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经过承德启发,后恒果然若有所思,承德唯恐天下不乱地给后恒谏言:说起来很抱歉,当初姚姬本是昭朏军师拉拢来的人,在康城时,我本欲杀了姚姬姐弟,是昭朏拦下来,硬要带回军中。
    介泽:您可少说两句吧。
    听到这里,后恒心中的想法果然得以印证,他眉梢一挑,牵强地对介泽露出一个笑脸:说说,你当初怎么想的。
    人模狗样儿的介泽自然中规中矩地回答:当初将军夸赞姚姬为女中豪杰,我从未听过将军对一位将领如此称赞,想着将军定是欢喜她的,也就极力拉拢。
    好,再信你一回。后恒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
    承德,姚姬她介泽识相地转移话题。
    承德神色凝重,一下子没了世家公子身上的纨绔气,他像是老来丧偶的人,身架子佝偻脆弱。更像是腐化半朽的木架子,一推就倒。
    不能做冢,我担心南巢有歹人识她,然后心怀不轨,我不想让她沾上任何与南巢无辜有关的事。最后,承德将绢布丢在水盆里,绢布浮在水面上缓缓展开。
    南巢人一般会将死者水葬,死者随水流而下,魂归故里,也算是让姚姬她落叶归根。后恒声音沉重道。
    她既然嫁给我,就是随我而定,南巢那个带给她苦痛的地方还是不要纠缠不清了。承德将姚姬手摆放好,低头亲吻了姚姬的玉手。
    介泽心中一惊:这是要火葬吗?
    承德看向后恒,表情镇重又宁静:劳烦将军,我死后棺椁不必运回京城,随便找个地方烧了吧。
    后恒默然不语,算是默认了。
    将军。一个黑瘦的斥候悄悄溜进来,小声贴耳向后恒汇报金济关内的情形。
    好,知道了,退下吧。后恒示意斥候退下,转身对众人道:库烈昨夜暴毙,鬼烛从金济派兵前来攻打,召众将立刻整兵随我前去迎战。
    鬼烛?介泽疑惑,鬼烛作为南巢巫师,怎会通晓沙场上的排兵布阵?于是,他问后恒:鬼烛带兵?前来挑衅后家军?
    昭朏此次受累了,所以你暂且留在营中。后恒针对介泽似得,偏偏不让他随军作战。说完,后恒率先离开帐内,根本不给介泽回话的机会。
    对于后恒欺瞒自己的行为,介泽不悦已久,且不说自己被当做无用人一样护起来,危急之时为何也不让自己陪他上战场?
    介泽追着后恒到了帐外,连名带姓道:后恒,我不累,容我随你作战。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还是留在营中,等我捷报就好。后恒这次学聪明些了,他没有硬和介泽讲道理,而是走近介泽俯身相视,安抚道:阿泽,信我,我很快回来。
    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自从我来了后家军营,总感觉你有什么事瞒着不告诉我。介泽长话短说,继续猜测:为何要给我取化名?为何定得规矩如此多?我就这样见不得人?
    后恒依旧没有坦诚相告,他只是顾左右言道:阿泽,若我知道你也在杀戮场上,叫我如何不分心?
    不错,碍你眼了,你也越来越长本事了,以后我什么都不用管了。介泽气得不轻,抛下一句话就走开了。
    按照往常,后恒定然不会任他离开,可是,战事紧急,后恒并未妥协片刻,带兵立刻出战。
    这一去,就是半月。
    承德依旧留在军营里,葬了姚姬,介泽再次无所事事起来。
    这日,介泽留在帐中读着一卷战术集书,二狗忽然进入帐内禀报:军师大人,有人送来信物,说是您的故人。
    是何人送来的?介泽放下手中书卷,疏眉俊秀,姿容清冷。着实惊艳了前来的二狗。
    二狗呈送上前,磕磕绊绊道:来人把信物几经辗转送来军营,我未曾见到。
    竹色布帛里包着一件沉甸甸的物品,介泽看到熟悉的颜色,心头一颤,随之轻柔地将布帛展开是金济关纹鹤长剑的剑穗,只不过已经洗掉了先前的血迹,是纯正的竹色,除此外,布帛内还安放着一块温润的带孔玉石。
    虽不算纯正的玉,亦不算真正的石头,玉石交融缠.绵悱恻,将石质的冰冷与玉质的温润完美的糅合,握在手心里,温暖舒适。
    介泽拿指腹摩裟着玉石,第一时间想到了早已经失散的主阁弟子们,当然,这就包括了乔珂。
    他算是自己最得意的主阁弟子了,思及乔珂,介泽捻着熟悉的竹色剑穗,穿过玉石上的小孔,系好后贴身放好。
    军师大人,这是何物啊?嘴碎的二狗自然问了介泽一句。
    介泽挥手示意他退下,没有回答。
    保不齐二狗就是后恒派来的眼线,虽然介泽心知后恒没有恶意,派心腹来只是为了护好自己。但这种不打招呼的关心还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任何事情都不愿让自己染指,任何难处都不愿向自己透露,介泽深深感知自己被养成了一个无用之人。
    乔珂。介泽拿指尖点了点布帛,隐隐约约明白了后恒这样行为的意思。
    他将竹色的布帛叠好,大大方方摆放在最显眼的几案上。
    片刻后,介泽仿佛是怕火候不够,提笔在布帛上加了一字,然后才满意地走出帐子。
    ☆、将军归来
    昭朏军师,将军回来了。三狗进帐传报,并同情地看了介泽一眼。
    介泽:
    你们兄弟打小报告的时候怎么没想想要同情我一下。
    知道了。介泽垂下眼帘,没理会暗自窥探自己的三狗。
    昭军师不去迎接一下吗?听说南巢那边出了什么事,鬼烛连夜赶回去了,将军这才得以回营。三狗悄声暗示介泽。
    介泽重重放下书卷:不去,你退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三狗在介泽这里没讨道好脸色,灰溜溜地出去了。
    果然,没过多久,后恒的声音自帐外响起。
    介泽支颐听着三狗给后恒打小报告,从中获得了一丝乐趣。
    三狗:将军,军师他生气了。
    后恒:好,我知道了。
    介泽腹诽:知道个鬼。
    阿昭,我回来了。后恒掀开帐帘,闪身进来,身上披着未来得及换下的重甲
    ,看得出一路风尘仆仆很是辛苦。
    介泽想着后恒八成对自己这些日子的行.事已经了却于心,也就硬着头皮去揣度后恒的意思。
    他无事人一样起身替后恒卸下沉甸甸的重甲,随口问候道:将军怎么独自一人回来了。熊甫他们不一起回来吗?
    后恒展开双臂,任介泽为他卸下甲衣,南巢王暴毙,鬼烛撤兵,留下几个没本事的小将和我们耗着,有熊甫和叔文在守着关口,我也能放心回来。
    南巢王阿马孕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暴毙?他们南巢人内讧了?介泽弯腰,双手虚虚探过后恒的腰为他卸甲,心中不由感叹武将的身材就是好,常年征战使得后恒劲瘦的腰比以往更完美些。
    不排除他们南巢人篡位弑主的可能,南巢大王子宏伯和大将库烈死后,紧接着南巢王的小女儿阿奴也死在后家军手里,南巢贵族只留下了小王子宏刀。盛极一时的南巢国已经是强弩之末。后恒帮着介泽拆开最后一块甲,丢在了一边。
    所以呢?介泽眉眼带笑地瞧着后恒。
    南巢瓦解指日可待,我们离班师回朝的日子不远了。后恒理好衣袖,声音忽然变得喑哑低沉,蛊惑般对介泽道:都这么长时间了,还生气吗?
    戏精的介泽立刻收起笑颜,严肃道:生气。片刻后,他又叹口气:能有什么办法,都这么大了,总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打你吧。
    后恒:
    好好的,提什么亲人关系。
    那好,我问问你,我不在的时候有什么新鲜事情发生,同我讲讲。后恒自然地上席落座,目光直接找到了桌上的锦书。
    自己果然被监视着一举一动,介泽吐息着,平复着心态,试探道:后恒,你一直故意瞒着我鬼烛的事,不就是怕我知道他是乔珂?
    后恒抖开竹色布帛,没有再掩饰,直接承认:是。
    介泽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承认了,眨眨酸涩的眼睛,继续说道:化名昭朏,不让我抛头露面,也是怕让乔珂找到我对吗?
    对。后恒没拿布帛出气,异常平静地将布帛叠好放在几案上,然后抬头看着介泽。
    其实没这个必要,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我向来偏袒你介泽说着,甚至都有些唾弃自己做过的偏心事。
    大人,你难道就没细想过,几年前明府为何起火,为何你醒来会不记得这些,乔珂为何要离开主阁?你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吗?后恒用上了尊称,惹得介泽一阵心悸。
    我还没有完全想起来。介泽陪着后恒坐下,难得有良心地说了句:这些年你受苦了。
    那大人要补偿我吗?后恒忽然话锋一转,调笑介泽道。
    介泽懵:这要怎么补偿?补给你几年阳寿?
    我的大人啊。后恒忽然低低笑了,伸手将近在咫尺地介泽揽到腿上,一臂探到他身后,将五指埋进他的青丝,扣着介泽低头与自己目光相汇:你说呢?
    给你三分颜色,还要开染坊不成?介泽抱怨一句,捧着后恒的脸凑了上去,时隔多年,再次与熟悉的气息交缠,令他难以自制地沉沦了。
    不再是苦泽梦境中兽性的撕咬,性子沉淀多年的后恒给予介泽的更多是耐心和温柔,两人慢慢地吐息,尽量不发出任何不堪的声音,免得让帐外的人听到。
    最后,后恒与介泽额头相抵,抚着他的脸庞,低沉沙哑地问:能吗?
    介泽再次懵:什么?
    没等介泽体悟到这句能吗的精髓,后恒已经施以行动,他灵活地解开介泽轻薄的外衫,同时不安分地摄取介泽独特的气息。
    介泽禁锢住后恒的爪子,从自己衣服里提起来扔出去。这是白日里,把自己的妄念收一收。
    好。后恒说到做到,规规矩矩地为介泽将褪到肩膀上的外衫拉起来整理好,大人,我都妄想了二十几年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你不喜欢白天,我便可以等到晚上。
    几百年未经情/事的介泽,心中瘆得慌:你这些年就没在军中
    后恒瞬间抬眼,黑沉的眸子望进介泽眼底,没有,我一直在等你。
    一个正正常常的男子在本该娶妻生子的年纪憋了这么多年,介泽很怀疑看着后恒,心里纠结:*冷淡还是不举?
    你不也没有随随便便凑合着过正常人的生活。后恒扶着介泽往怀里带了带。
    哦,我倒无所谓,一个人习惯了。介泽没心没肺道。
    换一个人也无所谓?后恒危险地眯眸,等待介泽回答。
    介泽:懒得换了。说完,他很识相地站起来,退开几步远,让某人捞都捞不住。
    眼看后恒面色愈加不爽,介泽愈加兴奋,饶有兴趣地盯着后恒脸色阴沉下来。
    \因为你除了让我心疼外,至少不会让我再疼了。\介泽思考片刻,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至少现在看来,后恒还是很听自己话的。
    后恒细细思考了介泽这句话,脸色回暖,嘴角微乎其微地扬起一个弧度,他摩裟着指关节对介泽道:阿泽,你毕竟多年辟谷,与常人有所不同,不过我马上派人带药来,不会让你疼的。
    什么药?介泽何止未经情.事,阁主他即使到身处闹市也如同避世一般,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晓。
    来人。后恒低头斟了一杯水喝,举杯示意介泽:过来。
    介泽没磨蹭,挨着后恒落席,这水我从来不喝的。
    这水,我派的人每日都会换的,干净。后恒递给介泽杯盏,介泽不作声,接过来默默抿了一小口。
    后恒就着介泽喝过的杯盏豪饮一空,这时,三狗已经进了帐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将军,有何吩咐。三狗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低头跪着问后恒。
    你找些军中将士会用到的药置于昭朏睡帐里,还有,在我帐中也多备些。后恒润了润嗓子,放下杯盏,又补充:你去办就行,不必声张。
    三狗机敏,立即意会,领命去办了。
    介泽没多想,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此时,晚风正好,熊甫与叔文结伴而行身边没有带任何兵卫,二人白龙鱼服巡视军中的风纪。两人打扮成寻常兵士的模样,沿着整个大营散步。
    整个后家军数以万计的兵士,不是每个人都有幸面见左右二位将军,更何况两人巡视时特意挑了平时不受重视不得重用的低阶军队,应该没人能认出他俩来。
    熊甫不习惯用剑,但今日破天荒地佩了一把中看不中用的剑在腰间,佩上后,熊甫却又嫌弃碍手碍脚,他急躁地解下腰间佩剑在手中掂着:哥,姚姬走后,俺经常做噩梦,老是睡不踏实,也不知道为何总是在梦中惊醒。
    叔文轻叹口气,缓步边行边道:此时说再多也无济,若是有一天你自己能想开,便能看清生离死别了。
    哥,你是俺唯一的亲人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熊甫忽然变得患得患失,导致叔文有些失措。
    我怎么感觉你天天咒我死呢,这你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好好活着。叔文无奈在熊甫后背半重不重地掴了一掌。
    哥,俺想俺妹子了,她要是活着,差不多已经长到俺这里了。熊甫在自己胸膛前比划了一下,拿大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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