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做好了见乔晋安的准备,可一路上秦云都还是心神不宁,总是恍惚地想着他现在会是什么模样。听说已经出来主事了,那大约是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不知道他的腿后来到底如何。

    如若不是严其琛防贼一样防着宣广,她还能从他那里得些消息,不至于现在只能胡思乱想。

    她一路心神恍惚,幸而蕙英还帮她应付着四妹妹琉英,终是平平静静地到了乔家。带着两个姐妹去见过了舅母后,便被领去了收拾妥当的客厢。还没等端上口热茶来,她那个表姐宛明便破门而入,上下扫了她几眼,就拿着块帕子掩嘴笑道:“你便是一路这般来的?我晓得你的心事,也莫说姐姐不疼你,我替你绊着那两个,你快去看一眼安哥哥,保管就全好了。”

    秦云无奈地看她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

    宛明一把将她从软塌上拉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君子,谋划的都是大事。我这个小女子不过帮你打点好了,让我这个婢女一路带你,莫要通报地进去看一看。”说着又拿那帕子遮在唇边,“只要一眼,包你药到病除。”

    宛明确实是给她打惯了掩护的,她既然这么说了,秦云心想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便梳洗一番后潇潇然地跟着她的婢女紫烟去了。

    从客厢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乔晋安的闻天院,路上居然一个人也没有碰见,连门上的婆子都不在,还是进了闻天院才看见几个在拈花折草的小丫鬟。她们刚要上前来打招呼,便见紫烟伸出一指压在唇上,小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和群惊起的彩蝶一样笑着散了。

    秦云看着那柳弱花娇的蜂音蝶语有些羡慕,她的院子给四个大丫鬟打理的滴水不漏,院子里平常连人声都听不见。她手上来往的大事多,没有办法。严其琛那边都没有丫鬟伺候,只有几个看着就像欠了他们钱一样的小厮。这么一想,就更加羡慕的多看了两眼,然后立刻被紫烟侧身挡住,轻轻在她耳边道:“姑娘随我来。”

    秦云点点头,跟着她踏上台阶。正厅的门闭着,正好有个丫鬟端着茶盘退出来,看见她们一顿,又和紫烟换了个眼神,便掩着笑向秦云行了半个礼,敞着门退了下去。

    紫烟先是半步踏进门去看了看,然后转回身来牵秦云的衣袖。她还在门口犹豫是不是要不请自入,便听见里面的声音传了出来。

    一个声音还有些嫩的少年道:“岐师傅特地给你做的这幅拐杖,我哥哥花了好多钱呢,你好歹起来试试看。”

    另一个人低低笑了一声:“宣广还真爱操心。祖父说他手头杂事繁多,让我莫去干扰,看来也不见得如是。”

    这个说话不缓不急,总带着笑意的声音秦云认得,是乔晋安。

    那少年声音里带了些不乐意:“我哥哥就是忙得很,他可是东家跟前第一人,凡事都要过他的手,一个月来在家里吃饭的次数都数得过来。要不是他看着东家实在挂心,哪里要费这个心思。你坐的这个轮椅也是,还怕路上给运坏了,把师傅连徒弟都请来做的。”

    乔晋安道:“你还是乔家的人,喊谁做东家呢?”

    “哥哥都说了,等再过两年就东家出阁的时候就把我要过去,到时候正好和哥哥一起打理东家的嫁妆。”少年洋洋得意道。

    屋内静默了几息,然后乔晋安道:“宣广现在连她一面都见不到,送的进去的东西也只有账册,又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看她出阁的时候,怕是要把宣广留给严其琛,你若跟他一道,估计是要接过太太那一块。”

    少年听了立刻反驳道:“哥哥怎么就不知道了,梅九那天到家里来见哥哥我都碰上了,她说东家到现在还是一提商队的事情就饭都吃不下。还有东家费那么多事让人在边城养鼠,大家虽然不说,谁不知道那些漠鼠是养来干什么的!”

    乔晋安无奈地叹了口气,话语里却是笑音更甚:“好好,你就替我多谢宣广上心了,拿过来让我试试看罢。”

    少年哼了一声,然后就听见脚步声,衣袂交叠,还有木棍拄在地上笃笃的声音。

    一瞬间屋里的两个人不说话了,秦云不禁往里踏了一步,算是完全迈进了正厅。她往侧厢房看去,一块紫檀雕寒梅映雪的屏风却遮去了大半视野,她只能从屏风下看见转来转去的光阴,似是有人在随着那笃笃声走动,偶尔还有片月白色的衣摆擦过。

    秦云揪紧了衣袖僵在那里,脑子里嗡嗡一片,一边在想乔晋安既然还能站起来,是不是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是不是还能通过复健好起来。另一边却想起来初次见到乔晋安的时候,少年长身玉立在她院中,雪青长衫如墨如画。见到她时微微顿了一瞬,像是看清楚她了方才转过身来,眼中粼粼笑意,唤了声表妹才抬步走来。当时春风抚来花雨下,却一片也沾不上他衣襟。

    现时那人在屏风后,拄着拐杖慢慢地迈出一步、一步、再一步。杖底敲在青砖上,一下、一下、又一下,都好似敲在她的心上。

    待到那少年再出声的时候,秦云才发觉自己几要揪破纱衣,匆匆放开手,听着屏风那头道:“怎么才走了两步就不走了?岐师傅都说了这个用起来不会疼的啊,大夫还说多走走对你的腿有好处呢。”

    乔晋安长叹了一口气:“疼尚可忍,只是仪态实在不雅。”

    少年沉默了好长一阵,方才道:“都要瘸了,七爷你可不可以不要光想着好不好看?”

    听衣服和木轮的声音乔晋安像是重新坐回了轮椅上,他颇为耐心道:“你看,方才我柱着那拐杖,耸肩塌腰,毫无仪态可言。而坐下来之后——”他顿了顿,不知道是理了理衣摆还是鬓发,“依然可如松似柏,拏云攫石。若得一阵好风,便可现流风回雪,沈腰潘鬓。表妹还要来找我议事,或许能推着我去园中一游也未可知。”

    他言语之间甚是自得。

    紫烟神情复杂地看过来,秦云一头嗑在紫檀屏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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