁锢在墙上,寒烟倒吸了一口气,连忙后退。

    阿依笑了,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是莹兽,传说是神女所饲养的,所以才能在这神藏中存活千年之久。”

    “兽?”寒烟不解,这养小的虫子,能被称为兽?

    阿依笑而不语,“是的,是兽。”

    寒烟摇了摇头,学着阿依一屁股坐在地上,腰带上的珠贝有些硌腰,微微调了调。

    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耳边传来脚步踩着地上的碎石子的声音。

    这地道静寂,一点点动静也能听的清楚,她刚才走着没发现,现在停下休息了,却听的清楚。

    寒烟站起了身,看着身后刚走过的岔道口。

    “现在才发现我,是不是有些迟了。”熟悉的声传来,那人要着银牙,将情绪表露无意,说的话也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能这样的,除了柳银笑还能有谁。

    “祀女,神女?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打什么注意,如今九城乃尊我柳家为神明,即便你是……那又如何,别人早已记不得那个名字。”柳银笑从腰间抽出缠绕的软鞭,徐徐靠近。

    “快走。”寒烟毫不犹豫的拖起还未反映过来的阿依,转身就朝着前面的岔道跑去,犹如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颤。

    响亮的鞭声在藏道内格外响亮。

    柳银笑眼里的恨意比之前更浓,柳家人至小开始修炼,那身板自然不是阿依和寒烟这养的闺阁女子所能比的。

    寒烟拼了命的跑,阿依反应过来,怒道,“她们敢混成祀女指染神藏,神女知道了会发怒的。”

    “没有神,没有神女,这世上不会有神的。”寒烟终于忍不住开口。

    阿依一愣,随即用手把寒烟捏的紧紧的,“不,有的,你就是。有人告诉我,你就是神女的后人,你会为百花带来荣耀,让百花的子民心血不再付诸东水。”

    寒烟心里一颤,听到阿依的话与语气中的希望,原本就想要借助百花神藏的私心,在这一刻却觉得自私极了。

    身后柳银笑仍旧在追赶,寒烟与阿依随意穿梭着岔道,没有一点方向与目的。

    用了力气扑在墙壁上,寒烟只觉得即将脱力,但身后不远的岔道仍有脚步声紧追不放,阿依喘着气儿往前看了看,“前面还有岔道,但是我心里有感觉到,有一个声音在指引我走哪一条,我可能要跟你分开了。”

    寒烟抬头,看着阿依的背,却在她的背后看到闪着光的粉末,顺着她腰间裙摆往下撒落。

    阿依顺着寒烟的视线望去,连忙揪住裙摆惊呼,“流光粉,怪不得这么多岔道口她们都能追到我们。”

    再抬头,阿依笑道,“这一次我们真的要分开了,我也要去找我的路。”

    左右看了看,在寒烟还未来得及说话的时候,阿依用手指堵住了她的嘴,将她拖到其中一个岔道口处有大石碑挡住的地方,坚定的低声道,“神女,会给我们即便恶魂欺身,也有与之抗衡的勇气。但百花的心血所贡并非心甘情愿,柳家嚣张多年,百花除此之外还要忍受长老堂内的门生欺辱。”末了展颜一笑,明朗如星辉,“我赌了一把,比起被迫嫁人,我宁在神藏中与神女同葬。”

    寒烟惊愕抬头,阿依已经闭上眼握紧了拳头,口中喃喃了一句后,将拳头印在寒烟额头后,抽手转身惊叫,然后甩着裙摆上的流光粉朝着岔道口跑去。

    “小姐,在这里。”随即有女侍在前,顺着流光粉的方向提示柳银笑。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身无二两力气,我看她能坚持多久。”柳银笑冷笑。

    寒烟屏住了呼吸,看着她们跟着阿依而去,才从石碑内起身准备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却不想一脚踏在石碑后的机关上,脚下突然腾空,变为滑道,饶是寒烟再冷静在此刻也忍不住呼出声。

    原本离去的柳银笑停下了脚步,对二人道,“你们顺着流光粉追,追到了不要留活口。”

    而她转身回了岔道口,看到了是背后黑暗中沉落的滑道。

    滑道直直而下,寒烟用手捂住脸,周边能感受到呼呼的风声,有尖锐的石子划过裸露在外的腿和手臂,白皙的肌肤被划出不少的口子,空气也随着滑道的越来越深而降低了温度。

    直至最后身子被突然腾空,扑通一声,冰凉的水浸满了全身,打了个寒颤。

    口鼻中全被溢满了水,寒烟努力的划着脚,直至脚下似乎踩着了什么,才借力而上从水面浮出,知道扒拉到岸边才将口中的水吐了个干净,连忙爬上岸,擦了擦脸,睁开眼才发现自己面前是个石潭。

    温度骤然变低,周遭无口,却有风过,心头传来不好的预感,耳边呼啸声传来,寒烟连忙回过头,一道蓝色的魂影带着森然的冷笑从她耳边擦过。

    寒烟倒退了两步,扭头,却看到水潭底浮上一具又一具的白色骷髅头,一一咧嘴朝她笑着,发出牙齿碎磨的声响,立刻又朝后倒去,心在微微的颤抖,即便她一早就知道可能会遇见,但突然看到,还是难免惊心。

    寒烟拿出裙内缝制的暗包里的两张纸,地图已被水打湿,只能看个模糊。

    柳雾连的哪一张写的是水墨字,已经不清,左右看了看,感受了一番,此地为湿阴地,因为是地底常年不见天日,甚至比青烟镇要更加收纳魂魄,柳曲塬曾经灵卜的其中一个地方就是此地,柳雾连来了,但是却没能找到入口。

    按照柳雾连所说,在这里放出岳礼,不仅能请他帮忙反而能助他滋养魂魄。

    想到此寒烟突然面上一红,左右看了看,确实是无人,即便有魂都属于游走的良魄,将手伸进胸口,从里面掏了半天掏出一个黑陶罐,这是柳雾连出的馊主意。顿了一顿,又伸进另一边,掏出一个油纸包好的软物,这是靳岳准备的,里面都是些口粮,在这里待的时间可能不是一天半天,需要保存体力,原本是一起放在裙下的暗袋,不过柳雾连让她把岳礼的陶罐放在胸口,为了对称,她干脆把另一边也放上。

    锤了锤脑袋,寒烟美眸一怔,突然就恼怒,她干什么非得那么听柳雾连的话,用这猥琐的法子。

    而此时的柳雾连连着打了两个巨大的喷嚏,搓了搓鼻子,望望天,疑惑道,“这天不冷啊。”

    寒烟将封住罐头的红布拔掉,隐隐绰绰的烟雾从中升起,身穿盔甲的岳礼红着眼睛出现在寒烟面前,一张脸绷的极为严肃,清晰过后却是一副似要杀人的模样,某种泛着的红光带着慑人的势望着前方,饶是寒烟也忍不住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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